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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宇明抓起一把沙子,在手里使劲地抟成一团,仰天一笑,展开手掌,将那个糖球一样的沙团用力一抛,立刻,那个沙团在海风中还原成一颗颗沙子,纷纷扬扬地飘落到蓝绿色的海水里,仿若一阵小雨点儿,溅起一阵水花。片刻之后,所有的水花化作一圈一圈的涟漪,推推搡搡地向茫无际涯的远方扩散而去……
“沙子终究只是沙子,再怎么捏怎么揉也难以凝聚到一起,即使表面上团结起来了,一遇到外力——哪怕是一阵轻微的海风,也就会马上恢复了乌合之众的本来面目!”看着海面上的粼粼细浪,梁宇明摇晃着脑袋慨叹着。
“老梁先生,怎么突然变得跟一个多愁善感的诗人似地啊?”金矿多眯着眼睛,凝视着远方,仿佛想要看到海的那一边的遥远的爪哇国。
“没有什么,只是凭海临风,忽然有所思有所想而已……”梁宇明向前迈了一步,将左脚伸到水里面,淡淡地说。
“是不是在工作当中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呢?”金矿多试探着问,马上又接着说道:“哈哈,我只是胡乱猜测哦,你这么大一个集团老板,凡事一呼百应,哪里会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呢!”
“哎,多多呀,你是想当然啦!想当然!另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在调笑我哦!”梁宇明扭头瞥了金矿多一眼,连连摆着手。
“当然喽,我也不会跟你说那些事情,哼哼,省得让你知道了……”忽而,梁宇明又坏坏地笑了一下。
“你不说的话,我怎么会知道呢?你不让我知道的话,又怎么会知道我知道之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又怎么会怕我知道了又将如何如何呢?”金矿多“噗嗤”一乐,绕口令似地反问道。
“之所以不告诉你,是怕你知道了以后会笑话我的哦!”梁宇明说,一脸刻意装出来的认真相。
“你怎么就那么坚定地认为我知道了你的烦心事以后会笑话你呢?老梁同志,你放心好啦,我以人格担保,我肯定不会笑话你……嗯,我的人格虽然没有82年的拉菲那般历史悠远,但是也好歹比某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十年陈酿要靠谱得多啊!”金矿多笑着说,眼睛里闪烁着一丝狡黠和诡异。
梁宇明大概是站得有些累了,索性一屁股在沙滩上坐了下来。他又抓起了一把沙子,又像刚才那样努力将那一把沙子紧紧捉在他的大手里,龇牙咧嘴地用力,想要把那一把沙子抟得比刚才那一个沙团还要紧实。但是,不一会儿,他终于还是放弃了努力,将手松开,那个沙团马上掉落到柔软的沙滩上,碎成几个小块,于是,他干脆又接连拍了几巴掌,那几个碎块马上便完全融入到整个沙滩之中,他刚才所有的抟沙努力全部白费。
“多多……”梁宇明坐在沙滩上,抬起头来,仰视着仍然站在那儿的金矿多,问她道:“你可以谈谈你对管理公司方面的一些心得体会吗?”
金矿多看了看梁宇明,又把目光投向远方,说:“你问我这个问题,恐怕有点问道于盲的意味了……哎,以前在凯庭装饰公司的时候,虽然是合伙人,但是我只负责业务,几乎也没有怎么参与过公司的具体管理。而现在的人鱼装饰公司,虽然由我在全权管理,但是毕竟只有十来个人的规模,所以即使我总结了一点什么经验的话,对你那样大一个集团,我想,一点儿参考价值也没有。”
“那……倒也是吧!”梁宇明想了想,慢慢腾腾地说:“不过,公司管理上,总有一些东西是相通的,正如同治理国家一样,无论是大国还是小国,总有一些经验教训是可以相互汲取借鉴的,比如,中国在社会管理方面就学习了新加坡的一些成功的经验啊——虽然新加坡的体量只相当于中国的一个城市!”
“老梁同志!”金矿多继续凝望着远方,好像经过梁宇明一提醒便看到了海那一边跟爪哇国一样遥远的新加坡,她头也不回,调侃着回应梁宇明刚才的那一番高论:“你完全可以当一个省长或者部长啊!”
