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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版希格弗里德·加沃特尼克自传:前史Ⅱ (继续)

放熊归山 (加)约翰·欧文 5921 2021-04-11 0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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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选版希格弗里德·加沃特尼克自传:前史Ⅱ

  (继续)

  参加过1939年大奖赛的这辆500cc摩托车可以达到每小时90英里的速度,可以达到每分钟8000转的转速,如果去掉不必要的部件,速度甚至可以达到每小时150英里。我父亲在1942年春天开上了这辆赛车,但他被允许的最高速度是80英里每小时。我父亲的摩托车上有一个必不可少的“部件”,就是坐在后座的戈特洛布·伍特——他对着我父亲靛蓝色的头盔的耳洞不断发出驾驶指令,纠正我父亲的动作。

  “你现在应该换成3挡。你刚才2挡的时候车子倾斜得太厉害了。你太紧张了,你握得太紧了,两只手会抽筋的。下坡的时候绝不能使用后刹车。如果要刹车,就用前刹。如果你再刹后刹车,我就要把它拔掉。你太紧张了,你知道吗?”

  对于我父亲这么善于伪装他以前没有开过摩托车这件事,戈特洛布·伍特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在伍特被迫拔去后刹车之后,他才问起我父亲住在哪里,靠什么为生。“做些文书工作”,我父亲告诉他——有时也为在地方政府任职的亲德国的斯洛文尼亚人和克罗地亚人做点翻译工作。伍特以后再也没有问起。管他怎么理解呢。

  说乌斯塔沙亲德,可能是不完全公平的,但他们是倾向于胜利者的,这样说是没错的——在1942年春天,德国人依然所向披靡。这时甚至出现了一支穿上了德国国防军制服的乌斯塔沙民兵。事实上,斯里夫尼察家的双胞胎兄弟是有国防军制服的,但他们只在重大场合或夜间出门时才穿。双胞胎兄弟不属于我父亲所知的任何一支部队。比杰罗又一次训斥他们居然弄到了这身制服,他们还对制服做了些改动。领导斯里夫尼察家的乌斯塔沙成员对此十分震惊,把双胞胎兄弟称为“关系的破坏者”。

  “我们家,”托多说,“从来不怕破坏任何一种关系。”

  在1942年春天,托多非常焦躁粗暴。在所有的任务完成之后,乌斯塔沙不是对伍特失去了兴趣,就是放弃了这样的希望:伍特会出卖足够重要的情报以获取高身价。至少,只要德国还是胜利者——只要乌斯塔沙还是倾心于胜利者——伍特似乎是很安全的,不会招致报复。伍特唯一感到心中不安的事是,他在摩托车巡逻队藏着一辆大奖赛赛车——本来这个巡逻队只能拥有慢速的、不那么精致的军用摩托车。还有齐万娜·斯洛博德——伍特的情人,土里土气的塞尔维亚女人。她最后成为塞尔维亚人更多的是出于偶然,而不是出于意愿——在官方文件上,她被称作“政治上的局外人”,原因只是,她的情人包括了所有可以想象的政治人物或与政治无关的人物。所以,他们不能因为她而对伍特定罪。星期天是自由支配的时间,伍特开赛车,与我父亲交往,这都是在他自己可以支配的时间里做的事。甚至可以说,伍特的星期天活动显示了作为摩托车巡逻队领导的额外的努力——积极锻炼身体。乌斯塔沙在这一点上无法抓住戈特洛布·伍特的任何把柄。

  “我们可以偷走他心爱的赛车。”比杰罗提出了这样的建议,“那样就会诱使他做出愚蠢的事来。”

  “我们可以偷走那个塞尔维亚女人。”满心妒忌的芭芭嘟囔着说——我父亲说芭芭是一只爱吃醋的癞蛤蟆,“我们需要找一辆货车来装她。”

  “依我看,”朱尔卡说,“伍特更喜欢那辆赛车。”

