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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雨玲到底没有舍得将手机扔到地上，并且在前夫第三次将电话打进来之后十几秒钟的时候接通了电话。按下屏幕右下方那个绿色虚拟键的那一瞬间，程雨玲蓦然感觉到那个给她带来太多麻烦太多痛苦的混蛋居然还像一棵顽强的绿树一样扎根在她灵魂最深处，以至于想要彻底拔除就必须把自己也拉扯得血肉淋漓，而她又是那么地怕疼，甚至一想到淋漓的血肉就会浑身颤栗。
“你还有脸打我的电话！啊，你的脸皮厚度简直堪比地球直径！”程雨玲竭尽全力压制着心头的怒火，努力用平缓的语气讥嘲着质问高进。
“玲儿……”高进在电话那头扯着哭腔，刚一叫出前妻的名字便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程雨玲的心脏猛地连续颤抖起来，在电话这头也是一时失语，她已经记不起来有好久没有听到“玲儿”这个称呼了——那是高进对她的专用称呼，除了他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曾经那样称呼她。
忽而，她真得好想顺着无线信号，飞越时空窜到那个王八蛋跟前，狠狠地一个接一个扇他的在耳刮子，愤怒地问他还有什么资格用曾经专属于他对自己的爱称来称呼她！
这样想着，她终于咆哮起来：“高进，你给我听明白了，我早已经不是你的玲儿了，早已经跟你势不两立了！”
“对不起，我错了……”高进马上嗫嚅着道歉，顿了顿，又低声哀求着前妻：“但是我现在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好来求你了……”
“说吧……什么事？”程雨玲的心也忽然软了一些，虽然声音依旧很冷，但是语气却和气了许多，很像是在跟前来拜访的供应商公事公办地谈业务。
“能不能帮我在江东找或者上海找一个像样一点的工作？求求你了！”高进又快哭出来了，程雨玲在电话这头完全能够想像出他此时此刻蔫头巴佬可怜兮兮的样子，哎，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落到这个地步，想来也确实可怜！
“你这么大人，好歹也是大学毕业，怎么找工作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来求我呢？当初堂堂高专员的气势哪里去啦？”程雨玲不想随随便便地答应他——更何况她现在还根本就不清楚他之所以来求自己的情由，所以便依旧不依不饶地享受着口舌之快，只是，说话的语气不那么张狂而已。
“玲……”高进犹豫着，像是鼓了很大的勇气，大声地在电话那头依然带着哭腔：“你能花一点时间听我把话说清楚吗……”
“你说吧……”程雨玲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自己的前夫大概是真得走投无路了，心又比刚才更软了一点，终于用真正平静的语气淡淡地吩咐他道。
“回到江苏老家之后……”听出了前妻声音终于变得接近温和了，高进如蒙大赦，缓缓地诉说道：“本来，我想，就在老家找个工作算了，但是我妈……哎，你也是非常了解我妈那个人的……隔三差五地为我在上海做的那档子混账事对我搞大批判……弄得左邻右舍外带着许多七大姑八大姨都知道了那件事情……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确实是个混蛋，但是还知道要起码的面子！如今，在老家是混不下去了……”
“你不会自己去找个工作吗？难道上海也好江东也罢，还能少你一口饭吃吗？”程雨玲不耐烦地打断了高进的啰哩啰唆，虽然她基本上确信高进的话应该没有扯谎，但还是希望他能够把话说得简洁明了一些。
忽而，程雨玲竟然又不自觉地想到了高进的妈妈——她以前的婆婆，那确实是一个厉害角色——在他们当地街道是有名的母老虎，但是对她却很好，甚至让十四岁就没有了亲娘的她一度感觉到重新享受到了久违的母爱，尤其是，有一段时间，她一直生病，婆婆特地跑过来，天天照顾她，想着心思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还搜肠刮肚地给她讲幽默笑话故事，就像哄小孩……
“哎……”程雨玲不由得叹着气摇着脑袋想：“这么厉害的一个母亲怎么就管不好自己的儿子呢！”
