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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次动物园侦察

　　1967年6月6日，星期二，凌晨4:30

　　当欧·施鲁特拿着一串钥匙叮叮当当地走过正门过道的时候，我的身体彻底冷透了，赶紧埋到树篱的底部；有那么一小会儿，我蹲着身子沿树篱走过去，看着他顺着小道走下去。他踉踉跄跄地走出小型哺乳动物馆，走下洒满血色光芒的楼梯。

　　欧·施鲁特居然在上班时间喝酒！还抽大麻、吃迷幻药或兴奋剂。或许，欧·施鲁特还把海洛因分给动物们。

　　上帝啊，他太可怕了。他看上去浑身脏兮兮的。一条裤腿没有塞进作战靴里，一块肩章由于扣子没有扣好而歪斜在肩膀上，手电筒胡乱晃动着，手里的那个钥匙串活像一个大狼牙棒。

　　或许他的脑子被某种黑暗的潮汐力量——几乎是月亮般的力量——拉扯坏了，然后又变回原来的形状。或许，欧·施鲁特平均一个晚上要经历三次这样的变化。

　　不管他的疯狂要经历什么样的周期，无论现在处在什么阶段，他对我产生的影响都是催眠性的。我在小道上蹲得太久了，要不是他突然对着猴区的大叫声把我吓醒，使得我赶紧爬回我的树篱掩体，我恐怕就要被他的两只脚踢得目瞪口呆了。

　　“拉乌夫！”他叫起来——或许他还记得那只狒狒，“拉——乌——夫！”但是所有的灵长类动物都一动不动——它们要么在恨他，要么在可怜他。

　　当他再次沿小道走下去的时候，他发出了咆哮声。

　　“啊啊啊啊。”他轻轻地叫着，“呜呜呜呜。”

　　这个时候，那些散养的各种各样的动物正在开会呢，它们受到他的吼声的惊吓，乱跑着挤在一起，但神情是闲淡的。欧·施鲁特沿着我的树篱走过来，眼睛也紧盯着树篱。当他转向通往啤酒花园的小道时，我蹲着身子飞快地跑到树篱的尽头，看着他继续往前走。他现在慢悠悠地走着，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趾高气扬，我可以这么说。他旋即转回身，面对着散养的各种各样的动物。

　　“都醒来了？”他喊道——这喊声如此尖厉，那头小小的西藏野驴，一下子吓得冲出了兽群。

　　现在欧·施鲁特昂首阔步地向啤酒花园走去——我能看到的就是这些了。他在那头著名的亚洲黑熊前面几英尺远的地方停下脚步，然后身子朝它的铁笼斜靠过去，用那个钥匙圈敲打着栅栏，就像敲着大锣似的。

　　“你骗不了我，”欧·施鲁特大叫道，“你蹲在那里似乎睡着了，其实是在密谋伏击我！”亚洲黑熊不断地用身子往铁笼上撞——那吼叫声之大，是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把别的大猫都吓到了。它们不敢对着它回叫，只是在那里不断咳嗽，发出与它们的身份不相称的喵喵声：噢，快来喂我，不要忘了——我可要吃欧·施鲁特或别的什么人了。上帝啊，不管怎么样，你千万不要把那头东方熊放出来。噢，求求你，不要放它出来。

　　欧·施鲁特大胆地奚落着亚洲黑熊。亚洲黑熊筋疲力尽，瘫倒在铁笼前部，它那巨大的前爪死命地抓着铁笼边上的安全绳和小道上的花生壳——它竭力伸出爪子，但还是够不到欧·施鲁特，离他还有六英寸。

　　欧·施鲁特继续往前走，依然放肆地做出挑衅动物们的种种举动。我听到他向北极熊区域扔了一块石头。

　　他现在离我还不够远；我猜他现在还在多种类水禽馆的池子边。我相信我听到了他朝池子扔石头的声音——不时地惊起一只愤怒的稀有水禽。

　　让欧·施鲁特继续放肆。让他走到厚皮动物馆去，让他惊醒犀牛，让他的钥匙串的叮当声在河马馆回响。当他走到动物园尽头的时候，我就要去小型哺乳动物馆的迷宫，去看看那里到底是怎么个情形。

　　如果有时间，我心想还得干点别的事。那件事很容易做：将安全绳往著名的亚洲黑熊的铁笼靠近六英寸或一英尺，移动起来应该不难的。柱子之间绑着的就是这样一根绳，这些柱子底下是难看的混凝土柱基，这些柱基当然不是不能移动的。

　　欧·施鲁特，那样会把你怎么样？把安全绳缩短一英尺左右——那样的话你就靠黑熊更近了，而你自己并不知道。等你再摇头晃脑地经过这里的时候，我们就看你愚蠢的头被黑熊一下子掰下来。

　　现在，如果我听到的就是他的声音的话，那么他现在正对着大象嚷嚷，对它们不睡觉的偏执行为表示同情。他现在走远了。 放熊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