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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没有他的话,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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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没有他的话,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虞若安打的如意算盘相当美——她毕竟是现实世界中的人,在剧本世界受的伤等回到现实中后,自然而然就会消失不见。

  所以她全程没有忌口,伤口愈合时痒了就挠,偶尔被姜言看见逮住说两句时,她才会乖上一会儿。

  等姜言转身一走,她又挠得异常欢快。

  不过没了顾忌,她下手就有些没轻没重,一不小心就将伤口挠裂了。

  于是,准备帮虞若安上药的姜言就看到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重新冒了血丝出来。

  姜言的眼睛微微眯起,没有说话,用镊子夹着酒精棉狠狠地压了上去。

  下一秒——

  “嗷!”姜言谋杀亲作者!

  “知道痛?”男人冷哼一声,举着镊子继续帮她上药。

  当看到镊子上面的酒精棉时,虞若安猛地跳了起来,警惕地看着姜言。

  “自己挠的时候不知道痛,我给你上药你倒知道躲了?”

  男人的声音不大,却让她莫名其妙地一阵心虚。

  在姜言的注视下,她慢腾腾地挪回原来的座位上,将自己的脖子重新投向姜言的手下。

  他脸上的神色终于有了好转,放缓了手中的力道,嘴上却不忘威胁她:“你下次再挠破伤口,我给你上药也就不用放轻力道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虞若安委委屈屈地做了保证。

  公会里面响起一阵起哄声,一旁的程叔倒是看不下去了,取过姜言手中的酒精棉:“你没资格教训落落,先把自己的伤养好再说吧,独臂侠很光荣?”

  像是为了印证程叔的话,余沉毫不留情地伸出一根手指戳在男人的后肩上,姜言的脸色瞬间白了下去,额头上浮现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很疼吗?”虞若安顿时慌了起来。

  “还行,死不了。”姜言誓要将双标进行到底。

  “我……”她举着手,“我来给你换药吧?”

  这阵子以来,她每次换药都是姜言来做的,可他每次换药却连让她看都不行。

  而这一次,也毫无例外地得到无任何转圜余地的答案:“不行。”

  “你一个人怎么上药?”

  虞若安难得坚持,默默地跟在姜言的身后。

  他皱紧眉头,转身看向她:“你的房间在上面一层。”

  她不吭声,依然跟着他。

  姜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这样进一个男人的房间,不太好吧?”

  多次进出过姜言的房间的虞若安:“……”

  可她的沉默并没有让他的神色好转,甚至眉头蹙得更深:“我说不行你就不进?你平常怎么没这么听话?”

  所以是她的错觉吗?姜言好像更加暴躁了。

  虞若安秉承着多说多错、沉默是金的原则,抿紧了嘴唇,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等到他打开房门的时候,她也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戳在他后肩的伤口处。

  完全没有想到她会来这一招,姜言在原地愣了片刻。

  就这一愣神的工夫,虞若安灵活地从空隙间钻进了他的房间里,一副“不管你的态度究竟是什么,反正我今天一定要看到伤口”的模样。

  “你的胆子大了。”

  男人的声音照例让虞若安打了一个哆嗦,不过向来是怂王的她居然依旧坚持着。

  两人僵持了好久,男人拿她没有办法,开口:“如果你觉得恶心,就闭上眼睛。”

  他这个人一向骄傲惯了,哪怕受伤也不让任何人知晓,就连程叔也只帮他上过一回药。

  白色的纱布被男人一只手艰难地拆下,虞若安终于看到了他的伤口。

  暗器扎下的地方并不是一个形状规整的洞,而是从上到下有着撕裂的痕迹,透过缝针的线,她可以隐约看见里面长着粉红色的新肉,周围还有些红肿,看起来异常恐怖。

  虞若安知道,这是男人为了救从二楼坠楼的她时,再度撕裂的伤口。

  她生活在和平的年代,很少见这些血腥的场面,可在姜言来到她的生活中后,她好像被迫与血和痛更近地接触在了一起。

  可这一切,归根结底还是她的错。

  是她创造了姜言,让他生活在这样一个危险的社会。

  虽然她嘴上总是自诩着亲妈,说自己最终一定会给姜言一个“happy ending”的结尾,可在看到姜言身后大大小小的伤痕时,她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了。