正当程雨玲想着前婆婆的种种好处的时候，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的高进重又开口说话打破了她的沉思默想：“我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你也别提我那个什么大学学历了，现在新人辈出，像我这样知识老化了的大学生已经一无是处……在隆润江东分公司和新厂房建设协调办公室待得太久了，我如今除了在车间里或者工地上对别人指指点点，已经什么也不会了！现在，我必须得从头开始，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头，甚至，我也不知道应当在什么地方开这个头……反正，江苏老家肯定是待不下去了……除了老家，我熟悉的地方也只有上海和江东了，而上海……你知道我在那里干了混账事情栽了跟头……所以说老实话，除非是副不得已，也不想再重新到那里去……看来，也好在江东混了！所以，我求求你，麻烦你，看看能不能在江东帮我找个适当的工作……哎，也怨我，以前也没有想到在江东积累一些真正有用的人脉……哎，但是，我无论也不想到自己会有这样一天……哎，现在，我不敢奢求像以前在隆润江东分公司那样的待遇……但是也不想当保安或者到工厂里去卖力气……哎！”
听着前夫可怜巴巴地絮叨了小半天，程雨玲心中的恻隐之情也越来越强烈，在他啰嗦完之后，沉吟了好久，才“哎”地叹了一口气，说：“真不知道应当怎么说你了……要不然这样吧，这几天我先帮你找找看，同时呢，你也自己再找找，许多公司企业也都即将陆陆续续地开门上班了，应该有很多机会的……所以，也不要太着急吧，还是要相信机会一家会有的！”
“那好！那好！太感谢你了！”高进忙不迭地连声说，可能是说话太急而扯着嗓子了，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怎么啦？”程雨玲在电话这头关切而焦急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感觉到嗓子有点疼！”高进慌里慌张地对前妻解释着，顿了顿，又努力大声地带着央求的语气说：“工作的事情一旦有了消息马上打电话给我啊！”
“你放心好了！”程雨玲平静地回应着前夫的焦虑安抚着他，旋即，又补充着说：“不过，你自己也要努力啊，不能太过于指望着我！”
说到这里，程雨玲打住了，在脑子里想着接下来该再说些什么，但是一时也想不到跟电话那头的那个混账无能的男人还有什么可说的，于是，便说道：“没什么事情……我就挂电话了啊！”
“别！”高进急忙哑着嗓子叫了起来。
“还有什么事？”程雨玲有些不耐烦了，但是仍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还算平静。
“小苒……”高进犹豫着，一边思忖着一边小心翼翼地问：“小苒……出国留学的费用……现在应该有着落了吧？”
“这事不用你管！”程雨玲深深吸了一口气，毫无征兆地再次爆发了，被全力压制着几乎已经快要熄灭的心头之火一下子又死灰复燃了，仿佛高进刚才那一句对不识时务的对女儿的关心就是一桶汽油……
今天的气温陡然长到了二十二度，仿佛已经进入了真正的春天，心里烦躁加上突然的“高温”，使得程雨玲的心里愈加烦闷，便索性脱掉外套，穿着羊毛衫倚在亭柱上。
此时此刻，因了高进在刚才那通电话里最后纯粹多余的一句蛇足之言，她对那个无赖前夫的恻隐和同情又荡然无存了，心里面又一个劲地在咒骂着那个家伙：“让你没有工作！让你活活急死吧！”
不知不觉地，程雨玲也觉得一个人生闷气是一件颇为无聊的事情，无奈地吐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这个小亭子里坐在自己对面的一对老人，心里而莫名其妙地惆怅了一下，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亭子边上，数着不多的几阶台阶，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刚刚双脚踏上了亭子外面柔软的草地上，电话又响了。
这一次，是杨光耀打来的。当然，一看到“杨光耀”三个字，程雨玲马上就知道了对方打电话的来意，但还是拿着架子等铃声持续响了十多秒钟才一边在松软枯黄的草地上走动着一边接通了电话。
“杨总，新年好！”程雨玲不咸不淡地问候了一声，懒洋洋地显得有些疲惫。
“程部长新年好！”杨光耀热情地回应着程雨玲的问候，听出了她的声音似乎不太对劲，马上关切地回问道：“怎么？程部长好像有点不舒服啊？呃，我听你的声音是这种感觉，当然喽，我希望自己是胡乱猜想，是胡说八道！”
“其实，杨总也没有猜错，我这几天是有一点小小的不舒服。”程雨玲依旧不咸不淡地回应着杨光耀，她现在已经没有把握能够再把他引上钩了，但是她想，既然这次他主动打来电话，或许说明他有所转变也不一定呢，于是便耐着性子和这个家伙周旋以见机行事。
“我这几天打算去一趟上海，不知道程部长能不能拨冗一见？”杨光耀看来今天有些性急，很快就说到了打来这个电话的目的和正题。
“我这几天在江东陪我爸。”程雨玲淡淡地说。