“切,得了吧!”梁宇明尬笑了一下,双手抱着脑袋,一边在海滩上做着仰卧起坐一边说:“现在,集团总部那百十来号人都已经把我折腾得精疲力竭了,要是当上了什么省长部长的话,那个什么省什么部还指不定让我弄成怎样的一团糟糕呢!”
“不是说,越是大领导越好当吗?”金矿多转过身,将已经在新加坡方向驻留了好久的目光投到梁宇明的身上。
“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大领导是多大的领导……”梁宇明还在继续折腾着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微微地喘气了:“但是,至少我——呃,当然我也许不是什么你所认为的大领导……反正我是每天都左冲右突,也是左支右拙!哎,现在真有点埋怨我老爸,非要让我来管理这个家族企业……哎,如果当年如我所愿学了美术,现在当一个画家,整天背着画囊游走于城市和乡野,那该多美啊……啧啧!”
“哎,我看你呀……”金矿多诡异地笑了笑,蹲下身子抓起一把沙子,一边抚弄着一边说:“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大资本家,倒更像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小资产阶级文艺青年!”
“哈哈!哈哈……”梁宇明放声大笑起来,也不继续做仰卧起坐了,“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声说道:“而今,如果让我在做毕加索和当隆润集团董事长之间选一个,我肯定会选择当毕加索!”
“如果同样的选择题摆在我的面前,我的选择肯定也是同你一样!”金矿多马上也大笑着附和梁宇明。
两个人不由得相视而笑,笑容中都有着一些无奈和苦涩。
“其实,多多呀,你不知道……”笑过了,梁宇明马上又认真起来,直直地看着金矿多说:“当然,或许你也感觉到了或者听说了,我们集团总部现在分成了好几个派别,就像我刚才捏的那个沙团一样,看上去紧紧实实的一个光溜溜的漂亮整体……但是,一切也只是看上去罢了,现在,我真得好担心,哪天真得有一个可怕的外来突然冲进来……”
“或许,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斗争吧!”金矿多忽而感觉到心里一颤,幽幽地说:“以前,在凯庭装饰公司的时候,虽然我从来不干预鲁治国的管理,但是也能够感觉到公司里有好几个大小山头,及至后来我自己开了人鱼装饰公司,虽然现在只有十来号人,但是……我没有想到,员工们也分成两个帮派,所谓‘设计帮’和‘业务帮’,呵呵,我都感觉到好笑!”
“但是,你们公司毕竟不大,员工之间的矛盾所涉及到的利益也不是很大,所以你这个当老板还可以带着一些搞笑的心情去当和事佬去调和。但是,我们集团就不同了,所涉及到的方方面面的利益纠葛太复杂了……呃,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不是在当董事长兼总裁而在当美国总统!呵呵,不好意思,我太抬举自己了……”梁宇明说,脸上浮现着满满的无奈,停下来,咳嗽了一声,又接着幽幽地说:“有时候,我真得想逃,但是又无路可逃!哎,企业做大了就根本不是企业家自己的了……”
“据说,事物总是在矛盾中发展……所以,顺其自然,同时适当遵循‘该出手时就出手’的原则吧。”金矿多不好帮梁宇明出谋划策——当然出不了谋也划不了策,便安慰着说道。
“呃……”梁宇明弯下腰,又抓起一把沙子,用沙子在脸上来回摩擦着:“你说得很有道理,但也是非常正确的废话,就跟某些外国政治家的竞选纲领一样华丽而空洞!”
