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料理台上用力揉摔过的面粉。
用爪子在其上面划出一条蜿蜒的细线让水流通过,并在四处种植上小树。
这么做的话一定能做出眼前的光景。
坐在马车赶车台上的罗伦斯这样想着,但当他回想起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的刚出炉面包的香味时,不禁吞了吞口水。
离开城市已经有三天了,早已过了会留恋温暖食物的时期。在以前的话罗伦斯光是一条撒了点盐的半发霉,硬邦邦的燕麦面包便能支撑自己翻过一座山头。这么一想,罗伦斯不禁觉得有面包和葡萄酒以及一份副菜的旅行餐点是多么的豪华。
但是,虽然罗伦斯不断的这样告诫自己,但因为最近的旅行荷包宽裕了不少,因此相应的精神也放松了下来。
从十八岁独立开始,到今年已经是第七个年头的行商之旅或许对人生来说会成为豪华之旅。
【鸡腿肉】
或许是听见了罗伦斯吞口水的声音,坐在其身旁的旅行伙伴如此说道。
一边将脸埋在子狐的围巾里,一边悠闲的用梳子梳理着手中的蓬松的皮草。
手中的皮草即非狗也非狐狸而是独特的狼皮。
一般来说狼的毛发会更粗更短,总之显得很寒酸。
但是,现在旅行伙伴手中的那毛皮质量即便是说最高级也非言过其实,而且一到夜晚那毛皮的温暖犹如神的奇迹般。
偶尔她也会用嘴咬住毛发的根部来仔细的梳理。
如果要买的话不知要花多少钱呢。
罗伦斯这样想着,不,随即他转念一想,与其说是够买还不如说是在思考能卖出多少钱更加确切。
因为那毛皮并非加工品,而是依然活着的某只狼的尾巴。
【那是你想吃的食物吧?】
听了罗伦斯的话后,旅行的伙伴微微的动了下耳朵。
和尾巴同色威风凛凛的尖耳。
长在一头宛如栗色水流般头发脑袋上的尖耳,怎么看也不像是人类的耳朵。
与罗伦斯坐在同一赶车台上,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少女赫罗是位拥有狼耳与狼尾的非人存在,其真实身份是寄宿在麦粒中掌管丰收的巨狼。
【比起公鸡咱更爱母鸡】
【因为母鸡会下蛋】
罗伦斯不禁想起了经过充分搅拌后的煎蛋。和这只狼聊天一不小心就会说到食物上去。
虽然自称为哟伊兹的贤狼,但其对食物的怨念是人类怎么也及不上的。
【鸡……咱实在无法抵挡生鸡肉那份独特的弹性以及甘甜。虽然羽毛有些碍事…】
如果是玩笑的话,罗伦斯最多会露出僵硬的苦笑,但很不巧,赫罗是认真的。
在其嘴唇下隐藏着尖锐的利牙。
【我虽然没有生吃过,但料理时会很花功夫】
【嚯?】
【拔毛,取出内脏,剔骨之后和香草一起蒸,在和蔬菜一起煮,然后在往鸡肚子内塞满准备好的食材,过热油将皮炸酥,最后再途上一层果实香油烤一遍……】
【唔…….嗯唔……】(吞口水的声音)
这是连罗伦斯也只是听说过而没吃过的最高级的鸡肉料理。
但是,对于想象力丰富的赫罗来说,似乎光是听便能想象出其美味。
这时赫罗作为贤狼的骄傲已经不知扔哪去了,不断的向上翻着眼睛。
话虽如此,经历这么久的旅行对于赫罗的反应罗伦斯也基本上习惯了。
而且,在旅途中不论赫罗怎么死乞白赖的要求罗伦斯也不怕。
因为没有卖的自然不能买咯。
罗伦斯占有压倒性的优势立场,因此他在清了清嗓子后这样答道:
【对了。如果在其它地方再精益求精的话,还会变的更美味哟】
【…….其它地方?】
赫罗用她那带有点红色的琥珀色瞳孔呆呆的盯着我。
先不论赫罗那装腔作势的目光,这种眼神让罗伦斯有种稍微娇纵下她也没关系的感觉。
【在这世上可不光是有公鸡和母鸡哟】
【唔?】
活了好几百年,自称为贤狼的狼的记忆中似乎并没有罗伦斯所说的东西。
但是,她并没露出一脸不甘的表情,而是一副似乎在催促罗伦斯:“然后然后呢?”纯粹是兴致高昂的表情。
