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敏斯塔公爵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她轻轻点了点头,便又坐下了。
拉蒙纳骑士团团长脸上浮现出苦笑,同时若无其事的站到墙边。这个房间莉中有国王和王妃,两位大公爵,自己明显低他们一等。
稍大的会客间因为人数一口气增加了不少,显得有些拥挤。可是,在年轻随从的带领下,又有新的客人到来了。就是刚刚和公主吃饭的奥兰娜。
这名随从似乎是新来的不了解情况。直接把奥兰娜带到了国王会谈的地方。
奥兰娜当然不知道这件事。虽然房间里有好几个人,但是她当时只看到了一个人吧。她像少女一样,满脸喜悦的抱住了这个人。
“哥哥!”
被抱住的纳西亚斯吓了一跳。毕竟这可是在国王面前。他慌忙的想从妹妹手臂中挣脱出来。
“奥兰娜。等,等一下……”
“我已经等了好久了。啊,不过你看起来这么有精神真好!”
国王和贝尔敏斯塔公爵面对眼前发生的事都大吃一惊。
而焦急不安的纳西亚斯旁边的巴鲁,平静的笑了起来。
“这不是奥兰娜吗。你还记得我吗?”
“萨沃亚公爵大人!好久不见了。我哥哥一直都麻烦您照顾了。多少年了呀,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您。真是怀念呀。”
“你还是那么有精神是最好不过的了。我从纳西亚斯那里听说你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可你看起来比以前更年轻了。而且变得漂亮得让我差点认错人。”
奥兰娜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公爵大人您一点都没变。您不要这么取笑我了。”
语气兴奋的奥兰娜此时才终于注意到,人群中还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啊,莉!你进到这种地方——”
她大概是想说你进到这种地方是不行的吧,不过纳西亚斯慌忙制止了她。
“奥兰娜,别说了。对王妃殿下太失礼了。”
她圆圆的眼睛瞪得更圆了,茫然的望着自己的哥哥。
“哥哥?”
“这位是德尔菲尼亚王妃,格林迪艾塔大人。你不知道吗?”
奥兰娜张着嘴直直的望着纳西亚斯的脸,接着她将视线转移到王妃身上,从上到下的打量完她,又再次望向她的哥哥。
“骗人的吧?”
“我也希望是骗人的。”
王妃认真的说完,用有些责备的眼神望向纳西亚斯。
“也不说去哪了,这么长时间你都在哪里呀?奥兰娜从早晨开始就一直在这里等呢。”
水蓝色的眼神中似乎有一些动摇。
“非常抱歉。我因为一些私事去拜访别人了。——不过,王妃殿下是什么时候认识我妹妹的?”
纳西亚斯的妹妹满脸铁青。她听说这名少女是王妃太过震惊了。
穿着裁剪精致的服装的奥兰娜浑身颤抖着。失去血色的嘴唇发出了悲鸣声。
“我——我,啊啊,怎么办!”
这是绝望的悲鸣。
就算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纳西亚斯也立刻明白过来,不能把妹妹继续留在这个地方。
他叫来随从,将脚步凌乱的妹妹交给他们,吩咐道让她稍微休息一下。同时没有忘记嘱咐,给她喝一些能让她清醒过来的东西。
纳西亚斯自己没有跟着过去是为了给这些上位者们道歉。
他诚惶诚恐的低下了头。
“王妃殿下,妹妹实在是太失礼了。陛下,贝尔敏斯塔公爵,在您谈话的时候打扰到您,实在是非常抱歉。”
男装的女公爵少见的露出了微笑。
“我不知道拉蒙纳骑士团团长居然有个这么可爱的妹妹。”
她的语气很诚恳。
虽然纳西亚斯无论是家世还是血统都远远比不上公爵家,但是贝尔敏斯塔公很清楚拉蒙纳骑士团的重要性,也很明白这位团长对国王来说是怎样的存在。
另一方面,国王看到奥兰娜狼狈的样子有些吃惊。
“莉,你到底做什么了?”
“什么也没做呀。只是一起吃了个饭。”
“在不知道你是王妃的情况下?”
“是的。”
在场的人同时叹了口气。
奥兰娜的身份最多也就是地方豪族的夫人。她会吓晕也在情理之中。
迪雷顿骑士团团长一脸震惊的评价道。
“王妃,你今后要养成提前报出自己是王妃格林达的这个习惯。不然的话,像奥兰娜这样吓晕的人还会继续出现的。”
“表弟说的对。不然的话,你在本宫内走动的时候,就只能让你打扮得更像王妃一点了。”
王妃故意夸张的瞪大了绿色的眼睛。
“我听说不管什么样的男人,结婚之前跟结婚之后说的话都会完全不一样,原来是真的。我曾经说过我绝对不会成为一个像王妃的王妃的。你的耳朵长哪里了?”
“嗯,你这么说的话我确实理亏。”
国王抱起手臂思考了一会笑了起来。
此时纳西亚斯也禁不住露出了苦笑。贝尔敏斯塔公爵也吃惊的听着这对一点都不像夫妻的国王和王妃的对话,但是看到他们关系这么也觉得好笑吧。表情变得有些缓和。
不过这也仅限于萨沃亚公爵跟她说话之前。
“怎么,贝尔敏斯塔公。你不觉得我跟贵公也能称为这种夫妻吗?”
