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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杨总！虽然说我们家丫头喜欢西洋音乐而我却喜欢民族音乐，夸张一点说也可以算是我和女儿‘道不同’，但是她毕竟是我的宝贝女儿，所以对于她能够有取得一些成绩还是感到高兴和欣慰的！哎，杨总啊，希望你也早日有一个女儿，到那时候，你就能够完全切身体会到我现在的这种高兴和欣慰的感受啦！”虽然听得出杨光耀的恭维话语里的虚伪，但是程雨玲还是很受用。
“那好啊！等我有了女儿，一定来向程部长多多取经，也把女儿培养得像你女儿那么有出息！”杨光耀继续打着太极继续淡淡地轻轻拍着程雨玲的马屁。
周旋到现在，程雨玲也感觉出来杨光耀十有八九是不会主动表态了，心中不禁有些失望。但是，她也很无奈，毕竟，这样公然索贿的事情，程雨玲还真得没有做过，以前有供应商找她办事的时候，送她一点小礼品，她都感到惶恐不安，更不要说什么请她吃饭旅游送各种卡什么的了……而且，上一次她在江东和杨光耀第一次见面时候对他说的那些非常官方的话并不是装出来的一本正经，当时她确实是想要一如既往地秉公办事……可是，这次为了女儿的前途，她一下子就放开了，决定豁出去一回！哎，女人呀，一旦做了母亲，往往会因为母爱的强大助力而做出许许多多曾经令她们想都不敢想的不可思议的事情，甚至是坏事！
看来，今天不主动出击是不行的了！此时此刻，程雨玲的眼里已然闪烁着饿狼般的贪婪光芒，仿佛看到杨光耀正像自己不肯就范的狡猾的猎物，在躲闪腾挪着，既想要到她身后的森林里捞一点食物又想要躲开她的拦截。
“等杨总有了女儿，哪里还用得着像我求教啊！像你这样的大老板，条件比我们好得多，说不定从幼儿园起就送到国外接受国际化的教育呢！”程雨玲这样想着，决定开始新的一轮话题引导，她偏偏不信邪，不相信自己的猎物今天会从自己锋利的爪牙下溜走。
“其实，我们的条件也就那样，只不过外人看上去觉得不错罢了……充其量也不过就是略高于老百姓的平均水平一点点而已。”杨光耀一听程雨玲反过来夸赞他，赶紧认真地说，那语气活脱脱就是一个富豪面对着一个企图开口借钱的穷亲戚的样子。
“哎——”程雨玲没有去接杨光耀的话，而是忽地长长叹息了一声，然后停住了，想要看看杨光耀到底会有什么反应。
“程部长，”杨光耀听罢程雨玲的叹息，沉吟片刻，慢慢悠悠地说：“怎么又忧愁起来啦？是不是担心宝贝女儿到了巴黎以后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啊？看来，你的儿女心真重啊！其实，依我看呢，你这种担忧颇有些多余，不过也可以理解……呃，当初我和女朋友去法国读书的时候，我爸妈和她爸妈也是这样担心的……哎，天下妈妈的牵挂都是一样的啊！”说着说着，杨光耀不由感慨起来，好像是挺感同身受。
“是呀，哪有当妈妈的不时时牵挂孩子的呢！”程雨玲非常赞同地说，接着，马上话锋一转，用比刚才还要发愁的语气说：“其实，更让我心焦的是……”
“噢，”杨光耀一听到程雨玲吐出“心焦”两个字，马上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的话，迅速地说：“如果程部长实在是放心不下的话，我可以跟我在法国的朋友联系一下，让他们到时候帮着你照顾一下你女儿。请程部长放心，我的那些朋友都是很正派也很有责任心和爱心的人，准保不会让你女儿在法国受到什么委屈的！”
杨光耀这话说得非常诚恳，如果要是不明就里而是光听他的声音看他的表情的话，心里肯定会有暖流涌动。
程雨玲不由得在心里恼火起来，心想，那些事情还用得着你杨光耀来操心吗？难道我在这大上海连那么一点门路都没有吗？但是，程雨玲也只好恼火地想想，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明面上发作，毕竟，在现在正在较量的这个回合上，其实是她在求着人家——只不过一定要逼着人家主动提出来帮忙以显得是人家在反求她，而且，杨光耀说得也非常对呀，听上去也是一片好心，她总不能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吧！如果那样的话，她程雨玲不也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了吗？