罗伦斯以和刚才不同的理由清了清嗓子后,接着说道:
【将公鸡去势后再养大的鸡】
【嚯……?那么……】
【这样做,鸡肉就会变的比母鸡更加美味。没用公鸡的僵硬口感,也不会像母鸡一样被蛋吸收走营养…大概就是这样吧?】
【唔……】
赫罗的目光不自然的动了动,之后便露出了露齿的微笑。
【的确,看起来似乎很好吃】
赫罗真正的样子是能将罗伦斯一口吞下的巨大的狼。
不,比起这些事罗伦斯反而觉得作为男性非常重要的部位似乎正被赫罗嘲笑。
罗伦斯重重的咳了两声,轻轻晃动了下缰绳。
赫罗虽然没有继续展开追击,但却不断的笑着,每笑一次还摇晃下尾巴。
【放心吧。咱很明白在危机关头汝是只很靠的住的雄性】
对于这种玩笑,即便是赫罗笑的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作为男性来说也只能一笑而过。
虽然明知道掉入了赫罗的陷阱,但罗伦斯却毫无办法。
【那么】
【痛】
因耳朵被赫罗楸住,罗伦斯不由得拉紧了缰绳,因此吃痛的马发出了嘶叫声。
【是确信即便咱死皮赖脸的要求也不怕所以汝才说这些的吧,这种做法根本连卑劣的雄性都称不上】
罗伦斯的想法似乎完全被赫罗看透了。
赫罗扔开了罗伦斯的耳朵,叉着说不高兴的说道:
【这是报复汝对咱的捉弄。在只能出粗糙食物的旅途中…居然说出那样的美味食物来……咱简直痛苦的要死!】
即便是不分胜负的吐槽,但对赫罗最后一句话也不能听听就算了。
【我说啊,虽然有些不好看,但面包可是小麦和燕麦混合的面包,葡萄酒也是能口齿留香,上好透明的。而且副菜要么是奶酪,要么是肉干,或是水果,葡萄干之类的极尽奢华的东西。我以前在旅途中光是吃些生大蒜和葱而已。而现在吃的在我看来已经是难以置信的奢侈了】
赫罗虽然在某些地方像个小孩子或是只野兽,但基本上来说她那聪慧的头脑连罗伦斯也感到畏惧。
并非是不讲道理的家伙。
而后,赫罗更加若无其事的说道:
【咱快要死了】
说完后,突然不高兴的扭开了头。
这么不自然的演技即便是世界毁灭了也不会存在吧。
罗伦斯露出就像咬到舌头般的表情,狠狠的瞪着转向一边的赫罗。
认真的话便是罗伦斯输了。
但是,如果无视她的话又会变成意气用事,这样的话毫无疑问先开口的会是罗伦斯吧。
被人看透便是这种感觉吧。
如果采用优雅的说辞的话,那就是罗伦斯也想和赫罗有一个愉快的旅程
因此赫罗若无其事的将这一点作为人质。
【知道了,知道了】
【…汝指什么?】
赫罗连头也不回的冷淡的说道。
【抱歉。如果看见有鸡卖的话我会买给你的,但是,旅行途中的话当然只在旅行途中有效】
这对罗伦斯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妥协。
到了城市在买给你这种话,对于罗伦斯来说即便是撕破了嘴,但只要钱包不破的话是绝对不可能说出口的。
赫罗依然没有回头,只有耳朵微微的动了下。
毫无疑问她那聪慧的大脑正在全速思考着。
这真的是罗伦斯的底线吗。
【咱记得咱以前曾经说过咱能分辨人类的谎言】
【当然我记得】
【是吗】
【嗯】
【唔…】
赫罗又沉默了下来。
虽然罗伦斯简直就像是在等待审判的罪人似的等着赫罗的下一句话,但即便是不用脑思考也很清楚自己无罪。
但即便如此,罗伦斯也无法从这种不讲理的状况中逃离出来。
最终赫罗似乎明白了罗伦斯并非是说笑后,露出微笑看向罗伦斯。
罗伦斯忍不住在心中大喊“简直太狡猾了”
赫罗变幻自在的表情即便不是长年独身与运货马车在
一起的人,被她的笑容骗到的人也会排成队吧。
【唔…但是,汝呀?】
【唔?】
正在罗伦斯让马悠闲的前进时,赫罗突然开口问道。
【刚才的话不是说谎吧?】
【刚才的…你是说关于去势的鸡的话题?】
【大笨驴。咱是说如果有鸡卖的话汝会给咱买这件事】
为什么要特意的确认?