  见男人草草地换过新绷带就想把自己包扎起来,虞若安终于知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那个看起来像是闹着玩的包扎形状到底是怎么来的了。

  于是,她赶忙上前一步,拿过酒精棉帮他轻轻涂抹着伤口。

  “你不害怕?”姜言不想让虞若安看见自己的伤口,无非就是害怕她太过自责,又或者是没办法忍受这样的画面。

  她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不是医生,虽然她将这个世界创造出来,但从没有亲眼去见证在刀尖下舔伤口的生活。

  她老老实实地回答:“害怕。”

  以前虞若安面对所有害怕的事情,都采取同一种态度——避为上策。

  可这一次,她却觉得自己没有办法继续逃避下去。

  在彼此的互帮互助下,虞若安和姜言的身体养得差不多了。

  姜言的伤口已经拆了线,虞若安的脖子已经拆了纱布,上面有一道略微深色的疤痕。

  当在公会里吃饭的时候,姜言的视线一直若有若无地停留在她的脖子上,这让她有些许不自在。

  吃完饭后,她终于忍不住了,扯住姜言的胳膊:“我脖子上的疤是不是很丑?”

  姜言盯着她半晌,手指轻轻蹭过她脖子上的疤,见她被痒得缩了缩自己的脖子后,他才答非所问:“你之前跟我说,你的疤到了现实世界就会消失不见?”

  “嗯。”她点点头,“我是这样猜想的,毕竟和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在这个世界所出现的疤痕,等我到那个世界的时候,应该就会自己消失了吧?”

  姜言沉吟了片刻:“我们回现实世界看看吧?”

  “啊?”

  没等她反应过来,姜言已经掏出了魔方并转动,将两个人带回了现实世界中。

  虞若安迷茫地看着眼前熟悉的家,眨了眨眼睛:“这么快就回来了?”

  男人没有说话。

  他的面色有些阴沉,直直地看着她脖子的伤口:“没有消失。”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她走到镜子旁边,看见自己脖子上的伤疤还在,她的如意算盘完全落空了。

  虞若安伸出手摸一摸那块疤,与旁边的皮肤不同,手上明显有凸起的感觉,再放下手,实在算不上好看。

  她瞅着那块疤,第一反应是——完了,过年回家的时候,我要怎么跟父母解释。第二反应是——咦,姜言为什么在生气?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姜言已经很明显地处在奓毛的边缘了。

  “没事没事,反正现在已经是深秋了,我秋天戴丝巾,冬天戴围脖,等明年开春的时候,说不定这个疤就已经淡下去了。”虞若安赶紧给姜煞神顺毛,“我不是疤痕体质,很难留疤的。”

  姜言将信将疑,犹豫了半晌才问道:“真的?”

  虞若安疯狂点头,生怕自己点头的力道不够用力。他微微好转的脸色重新低沉下去。

  可是姜言为什么会奓毛?她对这个问题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姜言就拽住她的手腕带她往外面走。

  “干什么去?”

  “买丝巾。”

  虞若安:“……”

  于是刚刚回到现实世界的两个人,还没有休息片刻就风风火火地跑去买丝巾了。

  在买丝巾这个问题上,两个人之间颇有争论。

  “碎花的丝巾?你的审美告诉我,你已经五六十岁了。”

  “不适合你,显得你非常土。”

  “所以你对丝巾到底有什么误解?你是要买丝巾,而不是抹布。”

  ……

  如此种种,让虞若安气得直翻白眼。

  偏偏导购员似乎就是她家小区对面那个学校的大学生,平时没事过来这边的商场兼职。面对自家产品被指责,小姑娘没有半点怨言,而是欢天喜地地凑到姜言身边:“您是计算机专业的学长吗?能不能请您帮我修台电脑啊?”

  虞若安:“……”

  修电脑找专业人士啊,不怕你的电脑炸掉吗?

  虞若安心里的腹诽没有影响到他们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她眼睁睁地看着姜言同意了小姑娘的请求,拿着小姑娘给的会员卡还有修电脑的定金,给她买了丝巾。

  虞若安拎着手中的袋子,看着姜言呵呵一笑:“你是不是不喜欢阮落落啊?”

  “是啊。”不明所以的姜言垂眸望她,“你怎么突然说这件事?”