一时之间，程雨玲不知道说什么好，而杨光耀见程雨玲不说话，也打住了，不主动说话，好像就是专门等着程雨玲发起进攻然后再见招拆招。
一阵尴尬的沉默在两个人的手机话筒里像感冒病毒一样蔓延着，以至于两个人几乎同时都好似被病毒感染了而咳嗽起来。
“杨总……”程雨玲先停止了咳嗽，打了一个招呼，顿了顿，接着说：“凭借你们的实力，其实是有相当把握能够拿下我们江东新厂房装修项目的……当然，如果你再拿出足够的诚意就更好了！”
“谢谢程部长！”杨光耀也急着摆脱尴尬，于是赶紧就坡下驴，说：“只要能够看到希望，我就肯定会拿出足够的诚意！”
嘴上这样说着，杨光耀心里面却在想：“什么叫‘足够的诚意’！别把要我放血说得那么委婉那么冠冕堂皇！”
“杨总放心，只要我们能够好好合作的话，我肯定会尽快让你看到希望！”程雨玲马上斩钉截铁地说，想要杨光耀吃下一颗定心丸。
“相信程部长！”程雨玲话音刚落，杨光耀几乎没有一秒耽搁地回道，仿佛他已经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嗯，好的，杨总，希望是肯定有的，而且很大！那，这次，我们先就这么说定了，最近如果方便的话，你再来上海或者我再去江东，我们坐下来，当面好好聊一聊！”程雨玲说，语气是非常中肯，再次想要杨光耀尽管放心……
将手机随手扔到桌子上，程雨玲双手抱头，只感觉到脑子里一阵一阵的“嗡嗡”作响，又觉得胸中发闷。陷在那种极其难受的状态之中好一会儿，她猛地站了起来，像一只困在深谷之中找不到逃出去的出口的狼一样，在办公室里急促地走来走去。
小苒焦虑怨尤的脸不停地程雨玲的眼前闪现，她不停地把眼睛闭上又睁开，企图把女儿的那张脸从自己眼前赶走，但是所有的努力都是无济于事，毕竟，现在，她的全部世界已经被女儿占领了。
哎，现在，小苒那丫头简直是让程雨玲恨不能撕碎了生吞了！真得是太不听话了，本来高进已经跟他那个老同学说好了，等她一毕业就去那个培训机构里去，而且工资开得也不低，再说了，音乐教育以后肯定是一个大产业，往那方面发展多好……可是，那个死丫头就是不干，非说要去法国去追寻德彪西的脚步去实现什么音乐梦想！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天真，没钱你去实现什么鬼梦想！你就不能听妈妈一句话，好好地立足现实，先把自己的生活着落好了再去追求那虚无缥缈的所谓梦想，不是更好吗？要知道，梦想——尤其是像音乐这样费钱又费青春的梦想只能是有钱人的游戏……
哎，如今，小苒那丫头简直又是让程雨玲爱得忘乎所以！现在，程雨玲每当回想起离婚以后那一段孤伶仃的日子，如果没有那个丫头在身边给她无数的慰藉，她都不知道能不能挺得过来……哎，现在，可以说，程雨玲在内心深处都有些感激自己的宝贝女儿了！或许，正是因为出于这种带着感激的爱，程雨玲愿意为了这个女儿而不顾一切！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程雨玲对女儿咬牙切齿的恨意飘散得无影无踪，心里面只有满满的爱和怜惜。
哎，想想那丫头，其实也挺可怜的啊！那么小就不能同时牵着爸爸妈妈的手……这让程雨玲的心中又感到愧疚起来，觉得对不住那丫头，虽然说，当初离婚根本就不是她的错……
渐渐地，程雨玲心中又升腾起满满的恨意，现在，她恨，她好恨！那个王八蛋男人丑陋的身影像魔鬼一样恶狠狠地闯入她的脑海里，程雨玲马上闭上眼睛，毫不留情地在脑海里把他按倒，想像着他已经跪倒在自己的脚下，然后拼命地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他，甚至双手在空气中不停地挥舞着，感觉是在拼尽全身的力气抽他的耳光……
“狗日的高进，无耻、混账、不要脸！赌、赌、赌……赌你妈的个头，如果要不是替你还那些没完没了的赌博债，我现在又何至于拿不出女儿的出国费用？又何至于要低三下四地去跟那个不开窍的杨光耀和鲁治国去打太极去周旋？”终于，程雨玲忍无可忍地破口大骂。那一刻，她闭着眼睛差一点撞到了墙上，幸亏就在脑袋快要跟墙面零距离碰触到的时候，鬼使神差地睁开了眼睛。