虽然一瞬间罗伦斯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当衣袖被赫罗抓住时罗伦斯察觉到那并非是预感。
罗伦斯立刻将大脑以及身心切换成商人模式。
【说过那种事——】
【汝说过吧?】
赫罗将脸凑近,以狗低吼似的声音说道。
这时候,罗伦斯终于看见了。
在平稳延伸下去的路边,有人。
虽然以罗伦斯的眼睛无法看清,但若是赫罗的话一定能很清楚的看到,那里有鸡。
【难道汝想就对咱说过还没说过这件事做无休止的争论吗?】
没有什么比赫罗那无笑意的笑脸更令人可怕的了。
但是,买一只鸡得要花多少钱呢,看来或许不得好好座下向她说明。
但那也要赫罗肯听的时候才行。
然儿,罗伦斯并不认为现在是赫罗肯听话的时候。罗伦斯看了眼身旁的赫罗,不禁叹了口气。这时如果不谨慎发言的话,搞不好会有性命之忧。
【明白了,抱歉。我会遵守约定的。但是——】
【但是?】
赫罗立马反问回来,并以认真的目光盯着罗伦斯。
罗伦斯不得不谨慎的选择话语。
【只能买一只】
赫罗一动不动的看着罗伦斯的眼睛。
在经过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赫罗满面笑容的转向了前方。
被猎犬盯上而吓的无法飞起的小鸟的心情一定就是这样的吧。
罗伦斯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移回目光,而坐在路边的人也因察觉到罗伦斯两人而站了起来。
对方大幅度的挥动着双手,当到达能看清对方笑脸的距离时,罗伦斯终于看到了在其脚边的一串鸡。
【只买一只哟】
为了以防万一,罗伦斯再一次说道。
【作为旅途的一点乐趣您看怎样!】
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荒野,行人的数量非常稀少。
在这寒冬的广阔荒野中等待着客人的与众不同的推销者是一名看起来和罗伦斯同岁个子高大的青年。
他那瘦弱但又格外结实的体型是农民所特有的。
在走近后握手的时候,他手皮的厚度让罗伦斯吓了一跳。
【除了鸡以外还有特制的啤酒,要来点吗?】
他那强壮的身体是行商人完全无法相比的。
青年穿着粗糙的服饰,虽然嘴中吐着白气,但他却看起来一点也不冷。反而露出爽朗的笑容,敲打着被放在啄着路边野草的鸡旁边的有膝盖般高的酒桶。
虽然青年敲打的很有气势,但被铁板包裹住的酒桶已经锈迹斑斑一副要散架的样子。
而旁边的鸡却看起来又胖又精神,实在是奇妙的搭配。
罗伦斯盘算着,伸手摸了摸自己下颚上的短须。
连一旁的赫萝都没着急催他把鸡买下,她大概也在考虑,为什么在这样一个荒僻的一个地方,会有一位不是旅行者的青年在做买卖呢。
“能让我尝尝啤酒的味道吗?”
在一阵沉吟之后,罗伦斯发话道。
青年使劲地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了!”他拿出一副大概是用于计量的酒器,打开盖子从酒壶中舀出一小勺酒。
“酒是刚刚酿好的哦。你看,现在还在冒泡呢。”
尝了一口,这啤酒出人意料的好喝。也不知道是水好还是麦子好的缘故。
让跃跃欲试的赫萝也尝了一口,她立马就对罗伦斯换出一副央求的眼色。
“您意下如何呢?”
罗伦斯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一旁的鸡。
他心里有数赫萝正使劲不让自己长袍下藏着的尾巴晃起来。
啤酒和烧鸡。
看来赫萝已经喜不自胜了。
“毫不。我买这只鸡,再买些啤酒。”
那青年显然也为自己做成这笔生意而高兴,以至于没察觉到赫萝披着的斗篷下那双耳朵条件反射般地跳了一下。
不过罗伦斯可不是单纯的一位带着赫萝旅游的旅行者。
“不过我想买上几只鸡。一只可不够。
“咦?”
青年有些愣住了,赫萝也吃惊地看着自己。
赫萝多少也清楚最近市场上的物价,她大概心里也有点数,一只鸡现在究竟有多贵。
如果在央求别人做什么事,事后知道也应该意思一下,这也是赫萝一贯的做派。
所以罗伦斯一口要买几只鸡,赫萝自己便吓了一跳。
“附近有村子吧?我们并不急着赶路,如果方便的话,可否带我们到那个村子里去买一些鸡呢?”一目了然,这位青年并不是那种大包小包沿着大道做买卖的行商人。
那他应该就是从村里跑到路边,为了换点现钱或者必需品而在这里做起买卖的吧。
就如罗伦斯所预想的一般,青年先是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劲地点了一下。
“哎呀,是这样吗?那当然可以了!”
青年喜色满面,熟练地用绳子扎起鸡笼背在了身上。
吧一些琐碎的行李装进麻袋,摆在酒桶上,背着鸡笼,拎着酒桶,青年高兴地喊着:
“那我来为而为带路吧!
青年要走的那方向上是一片没有路的平原,但马车应该是可以上面通行的。
罗伦斯做出这样的判断之后,一拉缰绳让嘛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咱说汝呀,如果心里憋气的话可要爽快点说出来呗?”
赫萝一脸难堪。
她大概是以为,罗伦斯说要买几只鸡是在嘲讽自己吧。
罗伦斯不由得失笑。偷眼看看赫萝的表情,倒是她自己在憋气的样子。
“抱歉抱歉。不过我是有了点想法才这么说的”
“……想法?”