混着些蓝色的灰色眼眸以无比冷淡的神色转向巴鲁。
“这种傻话确实像是贵公会说的话,你最好改改你这种在公开场合乱说话的毛病。”
“哪里是乱说呀。我跟贵公的婚约不是两家之间共同决定的吗。身为当主可不能无视亲族们的意向。”
“那也要有个限度。身为当主我不可能成为别人的妻子。这一点你不明白吗?”
“我可不觉得你有正式拒绝过我。”
“是我失礼了。那我现在就拒绝你。”
她严肃的声音仿佛就像男人的声音一样。
也许是因为端正的容貌,也许是因为剪得很短的头发。
虽然她的头发长度能够束起来,但是如果说是女性的发型的话,简直可以说是“异形”。看起来就像是被残忍的胡乱剪短的一样。
厚实的垂发和盘起的长发的美丽,在女性魅力中占据着极大的位置。女人从少女时代便留起长发,到了相应的年龄便束发盘起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甚至没有人会说女性剪短发太不像话。这是因为从来没有人会想要去剪短发。
所以,即使是夏米昂这种女骑士需要身穿坚固的铠甲,也会留长头发盘起来。
公爵说自己已经不需要罗莎曼德这个名字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如此。剪短头发,就象征着她跟全世界跟自己宣布,她已经抛弃了身为女性的那部分自己。
巴鲁嫌麻烦的耸了耸肩。
“你倔强的地方也完全没有改变啊。而且你那个脑袋是怎么回事。不管你个子再怎么高,肩膀再怎么宽,胸再怎么平,你的头发还是有值得一看的价值呀,真是太过分了。”
“萨沃亚公。你要是想决斗我随时奉陪。”
“别说傻话了。我是不会向女人挥剑的。”
“你会说这话让我觉得有些意外。我听说贵公跟这位王妃殿下曾数次交手,而且每次都输了,不是吗?”
“她可不能算女人。”
巴鲁不以为然的说道。
纳西亚斯拼命忍住苦笑,国王和王妃则翻起了白眼。
王妃轻轻跟国王低语道。
“总觉得……有两个团长。”
“同感。”
“这两个人真的要结婚吗?”
“蒙顿卿和布尔瓦特卿是这么希望的,他们还希望我能帮帮他们……不好办啊。”
感觉会发生非常恐怖的事情。
但是,不管怎么为难,身为国王就要尽到自己的义务。他慎重的介入到火花四溅的这两个人中间。
“总之,你们两个都已经是一家之主了。这个问题就在你们两人之间解决怎么样?”
“我们的意见当然是解除婚约。”
贝尔敏斯塔公说道。
巴鲁轻轻耸了耸肩。
“你可不能说是我们的意见啊。我觉得结婚也可以啊。”
“如果这是萨沃亚家当主提出的请求,那么我身为贝尔敏斯塔家的当主拒绝这个请求。”
“真让人为难啊。你一上来就这么说,那提出求婚的我还有什么立场呀。”
“贵公的立场跟我们有任何关系。”
说完这些贝尔敏斯塔公向国王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王妃看着脚步飒爽的公爵的背影消失不见之后,才佩服的说道。
“那个人剑术跟马术似乎都相当不错呢。”
“嗯,她的那些动作举止可不是从礼仪舞蹈中学来的。”
国王也赞成的说道,接着深深的叹了口气。
“但是,真是服了。她果然是个跟大家评价一样的烈妇,而且公爵似乎很讨厌我表弟。这下根本没法接近啊。”
“可是,总觉得……”
王妃说着疑惑的歪了歪头。
“夏米昂也一直是男生的打扮……可总觉得罗莎曼德有些不一样。”
巴鲁一边坐下一边缓缓说道。
“王妃,这就是单纯觉得行动方便,也就是说喜欢穿男装而穿,跟不穿男装不行的责任感之间的区别。”
原来如此。贝尔敏斯塔公确实有这种强硬的地方。
纳西亚斯也感慨的摇了摇头。
“我以前,曾经见过一次那位大人穿裙子的样子。是位亭亭玉立的美人。现在看到那位大人,总觉得有些可怜。”
“她到底是为什么会抱有这种责任感的啊?如果没有男性继承人的话,女性继承爵位不也是正常的吗?”
巴鲁点了点头详细的解释道。女伯爵女公爵本身并不罕见。在没有孩子的情况下,如果丈夫去世的话妻子也会继承爵位。但是,没有人会像罗莎曼德这样剪掉头发。
“现在的贝尔敏斯塔公——罗莎曼德家中发生了很多不幸的事情。”
国王说道。
“那是我还没即位之前的事情,大概是五六年之前把。当时的贝尔敏斯塔公爵是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因为年龄大,而且身体也不是很好,所以将家督之位让给独生子之后便隐居了。那个人就是罗莎曼德的弟弟——叫什么名字来着?”