“恶心！”又想到那个男人前一阵子竟然连嫖娼这么下作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程雨玲又好像突然吞进去了一只苍蝇，她在那一刻简直觉得自己也跟那个不成器的男人一起变得恶心起来，谁让她曾经糊里糊涂地委身那个狗日的男人和他同床共枕呢，那样不就也沾染上了他恶心的气息了吗？
在墙边呆立了一会儿，程雨玲猛地一拳向墙上砸去，又迅速地将拳头收回，舒展开手，在空中拼命地甩动着，想要缓解刚才一时赌气所带来的疼痛。
回到办公桌前坐了下来，喝了一口水，喘息了一会儿，让心情平复下来，程雨玲想要投入到工作中去，可是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小苒焦虑怨尤的脸仍然在眼前不停地晃荡着，那双充满渴望又无奈的眼睛也一直眼巴巴地死死盯着她，就仿若那丫头小时候在大街上走不动路的时候，噘着小嘴马站在路上等着她去抱抱一样……
忽而，程雨玲想到了请假，她想要回家好好地睡一觉，让自己在睡眠里躲避这一切的烦恼，于是，她拿起了手机。公司全体员工——除了董事长梁宇明和各位执行董事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时间以及她程雨玲本人之外，请假都要找管理部，而程雨玲想要请假，又需要梁宇明的秘书小李同意，当初设计这样一种制度大概是为了一种互相制衡吧。本来，程雨玲是想要打小李的电话，可是，由于拨号图标和微信图标放在两个相邻的位置，她的手一滑，一下子打开微信。她几乎不怎么刷朋友圈，虽然朋友圈里的好友不少，但是绝大多数是那些前来拜访她的供应商或是求她办事的人央求着扫码要加她的，也就根本没有什么交情——甚至连点赞之交都算不上。然而，现在她却忽然产生了去朋友圈里逛一逛的兴趣。然而，连着看了几条“朋友们”发的信息，程雨玲又兴味索然了，要么就是鸡汤要么就是丑得让人想吐的卖萌自拍，再就是各种推销刷存在感 ，正准备退出微信的时候，一条来自某个已经记不起来是谁的人发的一条链接映入了她的眼帘：震惊！世上竟然有如此忘恩负义之辈！
虽然并没有被震惊到，程雨玲还是心里一动，不由自主地点开了那条链接。仔细读过了那篇文字，程雨玲还是没有被震惊到，但是却陷入了沉思。
“太像了！果然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程雨玲惊叹着，突然“腾”地一下站起来，“啪”地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很快，她便把那个链接转发给小苒，让小苒发到朋友圈里去。她倒是想要看看那个忘恩负义的卉丫头看了那篇文字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现在，淡淡地看着坐在桌子对面的林卉，程雨玲心中竟然有一种委屈的感觉，觉得自己当初对林卉付出的那么多帮助都不值得——虽然说，当初向林卉提供帮助的时候，她是真心地并不指望林卉回报自己，但是毕竟彼一时此一时。从本质上来说，她并不是一个很豁达的人，并且也不喜欢跟别人深入交流，所以，这些天，自从对林卉和鲁治国产生了怨恨之后，许多事情在心里埋藏得时间长了，就难免会发霉甚至腐烂，就会生成毒素，慢慢地毒害她的心智，使得她会不知不觉做出错误的判断甚至会干出错误的事情来。正因为如此，在没有和林卉好好沟通的情况下，她便武断地认为林卉是根本就不想帮助小苒。想到这里，她也更加生气了，但是碍于长辈的脸面，再加之她本身就是一个面皮很薄的人，所以也不好有什么发作的表示。
和程雨玲对视了一阵之后，林卉缓缓地站了起来，将包轻轻地搁到桌子上，不慌不忙地掀开磁扣打开包，取出一张大红请柬，略微弯下腰，直视着程雨玲，双手恭恭敬敬地将请柬递给她，平静而恳切地说：“我和小鲁正月十八结婚，到时候想请程阿姨给我们主婚！”
程雨玲没有马上同意林卉的请求，而是把那张请柬打开，看了一遍，然后轻轻撂到桌子上，双手握在一起支撑着脑袋，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眼睛淡然地直视着林卉。
“请程阿姨务必要去，如果程阿姨要是不去给我们主婚的话，我肯定不会感受到完整的幸福！在我的心中，程阿姨永远跟妈妈是处在同个地位！”林卉仍然直直地站在程雨玲面前，再次恳切地向程雨玲请求着，完全像是一个倔强的女儿请求妈妈一定要答应自己一个可能让妈妈为难的要求。