赫萝一脸惊讶。
“这大概算是…我身为商人的直觉吧。”
赫萝仿佛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直勾勾地瞪着罗伦斯,而他却浑然不觉。
虽然有时会被赫萝设下的套个演技给蒙混,但他相信自己这双商人的眼睛。
“如果顺利的话我就真的买下几只。”
这句话没能哄赫萝开颜。
“咱才不期待汝咧。”
但罗伦斯却期待着。
期待那位意气风发的青年要带他们去的那个地方,有能让她略略一展拳脚的商机。
那位青年把罗伦斯带到了一个能看见远处森林和山泉的小村中。
民居的排列杂乱无章,仿佛这个村是临时搭建的一般,四周的田地也耕作无方,仿佛故意给人一种感觉:这个小村出奇贫穷。
说起没有规章的小村,一种是漫溢着勃然的生机,另一种则是蓬篙丛生。这个小村显然属于后者。
“还真是个偏僻的地方呐。”
罗伦斯不是不能理解赫萝毫不客气就指摘此地环境的感受。
镇和镇之间总该有路相连,村中也应该有条道通往村长办事处才是。
话虽如此,除开这个小村的贫乏相不说,罗伦斯他们一路跋涉来到这里经过的那条道简直称不上是一条路。说这个小村几乎和外界隔绝也毫不为过。陆地上的小岛。对这个小村而言,这个说法很是贴切。
“我们到了,欢迎来到基萨斯村!”
青年越过仿佛标识着土地所有权的稀疏篱笆,回过头来对着两人大声地喊道。
来到这个掘地三尺也挖不出什么东西的小村。
那些很早便注意到来访的罗伦斯一行的村民们陆陆续续地涌了过来。
“啊、啊、好了,总之请先往这边走吧!让我在我家为你们二位洗洗尘!”
青年也没对村民们介绍路上结实的罗伦斯二人,只是不无得意地在前面引着马车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这下不止是赫萝,连罗伦斯也忍俊不禁了。
或许能把为敌人带到这个村来,对这个青年来说就是个很值得骄傲的资本了。
不过从这个青年刚说的“洗尘”这个用语看来,这里是一个正教徒们聚居的存在吧。
看到自己的预感应验,罗伦斯不由得微
微一笑。
青年猛力地吧一幢屋子的门敲开,忙不迭地钻了进去。
然后屋子里不是传出对答的声音,接着一位富态的妇人慌慌忙忙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她长相和消瘦的青年颇为相似,更平添一份喜剧效果。
“欢迎二位光临。你呀,快去把村长给叫来!”
罗伦斯脸上一直挂着的微笑并非是因为自己满意他们的应酬。
赫萝脸上也挂着若有所得的微笑。看来她知道罗伦斯为什么笑了。
“呃——感谢您对我们热烈的欢迎,但我们只是普通的行商人……”
“啊呀啊呀,行商人我们也无比欢迎!请入内就坐吧,虽然我们拿不出什么隆重的招待…”
驾坐上的罗伦斯露出一副惶恐的笑容,转头看了看一旁的赫萝。
赫萝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于是点了点头对那位妇人还以一个微笑。
省下自己逐条说明的功夫,这就是一个最大的获益。
罗伦斯也充分地发挥了自己的演技。“那么就恭敬不如从命,我们叨扰了。”
“来,请走这边。马车就停在这里好了。你呀!去拿些牧草过来,再去给桶里盛上水!”
妇人冲着人群里一个扛着锄头的男子喊道。
那人一定就是这户人家的当家了吧。他还搞不清自己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边按着妇人的吩咐忙活开了。
罗伦斯从驾座上下来,赫罗跟在他身后。
在走进家门之前,隐隐看到一位被刚才那青年拉着带来的老人。
家里没有铺地板,地基也不是石制,而是将土堆实,相当朴素。墙上开着一个洞,应该是派暖炉的用处吧。
旁边围着几张木制的桌椅。墙边上搁着的农具也都是木制的。屋梁上挂着大蒜和生姜,墙头上的高台上堆着的则应该是乳白色的面包树种吧。
建筑本身并不算大,而里面却造得很宽敞,或许是因为这屋子里住着好几家人吧。从桌椅的数量上能做出这样的判断。
罗伦斯并不排斥城镇中的旅店,但由于他自己也是出身贫寒,这样的民居反倒让他更有亲切感。
话虽如此,一旁的赫萝看起来倒是很不自然。
“啊呀,原来是这样,二位是要往更北方去吗?”
