梦娘的解释,虽然没有他人证言,可却算是顺理成章,宋无涯并未就此在她的这些话里鸡蛋里挑骨头。
“那照你这么说,昨夜那黄安并未来过你这醉梦楼了?”宋无涯在梦娘话毕后,随口问了一句。
就是这随口问的一句话,梦娘竟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不曾像先前那样回答的干脆。
宋无涯看着梦娘,等着她给出一个结论,梦娘这才开口。
只是,她还没有说出口,身旁的兰秀就抢在了她的前头。
“回禀大人,昨夜那黄安确实来过醉梦楼,而且也是直接找的梦蝶姑娘。”
“哦?这可奇怪了?为何同在醉梦楼,你与梦娘所说的完全不同呢?我想你们两个人之间必定有一个人是向我撒了谎的。”宋无涯微微一笑,他看着兰秀心里猜测道:“这兰秀与梦娘之间怕是有什么间隙,不然也不至于这样一次次的拆穿梦娘了。大有可能是因为那梦蝶吧!”
梦娘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哭喊道:“大人,是我说了谎,黄安昨夜确实来过醉梦楼。”
看来兰秀说的是真话,宋无涯紧皱眉头看向梦娘,他心里想不明白,为何这梦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谎呢?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哎!梦娘啊,这官府求证凶案,你如此儿戏怕是不好吧?”宋无涯若有所指的说了一句,扭头看向一旁的省府大人又道:“按照我朝律例该当何罪啊?省府大人?”
省府大人还能看不出来宋无涯这是拿他当刀使唤吗?当即脸色一黑,大声喊道:“来人!拖下去,杖责二十!”
“大人饶命啊!小女子身体薄弱,受不起这二十杖啊!大人饶命啊!”梦娘惊慌,见衙役过来,顿时伏地哭求。
可在场没有任何人理会她,包括宋无涯。梦娘确实是弱女子不假,可是她再一再二的对宋无涯撒谎,让宋无涯心里很是不悦。
梦娘哭喊着被衙役拉了下去,很快就传来了梦娘的惨叫声。此刻宋无涯扫视了一眼在场的其他人,继而又向兰秀道:“兰秀姑娘,说说看昨夜黄安来此之后的事情吧。”
伴随着梦娘一声声的惨叫,兰秀脸色惨白,攥着手中丝绢,细语道:“昨夜黄安公子前来,自然是冲着梦蝶而来。小女子还上前招惹了一番,却被他一顿呵斥。梦娘好似早已经知晓黄安公子回来,客气的上前招呼着,还说什么梦蝶已经在等着他了,之后黄安公子就直接进入了梦蝶姑娘房间之中。”
“那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宋无涯见兰秀停顿,猜测之后的事情兰秀是不大清楚了,当即问了一句。
兰秀摇摇头:“直到李二公子前来,与我进入房间之前,都不曾见到黄安公子离去。最后梦娘前来房前喊走李二公子,我都一直待在房间之外,不曾出去。”
“哦,这么说,梦娘之前所说的客人,就是这位黄安公子。而她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想要隐瞒此人来此的事情。”宋无涯点点头,开始思索起来。许久之后,他突然转头直直的看向一旁的省府大人。
省府大人被他这么看着心里都发毛了,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终于干咳了两声。
“咳咳!宋公子这么看着老夫干吗?老夫可不是那个黄安!宋公子没有必要再老夫的身上耗费这些脑筋。”省府大人打趣的想要缓解一下眼前的尴尬。
宋无涯突然一笑:“哈哈!省府大人可真是会逗趣啊。省府大人您就不觉得这个黄安有着很大的嫌疑吗?”
“哎呀!”省府大人一怔,拍着自己的额头大叫:“宋公子,你瞧瞧本官这脑子。当真是老糊涂了,以为请来了宋公子这小小的杀人案子根本是小菜一碟。一时,本官全都仰仗了宋公子,自己都懒得动脑子了。经你这么一说,本官确实觉得这黄安问题不小。来人啊,立刻去将这黄安给我传唤道此处来!”
通过昨夜的经过,宋无涯引出了一条线索来。这个黄安是在李二公子前进入梦蝶姑娘房间的,而他与李二公子素有积怨,难免不会对李二公子起了杀心。可他在这个时候,把作案现场偏偏选在了梦蝶姑娘的房间内,若是不把梦蝶姑娘一并除掉的话,那么他哪能逃得过王法的追究呢?