“噢……”杨光耀似乎是有些意外，旋即顺着程雨玲的话说道：“那更好了，程部长看一下，就在今天或者明天，我们一起吃个饭，怎么样呢？”
“那我先谢过杨总的盛意咯！”程雨玲客气地说，顿了顿，接着说道：“明天吧，今天刚刚跟我哥我姐他们在临江渔庄吃过了，现在肚子里面的东西还没有好好地消化呢！”
结束了和杨光耀的通话，程雨玲微微喘息了一会儿，拨通了胡不闹的电话，她知道，自己的男朋友现在正在他表姐那儿为他自己的前程进行一番艰难的谈判，当然，她也自信地认为，胡不闹如果这次谈判能够成功的话，不但将给他自己在隆润集团带来一个美好的前程，肯定也将惠及于她这个做女朋友的。
想到这里，刚才一直郁闷恼火的程雨玲的脸上忽而不知不觉地浮起甜美的笑容，仿佛她现在不是一个离异之后梅开二度的中年妇女而是一个青涩的初恋少女……
杨光耀将手机随手朝沙发上一扔，来到落地窗前，推开一扇窗玻璃，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挟带着温热腥气的江风的空气，看着眼底有如一条宽阔白练的万里长江和江岸边蚂蚁一般来来往往的游人，失落和怨恨在心里面无边无际地弥漫着，残忍地吞噬着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和灵魂的每一个角落。
昨天，艾丽丝终于在杨光耀给她打了无数个“无人接听”的电话之后回电话了。当终于接到那个仿佛渴盼了一辈子的电话之后，他马上便咧开嘴巴哭了，赶紧伸手抹了一把眼睛，激动的泪水在脸上横七竖八，竟然将手机抓在手里任由铃声激荡着而忘记接通。
直到铃声终于戛然而止，杨光耀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下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赶紧又给艾丽丝把电话回拨过去，一边等着那一头的艾丽丝接通电话，他又在心里面紧张地想，艾丽丝会不会误以为他故意不接电话而怪罪于他……
然而，杨光耀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没有等几秒钟，电话便被艾丽丝接通了，日思夜想念兹在兹在美妙天使声音终于在耳边响了起来。
“杨总，你好！”艾丽丝的开场白问候平平淡淡还带着恶俗的客套，但是杨光耀却觉得虽然是白开水一杯，却是无比地自然而实在，丝毫也不介意那个让自己快要想疯了的女孩竟然以“杨总”来称呼自己。
“艾丽丝，你现在到底在哪里，我这就过去找你接你来江东！”杨光耀虽然感受着艾丽丝的客套，但是却没有以客套回应客套，而是马上便焦急地发出了内心之中已经深藏太久快要发霉了的呐喊。
“我现在不在四川的任何一个城市，也不在重庆，当然也不在江东……”艾丽丝依旧语气平淡，连着说了几个地方之后，她好像是有意吊自己前东家的胃口似地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且，我永远也不打算来江东了……本来，我也想到永远不再去上海，但是想到毕竟上海是全中国最重要的人人向往的中心城市，发那个誓，我实在没有底气……”
“那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快说呀，急死我了！”杨光耀焦躁而粗暴地打断了艾丽丝的话，虽然艾丽丝的声音传到杨光耀的耳朵里让他感觉到有如天籁，但是他终究还是无法忍受只有废话而无实质内容的天籁。
“杨总，直到昨天，我爸才打电话告诉我，说你去过我们家了。在这里，我衷心谢谢你能够跑那么老远去看望我，也深深为你白跑了一趟而感到歉疚！”艾丽丝回避着杨光耀的问题，用仿佛在念稿子似的语气说：“另外，由于到了一个新地方，我启用了一个新的号码，原先江东的号码卡被我取出来了，直到昨天我换了一部又卡双待的手机才把江东的号码卡又插进去了，也才得知你这一段时间给我打了几百个电话……真得很抱歉，请相信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的电话！”
“艾丽丝，你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我要过去，我马上过去！”杨光耀突然吼叫起来，好像突然患上了歇斯底里症。
“杨总，你何必这么激动呢！”电话那头的艾丽丝仍然一副淡然的语气：“谢谢你曾经对我的关照……我想要对你说的话，其实在委托我爸转交给你的那封信里面已经全部说完了。只是，我不知道你这几天里给我又打了几百个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与我过去在耀元装饰公司上班的时候有关的要紧事情找我，所以我才特地打电话给你问个清楚，如果真有什么问题的话，请你告诉我，我会尽力回忆着跟你说明白的！”