“是的,要去一个民叫雷诺斯的市镇。”
“这样啊……不管怎么说,我们这偏僻的小村也如您所见,行商人能光临这里实在是不胜荣幸呀。”
虽说头衔都是人做出来的,可是但凡担任村长的人,在他们的言行里似乎都有些共性。
这位瘦小的基萨斯村村长深深地低下了头。
“我会来到这里一定是神明的引领吧。而且还承蒙您如此隆重的欢迎。虽然我只是为鄙陋的行商人,但我愿尽我所能为贵村尽一份绵力。”
“那请您多多关照了。”
罗伦斯脸上自始至终保持着的笑容并不止是应酬。
他所言非虚,来到这里是神明的指引所致,他正是这么想的。
“那么,感谢神明让我们相遇……”
伴着村长的祝辞,罗伦斯和赫萝捧起木制酒杯和村长碰杯。
“……啊呀,这啤酒可真好喝呢。”
“实在是难以启齿。如果要对神致感谢致情的话,本来应该用葡萄酒才对。可是这儿葡萄树实在是种不下去…”
“如果说葡萄酒是神酿之物的话,啤酒就是人力的结晶。贵村一定掌握着相当高明的酿酒良方吧。”
村长谦逊的摇了摇头,但难掩脸上的喜色。
一旁的赫萝则是怔怔地盯着木头桌板。她不像是为二人的客套感到厌烦,也不像是为招待她的食物不满意的样子。
那她在打什么主意呢?
她敏锐的视线不时扫过罗伦斯身上。
“其实,我们酿酒是靠秘传的良方的。”
村长打开了话匣子,看来他为本村的酒被旅人称赞这件事颇为高兴。
想要博得老人的好感的话,就应该顺着他的话头继续问下去。
罗伦斯做出一份兴致盎然的样子刚想追问下去,这时外面突然骚乱了起来。
“良方是……咦。”
村长刚回过头——
“村长!又是德雷他们!”
一个手上沾满黝黑泥巴的男子慌张地冲了进来,指着门外嚷嚷着。
村长神色凝重地站起身来,接着向罗伦斯低下了头。
“实在是非常抱歉。”
“哪里,已经承蒙您的款待了。请您先处理村中事物吧。”
村长又是低头一礼,接着被那男子催促着走出门去。
看来本村的风俗是由村长依然来款待旅行者,村长走后房间里就只剩下了罗伦斯和赫萝两人。
外面还有人在,要是喊一声的话应该会有人回来招待,但赫萝却很受用现在的独处,开口说到:
“汝呀。”
“要我快点把事情说清楚?”
赫萝抓起一把豆子往嘴里塞,接着点了点头。
“这里是括荒者们的村子。”
罗伦斯刚说完,赫萝便鹦鹉学舌般地重复了一遍,
“括荒者?”
“原因或有不同,但人们会移居到未开化的土地上,并在那儿建起新的村子或是城镇。有时也会有——不过很少很少,像这样在这种大陆新岛似的地方的村子的”
赫萝喝着啤酒,眼珠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为啥要这么做呐?”
然后像小孩子一样向罗伦斯问到。
“我是说可能,进村的时候你看到山泉那边堆着好些大石头了吧?他们大概是要用那些石头在这儿修一所修道院。”
“修道院……?”
“没错。这里是坦诚的正教徒们为了供奉神而选的地方。与喧嚣的俗世相隔,人们顺从、纯洁而清贫地生活着。这就是为什么会选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一个被严格的规则所支配的沉默的村庄。把赫萝放在这儿,真不知道她熬不熬得过一天。
不过制定这些规则的人并非身着长袍,手持圣典的坦诚羔羊。
这个村里的村人中,或许有人的亲属之中出过罪人,又或许有人个异教徒有过牵连。
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建一栋修道院,并不止有建筑上的意义,同时还要能保障在那儿的修道士们的生活,要能确保他们的饮食。
这实在是一项艰苦卓绝的工程,而他们从繁重的劳动中向修道士们偿清自己的罪过。
“唔……不过就算汝说的没错……”
听赫萝这么说,就知道她大概正琢磨着教会里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了。
那她自己能得出答案的。
“就是说汝是想来赞扬了呗。”
她是故意用这种略有写挪揄的口气说话的吧。
“我只是想来为困扰的人们尽一些人事而已。”
“真会说呐。那汝是打算对这个村子关照一番,帮村子打开商机咯。”
罗伦斯之所以一只面带微笑,是因为这个村子还不曾被人所破坏,依然保持着自然的风情,也没被改造成诸如渔场之类的地方。
农具,工具,家畜,衣物,纺织业。村庄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已经成为历史了。
但凡有个村子,其势必有所供,亦有所求。
会有村人带着丰满的肉鸡和美味的啤酒沿着路边做买卖的村子,对行商人而言无疑就是座宝山。
从这儿买进鸡和酒,然后将生活必需品提供给他们。
如果能和一个村子建起商路的话,这是无论多美味的啤酒都换不回来的。
赫萝一脸呆然的表情,斜眼瞥了瞥意气风发的罗伦斯,又喝了一口啤酒。
接着只见她袍子下的尖耳朵一跳,冲着罗伦斯露出满意的一笑。
“呐。那汝就好好地助人为乐呗。”
“?”