“叫斯蒂芬。表兄。”
“是啊。这是位不足二十岁的年轻公爵的诞生。他年纪轻轻,已经结婚,似乎是个在文武两道上都非常优秀的年轻人。可是,斯蒂芬继承爵位之后不到三个月,便突然去世了。老贝尔敏斯塔马上再次成为当主,但是失去了独生子这件事也让他非常伤心吧。不到半年便追随自己儿子也去了。在老公爵去世之后,斯蒂芬的遗孀便生下了他的遗腹子,但是坏事接踵而至,这位年轻的妻子留下了年幼的儿子,也去世了。罗莎曼德在一年之间,接连失去了父亲、弟弟和弟媳,贝尔敏斯塔家只剩下她跟刚刚出生的外甥两个人了。”
二十二岁的公爵千金,虽然穿着丧服,面带黑色面纱,但是她并没有因为此事悲叹不已。而是剪短了头发,换上了男性的衣服,勇敢的站了出来。
“但是,她的外甥呢?本来那个孩子应该成为贝尔敏斯塔公爵吧?”
“正是如此。但是那个孩子现在也才刚刚四岁,要继承爵位还太小了。而且罗莎曼德——她似乎很疼爱那位早早逝去的弟弟——她宣布,在他的遗腹子成长为杰出的男性之前,自己要保护这个家。我本来就听说她是位不输给男人的女性,她甚至在奥里格祭司的见证下写下了保证书,在外甥长大之后要返还爵位,自己只不过是暂时的公爵。面对接连不断的不幸而茫然失措的亲族们也松了一口气。罗莎曼德的行动当时得到了大家的欢迎。”
“现在不是了吗?”
“不,现在罗莎曼德作为当主也非常杰出。她说她最期待的就是外甥的成长,一心只想着平安的把爵位让出去。可是啊……罗莎曼德也是个女人。为了家庭,为了年幼的外甥,奉献出自己的一生,太可怜了,亲族们都劝说她结婚,如果是在孩子长大成人之前的代理当主的话,他们也可以做,请她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可是她本人却完全不听。”
“为什么结婚对象要是团长呀?”
“她本来就是我的未婚妻。”
王妃吃了一惊,死死盯着萨沃亚公爵充满男性气概的脸庞,仿佛要盯出个洞来。
“那位公爵是团长的?”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德鲁瓦伯父还在世时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一切都安泰祥和。虽然每天都有争夺领地的小战斗,但是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可是,德鲁瓦伯父去世之后,各种事件便接踵而至,这个德尔菲尼亚似乎很受灾难和纷争喜欢。王子公主接连去世,我父亲的去世,斯蒂芬的去世,老贝尔敏斯塔的去世,其中不知道是哪里搞错了,我还被差点推上王位,和亲戚们——主要是母亲和已经去世的玛古达尼尔——天天争吵。接着表兄和费尔南伯爵一起离开斯夏,将我从这些接连不断的问题中解脱出来,但是这次又引发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惊天动地的大骚动,大家开始大肆讨论起表兄到底应不应该即位这个问题。虽然反对派最终被说服,表兄成功即位,本来以为这下就可以安心了,结果佩尔泽恩造反了。我被幽禁,表兄逃跑,接下来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现在回想起来,这几年时间几乎全是葬礼和阴谋。”
这个男人笑着说完了这些。他是以一种豪爽、开朗,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所以很轻松的语气说完的。这一点才最可怕。
巴鲁身为国王的外甥,身处离权力最近的地方。本应卷入了难以想象的阴谋漩涡之中。他肯定见识过数不清的一般人看都不敢看的丑恶,这些是不可能忘记的,但是他却不为所动。
“表兄再次成为国王君临天下,一切再次回归和平的时候,罗莎曼德成为了公爵。这样的话确实很难让她再嫁给我。对方也什么都没说。我都差不多快忘了曾经有过婚约这件事了。直到那些难缠的亲戚又把这件事提了出来。”
国王谨慎的插口说道。
“贝尔敏斯塔家的亲族们也没有忘记这件事。之前曾经数次若无其事的提起这件事,但是看起来这种若无其事的态度似乎解决不了问题。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就是拜托表弟了,然后就如你所见了。”
想起刚刚公爵的态度,国王无奈的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怎么办?表弟大人。现在你还是想和罗莎曼德结婚吗?”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这件事根本不由我的意志而改变呀。这可是身为监察的叔祖给我找的新娘。回答知道了,非常感谢是身为当主的责任。不过,让那位钢铁般的贵妇人投降时才是难办的地方。”
“——我有一个单纯的问题。”
王妃说道。
“罗莎曼德和团长结婚成为萨沃亚公爵夫人的话,贝尔敏斯塔公爵的身份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啊。只要罗莎曼德本人不放弃,即便成为人妻依然可以拥有爵位。”
“这样啊,那结婚不是更有利吗?”
巴鲁的黑色眼眸中流露出些许戏虐的神情。
“你是这么想的吗?”
“自己的爵位原封不动,还多了公爵夫人这个头衔。生下来的孩子会成为萨沃亚公爵家的继承人,跟娘家有任何摩擦也没问题。而且团长还是个无可挑剔的新郎。这不全都是好事吗,为什么要那么讨厌呢?”