“要不然,”金矿多脸上又浮现起坏坏的笑意,说:“你聘请我为隆润集团的高级顾问,我经过一番认真调查研究之后,一定会给出许许多多的宝贵主意,当然,也可能是宝贵的锼主意。”
“我恐怕请不起你哦!”梁宇明摇了摇脑袋,接着又话锋一转,问金矿多道:“你们公司的资质问题现在进展得如何了呀?”在问这话的时候,梁宇明没有看金矿多,而是面朝大海活动着腰身,像是随口不经意地那么一说。
“春节一过就肯定会有结果了!”金矿多毫不迟疑地回答,非常坚决非常果断,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仿佛那件事情实际上已经铁板钉钉了。实际上,金矿多这几天一直在心里面反复演练着这句回答,随时准备迎接梁宇明的发问。
“那就好!那就好!”梁宇明连声说道。
“等你把资质问题解决了,就去跟我们管理部的程部长好好地谈谈吧。”顿了顿,梁宇明又接着说,口气也很随意。
“嗯,我一定会做到最好!”金矿多仍然是底气十足地回道——虽然到目前为止她对程欣到底会不会答应帮助自己的事情仍然没有一点儿把握,并且对那天接到林茵的新春问候短信之后所产生的那个大胆想法至今尚未想到付诸实践的可能突破口,但是她还是发自内心地相信很快便会找到事情的解决办法。
“多多……”忽而,梁宇明转而变成了一副低沉样子,微微皱着眉头,眼睛因为流露着莫名的失落而失去神采,就像传说中的忧郁王子:“我还是那一句话,能够结识你让我感到非常高兴非常愉快!所以,无论在江东新厂房那个项目上我们最终能不能合作,我都希望我们永远是好朋友,也坚决相信,以后我们一定会有很多的合作机会!”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老梁!”金矿多也认真地回应梁宇明……
回到更衣室里换好了衣服,金矿多和梁宇明各要了一杯饮料坐到沙滩上太阳伞下的圆桌边等着小鱼儿和黄子伦——也不知道他们俩这个时候又疯到什么地方去了。
当黄子伦和小鱼儿刚刚你追我赶地回来的时候,金矿多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电话是梅子萱打来的。
金矿多“嗯嗯啊啊”地接完电话,紧紧的攥着手机,愣愣地凝望着落日映照下的海面,当小鱼儿那个鬼丫头夸张地伸手在她的眼前划拉着把她唤得醒转了之后,她的脸部肌肉马上又剧烈地抽搐起来……
春节期间的二院停车场车位出奇地富裕,金矿多随随便便地找了一个划着四条白实线的长方框停好了车。当她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发现不远处一辆白色宝马车边上,杨光耀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杨总好!”金矿多“啪”地一下关上车门,迎着杨光耀走过去,人未到问候先送上。
“金总新春快乐!”杨光耀也向金矿多走过来。
这次,是杨光耀自从认识金矿多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对她表示尊重,因为,昨天晚上和他哥哥杨光照一起在爸爸妈妈那儿吃饭的时候,杨光照跟他说了金矿多陪梁宇明他们一起去海南度假了,又在他的追问之下讲到了她和梁宇明黄子伦一起到银月湖打高尔夫的那些事情……那个时候,他才开始意识到那个原本为他所看不起的女人其实不简单,也开始对金矿多刮目相看了。
“你是来……”简单地问候过了,金矿多又对在二院和杨光耀相遇感到有些奇怪,毕竟到医院来——无论是自己生病还是陪同病人或者看望病人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难道,在这大过年的,杨光耀家里也有谁生病了?
“我是来看看鲁治国的,是李会长让我代表协会来看望他的……噢,你是来看你姐的吧,哎,他们两个人也真是的,大年初一,一个摔破了脑袋一个摔折了腿……”杨光耀摇着脑袋回答着金矿多,一脸的不可思议,旋即又笑了笑,说:“不过,我还是希望这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坏事,希望他们都能够否极泰来,呃,说不定这一摔,把他们各自一年的坏运气都摔光啦!”