  “没什么。”她大步向前,“只是在剧本世界里走了一趟之后,我决定按照角色自己的心意来安排剧情,我看你的抵触情绪那么浓厚,最适合单身。”

  注孤身的直男!没有任何花纹的丝巾有什么好看的?要尊重当事人的意愿不懂吗?

  她说完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刚那一番话夹棍带刺,再偷偷瞄一眼姜言,男人果然皱着眉。

  虞若安舔了舔唇,刚准备设法补救,却发现姜言在意的点根本不对。

  姜言:“为什么我最适合单身?”

  虞若安:“咦?”

  她还以为他会针对这点拍手称赞。

  看来她当初那个尽快了解笔下角色的想法,得尽快提上日程了。

  买完丝巾之后,姜言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不太舒坦。

  看见虞若安戴着丝巾他心烦,看见她将丝巾扯下,露出自己的伤口,他依旧心烦。

  虞若安胆战心惊了一路,似乎终于意识到他今天如此暴躁的原因。

  于是在打开自己家门之后,她当着姜言的面将脖子上的丝巾解下,露出一截细白的脖颈对着姜言。

  她的皮肤很细腻,于是那道微微凸起的疤痕更为显眼,他的眼神微微闪烁了片刻,而后扭过脸去。

  “其实我没有怪你。”虞若安难得强硬地将他的脑袋扳着面对自己的方向,“如果我受了这么一点伤,你就这么久都不能释怀的话,那么是我创造的那个世界,我是不是要一直迁怒自己?”

  姜言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或者换一种说法,那个世界中你们所受到的全部伤害都是由我一手创造,你是不是也要一直怪我?”

  她满脸严肃正经,客厅内顿时一片寂静。

  姜言的沉默终于结束,他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抱臂环胸:“我一直都在怪你,难道是我表现得不够明显?”

  虞若安:“……”

  行吧,是她会错意了。

  被责怪的虞若安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在自己所创造的世界受伤这件事情,对她而言,其实也不是一点感悟没有,至少那份疼痛变得更加真实起来。

  在认识姜言之前,或者说在姜言来到自己生活的世界之前,虞若安一直认为那是她笔下的角色,就算对他们付出了感情,但也只是一时。她这一生中会创造出许许多多的角色,或许在她心中有血有肉,但那也不过是幻想中的。

  在她的脑海中,那些角色会蹦会跳,唯独没有温度。

  可是在姜言来到她身边之后,她逐渐发现那些角色有血有肉有体温,逐渐发现那些角色也会感知到疼痛。

  就像她当时的疼痛一样,甚至更甚。

  她每一个草率的决定,一旦有了表面上的逻辑,或许都会伤害到那个世界中的一个人。

  她想要复活姜西铭的念头空前强烈,觉得自己应该更谨慎小心地对待那个世界中的每一个人,或许这是她一直以来忽略的责任。

  虞若安扑在房间里的小沙发上,决定先跟导演商讨一下第二季的剧情走向问题,毕竟一部剧并不是她一个人的作品。

  她前前后后翻找了半天,才从桌子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因为在剧本世界中待了一段时间,她现在对手机的需求度直线下降。

  她十几天没有用手机,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

  虞若安又进行了一番寻找,找到了手机充电器。

  做好这一切后,她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自我满足地觉得已经努力很久了。

  这份自我满足感没能持续太长时间,当手机开机的一瞬间,无数条短信和未接来电蜂拥而至,手机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死机现象,而让她手机死机的杰出贡献者就是顾以南。

  顾以南:想来想去,我还是忍不住告诉你这番话。

  顾以南:那天晚上,我其实没有喝多,只是没有勇气面对那个心心念念在意着蒋琰的你。其实那天晚上,你坐在街角的长椅上,我甚至出现过特别阴暗的念头,你连替身都不让我当,是不是完全不在乎我?可理智让我没有将那句话问出口,不管你有没有喝醉,似乎这句话问出口之后,我们便连朋友也当不成了。我曾经一向信奉缘分,觉得蒋琰和你之间才是真的有缘,不然他为什么无意中就能找到草丛中的你,而我费尽心思填报志愿,却还是和你在城市的两侧。说来也惭愧,我现在敢将这些话说出口,其实也是他的鼓励,你没有喜欢错人,不过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女朋友。不过告诉你这件事,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没有他的话,你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我?