“你说的这些话真是太让我高兴了。”
嬉皮笑脸的巴鲁旁边的纳西亚斯轻声说道。
“贝尔敏斯塔公是有洁癖的性格。大概是看不惯巴鲁总是沾花惹草吧。”
如果是庶民阶级的话还说得过去,但是公爵家这种阶级的联姻,这可不是个能够接受的理由。正妻的位置是绝对的,不管丈夫宠爱谁这个位置都不会被动摇。妻子也不会挑剔丈夫的情人。这种事情太愚蠢没人会做。
国王异常苦恼的沉吟道。
“总之,我很理解众卿想让表弟成家的心情。对于萨沃亚公爵来说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义务。我其实很想说,我会尽量帮助你,可老实说,我也不擅长这方面的事情。就算众卿拜托我帮忙,我也完全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巴鲁笑着说道。
“表兄大人。请您不要在意。我自己的婚姻不需要别人帮忙。只不过,我想请您找一个借口,要求罗莎曼德暂时留在王宫中。她要是很快就回到自己的领地的话,我去说服她也很麻烦。”
萨沃亚和贝尔敏斯塔如果能联姻的话,对国王来说也不是毫不相关的事。这两家都是跟王家有深厚渊源的贵族,他们的领地也非常宽广,足以称之为公国。
如果只是拦住对方,国王很高兴地答应帮忙,但他还是有些不安的说道。
“不过,表弟。我跟你说这种话有些不好意思,不过那个女性看起来越是强硬的说服她,她越是反感。没关系吗?”
表弟则微微笑了笑。
“你似乎很担心啊。罗莎曼德并不是发自内心的讨厌我。不如说,正因为他有些喜欢我,所以态度才那么强硬。面对这种对象我也有自己的方法。”
这下不得不放手让他自己放马去做了。
之后,王妃回到西离宫,听到露台上有人说话的声音。
是雪拉和夏米昂的声音。
夏米昂名没有参加之前的战斗。
结婚仪式之后,这位勇敢的女骑士立刻脱下连衣裙,穿上了护具。
可是,她父亲德拉将军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出战,在此命令下,她留在了寇拉尔。
在几天前的祝宴上,主角国王和王妃周围聚集了很多人,所以没有时间跟她好好聊天。
所以她这次特意来拜访王妃了吧。
看到绕过离宫出现在庭院里的王妃,夏米昂笑了起来。这灿烂的笑脸,足以让众多年轻的士兵石化。
果然不一样。
虽然同样穿着男装,但是夏米昂给人的印象跟贝尔敏斯塔公爵完全不同。
“欢迎回来,王妃殿下。”
“这个王妃殿下,感觉不太舒服呀。不如像之前那样,还叫我公主吧?”
“不行的。王妃殿下之前,被称为公主的时候您也说过一样的话呢。”
“是吗?”
“是啊,所以这次也很快就能习惯了。”
对方这么笑着说,实在是无法反驳。
银发的侍女忍着苦笑,给她们泡了茶。茶水有一种清新舒爽的香气。
“咦?这个茶……”
“这是别人送来的。就在刚刚,我遇到了恩德华夫人。她说这是她自己亲手精心种植的香草。对身体很好。”
“嗯……”
王女小心的喝了一口。
“还不错啊。”
“是啊,胸口立刻觉得爽快了。”
接着夏米昂再次祝贺了王妃凯旋归来。一脸认真的说,自己其实也很想一起战斗,王妃只得苦笑了一下。
可即使如此,王妃也没有说,女人不要做这么拼的事,乖乖看家就好。
“郎邦的战斗不值得夏米昂亲自参加。很简单就处理掉了。”
王妃这样说道。
“不过,你不是把雪拉带去了吗。”
“男人的话,不管年纪怎么轻,都是不能忽视的战斗力。不能随便浪费。所以不能用这些战斗力来照顾我呀。”
道理上讲得通。现在的格林达怎么说也是王妃。
先不论饮食,换衣服铺床这些工作,实在是不能交给男性随从来做。
可即使如此夏米昂似乎也不太接受。
“可是……这样的话雪拉就太可怜了。我父亲也有一定身份,对身手也有些自信……雪拉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在性情野蛮的部队中实在是太可怜了。”
王妃微微笑了笑,雪拉不知为什么,有些听不下去似的低下了头。
无论是女官长也好,这为女骑士也好,都是真心替自己担心。
她们都认定自己没有摸过剑,看到重伤员或者血的话,一定会惨叫起来。都把雪拉当成善良的少女而担心着。
但是在郎邦自己的作用却不是这样的。本来只是会用而已的马术和弓箭术,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都有了非常大的进步。晚上——大概是地方的武将派来的吧,雪拉会冷静地干掉想暗杀王妃的刺客。
这种时候雪拉觉得很兴奋。跟白天面对面的战斗相比,夜晚的战斗更符合自己的性格.
因为这些人都是想在王妃熟睡中下手的,每个都本领高强,也很有经验。
但是雪拉轻轻松松就把这些人解决掉了。如果说将自己融入黑暗,隐藏气息的话,没有人比雪拉更擅长了。大部人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丧命了,剩下的那些能拿起刀和手里剑进行战斗的人中,也没有任何一个强大到能让雪拉陷入苦战。
对于这件事雪拉心底还隐藏着一丝小满足。
骗人应该是她的工作。欺骗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是理所当然的。可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雪拉抬起眼,看到了那双望着自己的绿色眼眸。这视线中没有嘲笑,没有责备,有的只是鼓励。
“雪拉完美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王妃望着侍女的脸,缓缓说道,接着王妃冲夏米昂笑了笑。
“她做得非常好。有的时候战斗前线已经尽在眼前了,但是她从来都没有惊慌失措过。不过想来,她能在这个西离宫一个人看家,别看外表这样,肯定比一般的男人要勇敢得多。”
夏米昂也笑了起来。表示同意王妃的看法。
“听说这次伊文大人也非常活跃。”
“嗯。比我厉害多了。团长见到他的话会说什么呢?”