吩咐交代了事情后,省府大人立刻向宋无涯恭维道:“宋公子果真是断案如神啊,只凭借这三言两语就从这群刁民的嘴里问出了一个重大的嫌疑案犯,着实让本官佩服啊。”
“省府大人过誉了。”宋无涯赶忙摆手摇头,不敢受省府大人这样的称赞。说完这话,他抬头皱眉:“这李二公子出手如此阔绰,想来也不是李府不待见的晚辈。为何他的亲眷迟迟不来认尸呢?”
“哎!是啊,这世间足足过去了半个时辰,李家的人怎么说也该到了吧?”省府大人也跟着奇怪了,正如宋无涯所说,李府前来认尸的人速度未免也有些太慢了吧?
就在这说话的功夫,醉梦楼的门外,传来两声嚎哭。
“维儿啊!维儿!”
随着哭声,一花甲老者身旁跟着一名贵妇人,直奔堂前摆放的量具尸体。
尸体已被盖上了白布,两人哭声骤然一停,老者疑惑的抬头看向省府大人。
“省府大人,这哪个才是我家维儿啊?”
省府大人随手一指,两人直扑过去,哭喊声再次响起。
宋无涯看着眼前这一副情形,突然起身走到两人身前,看着这两人的模样,心里多少也明白了。
“何必这般痛哭啊?”两人掀开了白布,看着李维那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庞,痛苦淋漓,宋无涯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那两人顿时止住了哭声。
老者和贵妇人抬头看着宋无涯,顿时恼怒道:“你是何人?没看到老夫丧子,你却在这里如此问出如此可笑之言。”
“可笑之言?”宋无涯听到这话笑了,“若在下这是可笑之言的话,那么您这位父亲,听到自己的儿子身亡,为何要拖沓半个时辰才来此地认尸?你若真是看重你这儿子,早就该来此地了。”
李老爷愣住了,他惊诧的看着宋无涯,脸上神情不自然起来。他扭头看向不远处的省府大人,怒声问道:“省府大人,此子何人竟然如此羞辱老夫,还对亡子如此不敬?”
省府大人起身走来:“这位乃是宋无涯宋大人,李老爷可莫要对他不敬啊?他若杀你,十个本官都拦不住啊!”
李老爷顿时大惊失色,省府大人的话可见让他吓得不轻。
宋无涯没有理会省府大人这夸大其词的话,继续道:“也难怪。李老爷家有三子,就属这老二没什么出息,整日里吃喝玩乐,哪能被李老爷放在心上啊?倒是不如家中那小子来的可爱。”
此番,李老爷对宋无涯恭敬了起来。毕竟就连省府大人都这么说了,他若是在不担待一些,只怕真是要惹上麻烦的。
“宋大人您这话说得未免有些太过了吧?毕竟也是老夫的亲生骨肉,他就是再不成器,那也是血浓于水啊!”李老爷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李老爷,恐怕不见得如此吧?”宋无涯摇摇头,目光落在一旁的夫人身上。“如果您真的认为血浓于水的话,未必会把儿子身死的事情抛在一边,耐心的等待您的这位夫人梳妆打扮,换上一身漂亮衣服再来吧?”
“什么?”李老爷和李夫人大惊,眼中的骇然一闪而过,随即李老爷急忙辩解道:“宋大人可是误会老夫了,老夫和夫人听闻爱子身亡,立刻就急匆匆的赶到此处了。”
“若是如此在下也就不说这些废话了。”宋无涯冷冷一笑:“李夫人发梢水迹未干,直到此刻都还凝结着冰霜。唇红齿白,粉黛勾眉可是一样没少。就连这一身衣服也怕是平日不怎么穿的吧?这可是你们家人死在了这里,不是让你们来赶集的。”
宋无涯的话突然间变得严厉起来,李老爷和李夫人脸上开口欲言却说不出话来。
“城内发生如此凶案,省府大人与在下无不动容紧张,可偏偏身为亲眷的两位,对待此案如此的散漫,莫非是怕官府帮李维找到杀人凶手吗?”那本该是李家的家事,宋无涯也管不着,可他说了那么一番,自然要给自己一个圆场。
这一番话说下来,让李老爷和李夫人那是噤若寒蝉,吓得是面无人色。
“躺在那里的死者,可是你家的二公子李维?”宋无涯厉声呵斥。
两人浑身一震,急忙同时点头答应:“是的,是的。”
“他昨夜未归,你们可曾知道?”宋无涯又问。
“这……小的不知。只因二子顽劣,平日里对其也是疏于管教,昨夜未归老夫不曾知晓。”
李老爷这时候哪里还敢说半句假话,刚刚那可是在他们家中的事情,明明没有见到衙役禀报,可宋无涯竟然如亲眼所见一般,让他们敬若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