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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当辛有镜一步踏进屋的瞬间,施万顺明显感觉到此辛有镜已非彼辛有镜了。
往日那副迂腐木讷的表情竟然没了踪影,就连跟他打招呼的表情都有了变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脸上不见一丝笑容。
辛有镜大大方方坐到了正面的沙发上,在得到了马广途的授意之后,便侃侃而谈起来。
他上来就分析了石坊农场一带的地质结构,又以科学的视角论证了土质改良的盲目性,再谈到了前几年只投入、不产出的改良结果,最后坦言陈述了自己的观点,那就是石坊农场的改良项目毫无价值可言。
施万顺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想不到辛有镜会跟自己唱反调,嘴巴都要被气歪了。
辛有镜的话音一落,他便展开了尖锐的反击:“小辛,辛有镜,你现在出息了,理论水平进步很快嘛,都快把我的下巴给惊掉了。是啊,听上去是一套一套的,可拿到实际当中能行得通吗?”
辛有镜平静地说:“施总,我这就是切合实际的经验之谈,没有半句敷衍之言。”
施万顺冷笑一声,说:“这也叫经验之谈?无非是停留在书面材料上罢了,你们文人就是善做表面文章,虚妄空泛,不切实际!是啊,理论上是一套一套的,可拿到现实当中,就成了一纸空文。说白了,这就是一种变相的不负责任,你知道不知道,极有可能毁掉了一个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儿,足以毁掉一个农场的发展前景!”
辛有镜面露窘迫,却极力克制,更不想回应。
毕竟有了马广途之前的暗中授意,他才有了信心和勇气,刚才一通阐述既合乎逻辑,又不脱离实际,算得上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一瞬间,屋里的空气凝固了,变得粘稠起来。
这正是马广途想要的效果,他看看施万顺,再瞧瞧辛有镜,心中窃笑不已:辛有镜这个小子还真是好使,他这么一蹦跶,自然而然就站到了对立面的巅峰之上,无形中把自己给解脱了出来。
但他心知肚明,这种时候,万万不可再顺着辛有镜的思路步步紧逼了,那就等于把施万顺逼上了死角。
施万顺毕竟是上级领导,虽然只是个副职,但位置摆在那儿,说不定哪一天就挨他一刀。
他干咳了一声,说:“施总,咱们今天只是就事论事,可以完全敞开来谈,各抒己见,仅代表个人观点,至于具体事宜嘛,还待正式会议上拍板定夺。”
施万顺扭头看着他,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马总,这么说来,你们今天就没拿着所议之事当回事了?”
“施总,您上来不也说,只是谈谈嘛。”
“是啊,谈谈并不是扯淡!我告诉你们,我今天可是代表着省公司领导班子来的,之前也跟其他几位老总通过气,你就看着办吧。”施万顺粗声大气地扯起了虎皮。
“施总,您别生气,咱们这不是正在讨论着嘛,大伙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听取各方面的意见,把真实情况摆上桌面,把好事办好。”
“行了!你用不着在我面前玩些冠冕堂皇的招数。”施万顺不耐烦了,黑着脸嚷嚷起来,“屁大点小事,玩个球呀?又不是金山银山,给了谁又揣不进个人腰包里去,都是为了企业发展,用得着费神劳心的了?我不想再掺合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施万顺说完,呼一下站了起来。
马广途仰头望着高高大大的施万顺,一头雾水。
“你还发啥呆呀?走啊!”
“施总,去哪儿?”
“考察!”
“这都半晌了,去哪儿考察?”
“你跟我走就是了。”
“都一起去吗?”
“不了,那个谁,辛有镜就不要去了!”施万顺头都没回一下,大步流星出了门。
马广途跟在后头,心想:施万顺竟他妈的是个小心眼的老狐狸,立马就把眼中钉给拔了,看来辛有镜果然戳到了他的痛处。
车出了城区,直奔着石坊农场的方向驶去。
办公室主任秦一达坐在副驾驶座位上,马广途跟施万顺坐在后排座上。没人说话,气氛显得有点儿凝重,似乎还隐隐透着一股寒气。
马广途的后背上一阵阵发凉,他隐约觉得此行不同寻常,不亚于去龙虎山决斗。
这是自己来江岭分公司以后操持的第一件开发工程,如果处置不当,定会惹恼下属单位,那样以来,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不可估量。
一旦为此闹腾起来,势必会影响到自己的形象,筹划已久的仕途路径也就成了泡影。
就算是上头又结实的靠山,那也白搭。
可反过来想,自己又何必要跟施万顺拧着干呢?钱是上级给的,给谁不是给?
小车驶向了一条乡镇公路,跑了接近半个小时,再穿过一片树林,才慢慢停了下来。
几个人相继下了车,在施万顺的引领之下,参观起了一片阡陌纵横的耕田。田埂错落有致,禾苗葱茏,煞是喜人。
马广途心生疑惑,这是石坊农场的辖区吗?
为什么看上去跟上次看到的地形地貌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呢?
毕竟自己去过石坊农场,大概的路径还是有些模糊印记的,但一路上的风景却异常眼生。
“马总,你看看这些地怎么样?再看看这些庄稼长势如何呢?”施万顺双手掐腰,冲着马广途大声嚷嚷。
马广途微微点头,感叹道:“不错……不错,确实是不错。”
“不错是吧?”
“当然了,绝对是一流的丰产田。”
“你现在还敢说土质改良没有效果吗?”
“施总,您的意思是?”
“我带你来这里,就是想让你亲眼见证一下石坊农土质改良田工程结出的硕果!”施万顺大手挥舞,气势夺人。
马广途没有说啥,迈步朝着田间走去。
他蹲下来,抓起一把土,煞有介事地用手指捻了捻,再拿到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又踩了踩脚下的田埂,然后折身回来,问:“这一片是哪一年改良的?”
“是前年。”秦一达抢先一步回应道。
“投资多少?”
秦一达卡壳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危险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