独立骑兵队队长跟他的同伴们一起留在了塔乌。
这是他们为了谨慎起见。坦加军队发现敌方全部撤退的话,有可能再次展开进攻,但实际上,他可能是单纯的讨厌回到寇拉尔之后的祝宴和各种拘谨的寒暄客套。
王妃叹了口气。
“我回来之后,大家都说我非常活跃立了大功,可是这太奇怪了。实在无法接受。”
“哎呀,为什么?”
“如果战斗的目的是胜利的话,那我和伊文都只是做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夏米昂不可思议的歪了歪头。她似乎没有理解王妃想说什么。
雪拉给两人又倒了一杯茶,她感觉自己能够理解王妃。
这是关系到领土的战争。如果输了就毫无意义了。必须打倒敌人,活下来。为此要拼劲气力,绞尽脑汁。所以并不是为了被人夸奖才战斗的。
对于王妃来说,被称赞夸奖,反而会觉得意外。
如果独立骑兵队队长在这里的话,恐怕会说同样的话吧。虽然那个男人给人感觉轻浮,但是却有着严肃的地方。
夏米昂用眼神询问雪拉。
就在雪拉犹豫该如何回答的时候,王妃突然问道。
“夏米昂不结婚吗?”
王妃平时可不是会问这种事情的人,女骑士吃了一惊。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唉,夏米昂是将军的独生女吧?所以到底是会和什么人结婚,让那个人继承伯爵家,还是说会像罗莎曼德那样自己继承爵位呢,我在想你会是哪一个。”
“贝尔敏斯塔的罗莎曼德大人吗?”
“你认识她吗?”
“嗯。她是非常杰出的人。漂亮又坚毅,看起来虽然很难亲近,但实际上是非常温柔的人,跟王妃殿下一样,在另一种方面让人不觉得是女性。”
“刚刚,我在下面遇到她了。”
“啊,那可不行。我得去跟她打个招呼。”
“不用那么着急。这段时间她会留在这里的。”
王妃苦笑着将刚刚的对话告诉了夏米昂。
“团长依然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不过罗莎曼德那个样子,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夏米昂笑着摆了摆手。
“在那之前,男装的罗莎曼德大人在宫中很受女人们的欢迎呢。虽然巴鲁大人也是一样很受瞩目,所以两个人想要接近的话,恐怕会很辛苦。”
王妃瞪圆了眼睛。
“我知道团长很有人气,罗莎曼德为什么也那么有人气?”
“为什么,她本来就是位很有魅力的人呀。”
“有魅力……她可是女人呀。”
“那是当然的。大家都知道她其实是女人。可是,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可是很不巧,王妃完全不能理解这些女人的仰慕之情。
她不可思议的歪了歪头。
“在我看来她就是个普通的女人呀。”
“唉,王妃殿下。这话说的就太过分了。社交界的女性们有一半都迷恋着她呢。”
“剩下的一半呢?”
“当然是迷恋巴鲁大人了。”
王妃这下更吃惊了,雪拉轻声笑了起来。
“我虽然不认识这位大人,不过她真的有能和那位公爵大人匹敌的‘男性魅力’吗?”
夏米昂认真的想了一会。
“是啊。当然她实际上是女人,跟巴鲁比起来线条要纤细得多。甚至可以说是纤弱吧。可是,她的剑术和马术都非常杰出。沉着冷静的处世态度也没有任何漏洞,非常潇洒利落,果敢英勇……不行,这么说的话总觉得他们很像。也就是说,她有那种和杰出勇猛的男性完全不同的魅力。你明白吗?”
雪拉点了点头。
“我似乎能看到这位大人的样子了。优雅敏锐,又似乎充满谜团。她是这种感觉的人吗?”
“嗯,就是这样。”
这两个人聊得非常开心,王妃都插不上话。就在她失落的时候,拉蒙纳骑士团的随
从战战兢兢的出现了。
如果要说原因的话,那是因为离宫中经常有狼群出没,有好几个人曾吓得落荒而逃。
看到夏米昂在,他松了口气,诚惶诚恐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团长请求王妃过去一下。
“……?我们刚刚才在下面分开呀。”
“那是因为,团长的妹妹非常混乱,团长也在拼命安慰她了,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王妃殿下过去一趟……”
于是,王妃就在夏米昂的陪伴下来到了本宫。夏米昂听说是纳西亚斯的妹妹,所以一定要一起跟过来打个招呼。
他们在同一扇门前面遇到了国王。
可以听到门内半疯狂的奥兰娜的声音。
“不行了,不行了。我一定会被处死的。老公,对不起。迪基、雷尼、对不起。妈妈回不去了!你们两个要好好听爸爸的话,要做个好孩子。啊,怎么办呀!”