  顾以南:这么一番长情的告白,你居然狠得下心一周不回复?

  顾以南:谈不了恋爱我们还可以做朋友,你吱一声就成。

  顾以南:虞若安,你不要吓我。

  ……

  微信几十条,短信几十条,未接来电几十通。

  当她的手机刚刚从死机状态解放出来的时候,顾以南又打了一通电话过来。

  他似乎没有想到电话会被接通,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小心翼翼和期待:“是虞若安吗?”

  “我的手机不是我接,你还期盼着是谁接听?”她的嗓间蓦然酸涩,故意开了一个玩笑。

  听出是她的声音,顾以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是骗不了别人的。

  顾以南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你接电话就好,我先去跟警方汇报一下。”

  一开始她不回消息,他以为她只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的告白。

  反正一直以来,她就是那样的性子,遇到天大的事情首先想到的是怎么去逃避。

  可在她这么长时间没有任何信息,无论是什么软件都看不到她现在的状态后,顾以南终于慌了,于是他今天上午报了警。

  结果报警没有两个小时,她就接了电话。

  顾以南再次打电话过来的时候,笑骂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真不是有意的。”虽然虞若安心中愧疚,但还是不得不绞尽脑汁编造着谎言,“我最近在构思《九阶魔方》的第二部,可是迟迟没有灵感,便去郊外采风了,那里没有什么信号。”

  顾以南虽然心中存疑,但没有道破:“下次你去之前打声招呼,我去你家的时候你也没有开门,我以为是你找的替身情郎将你拐卖了。”

  “替身情郎”四个字让虞若安的身子僵了僵。

  有些事,不是逃避就能够解决的。

  她也曾想过既然蒋琰不喜欢自己,那她干脆和顾以南在一起吧,为什么可以找姜言当替身,却不能找顾以南呢?

  可是不行,她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她对他没有任何爱情的成分,掺不了假。

  她可以和姜言假扮男女朋友,可以和这个世界上任何不喜欢她的人假扮男女朋友,唯独顾以南不行。

  因为在爱情的天平上,一旦有人在砝码上加了码,就再也不能平衡。

  于是,虞若安不得不面对那封告白短讯,哪怕有些迟:“抱歉,我的答案还和当年一样。”

  顾以南一向聪明,他曾想过但凡虞若安给他一点暗示,他便可以左顾而言他,可他没想到的是,她会这么直接。

  就算是他,此刻也不想勉强自己再挂上虚伪的笑意:“这么直接?像我这种世界顶级备胎,可是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了。”

  虞若安嗓间的酸涩在此刻更加强烈。

  她此刻终于明白,她难过的是顾以南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却甘愿将自己降为备胎。

  “顾以南,你去喜欢其他女生吧。”她闭了闭眼,终于还是将这段话说了出来,“或许就像我对蒋琰那样,时间久了,也就不知道自己心中的那份感情究竟是不是执念了。”

  在看到蒋琰有女朋友的那一刻,她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么难受。

  或许是她早有准备,又或许是之前已经将所有的情绪宣泄殆尽。总之,此刻她的心中,遗憾大于悲伤,而祝福又大于遗憾。

  曾经青春年少时喜欢的那个白衬衫少年,最终他身边执手的人并非自己,虽然足够遗憾,她却也想给予对方最大的祝福。

  她的态度异常坚决,顾以南只得苦笑了一下:“你这么果断,我不知道该为你的坚决而难过,还是该为你替我着想而开心。”

  “你知道吗?”他深吸了一口气,“有的时候我真希望能够变换身份,或者时间能够倒回,我比蒋琰先找到你。”这样我就不会有这么多年的兜兜转转,爱而不得了。

  一阵唏嘘后,顾以南那边传来经纪人的声音,似乎在催促他快点准备,等会儿就要去见广告商。

  挂断电话后,虞若安的脑海中反反复复地回想着她刚才和顾以南两个人的对话。

  变换身份?如果变换身份就可以重来的话……

  她猛地从小沙发上弹了起来,匆匆敲响了姜言的房门。

  他似乎刚刚在洗澡,头发还湿着,额前的刘海搭在额头上,比平日看起来要无害几分。

  有水珠从他的刘海上滴落,虞若安的视线从那滴水珠缓缓往下滑,滑过了他的脖颈、锁骨和腹肌,再到那充满了遐想的地方。

  她的脑海中瞬间炸出了层层的烟花,脸颊开始不受控制地升温。

  虞若安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没话找话:“你……你刚刚在洗澡吗?”