  “那当然。”我父亲表示同意,“但是偷车并没有用。他有极好的军事手段把它找回来,至少有这寻找的手段。我不确定,德军是不是在意他拥有一辆赛车。”

  “那么,我们就杀了他。”托多说。

  “乌斯塔沙,”比杰罗说,“必须做到合法行动。”

  “乌斯塔沙快让我闷死了。”托多说。

  “乌斯塔沙必须做到路线正确。”比杰罗说,“伍特是一个德国人,而乌斯塔沙现在站在德国人一边。要点是,要让伍特变成一个坏德国人。”

  “这不可能。”我父亲说,“他怎么都不想成为一个德国人,所以怎么可能让他成为一个坏德国人?”

  “呃,”比杰罗说,“我想乌斯塔沙已经对他不感兴趣了。人们总在不断改变立场,乌斯塔沙必须与胜利者站在一边。现在这样做不像以前那么容易了。”

  因为这场战争有太多的附属战争,所有的人都在改变立场。在1942年春天,全球的共产党媒体突然对切特尼克上校德拉扎·米哈伊洛维奇改变了看法。被怀疑建在俄国的自由南斯拉夫电台报道说,德拉扎·米哈伊洛维奇和他的切特尼克与德国人站在了一起。自由南斯拉夫电台——甚至BBC都转发了它的报道——说,一个铁匠的儿子是唯一的自由战士。约瑟普·布罗兹·铁托是当地抵抗组织的领导人,南斯拉夫的保卫者是共产党游击队,而不是浑身长毛的切特尼克。俄国人似乎看得更远。他们怀着非凡的乐观情绪,越过德国人,看到了南斯拉夫更关键的问题。

  等战争结束,谁将领导这个国家?

  “共产党人。”比杰罗·斯里夫尼察说,“这是显而易见的,真的。切特尼克在打德国人,游击队在打德国人,过不了多久,所有红军就会来到这里——打德国人。打败德国人之后,游击队和红军就会联手打切特尼克,说切特尼克是站在德国人一边的。好的宣传才是关键。”

  “一个神圣的计划。”托多说。

  “宣传是很重要的。”比杰罗说,“看,切特尼克打败了波斯尼亚的德国人,对吗?但是自由南斯拉夫电台说,是游击队打败的:游击队发现切特尼克穿着德国国防军的制服。”

  一听到比杰罗提到制服,加夫罗和卢特沃马上换上了他们的那身制服。

  “十足的傻瓜。”朱尔卡说。在厨房里,美丽的达布林卡在洗酒杯。我的父亲不敢再往她身上看。

  “这样我们又回到伍特的问题上了。”比杰罗·斯里夫尼察说。

  “我看不出其中有什么联系。”托多说。

  “因为乌斯塔沙需要搞清楚,”比杰罗说,“伍特是一个德国人。德国人杀切特尼克-塞尔维亚人,最近又杀起了游击队。游击队杀切特尼克-塞尔维亚人,最近又杀起了德国人。乌斯塔沙杀德国人想杀的人,但是他们不杀游击队,如果他们能忍住的话。”

  “我们不杀游击队?”我父亲问。

  “因为,”比杰罗说,“乌斯塔沙很快就会替游击队杀德国人,因为游击队是最终的胜利者。”

  “那又怎么样?”托多说。

  “那么,谁是人人都想杀的人?”比杰罗问。

  “塞尔维亚人!”托多说。

  比杰罗·斯里夫尼察最后说:“那么必须有一个塞尔维亚人来杀死戈特洛布·伍特。因为乌斯塔沙将支持德国人的杀人比例,死了一个德国人伍特,就要杀死一百个塞尔维亚人。这样德国人就得到了安抚。当红军和游击队联手将德国人赶出南斯拉夫时——乌斯塔沙的机会来了,他们因为杀了塞尔维亚人,杀了那些卑鄙的切特尼克,就获得了好名声。于是,游击队就很高兴有乌斯塔沙这样的朋友。乌斯塔沙也很高兴,因为他们挑到了赢家。当然他们必须与戈特洛布·伍特算账。现在我问你们,那个想法怎么样?”