“那，好吧，我去！”程雨玲说，一字一顿，像是在下决心。说罢，她又冲林卉摆了摆手，说：“卉丫头，你坐下吧，这么大一高个子站在我跟前，我好难受。”声音里又不知不觉地充溢着慈爱，像是妈妈在对自己的女儿说话。
“谢谢程阿姨！”林卉一边遵从程雨玲的指示坐下来一边激动地说。
“卉丫头啊，我倒是要谢谢你呢！亏得你还想起来过来看我，这一段时间，我被小苒的事情闹得头都大了，正烦得要命，正好你来了，就好好陪我聊聊吧。”程雨玲说，又提到了小苒的事情，很显然是故意说给林卉听的。
“程阿姨这样说我可就坐不住了！”林卉避开了有关小苒的话题，娇憨地笑了笑，对程雨玲刚才说的要向自己表示感谢的话表示着小小的抗议。抗议过了，马上又神情黯然了一下，旋即再振作起来，说：“每当听程阿姨叫我卉丫头的时候，都会勾起我的回忆，因为我现在的名字是你帮我改的……我不会忘记，在当年那个最困难的时候，是程阿姨帮我改了名字又帮我转到江东一中……正是程阿姨当初为我所做的付出，才使得我有机会慢慢摆脱了阴影，从而开始了新的生活……也才有了今天！”
说着说着，林卉的眼睛也红了起来，还一边说一边想着，仿佛又陷进了对那桩痛苦往事的回忆之中。
那个时候，林卉上高一，已经出落成了一个风姿绰约的大姑娘，虽然因为家庭条件不好而衣衫寒酸，但是逼人的青春和美丽的外貌不是破陋的衣服所能遮盖得了的，所以，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村子里，只要她一出现，都会引来很多各色各样年轻男人艳羡的目光。尤其她们家所在那个小山村里的一个大小伙子——也是一个小混混，经常在她上学放学路上尾随 着她，说些不三不四的话，甚至有时候还动手动脚在她身上这儿掐一下那儿拧一下，但是，因为少女的柔弱，也出于少于的羞耻心，她既不敢反抗，也不敢告诉母亲和老师，虽然有好几次想到要跟恩人程阿姨诉说，但是最终怕给程阿姨添麻烦再加之程阿姨又不是经常来村子里，所以只好作罢……终于，有一次，因为在学校里一点事情耽误了，林卉回家迟了，等赶到村子里的时候，已经是天已擦黑了，当她匆匆忙忙的脚步来到离自己家还有一里多路的那上没有人烟的山坳边上的时候，一个黑影猛然像个鬼魅似地窜到她的身后，罪恶的双臂一下子就伸到她的身前，一只手死死地捂着她的嘴，另一只手死死地箍着她的腰，将拼命挣扎的她拖到山坳里……
晚上八点多钟，当长年生病的母亲在年幼的弟弟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终于找到那个山坳里的时候，林卉的泪水已经流干了，站在一棵高大的松树下面，她的裙带一头系在壮实的树干上，别一头打着一个栓牛结，而身子僵直的她正努力地鼓着勇气想要将自己的脖子塞到那个栓牛结里面去……
第二天中午，程雨玲就火急火燎地赶到了村子里，将林卉接到了江东，整整陪了林卉一个星期，然后又托人找关系，把林卉弄到了江东一中，还帮把名字从林晓丽改成了林卉，想要让她从思想深处告别过去一切从头再来……
“卉丫头，别说那些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你看你，现在多好啊，在城市里扎下根了，又有了一个好老公！哎，珍惜眼下所拥有的吧，不要再想也不要再提那些伤心的事情了……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好好地把握眼下所拥有的吧！”程雨玲的脸上也涌现了一些伤感，但她马上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波动，劝说着林卉，也劝说着自己。
“程阿姨……”林卉哽咽起来，哑着嗓子说：“现在，我也不想有什么太多的表示……毕竟，说那些空话也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想说，你对我的大恩大德，卉丫头这一辈子都报答不了！所以，也请你放心，只要你和小苒有需要，我们一定会努力去帮助你们……哦不，我说错了，应该是报答你们！前一阵子，或许……我和小鲁没有能够很好地表达，所以让程阿姨产生了一些误会，对此，我们感到非常愧疚……”
说着说着，林卉站了起来，绕过桌子，来到程雨玲身边，一把紧紧搂住了她…… 亿元大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