还没来得及问赫萝想说什么,房门就被别人给急匆匆地推开了。
是那个刚过来把村长给喊走的男子。
看来他还有事要罗伦斯帮忙呢。
“真抱歉,旅行者。如果您看得懂文字的话,能不能帮我们一个忙呢?”
在这样一个商人都不会光临的偏僻小村,村人问自己能不能看懂文字。
而罗伦斯则是毫不为难地站起身来,对这个小村来说,他的光临实在是一个幸运。
“你省省吧!你想反悔此前的决定吗!我的田有六列文!”
“你那是耍诈!别人都说我是六列文地,你应该只有五列文才对。可为
什么我的田地比你的要少!你还自说自话树什么篱笆!”
还没等那人解释情况,远处就传来了人与人之间争执的声音。罗伦斯立马就知道这场争执是为什么而起的了。
从列文这个单位来看,也基本能猜出争执的这两人的出身。
在一个名为雷瓦利亚的森与泉的国度里,以前有一位被称为贤主的国王——列文二世。
他在巡视本国的土地之时,将自己的双手往左右尽力延伸,以此为边长的正方形面积就成了列文这一计量单位。
可是,即便有了贤主所制定的贤明单位,依然无法彻底消弭围绕土地的争端。
在怒吼争执的那两人眼前,村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畏首畏尾。
如果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村庄那另当别论,在一个新兴的小村里是没有权威可言的。
要中止一场愈演愈烈的纷争,如果没有超越道理的权威的话将是一件难事。
“村长,我把他带来了。”
“哦、哦哦……”
正焦头烂额的村长看到罗伦斯的道理就仿佛看到根救命稻草一般松了一口气。
“这真是让人无地自容…”
“是关于土地分配上的争端吧?”
身为一个游历于各个城镇的行商人,土地相关的问题总会牵扯上一些的。
而村长更是为罗伦斯的分析叹服不已,连连称是。
“其实这是一位贵族大人交托给我们来管理的村子,那时候起关于土地分配的争端就连绵不绝……平时只有静下心谈一谈总能解决问题,但他们似乎还有些以前留下的遗恨……”
刚才两人彼此虽然大声呼喝,但其中好歹还是有些条理的。而现在争论却已经逐级演变成为骂阵了。
村民们都避之不及,而赫萝却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
“那么,在土地的权利书上应该有条文规定的吧?”
或许这就是那名村人问自己看不看得懂字的原因。
听到罗伦斯的提问,村长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纸。
“就是这张纸,但在我们村里没有人看得懂上面记载的内容……”
一个全民目不识丁的村庄的价值就和一个未上锁的宝箱同等。
商人将契约化为文字。
那如果对方读不懂契约的话,商人又从何与他推心置腹?
“请让我看一下。”
这样的村庄为数不多,而能在这种村庄中淘上第一桶金的幸运商人更是少之又少。
罗伦斯一脸肃穆地翻开羊皮纸,而心中却激扬不已。
“……啊啊,这是……”
只不过当他打开羊皮纸的瞬间,才明白天上没有白送的午餐。他不由露出一丝自嘲笑容。
看到村长那期待的神色,那笑容立刻又成了苦笑。
没人看得懂是当然的了。
因为羊皮纸上,关于土地的分配是用神圣的教会文字记叙的。
“我们之中多少也有些看得懂文字的人,但这个却实在没有人能看明白……所以我们在想这会不会是什么异国的文字呢。”
“不,这是教会专用文字。我也只能看得懂一些常见的固定句式和数字……”
罗伦斯见过几次用教会文字记叙的土地权利书和特权证明书。
一旁的赫萝探头过来瞄了一眼,不过似乎她也看不懂。
于是她马上对这张羊皮纸失去了兴趣,转而继续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两人掐架。
“原来是这样。这下总算明白打击为什么纠结了。”
罗伦斯又对上记的条款看了两遍,并得出了一个结论。
为了确认他的推测,他加了一个问题:
“那边争吵的二位,以前是否做过工匠?”