金矿多也笑了笑,表示认同杨光耀刚才说的那后半段话,虽然他的那几句话极为牵强近于胡扯。
两个人一路说着有关新年的话题来到住院部大楼五楼,金矿多直接去了梅子萱的病房而没有去看鲁治国,因为她实在不想见到林卉——当然,在杨光耀走后,她还是到了鲁治国的病房,向鲁治国和林卉表达了感谢之意,毕竟,她也得遵循做人的起码原则,这是后话。但是杨光耀代表江东市装饰行业协会看望过了鲁治国之后,还特地跑到隔壁来看望了一回梅子萱,虽然他跟梅子萱根本就不熟,却仍然附和着金矿多对她说了一大通的安慰话。
离开了二院,杨光耀没有回到家里,而是来到了芳菲苑小区。在艾丽丝回她的四川老家之前,杨光耀软磨硬泡着跟她要了一把她租住的那套单身公寓的钥匙,说是要替她照看房子,她拗不过他,只好给了他。
可是,今天——大年初二的下午,当杨光耀打开那套单身公寓的时候,却看到里面空空荡荡——除了一地显然是搬空屋子而留下的纸头之类的垃圾。
“嗡”地一声,杨光耀马上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像突然打了强效膨大素似地肿胀了无数倍。
“怎么,她退房了……难道她什么时候回来过……就在这几天回来过?”杨光耀语无伦次地自己问着自己。
很快地,杨光耀便冷静了下来,他想了想,拨通了房东的电话——上次问艾丽丝要钥匙的时候,他也顺便死乞白赖地把房东的电话也要过来了,美其名曰有备无患。
显然,那个房东是一个对租客负责的好房东,虽然是大年初二也还是很快便接通了电话,那位说话跟打仗似的大姐告诉杨光耀,艾丽丝在回到四川的当天就打电话跟她说退房不住了,并且委托她把房间里的几件没有来得及带走的衣服寄到四川去,其它剩下的东西也不值什么就听凭房东处理了……
“大姐,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把她的衣服给我,我要亲自给她送到四川去……还有,我这里有一把钥匙也要还给你……噢,我是她男朋友!”杨光耀愣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对着话筒大声说。
离开了那套似乎还散发着艾丽丝身体馨香的单身公寓,一步一步数着步子走着楼梯来到楼下,杨光耀孤孤零零地徘徊在冷冷清清的小区里,茫然不知所措。
哎……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才仅仅几天时间,竟然发生了恍如隔世的离奇怪事!不过,现在想来,杨光耀忽然才发觉,其实一点儿也不离奇!艾丽丝离开江东的当晚,杨光耀在半夜时分给她打了一个电话,那个时候她正躺在卧铺上玩手机,他嘱咐了她一句“快点放下手机好好休息”,还笑着说她是“夜里像豺狼白天像绵羊”……第二天晚上再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她刚刚下了火车,他欣慰地要她“回家的路上当心点”,而她还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咪一样“嗯嗯”地应承着……第三天早上再给她打电话想要问候她一声“早安”,可是却一直无人接听,想来她一定因为旅途疲劳而没有睡醒所以也就罢了……再以后,打她的电话一直还是无人接听,于是发微信发短信都没有回音……当时,杨光耀竟然也一直糊涂地以为她因为想要好好地陪伴她的老父亲而不再摆弄手机想要过几天无机生活……
哎,杨光耀现在真得想要骂自己好糊涂!
“艾丽丝,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这样?”终于,杨光耀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仰天长啸起来,活脱脱一个疯子模样,好在这个小区里几乎全是租住户,大多回家过年去了,所以没有什么人,总算没有引起一群好奇者的侧目或者围观。
走着走着,杨光耀竟然感觉到两腿发软,甚至好像连每迈开一步都困难,索性在一条小径的路牙子上坐了下来,呆呆地抬起头来看着早春下午灰蒙蒙的天空。
“要下雨了,要下雨了……”杨光耀看着天空下意识地喃喃自语着:“天要下雨了,艾丽丝你也要离开我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仿佛杨光耀是个神奇的预言家,在他的喃喃自语声中,天空真得飘起丝丝细雨,虽然不大,但还是慢慢沾湿了他的衣裳和头脸。然而,他此时已经傻掉了,竟然想不起来要到自己的车子里去躲避这虽然不大但足可以湿身的早春细雨的侵袭,就那样呆呆地坐在路牙子上。
直到一个保安巡逻过来发现了杨光耀,看了他好一会儿,才上前推了他一下,把他唤醒过来,他才一言不发地晃晃悠悠站起来,凭着感觉向着停车场走去……
上了车子,杨光耀又发了好一会儿呆,终于,细雨沾湿衣服和头脸带来的寒冷让他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也终于让他完全清醒过来了。他赶紧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很快地便做出了一个决定,打开手机里的订票软件,搜索了一下南京到重庆的航班,还好,大年初三的机票余票还很多,感谢上天!
订好了机票,杨光耀发动了车子,慢慢悠悠地向房东家所在的小区进发,他现在感到右腿很软,连踩个油门和刹车都有些吃力,所以也不敢开得太快只能慢慢悠悠。到了房东家里,把钥匙还给房东大姐,拿到了艾丽丝的衣服,杨光耀说了一声“谢谢”,便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迅速冲刺着跑回到自己的车子里,然后打开那个包裹,一件件地翻看着那几件花花绿绿的衣服,每翻看一件,都忍不住一边流泪一边趴到衣服上亲吻着,感受着艾丽丝留存下来的甜美芬芳和温馨…… 亿元大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