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大地之网(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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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清醒过来了,又恢复了正常。那天傍晚,我们带着孩子们去了古老的马里恩堡,那是个西班牙城堡,沿途经过了庞斯德利昂,当时所有的人都盛装打扮,士兵们正在奏乐。接着,旗帜过来时就能听见枪鸣号响声了——是的——嘟——嘟!——嘟——嘟!——号角就是这样吹的,所有的小孩子都把手放在嘴上,想看他们能不能吹响。鸟儿高飞,空中传来棕榈树、音乐、水的气味,还有黄色鲜花的香味。那个历史悠久的黑城堡——唉,天哪!那儿的墙壁足有十四英尺高——太阳从墙后面落了下去,就像一个大橙子,人们都在听音乐。就在那年的一月,蝗虫来了,我感到这一切都在我体内拼命地撕扯着。
“走吧,”我说,“我们得走了。”他问:“怎么了?”“噢,天哪!”我对他说,“什么东西快把我撕碎了。噢,天啊!我们回不去了!快走吧!”——然后我们就走了,所有的人,包括孩子们。我在沙子上滑来跌去,我以为我再也回不去了,有一大块东西撕扯着我,最后一段路是他抱着我进了家门,我说,“你明白,是不是?你明白你做了什么。这都是你干的好事!”他很害怕,脸都白了,他看我的时候身体在发抖,他说,“我的天哪!我的天哪!我做了什么!”然后,他开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天已经黑了,我躺在那里,孩子们都在我身边睡着了。他走进院子里,那里有棵无花果树,我躺在那里听着人们走过,我听见音乐从某处飘了过来,听见了人们的欢声笑语,还闻见了花香——哦!木兰花、百合花、玫瑰、一品红,以及他们种的各种鲜花,还有橙子树,小孩子们都在屋子里。我看着满天的星星,天哪!我想,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就在那一年蝗虫来了,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但是老天哪!我想当时尼尔森说得对,他说:“你肯定具有大自然的神奇力量。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事。”他说。哎呀,没错!我的确具有这种力量。我摸过的东西都能长出来,从小就是这样——西红柿、鲜花、谷物、蔬菜——还有各种各样的水果。哎呀,老天!似乎我只要把手指放在地上,它们就会长出来。“噢。”舒迈克老头说,他一直在他的花园里干活,直到它看上去像个棋盘,干干净净地没有一点杂草,我觉得他就像在德国受过教育一样。他说:“噢,你不能把花园种成那样。你得把草锄了,要不然什么也长不出来。”“那你等着瞧,”我说,“你等着瞧吧!会长出来的,”我说,“它们会长出来的,我种出来的东西会和你种出来的一样好。”我种出来的洋葱、萝卜、莴苣和西红柿的确让他心服口服——哎呀,老天!你会看见它们突然从地上冒出来了!我跟你说吧,就算是最糟的事发生,我也不会饿死,就算我没有一分钱,我也能活下去,我能让大地为我生产。我以前能做到,现在仍然能做到。
哎呀,真的!去年冬天的一天,我去卡托巴煤炭公司付煤钱,跟他说过话,没过两天他就死于心脏病了。米勒·赖特,七十岁还不到,脸色煞白,就像一张纸,浑身像树叶一样颤抖着。“哎呀,米勒,”我说,“看到你这副模样我很担心哪,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噢,”他哆哆嗦嗦地说,“伊丽莎,愁啊,太愁了!我一想起来就睡不着觉。”“哎呀,怎么回事?”我问。他说,“噢,伊丽莎,我拥有的东西全没了!我身无分文了。大多数都投进了房地产,”他说,“现在那家可恶的银行倒闭了。我该怎么办?”他说,“怎么办哪?”我说,“唉,你就应该像我一样——从中吸取教训,从头开始。”“噢,但伊丽莎啊,伊丽莎,”他冲我摇了摇头,“太迟了——我们都七十岁了,我们太老了,太老了,”他说,“老了!”我说,“哎呀,天哪,我明天就能重新自食其力。”“是吗?”他说,“可是伊丽莎,你准备干什么呢?”“干什么!”我说,“哎呀,我跟你说,”我说,“我想好好干一番,一直干到八十岁,”我说,然后冲他眨了眨眼,你要知道,“我准备东山再起,大干一场,”我说——我就是那样说的,你要知道,我想把他逗乐,当然,他当时还真笑了,并对我说,“嗯,我想这是个好主意。”“那么,听我说,米勒,”我说,“你可不能认输啊。我们都是经历过苦难的人,我们都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嗯,现在的人都不懂,他们并不知道什么是苦难。”——哎呀,我们俩都是一起长大的,难道我会忘了,一点没错!每一分钟都和今天一样,男人们当兵,女人们哭泣,尘土飞扬。我们经历过的那些岁月和艰辛,羊毛、亚麻、纺车轮、我们种的作物、我们必须干的活儿,还有许许多多你想都想不到,听也没听过的事情。孩子、夏天、小河、歌声、贫穷、悲伤和痛苦——我们俩都经历过——“你呢?”我对米勒·赖特说。“你!你也经历过,”我说,“你当然记得!”