  “看不出来?”姜言挑了挑眉,“还没看够?”

  回应他的,是房门“砰”地合上,还有她结结巴巴的传话:“你先……先把衣服穿好再开门!”

  她的羞赧仿佛成了他的情绪修复剂,这段时间以来,他那股无端的焦躁和烦闷终于得到了缓解。

  他慢条斯理地穿好了衣服,重新打开自己的房门。

  房门面前,虞若安捂着自己的眼睛:“你穿好衣服了吗?”

  “该看的你都看完了,现在才想着掩耳盗铃,是不是太晚了一点?”

  “谁……谁看了!”

  无意义的争执每天都在上演,今天也不例外。

  持续了十几分钟的“看”与“没看”,虞若安终于想起来自己敲门的目的——“我想到要怎么救姜西铭了!”

  一句话成功地堵住姜言的嘴,他沉默片刻:“你确定?”

  “我确定!”她兴冲冲地用双手比画,“我们之前不是就已经判定出来,想要改变那个世界,就只需要符合那个世界的逻辑就可以了吗?”

  “的确是这样。”

  “所以,我们只要在第二部中间帮姜西铭的角色设立成反派的话,一切的前情提要便都可以说得通了。”

  姜言把她乱比画的手按了下来:“反派?”

  “对!”生怕自己说不清楚,她噔噔噔地找出笔和纸,蹲在地上就开始画因果图,“你之前跟我说,在你出任务之前,姜西铭那天晚上在你房间中与你彻夜长谈,并且在那个任务发布下来后,他便展现出了莫大的关心。”

  姜言同样屈膝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看着她画的因果图。

  两人都没有想起来旁边有桌子的事情。

  “假设姜西铭是反派,而这个任务本来就是要打入敌人内部,弄清楚你父母下落的线索,那么如果是任何一个人去出任务,都有可能会带回来或多或少的情报,只有姜西铭出使这个任务的时候,才有可能避开所有的重要情报流落出去。”

  在这样的前提下,姜西铭为何会与姜言彻夜长谈,并且商讨战术部署的事情,便也可以解释成是为了知己知彼。

  “的确可行,不过我哥的性格一直都很正派。”

  他担心,一旦姜西铭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大反派后,心中的负担会不会过重。

  不过对于这点,虞若安有不同的看法。

  “没关系,你那么反感我给你的人设,可你这么多年不也坦坦荡荡地过来了吗?”

  听起来似乎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虞若安还在整理因果图:“还有,你记不记得你刚来到现实世界的时候,你对我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你说你当时觉得事情很蹊跷,事情明明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可姜西铭却提前放弃了。”

  “这一点我现在仍觉得奇怪,也曾调查过。”姜言在纸页上的空白处轻轻敲了敲,“比如说,我哥害怕我最终选择了救他出去,从而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所以他宁愿提前放弃自己。”

  这个解释,其实是虞若安在开始创作之初所考虑到的心态。

  不过现在换了一种思维之后,她可以更好地利用自己当时的逻辑漏洞:“换一个解释如何?如果姜西铭是为了摆脱姜西铭这个身份,从而不让你起疑呢?”

  如果是这种逻辑的话,不但能将之前的所有细节联系起来,还可以成功地复活姜西铭。

  虞若安和姜言趴在地上商量了半天,两人终于敲定了结果——这是一个确实可行的办法。

  有了大致的方向和思路后,虞若安快速地写完了《九阶魔方》第二部的大纲,然后去找了导演。

  之前导演就一直让她尽快构思第二部的剧情,不过她始终没有足够的灵感。

  将姜西铭作为最终反派这样的设定,不仅解决了她和姜言心头上的结,还催发了她的灵感。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导演在看完她的梗概与大纲之后,摇了摇头:“不行。”

  “为什么?”