简直是支离破碎。
“奥兰娜,你冷静下来。”
“太过分了,你这么说太过分了!哥哥,我被处死也没关系吗!?面对多年没见的妹妹,你这是什么态度!”
“奥兰娜……!!”
纳西亚斯的声音几乎是哀叹般的悲鸣。
“我不是告诉你绝对不会发生那种事吗。王妃殿下不是会在意这种事情的人。”
“我让王妃殿下吃我的剩饭了!如果是我的话绝对会把我处死的!!绝对!就算好一点也要坐牢!就算王妃殿下原谅我了,陛下也绝对不会原谅我的!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在门外仿佛就能听到纳西亚斯深深的叹息声。
站在门前的国王和王妃拼命憋着笑。
奥兰娜本人正真的害怕得发抖,觉得自己做了太过分的事情,但是她的悲叹的样子总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也不能一直沉默的站在外面,两个人跟着夏米昂进到房间中。
一直都表情沉稳的纳西亚斯,此刻仿佛认输一般摊开双手,寻求帮助似的望着他们。
国王走近了一步。这毫无疑问是会迷住任何人,是最为出色的男性楷模的样子。连奥兰娜也停止哭号,瞪大了眼睛。
“失礼了,奥兰娜。刚刚没有时间自报家门。我是德尔菲尼亚国王,渥尔-格瑞克。你的兄长一直帮了我很多忙。”
奥兰娜差点忘了呼吸,慌忙低下了头。
“我、我、我太无力了……那个、我是、纳西亚斯-嘉佩尔的妹妹,奥兰娜-瑟雷沙。这次……这次我实在是太失礼……”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要哭了出来。
王妃苦笑着,取过刚好送来的酒杯。喝掉了一半之后,将玻璃杯递给了奥兰娜。
“喝吧。”
“啊?那、那个、可是……”
“好了快喝吧。”
奥兰娜诚惶诚恐的接过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接着似乎恢复了一丝血色。
王妃温柔的对奥兰娜说。
“如果让别人吃自己剩下的东西要被处以死刑的话,这下我也是死刑了。”
“啊,怎么可能!”
“好啦,这下我们就扯平了。”
奥兰娜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王妃笑着摆了摆手。她的态度仿佛就是在说,这个问题就到此结束。
“可是,莉。这边的女人并没有说自己的名字,你居然能知道她是纳西亚斯的妹妹?”
“那当然能知道了。两个人长得一摸一样。”
此时纳西亚斯也露出了意外的表情,奥兰纳则热心的反驳道。
“这说得就不对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就仿佛把天鹅跟鸭子放到一起比较一样。从小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希望哪怕能有哥哥一半好看就足够了。并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父母也一直在担心我能不能嫁出去,幸亏遇到了现在的丈夫,如今非常的幸福,不过这都是因为我运气好,就算是搞错了,说我们两个长得像也……”
“奥兰娜。”
纳西亚斯抱住头阻止妹妹继续说下去。
“非常抱歉。我妹妹虽然已经嫁人七年了,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可还是像一个小姑娘一样……”
纳西亚斯看起来实在是非常为难,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似乎还是很享受自己奔放的妹妹的夸奖的。
实在是对关系很好的兄妹。
奥兰娜和夏米昂互相介绍完之后,奥兰娜的心情似乎也终于放松下来。
接着她提到了这次拜访的主要原因。
只要从混乱的状态中振作起来,奥兰娜其实是一位非常坚强有担当的女性。她非常郑重的向国王请求,希望得到国王的许可,让她带哥哥回老家一段时间。
国王也吃了一惊,纳西亚斯也很吃惊。
“你说什么呢。”
“哥哥。”
奥兰娜用意外得有些可怕的表情望着自己得哥哥。
“父母亲的书信应该都已经寄到了吧。让你回来,相亲,结婚。”
“这件事情的话,我已经拒绝过无数次了,现在根本不是做这件事的时机。”
“你希望用这个借口逃避到什么时候?这次父亲也说了,无论如何都要让你结婚。只是书信往来的话很难有个结论,所以我就来了。父亲下了死命令,就算在你脖子上拴上绳子拉也要把你拉回去。这个任务,我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面对唉声叹气的哥哥,奥兰娜继续说道。
“还是说你已经有意中人了?那我们就不强求了。快点把那个人介绍给我们。不过,如果没有的话,你这次一定得跟我回家!”
“等一等!到底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
“因为陛下都结婚了。而且,在比尔格纳的哥哥你也知道把?有传闻说帕莱斯德和德尔菲尼亚之间近日可能会发生战争。我当然相信哥哥的英勇。你肯定会比任何人都勇敢的战斗。但是,战争中没有绝对吧?虽然父亲也相信哥哥,可是他在担心嘉佩尔的血脉会从此断绝。希望你能理解父亲的这个心情。”
“嗯,我很理解。可是,不是还有你的孩子吗?”
“不行。我已经是离开家的人了。那些孩子们要继承瑟雷沙家。”
“你跟瑟雷沙关系挺好的吧?”