哎呀,他只得承认,你知道,说,“是啊,你说得对,我记得。可是,”他说——你要知道,他有点开心了,“你现在还能做事吗?”“做事?”我问。“哎呀,我的手脚还灵便得很。唉,米勒,”我说,“我认为我们都输了。我们和其他人都在同一条船上。我们都以为自己做得不错,我想我们的头脑都发昏了,”我说,“我们都缺乏正确的判断,使自己蒙受了损失。”——啐!现在想想!我早就下定决心了……如果我早知道……哎呀,那我就会去做一两笔买卖,然后出手。啐!我发誓,我相信要不是那些放高利贷的人、纽约犹太人和贪污受贿分子;要不是飓风的袭击,要不是那些恶棍四处散布佛罗里达州有地中海果蝇的谣言,我想我们现在一定过得很顺利。哎呀,老天,那里就和北极一样没有果蝇——那些都是他们编造出来中伤佛罗里达州的谎言,因为他们不想看到我们领先他们一步,胡佛和他那一帮子人一直和他们混在一起,教唆他们干坏事,因为他是从加利福尼亚州来的,你要知道——就是这么回事,但是佛罗里达州会卷土重来,尽管他们一直在传播有关她的谎言,佛罗里达州是打不倒的——“那么米勒,”我说,“银行并没有得到一切,”我说。“人们可能认为他们得到了一切,但是,”我说,朝他眨了眨眼,“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没有人知道我在乡下还有一块地,就算最糟的事发生。”我说。“我也饿不死。我会去那里,自己种粮食,我会有很多粮食。如果你破产了,那你就搬出去,”我说,“不会饿死的,我能让东西长起来。”“噢,可是伊丽莎,”他说,“太迟了,太迟了。我们都太老了不能重新来过,我们什么都没了。”“不,”我说,“并非一无所有。还有一些。”“是什么?”他问。“我们始终拥有大地,”我说,“我们总是有大地。我们会在大地上站起来,它会救我们的。它从来不背弃任何人。”
嗯,他们来了,你知道,使劲地撕扯着我,你爸爸和老尼尔森医生。我躺在那里,痛苦折磨着我,仿佛快要把我扯成两半了。
“不对,”我对尼尔森医生说,“不对。我还没准备好。时间还没到,我还能活两个星期。”我说。
“不管怎样,”他说,“你要准备好。你快不行了,”他说,“你真的快不行了。”
真的,果然如此。哎呀!真是这样,一点没错!——我一直就是这么给你说的,孩子!——那说明了一切。
“二……二。”第一个声音说,“二十……二十,”另一个说。
埃德·米尔斯来我们家的二十天后,一分不差,十月十七号的十点差二十,双胞胎出生了——本恩和格罗弗那天晚上都出生了。
第二天我躺在那里思索着,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声音所表达的意思,当然我完全明白了。秘密揭开了。
故事就是这样,先生,这就是所发生的一切。
“二……二。”第一个声音说,“二十……二十。”另一个说。
我现在告诉你了。
“你是怎么想的?”我问甘特先生,“你明白的,是不是?”
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你这样想的确很奇怪,”他说,“老天做证,真的是这样!”
天哪,孩子!此刻,从港口里传来的是什么声音?啊?什么?一艘船!——现在快到四月了,我又得回家了。在我劳作的花园里,早开的鲜花和果树都要开花了。那里有桃树、樱桃树、山茱萸、月桂树,还有丁香。我有一棵苹果树,六月的时候上面落满了鸟,你小时候在窗前种下的花树正在开花。(我亲爱的孩子,要好好吃饭,注意身体。一想起你独自在异乡我就很担心。)群山秀美多姿,春天即将来到。(一想起你独自在远方,我就很担心。孩子啊,孩子,回家来吧?)
噢,听!……
啊?那是什么?……
啊?什么?……
(天啊!流浪的一族人!)
孩子啊,孩子!……那是什么?
船又起航了! 托马斯·沃尔夫系列(套装共2册)(无处还乡+上帝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