那边,赫萝正披着斗篷看着两人争执偷着乐,而村民们这时已经开始劝解起来。
村长刚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要去介入,听到罗伦斯的提问,不由得吃了一惊。
“正、正是如此。可是为什么您会知道……”
“要论土地分配的话,每个人都是六列文。这一点不会有错。可是,看这里……”
罗伦斯说着,伸手指向文中一个单词。
村长眯起眼睛端详起来。但这本身就是个看不懂的单词,不管自己怎么仔细去看还是看不懂的。
“这里指的是羊圈。羊圈的面积则是一方六列文,另一方为五列文。”
村长翻来覆去地研究了羊皮纸的行文,过了一会儿似乎总算想通了。
他紧紧地闭上眼睛,在自己谢顶的额头上敲了一记爆栗,低声地呢喃道“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他们不知道羊圈吗……”
对村民而言,土地的分配是很重要的一件功课。
在出发开辟新天地之前,肯定要把种种事项和条款念给看不懂文字的人听。
可要是那些人从没接触过土地这个领域的话,突然给他们丢出一串术语,又能期盼他们记住多少呢。
他们只记住了数字。
所以才会互不相让,争执不休。
“海伊?巴顿先生为修道院做过些捐赠的吧。能分到六列文羊圈的是巴顿先生。”
“巴顿先生就是左边那个人……真是的,没想到最后竟是为这个问题纠结……”
“因为就算跟他说羊圈,他也不清楚羊圈是什么呀。”
所谓羊圈就和字面一样,是将羊圈起来的用地。不过并非是要在这块地上饲养羊群,其主要目的是让村庄或者修道院方面全体共用的羊群赶到羊圈中,通过羊群的粪便来增加土地的肥力。
面积大就能圈更多羊,面积小就只能圈一点羊,这是常识。因此用面积而非羊数来做计量。而有时如果自己田地的面积过大的话,就只有一半的地方能让羊来施肥。
村长对罗伦斯恭敬地致谢之后,立即小跑着往争执的二人那边跑去。
他把羊皮纸打开,对已和其他村民缠在一起的那两人说明起来。
罗伦斯看着人群,露出微微的苦笑。很快,那两人就取得了妥协,有些生涩但却真诚地握了手。
“什么嘛,怎么那么简单就解决了呐。”
的确简单明快,让看好戏的赫萝直觉得意犹未尽。
“记忆很容易就会有偏差。但文字不会。”
这句话是罗伦斯的师傅教给他的一句心得。
这作为行商人比不上城市商人的一个理由被列举出来,因为行商人将买卖的金额存入记忆之中,而城市商人则将其记在账本上。在发生纠结的时候,最能一锤定音的始终是文字。
“每当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生意就没法做大了。所以契约书是很重要的。”
赫萝意兴索然地听罗伦斯陈述着自己的回忆,无不讽刺地插上一句说,
“汝就是想反悔买鸡了呗。”
“嗯,就是这回事。”
正当他应付赫萝的时候,村长转过身来对着这边慢慢地低下了头行了个礼。
罗伦斯轻轻地挥了挥手。
原来如此。助人为乐绝不是件亏本买卖——罗伦斯这么想到。
那天夜里,由于解决了村中的那桩悬案,村人爽快地宰了一只肉鸡做了烤全鸡料理来酬谢二人。
当然是免费提供,而啤酒也由他们开怀畅饮。
赫萝这下也心满意足了吧。
罗伦斯是这么想的。可宴会上赫萝只吃了一点点,就像个收敛贞淑的修女一般告辞了。
村里为罗伦斯二人专程准备了一间屋子,赫萝先行一步,请人带去那里休息去了。
或许是旅途困顿,没有胃口享用美味的肉和酒了。
罗伦斯不能否定这个可能性,于是在足够的应酬之后他也告辞回到了宿舍。
在寒冬中旅行三天。这就是检验自己是不是适应旅程的分水岭,要是不注意调整的话,就连老练的旅行者也会把身体搞垮。更别说已经有过好几次先例的赫萝了。
就算她是寄宿于麦穗之中,人称丰收之神的贤狼,也禁不住疲劳的折磨。
罗伦斯打开那间宿屋的房门,屋里一片漆黑而安静。
点上兽脂的蜡烛,罗伦斯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里面摆着一张村人们特意为他们准备的,用座椅拼接而成的简易床。
一般说来只要在地上铺张茅草混上一宿就成了,就这个排场看来,村人们显然将他们视作宾客。
可是为什么只准备了一张床呢,这可不是待客之道。村人们显然在不必要的地方也花上了心思。
也别管他们当时怎么想了。罗伦斯凑近裹在一条毛毯中缩成一团的
赫萝问道:
“你没事吧?”