  “那么,哪个塞尔维亚人去杀伍特?”我父亲问。

  “你,”比杰罗说,“只有你才能让这一切显出是齐万娜·斯洛博德干的,她是一个正宗的塞尔维亚人。然后你也必须杀死她。这样,乌斯塔沙和德国人就会抓住其他的九十九个塞尔维亚人,杀了他们——以完成事先公布的那个比例。一百比一,明白吗?”

  “比杰罗有使每一个人都高兴的本事。”托多说。

  但我父亲说:“我不想去杀戈特洛布·伍特。”

  朱尔卡将她的两个大腿啪的一声合在了一起。在厨房里,达布林卡打碎了一个酒杯。

  “噢,上帝啊。”芭芭说。

  我父亲对比杰罗说:“如果事情按照你说的那样发展,那么这场战争就要关涉伍特了,不是吗?你说过,乌斯塔沙已经对伍特不感兴趣了。”

  双胞胎兄弟进来了,一身制服,神气活现地在大家面前走过。

  比杰罗说,语气非常平静:“注意了,可以在一个星期天动手。看到双胞胎兄弟的制服了?你可以用纸袋装一套走。你知道,伍特总是没完没了地洗澡。注意到抽水马桶后边的水箱盖了吗?是瓷器做的,对吧?很重很重。所以,等齐万娜去取烤箱里的糕点时,你就趁伍特不备,将水箱盖砸向躺在浴缸里的伍特。应该轻而易举地将他淹死在里面。伍特侧身挂的那个枪套在哪里?挂在浴室的镜子边上,不是吗?赶紧取下枪,等齐万娜进来,就一枪崩了她。然后你就换上这套制服,打电话给德国摩托车巡逻队指挥部。不要忘了,这是星期天,军营里没有人在训练。德国指挥部以为你是伍特手下的一个驾驶员——你知道他们的名字,随便报一个就是了。注意不要用错你的不规则动词。你可以讲几个有关这个塞尔维亚女人的故事——你听说了有人要谋杀伍特,但你来得太迟了。在斯洛文尼亚和克罗地亚,有两百多万塞尔维亚人。乌斯塔沙和德国人可以在斯洛文尼格拉代茨城里抓到九十九个塞尔维亚人。然后将他们在同一天打死——我不会对此感到惊奇的。”

  但是我父亲说:“我喜欢戈特洛布·伍特。”

  “是的。”比杰罗说,“我也喜欢他。”

  “我们都喜欢戈特洛布·伍特。”托多说,“但你喜欢我们给你的工作,对吗,弗拉特诺?”

  “他当然喜欢。”比杰罗说,“你为什么不试一试制服,弗拉特诺?”

  我父亲后退到厨房门口,他可以听到身后洗碗布擦酒杯的吱吱声——达布林卡快速移动的手指发出了紧张而高亢的摩擦声。

  “你为什么现在不试一试这身制服?”托多说。他一把抓住了离他最近的卢特沃,把卢特沃身上的裤子一下子扒到脚踝,突然跳了起来,飞起一脚,将可怜的卢特沃踹到地上。

  蹼足的芭芭用脚捅了捅还穿着制服的兄弟加夫罗,要他看看被脱得光光的卢特沃朝天仰着的脸。加夫罗真不愧是卢特沃的双胞胎兄弟,他马上把自己身上的制服脱了下来。托多将两套制服收起来,扔到厨房门口我的父亲眼前。

  “你自己挑一套。”他说,“哪一套都行的。”

  我父亲退进了厨房,听到温柔的达布林卡又打碎了一只酒杯,正要上前帮她的忙,达布林卡用纤细的手腕划过他的肩膀。她那少女的漂亮手指紧握着打破了的酒杯脚,用细细的玻璃尖对着我父亲的颈静脉。

  “请你试一试那套制服。”她对着弗拉特诺发红的耳朵说。这是她对他讲过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的一句话。 放熊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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