“肯定有要紧事！”杨光耀忽而好像落水者在死死挣扎之中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赶紧接着艾丽丝的话大声说道：“你现在走了，我们隆润集团江东新厂房那个项目怎么办？艾丽丝，我这就去接你回来，公司需要你！公司离不开你……当然，我更需要你，更离不开你！艾丽丝，你给我听好了，你不能离开我！”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狠狠地吐了几口长气，像是经历了一次长跑，在喘息之中，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跟艾丽丝说话的时候好像有些表达欠妥或者没有说出能够让她动心的东西，赶紧又将手机话筒凑到嘴边，扯着嗓子叫喊着：“艾丽丝，请你不要离开我，我无法承受没有你的日子！艾丽丝，求求你回来吧！”
说到这里，他又顿住了，几秒钟之后，他拼力叫喊起来：“艾丽丝，请你给我听好了，上次我去你们家的时候，是带着钻戒过去的！现在，请你明确告诉我你到底在哪里，我一定要马上飞过去把钻戒戴到你右手无名指上！”
“杨总！”艾丽丝显然丝毫不为杨光耀带着乞求的叫喊声和他口中的钻戒所动，依旧满口的风淡云轻：“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绝对离不开谁，地球离了谁都是照样转动，耀元装饰公司没有我还是一样正常运营，没准还会运营得更好！”
“不！艾丽丝，你胡说！”现在，杨光耀简直有些口不择言了：“耀元装饰公司不能没有你，我们如果想要得到隆润项目，更不能没有你！”
“杨总，还有别的事情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挂电话了，现在我有些忙，实在不能再陪你聊天了，真得很抱歉！”艾丽丝在电话那头传过来的声音虽然还是平静和缓，但是已然明显地流露出厌恶的情绪。
“不——”杨光耀着急地叫喊着：“你千万不要挂电话，艾丽丝，我还有好多话想要对你说呀，请你仔细地听着……”
然而，杨光耀说着说着，只听到话筒里传来一声尖锐的急促的“嘟——”，他赶紧徒劳地对着话筒又大声地叫喊了几句艾丽丝，然后沮丧地将手机移到眼皮底下，无可奈何地确认电话已经被艾丽丝挂断了。
又抹了一把眼睛，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之后，杨光耀又接连重拨了几十次艾丽丝的号码，但是每一次听到的都是冷冰冰的电脑合成语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也不知道又经过了多久，杨光耀的脸干了又湿了，湿了又干了……他才像个活死人一样起身来到厨房——将他从意识僵死之中唤醒的是身体对饥饿的本能反应……
吃了一碗没滋没味的面条，杨光耀开始思考起明天来。
噢……明天……他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确信自己是真得处于意识清醒状态，然后努力地想着明天。
噢……想起来了，明天是耀元装饰公司年假的最后一天，后天公司就要正式开门营业了，新的繁忙紧张刺激的一年又要开始了！
噢……对了，他杨光耀——杨总后天必须得去公司，虽然说前台小姑娘有公司里除了总经理办公室和财务室之外的全套钥匙，但是他也必须去，因为公司里上上下下都等着他去发开年红包呢……哎，以前，这个工作都是童馨去做的……本来，童馨走了之后，他还想着要让艾丽丝在今年春节之后来做这个工作……可是，现在艾丽丝也不会再出现在耀元装饰公司了，这个工作只好由他杨总亲自来做了……哎！艾丽丝，你太心狠了，你太恶毒了……
后天的事情有了着落了，那么明天呢？明天该干些什么呢？对呀，我们总不能越过明天直接去过后天吧。
是呀，自打从四川回来之后的这宝贵的几天，都因为一直忙着无休无止地给艾丽丝打电话而白白地浪费掉了，所以，宝贵的明天是绝对不能再浪费了！对，明天绝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一定要拣最要紧最紧迫的事情去做！
眼下，什么事情最要紧最紧迫呢？对，是隆润项目！眼下，对他杨光耀来说，实在是没有比隆润项目更要紧更紧迫的事情了！
这样想着，杨光耀来到书房，打开了电脑，他决定还是一分钟也不要耽搁了！据说，某些地方为了治理机关拖延症而专门成立一个滑稽搞笑的所谓“马上办”办公室，他杨光耀今天决定效之法之，也成立一个“马上办”单人办公室并且一秒不拖地马上办公，哼，一定要让那些公家单位看看他一个私企老板的办事效率……