  有修改意见是很正常的事情,可虞若安没想到得到的结果竟然是全盘否定。

  她有些急切地双手交握,生怕是自己哪里没写清楚:“您再看一看?时间线上是合理的,当时姜西铭将姜言推出了机关外,导致自己坠入陷阱中,可没有人确认过最后在陷阱中的那具残骸就是姜西铭,因为整个基地都被毁了。”

  “小虞啊,”导演喝了一口茶,打断了她说的话,态度依旧坚定,“当初姜西铭救弟心切,做了那个二选一的决定舍弃自己,也正因为这一幕才让观众对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你现在毫无铺垫地就在第二部中将他定为最大的boss,你让观众心中怎么想?”

  口中的所有说辞都被虞若安咽了下去。

  其实导演的看法也没有什么不对,只是两个人所处的位置不同。

  她是编剧,要做的是让剧情跌宕起伏并且能自圆其说。

  可导演不是,导演不仅要判断一个故事是否有逻辑外,还要判断这个故事是否有市场,以及人物、剧情的走向观众是否会接受。毕竟这些因素夹杂在一起,才是外界对他导演一部片子的评定。

  无关对错,只是两人角度不同。

  虞若安走出来的时候,看见了门外一脸期待的姜言。

  外面雨下得很大,世界的噪音似乎都被雨声遮掩了,带来了一片宁静。

  姜言守在门外,一只手执伞,一只手的拇指与食指不断地相互摩擦。

  她知道,这是他紧张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小动作。

  玻璃门檐上挂着铜铃铛,进出之间都会发出一阵丁零零的响声。虞若安推开门的瞬间,姜言便发现了她。

  他转过身急走两步,走至她的身旁,微微探出伞面将她整个人保护在伞下:“怎么样?”

  虞若安抿了抿唇,说不出答案。

  直到她走进这份宁静中,才发现这份宁静究竟有多令人窒息。

  可姜言固执地不肯开口,始终在等她的那一份宣判。

  “导演说,”她终于缓慢开口,每一个字溢出嗓间的时候都像凌迟,“第一部作品没有什么铺垫,结果到了第二部,姜西铭莫名其妙就成了反派的头目,这不合理。”

  “不是有很多的细节吗?”姜言愣了片刻,而后急急开口,“当初我们两个一起整理的。”

  姜西铭为什么能从废弃的工厂将年幼的他带出来;

  姜西铭为什么要与他彻夜长谈;

  姜西铭为什么会在还未到最后一刻时,选择将他推出去;

  ……

  那张长长的因果图,罗列了所有可以利用的细节,是他们辛辛苦苦探讨的结果,更是他们两个人的期盼,怎么会这样被驳回呢?

  虞若安所传达的话,他并非不能理解,每个人所处的地位决定了他看问题的角度。

  可理解归理解,身为弟弟的他却不能接受。

  “你干什么?”

  见姜言气势汹汹地将伞塞进自己的手里,虞若安一时之间有些慌了。

  “我去找他谈谈。”姜言的半边身子淋在了雨中,他睁着眼睛,任由雨水冲刷,“只要带他去一趟剧本世界的话,他应该就可以理解我为什么想要复活姜西铭了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亲人,活到三四十岁的时候,都多多少少经历了那种亲人逝去的痛苦,只要经历了那种痛苦,就不可能不明白他想将自己亲人救回来的渴求。

  “姜言!”虞若安吓了一大跳,也顾不得撑伞了,两只手死死地拽住姜言的胳膊,“你疯了吗?”

  “我没有疯,我很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就算你用这种方式说服了导演,可是制片人呢?观众呢?难道所有不赞同的人,你都想要将他们一一带回剧本世界中吗?”

  就像剧本世界有自己的规则一样,现实社会也有它的秩序。

  一旦更多的人知道可以通过姜言、通过魔方,自由地在两个世界来回穿梭后,一定会在现实社会中引起极大的震荡。

  那样的后果,就算虞若安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开脑洞,也依然不敢去想象。

  雨势很大,没一会儿便将两个人从头到脚淋了个遍,姜言看着死死攥住自己手臂的姑娘,思维依旧清晰:“观众不在我考虑的范围内,只要你们剧组全员通过,只要你能正常地将剧本写完,要带多少个人过去我都不介意。”

  这个时候,虞若安终于认清她和姜言之间最大的不同。

  他们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

  可剧本世界毕竟是她一手创造的,她会对那个世界以及那个世界里面的人有感情;而姜言不同,这个世界对他来说,不过是另外一个空间而已,他没有半分情感。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战,那是在刚刚遇到姜言时才会有的反应。