“嗯。非常好。虽然偶尔会吵架——是那个人太过分了,他说我,生气的时候眼睛就像发着绿光的野猫一样。我明明没那么可怕。不过,我很幸福呀。”
“把孩子们也一起带来就好了。都已经很大了吧。”
“是啊,两个人都非常顽皮,照顾他们可辛苦了。——不过,哥哥,逃避现实可不是身为骑士该有的态度。”
奥兰娜并没有被糊弄过去。
不管怎么看都是纳西亚斯处于下风。国王苦笑着说道。
“哎呀哎呀,没想到拉蒙纳骑士团团长有个这么可爱的弱点。”
而拉蒙纳骑士团团长正认真的请求主君的救援。
“陛下。别笑了帮帮我。我还有很多要做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结婚。”
“可是如果我把你留下的话,我会被奥兰娜和你父母憎恨的。表弟的婚事也提上议事日程了,这不是一个好机会吗?你们两个人如果能同时成家的话,实在是可喜可贺呀。”
国王开心的笑着同奥兰娜说。
“你的哥哥看起来很温柔,可身为骑士实际上可以说是这个王国的支柱,是我最为重要的财产。不过,看起来你似乎比这位美剑士还要厉害。真是件怪事。只要你的丈夫和孩子不觉得寂寞,你可以一直呆在王宫中。感觉可以看到很多有趣的事情。”
“同感。”
王妃也无情的说道。
纳西亚斯秀丽的脸上也起了一片红潮,他转而看向这两个人,就在他想要说什么的时候,王妃抢先问道。
“你刚刚去哪里了?”
“我去恩德华夫人家了。为了悼念她的亡夫。本来她跟我一起来王宫了……”
“拉蒂娜来了吗?”
国王问道。
就在前几天,为了庆祝国王的凯旋归来她已经来过王宫了,还没过几天就再次拜访,实在是很少见。
而且她应该早就已经进入本宫了,可还没有人来禀报,也是件奇怪的事。
就在国王歪着头思考的时候,侍从过来了,禀报了夫人想要见面的请求。寇拉尔城宽广得如同一个城市一般,所以这种事也很常见。
国王郑重的跟奥兰娜告别之后,起身离开。
另一方面,纳西亚斯也慌忙跟了出来。大概是留在全是女人的房间里觉得很尴尬吧,亦或者是想从妹妹的攻击中逃出来。
城堡内虽然有拉蒙纳骑士团的宿舍,不过纳西亚斯
在王宫中的时候,都会住在萨沃亚公爵的宅邸中。话虽如此,不可能把奥兰娜也安排在这里。可如果让她住在全是男人的宿舍也不太方便。所以在王妃的安排下,奥兰娜便住在第一城郭之内的离宫中。
“还为我做这种事……”
奥兰娜觉得非常惶恐,可是如果不这样的话,就要住在本宫,或者去萨沃亚公爵的宅邸,一旁的夏米昂还说,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来自己家。
每一个地方都让奥兰娜颤抖不已。
她半推半就的决定住在离宫。
除了独一无二的王妃之外,对于国王来说,曾经的爱妾恩德华夫人,至今也是能敞开心扉谈话的宝贵女性之一。
按巴鲁的话来说,王妃不算女人,这样的话,夫人可以说是堂堂正正的第一位了。
实际上,这个人就是有这种魅力。
这种时候不会为了跑来消磨时间而聊一些家长里短。
在整洁的客厅中,只剩下国王和她两个人的时候,便立刻进入了正题。
“又有别人来了。”
国王没有问是什么事。清澈的黑色眼眸中流露出一些愤怒和心痛的神色。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几天前的祝宴上我接受款待,在这里住了一夜,就是转天的事情。”
国王吃惊得瞪大了眼睛,夫人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我从陛下这里离开之后,谁都认为我没有价值了。可是,现在我仍然可以随意进出王宫。特别是那次祝宴之上,您很诚恳得问候了我。他们大概是听说了这件事。”
国王露出了恐怖的表情,夫人再次点了点头。
“是的。这件事情传得太快了。我离开王宫之后,陛下一次都没有去过我那里。我非常了解这是陛下您的心意。您是想让我一个人安静的呆一段时间。可是,宫廷中的人却不是这么想的。”
此时夫人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在那次祝宴之上,我清楚的明白了这一点。一开始,大家都向我投来了怪异和怜悯的目光。被抛弃的女人居然厚着脸皮跑到这种地方来,大概是想再次被陛下宠爱吧,是那种可怜,轻蔑的视线。可是,陛下您语气诚恳的跟我说话之后,那些人的态度突然就变了。仿佛触感粗糙的粗布马上就变成了最高级的天鹅绒。之后,王妃殿下还特意跑来跟我说话,再加上陛下,我们三个人一起聊了一会,对吧?所以……”
“腐烂的葡萄变成了最高级的美酒吗?”