她睡着就行了。
一时之间没有反应。看来真的是睡着了。
如果明天醒来身体还不太好的话,那就花些钱在这村里住上一阵吧。
罗伦斯这么盘算着,接着吹灭蜡烛,掀开长椅上盖着的麻布钻进了茅草被褥。
刚开始还担心会不会把赫萝给弄醒,最后看来只是白担心了。
虽然只是茅草,但睡在上头总比睡马车的驾坐要好得多。
不过仰卧的罗伦斯只能看到天花板和屋梁。房里为了排出暖炉生的烟而开了一个通风口,从中还能隐隐约约地透进一些月光。
罗伦斯闭上眼睛,回忆着这个小村的风情。
村人总数在三十到四十人之间。由于附近就有森林和山泉,蜂蜜,树果,鱼类资源丰富,而且也很适合放牧。
土地上的碎石很多,但如果下些功夫整地的话,绝非一块贫瘠得难以开垦的地方。就算征地建一个修道院,这块土地也足够能供养百余人了。
当前还没有商人对这个村转青眼有加,也就是说现在本村的买卖可以由罗伦斯来一手操办。
在刚刚赴宴的时候,就谈到过铁制农具,牛马买卖的话题。
如果说贵族想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建修道院的话,他的动机可能是自己、又或者是自己亲近的人死期将近了。
因此计划总会相当仓促,还没备齐必要的生产资料就会开工。
而且,承包这项计划的人并不见得就一定住在这附近。
会把土地的权利分配记载在羊皮纸上,让它像蒲公英的绒毛一样随风飘散,由此可见这些人是长途跋涉而来的。
因此才会出现在这个荒僻得让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地方。造就的结果就是,土地的所有权在任何时代都会成为矛盾的引火线。
于是,生恐再次被卷入无休止的纷争的原住民们就极力避免着和移民们的接触。
这座村子就是一个典型。和附近的村镇、商人们几乎都没有往来。村长说,让那位青年带着鸡和啤酒在路边行商也是别无他法的苦肉下策。
对罗伦斯而言,那位青年是一艘渡船。而对村人们来说,罗伦斯则是神派来的使者。
在宴会上,罗伦斯决没有喝道醉酒失态的地步,但还是难掩脸上的喜色。这并不为怪,因为在他独自行商时心中憧憬了许久的情景现在就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这个村子能给自己造就多少收益呢。
夜越来越深,思路却越来越清醒。
比起宴会上的啤酒,未来的预算让自己更为沉醉。
“真是个笨男人呐。”
感觉到赫萝动了动,接着就听到她这么叹息道。
“嗯?怎么,你醒了啊。”
“被汝的傻笑给弄醒的呗。”
听她这么一说,罗伦斯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咱从宴会上退席,汝也不关照关照咱,还自个儿在那边嘿嘿地傻笑……”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吧。
在现在这气氛中,哪怕彼此互相挖苦也不会生气。于是罗伦斯也推敲了一下用词说道,
“听你的声音还挺有精神的嘛。知道自己已经死睡多久了吗?”
裹在同一条毛毯里,罗伦斯能感觉得懂赫萝的尾巴在晃动。
能看穿人类谎言的赫萝凑近罗伦斯咧了咧嘴里的牙。
“蠢材。”
不管自己再怎么回应,她肯定会生气的吧。罗伦斯只得三缄其口。
赫萝又翻了个身,背对着罗伦斯。
会用这么浅显的方式来表达内心的感情,可见她其实也没怎么生气吧。
“干吗那么急着要回来?啤酒和鸡不都很美味吗?”
尤其是这啤酒更是佳酿。一打听才知道是把特别的香草晒干,然后把它捣成粉末再添加到酒中所制的。
而鸡则是肥的流油,赫萝还能有什么不满的呢。
赫萝一时间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她才轻轻地开口,声音如若游丝。
“汝觉得那啤酒很好喝是呗?”
“嗯?”
罗伦斯露出了疑问。不过这并非是因为赫萝的声音太小所致。
“咱实在是喝不下。咱真是不相信有人能把那种味道的东西给喝下去。”
众口难调。赫萝不喜欢那啤酒的芳香并不为怪。
可是罗伦斯却难以理解为什么赫萝会有些恼火——或者说是有些悲伤。
罗伦斯的视线飘忽着,对身边的赫萝柔声说道:
“那香草似乎是从他们的故乡带来的。很特别的香味是吧。喜欢的人会非常喜欢,而不喜欢的人则正相反——”
“蠢材。”
毛毯下被赫萝踢了一脚。她又转回身来。
她的神色似乎有些不自然…但这有并非天窗中投下的月光所致。
这种时候,赫萝总会把自己真正的想法给憋在心里。
而罗伦斯也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的缘由。
“行了!”
说完这句话后,赫萝又背过身去,在毛毯中蜷作一团。
她在马车驾座上睡觉时总搁在腿上的尾巴把二人共用的毛毯的一大块给卷走了。
从低垂的耳朵看来,她也不会再听罗伦斯多说些什么了。
如果说她还留给了罗伦斯什么暗示的话,那就是她的后背。
“……”
她因为啤酒不合口味而生气。啤酒这个话题才是她生气的契机。
在路边和一位青年相遇,随之沉浸在对未来商机的憧憬之中。没准这样的自己才是惹恼赫萝的原因。
在一同狩猎的猎人和猎犬间常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当猎人迎娶来新娘的时候。猎犬便会相当妒忌的吧。
赫萝所说的笨男人,就是指醉心于商机的自己了吧。
罗伦斯瞄了一眼一旁赫萝的背影,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不管怎样,明天开始还是更关心赫萝一些的好。
因为这头贤狼的心情就如同山林的天气一般莫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