杨光耀在窗前一忽儿想着昨天艾丽丝给他带来的沉重一击，一忽儿想着刚才跟程雨玲的通话，沉思了好久，直到眼看着那一轮血红的夕阳没入遥不可及的天际，才转身重又回到书桌旁边坐下来，开始写今天的工作日志，并筹划着明天将要请程雨玲吃的那一顿饭——是呀，鸿门宴不好好地布置安排一下又何成鸿门宴呢……
次日，杨光耀和程雨玲胡不闹在酒桌上谈笑风生，席间，程雨玲直截了当地明确提到了现在正为小苒的出国留学费用而焦头烂额的事情，事到如今，情况急迫，她觉得实在是没有必要在斯斯文文地“犹抱琵琶半遮面”了，既然想要利用手中所掌握的权利做交易，那就索性撕下斯斯文文的面纱吧，还要那一份所谓“领导的清高”有什么用！可不是吗，清高能够当钱花吗？能够变成欧元给小苒带到法国去吗？
“如果杨总要是愿意在我女儿的事情上帮忙的话，我肯定也不会忘记杨总！”程雨玲现在已经不想顾及太多了，干脆把话说得简洁而又明了，说过了还目光直直地逼视着杨光耀，让杨光耀根本就找不到任何装糊涂的借口——呵呵，上一次在电话里，让你这头狡猾的狐狸得意了一回，今天还看你如何逃脱我的猎枪！
“杨总啊，程部长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就看你怎么表态啦！”胡不闹坐在打横的位置，一边捂着嘴剔牙一边给程雨玲帮腔：“当然了，杨总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其实也用不着我说废话提醒啊！”
“我很欣赏程部长今天的直率！”杨光耀放松地歪着脑袋睨着眼睛，眼睛里流露着“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情，笑着说：“这才是做生意的样子嘛！如果以前早就这样说，那该有多好啊！这不，交易终于摆明了，我们大家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不用互相揣度着打哑谜，哎，想想，那样多累啊！”
“以前不是跟杨总的关系还没有混到今天这个程度嘛！”还没等程雨玲开口，胡不闹便着急地帮她解围。
“谢谢程部长和胡总看得起我，把我当真朋友！既然大家是真朋友，我也就不遮遮掩掩地说话了啊！”杨光耀一下子坐正了身子，看了看胡不闹，又在程雨玲的脸上扫视片刻，然后一本正经地说。
“杨总，既然你都说了我们是真朋友，那么说话又何必这么长的序言，搞得跟某些三流明星的自传似地呢！”程雨玲撇了撇嘴，调侃着杨光耀，催促他不要拖拖拉拉。
“好，既然程部长这么说，那我就干脆一点吧！我的意思很明确也很简单，如果程部长和胡总能够让我见到梁董，并且同时得到梁董和程部长一致的明确保证，我肯定会尽全力帮助程部长的！请两位领导理解，毕竟那是我做生意的成本，所以我不能不考虑！也请两位领导务必放一百个心，我杨光耀向来是说话算数的，你们可以去打听一下，我在江东装饰行业的名声可是响当当的啊！”杨光耀在程雨玲和胡不闹期待的目光注视下，不急不徐地说道，说着说着，话语之间不知不觉地流露出自得和倨傲。
“怎么样，程部长？胡总？”顿了顿，他提起筷子，眼睛在桌子上扫视了一眼，没有去搛菜，而是又接着补充着问了程雨玲和胡不闹一句。
程雨玲愣了一下，随即将目光投向胡不闹，直视着他，像是在无声地跟他说着什么，而胡不闹也好像很快就明白了女朋友的意思，略一思忖，朝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等到胡不闹再将脑袋重新在脖子上摆正了又安静了下来，程雨玲马上将脸转向杨光耀，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认真地一字一顿地说：“既然杨总这么说了，我等到明天公司一上班，就立马去找梁董！请你相信，我和胡总绝对不会让杨总失望的！当然，我想，杨总也必然不会让我们失望！”
“那是毫无疑问的！”杨光耀一脸的恳切，说话之间还附带了一个猛挥手以让程雨玲和胡不闹都能够坚决相信自己说的话可以让他们一千个一万个放心……
离开饭店回去路上，程雨玲坐在副驾驶座上，将手伸过中控台，在胡不闹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问道：“昨天和你表姐谈判得怎么样了呢？看你今天的这个样子，应该结局还算不太坏吧？”
“成果丰硕！”胡不闹马上得意地大声回道，又“哈哈”大笑了几声，接着更加得意地说道：“要不然的话，刚才在饭桌上，我哪来的底气让你尽管在今天的饭局上把话说开了说透了又示意你果断地答应杨光耀的那个要求呢！”
“衷心祝贺你！”程雨玲的脸上竟然涌起一抹好看的绯红：“看来，我现在好像应该提前叫你一声胡总裁咯！”
“哈哈哈哈……”胡不闹一下子笑得愈加放肆了：“你就给我安安静静地等着当总裁夫人吧！” 亿元大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