  虞若安咬了咬牙,松开了攥住姜言的手,猛地扑进了他的怀中。

  完全没预想到会有这么一出的姜言顿时僵在了原地,看着怀中湿漉漉的脑袋,他一时不知道是放任她这样抱着,还是将她推开。

  在他僵直着身子的同时,一双手开始在他身上四处游移。

  姜言:“……”

  这样的举动的确成功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可光天化日之下……

  姜言凭借着自己良好的视力,在雨中看见了来来往往的行人后,自认为脸皮很薄的他终于在纠结中推开了虞若安。

  虞若安顺着力道往后退了两步,水珠在她脚下四溅开来,她的手下意识挥舞了两下。

  她的姿势比较搞笑,但也让姜言成功地看清楚她手里拿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一直随身携带的九阶魔方。

  “很好,你刚刚就是为了偷走我身上的魔方?”

  低气压顺着雨雾传了过来,虞若安看着手中的九阶魔方,还没仔细思索,身体已经做出了迅猛的反应。

  这种反应如果要用四个字来诠释,那便是拔腿就跑。

  于是,两人在漫天大雨中上演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你追我赶,而路人却对他们俩的举动有着另一番的解读。

  “现在的年轻人啊,要浪漫不要身体。”

  “谁没有疯狂过?我们当初也经历过。”

  “要不我们也来试一下?”

  ……

  这些话虞若安当然没有听到,自从大学毕业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进行过八百米奔跑练习了。

  此刻被自己坑着重温了一遍,她大口喘气,雨水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口中,呛得她上气不接下气。

  最惨的还不是这些,是她才跑了一条街,就被姜言抓住了。

  “还跑吗?嗯?”

  这一声“嗯”九曲回转,意味深长。

  虞若安打了一个哆嗦,连连摇头。这条街的人影比较稀少,也喊不到什么路人来帮忙。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只知道在意识到姜言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情感之后,她便打从心底开始抵触。

  如果姜言会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他对这个世界没有感情,那么她就阻止他做这样的判断,不过效果似乎不太理想。

  姜言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雨水,朝她伸出手:“给我。”

  她咽了口口水,摇了摇头,将魔方往自己怀中紧了紧。

  姜言眯眼看着她的举动,干脆伸手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微微使力,魔方便暴露在了他的视野内。

  他的另一只手刚刚碰到魔方,虞若安就皱着眉头,一个劲地喊疼。

  他的力气一向很大,生怕自己用力过猛真的伤到了她,迟疑间松懈了扣住她手腕的力道。

  而虞若安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

  趁着姜言疏于防守,她猛地想要将魔方往后收。可她忘记了,魔方上面还有一只姜言的手。

  在两股力道的冲撞下,魔方转动,他们前往了剧本世界。

  熟悉的场景布置浮现在两人眼前,他们两个回到了姜言的房间。

  四目相对,虞若安眨了眨眼,下一秒松开魔方,举手投降:“现在冷静了一点吗?”

  “我一直都很冷静。”话虽这样说,可他没有立刻重新回到现实世界,“给我一个你这样做的理由。”

  在姜言心中,虞若安一直都很胆小怕事,能委屈自己的事情,绝对不会与旁人争论。而在他面前,或许是他出场方式的问题,她更是一直对他表现出惧怕。后来因为一个不算美好的误会,她对他的态度才开始转变。

  可无论是转变前的虞若安,还是转变后的虞若安,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犹豫了片刻,开口:“你真的想要听一个理由?”

  “嗯。”

  “我不希望现实世界会因为救姜西铭崩溃。”

  “在我心中……”

  “我知道,”虞若安鼓起勇气打断了他说的话,“在你心中,复活姜西铭才是第一顺位,复活你哥哥之后,你就可以一边高呼着兄弟情万岁,一边回到你的剧本世界中,肆意地活着。而现实世界怎么样,你当然可以不必理会。”说到最后,她的话语中竟然流露出了淡淡的抱怨。

  即便被打断了话,姜言也难得没有发脾气,而是静静地听着她的埋怨,听着她的看法。

  等她说完之后,他才淡淡开口:“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他将一个简单的问题抛还给她,将她堵得哑口无言。