国王模仿自己表弟的口味,讽刺的说道。
夫人也苦笑着点了点头。
“我知道,王宫权威就是如此,可是这一切都太过露骨了,让我吃了一惊。也许我说这些话有些失礼,不过陛下能和王妃殿下结婚我真的非常高兴。我是为了陛下真心这么认为的。还有那位独立骑兵队队长,您的表弟大人,拉蒙纳骑士团团长在您身边。”
“他们就是我的宝物。你也是。”
国王的语气很认真。而且并不是在表达爱意。
而是更加实际的东西。夫人也很明白,认真的点头回应道。
“那个男人——自称是特兰公国的科菲斯,不过这肯定是假名——他拿着已经亡故的父亲的友人的介绍信。”
如果没有合适的人写的介绍信的话,贵族夫人是不可能去见这种不明底细的人的。
那个在夫人小时候很疼爱她的人,在信中写道,科菲斯是他诚恳亲近的朋友。
“我问一句不好听的……那封信是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
夫人冷静的说道。
“信的内容也模仿了那个人的口吻,笔迹也很相似。不管谁来看都会觉得是真的吧。而且我已经很久没见过那个人了,他们觉得很容易就能蒙混过关吧。可是……他们做得有些太过火了。”
“也就是说?”
夫人轻轻摇了摇头。
“陛下的话会怎么想?虽然是很短的一段时间,我在这个王宫中,作为陛下的爱妾,仿佛王妃一样生活过。接着情势变化,很快就被抛弃了——大家一定这么想——我是已经被忘记的人,但是现在陛下对我的态度依然很热情,王妃殿下仿佛朋友一般厚待我,而就在大家知道这件事的转天。突然一位亲切严谨的地方贵族,带着数十年都毫无音信的人写的信出现了。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的,诚恳的悼念了我去世的丈夫,而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话题转移到了陛下和王妃殿下的身上。他的做法真的非常巧妙。如果我没有之前的经验的话,也许会被他骗了。可是,在那件事之后,我也学了很多。人绝不像你眼中所见那样。即使看起来态度是一样的和蔼可亲,也有可以相信和不能相信的区别,现在我已经渐渐明白了。想到这里,便会发现科菲斯做得太过分了。”
国王认真的望着夫人,接着低声笑了起来。
“真是可惜。如果你是男人的话,我会把你请进城里的参谋室的。”
“不要拿我开玩笑了。如果这种事情都看不透的话,我会被王妃殿下骂的。”
夫人也微微笑了起来。但是,她的眼睛中却没有笑意。国王也是一样。
“这是那个男人在寇尔拉的住址。希望能派上点用场……”
国王小心的接过夫人递来的纸片,深深低下了头。
“太感谢了。谢谢你特意来通知我。”
“不,我来得太晚了,非常抱歉。如果写信告知此事的话太过危险,可是马上跑过来通知陛下恐怕会被怀疑,所以我现在才来。”
“非常聪明的判断。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拜托了。”
恩德华夫人的美德之一便是非常清楚自己的职责所在。
那个男人是不是帕莱斯德的间谍,到底想知道些什么,她什么都没有问。
她清楚的明白,这是国王和王妃会讨论的内容,而自己的任务就到此为止。
国王笑了起来,接着理所当然的开始了朋友间的对话。
“你终于也到了该放弃的时候了。”
巴鲁一边玩着酒杯一边说道。
纳西亚斯一脸疲惫的挠着头发。
夜已经深了。纳西亚斯好不容易摆脱了妹妹拼命让他马上回家的攻击,“逃回了”萨沃亚公爵的宅邸。
“实在是服了。奥兰娜是那种只要认准了一件事就决不放弃的人。不过我只要在这里就安全了吧。”
“你把我家当成紧急避难所了吗?”
巴鲁故意瞪大了眼睛。
面对这样的朋友,纳西亚斯恨恨的转过了头。
“你就不会同情一下别人的灾难吗?”
“不会。”
巴鲁冷酷的说完,往杯子里倒了一杯美酒。
玻璃杯和瓶子都映出了酒鲜红的颜色。
“我反而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当然也要看对方是谁。”
纳西亚斯深深叹了一口气。
虽然不如纳西亚斯的家人知道得那么清楚,但是巴鲁在某种程度上也知道他为什么叹气,巴鲁尽可能愉快的说道。
“我之前就对奥兰娜的评价很高,现在这个印象也没有改变。不只是可爱,还非常敏锐。如果要找什么,或者是需要什么东西,她马上就知道该去哪里找。——她曾经这么问我。现在哥哥有喜欢的人了吧?恩德华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纳西亚斯吃惊的抬起头。
“我是这样回答她的。那个人是既有教养又很谦恭,是位真正的贵妇人。按我的喜好来说,有点朴素,但是你哥哥看起来很喜欢她。”
“你……”
纳西亚斯一脸绝望的抱住了头。
和他相反巴鲁却非常的开心。
“毕竟是奥兰娜。肯定马上就会开始行动了吧。当然,对方会说什么才是问题。”
“那个人是陛下的爱妾。”
“曾经是陛下的爱妾。现在她可是自由之身。不管选谁做丈夫,都不会有人责怪她。跟你正好相配。”
“太愚蠢了……”
纳西亚斯立刻表示否定,不过他的声音却没什么力气。
在旁人看来,纳西亚斯端正的脸上浮现出苦恼的神情,发出了哀叹。
“事到如今……我不会和任何人结婚。”
“别这么轻易决定。已经过了多少年了?七年……马上就要八年了吧。奥兰娜大人的悲叹,您双亲的担心,我觉得都非常在理。”
虽然巴鲁说的话很粗鲁,但是他的语气却异常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