  是啊,她说了那么一大堆话,却从来没有指出姜言应该怎么办。

  她强硬地指出他太过自私,可人向来就是这样的生物,在指定的范围内,会下意识地选择偏袒自己的族群。

  学校举办运动会,大家会给自己班拼命加油呐喊,哪怕周围的班级沮丧而归;

  公司部门评比的时候,大家会找出自己部门的全部荣耀,哪怕会让隔壁部门扣奖金。

  而姜言所做的,不过是在题目出来的那一瞬间,下意识地偏向了自己的世界。

  只要他的世界能接纳姜西铭复活的逻辑,可以平复他们公会与他心里的哀伤,那个与他毫无关系的世界,他又有什么考虑的必要呢?

  “姜言,”她在脑中搜刮了半天的说辞,终于开口,“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两个世界都是平等的,你们会受到的伤害,我们也可能会有,如果有可能,请你不要破坏任何一个世界的秩序。”

  “如果只要说服导演一个人,就可以救活我哥呢?”他犀利地指出问题所在,“如果只需要再牵扯进一个人,就可以换回我哥哥的话,我为什么不去尝试?”

  “可我们永远没有办法判断,那究竟是不是最后一个人!”

  有了第一个,就有可能会出现第二个。

  两人之间第一次出现了争吵。

  虽然虞若安表面上表现得相当勇敢,不过她的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她深吸了一口气,丢下最后一句话:“我先回去洗澡了。”

  直到她合上房门之前,姜言都还维持着刚刚的那个姿势,没有动过。

  关上房门后,虞若安背靠着墙壁,有些愣怔 。

  两人观念不合,这种强烈的碰撞还是第一次发生,可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儿来的勇气,现在回想起她吼姜言的景象,就一阵腿软。

  不过这个世界显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当她腿软的时候,程叔走了过来,满脸疑惑:“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此刻,剧本中的世界正是艳阳高照,而她满身的水迹。

  虞若安:“……”

  “你刚刚不是说你要出任务吗?”程叔狐疑地问道。

  这个公会每周都会有一定的任务发布,公会里的人可以自由选取任务,任务成功便可以拿到佣金。

  算一下日期,今天便是公会发布任务的日子。很有可能在他们进来剧本世界之前,原本的阮落落已经接下了某一个任务单,现在正准备出使任务。

  正当虞若安绞尽脑汁想要怎么瞒过去时,姜言的房门打开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虞若安,然后看向程叔:“她听说我房间的淋浴喷头坏了,自告奋勇地要来帮我修。”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虞若安,“然后就修成了这个样子,最后还是我自己解决的。”

  刚刚的疑惑得到了解答,程叔暧昧地冲他挤了挤眼睛:“修淋浴喷头?花样不少啊。”

  姜言的眉角抽了抽,没有说话。

  “我就不打扰你们两个了,你们继续。”

  程叔没有理会面目狰狞的姜言,大笑着离开了。

  程叔走后,姜言神色复杂地看向垂着脑袋的虞若安。

  她垂着脑袋,浑身上下都湿淋淋的,怎么看都没有刚刚在房间里和他拍板叫嚣的气势。他顿了顿,恶劣地开口:“喂。”

  虞若安下意识地仰起头,一条大毛巾从天砸来,正好盖在她的脑袋上。

  她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的脑袋从毛巾中拯救出来,就看见姜言满脸嫌弃的表情:“笨死了。”

  笨死了?

  下一秒,一双大手接过了毛巾,动作不算温柔地替她擦着头发和脸,一边擦还一边嘲讽她:“你不是说要回房间洗澡吗,怎么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一样蹲在我的房间门口?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很过分?”一连几个问题,气都不带喘一下。

  她非常想测一下姜言的肺活量到底有多大。

  不过在测肺活量之前,她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为什么会开门?”

  她以为两个人在吵架,或许还会冷战一段时间,直到他们两个人其中一方被说服。

  沉默了片刻,姜言将毛巾盖在她的脸上:“我如果不开门,你是不是就直接出任务去了?”

  毛巾下面,虞若安的脑袋小幅度地点了点。

  “你这么弱要怎么一个人出任务?”他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要是你死了,就没有编剧帮我复活我哥了。” 宠溺技能全面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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