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其他 托马斯·沃尔夫系列(套装共2册)(无处还乡+上帝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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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轻微、快速的震颤穿过她的双脚。她停顿了一下,感到有些惊讶;她等待着,倾听着……难道自己与乔治的情感纠葛又一次触动了她的灵魂?他今天晚上显得出奇地平静。怎么回事呢,他今晚几乎没说上两句话。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今晚他是不是又听到了什么谣言?是不是听到了股票下跌的事?在聚会高潮的时候她听见劳伦斯·赫希说过诸如此类的事,但是她当时并没有太在意,现在她却想起来了,“市场的轻微震动……”,他就是这么说的。这个与市场的震动有关的话题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啊,这样已经两次了,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又传来火车的声音!

  它在地下穿过的时候,大楼微微地颤抖着,只留下10月蓝色的天际。她的眼睛里再次出现了微笑,因短暂的烦扰而紧锁的眉头此刻已经舒展了开来。她朝客厅的方向望去,眼神中透出愉快和天真,就像某个孩子结束某天的冒险行为之后所表现出来的那种神情。

  伊迪斯和阿尔玛一回到家马上就睡觉了,而李莉·曼德尔却走进卧室去拿她的包裹。现在她已经回来了,身上穿着她华美的斗篷。

  “亲爱的,这一切可真是太棒了,”她用嘶哑、疲倦的声音说,然后深情地吻了一下杰克夫人,“大火、浓烟、裴济·洛根……所有的一切,我真是太喜欢了!”

  杰克夫人笑得浑身颤抖。

  “你们的聚会真是太棒了!”曼德尔小姐总结说,“你永远都不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说完她便告辞了。

  这时候,乔治也打算走,但是杰克夫人却抓住了他的手,她婉言相劝道:“先别走,再待一会儿,和我聊聊天吧。”

  显然,杰克先生已经做好了睡觉的准备。他轻轻地吻了吻妻子的脸颊,然后随便地向乔治道了晚安,然后就睡觉去了。年轻人来去自由,但是杰克先生要去睡觉了。

  外面,天气越来越冷,空气中透露出细微寒霜的迹象来。巨大的城市已经进入了熟睡状态。街道空荡荡的,偶尔只有一辆出租车驶过,为那些在深夜里有急事的人提供便利。人行道上也空荡荡的,偶尔会有独行者的脚步声传来,那声音一直转过街角。他朝北面的方向轻快地走去,直接回家去睡觉了。高耸的办公大楼里灯光全都熄灭了,黑乎乎的高墙上只有一扇窗户亮着灯,表明某个对事业负责的工作狂正在连夜起草第二天早晨需要提交的乏味报告。

  在巨大的公寓大楼侧门入口处,在对面空荡荡的大街上,一辆深绿色的警方救护车安静地停了下来,汽车的发动机喘息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此刻,没有任何人围观。

  通向地下室的那扇门很快就被打开了。两名警察走了出来,手里抬着一副担架,上面静静地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一条布单。他们小心地把担架推进绿色救护车的后部。

  很快,地下室的大门又一次被打开了,一位警官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两位身穿制服的男子,手里也抬着第二副担架,他们用相同的方式安顿好了这副担架。

  救护车的后门被关上了。司机和另一名男子绕到车子前面,坐到救护车的前排座位上。他们与警官说了两句话后便静静地离开了,救护车一路鸣叫着转过了街角。

  余下的3位官员低声地谈了很久,其中有一人在他的小笔记本上记着什么,然后便开始告别、敬礼,他们每个人所走的方向都不同,准备继续执行新一轮的任务。

  与此同时,在宏伟的前门入口处,在回廊的灯光下,另一位警察正与门卫亨利交谈着什么。门卫回答的时候语气显得平淡、单调而阴沉,警察把谈话的内容全都记录在另外的一个小本子上。

  “你说那个年轻人还没结婚吗?”

  “是的。”

  “多大年龄了?”

  “25岁。”

  “他住在哪里?”

  “布朗克斯。”

  他的声音低而阴沉,几乎像是在小声地嘀咕,所以警察抬起头来粗声粗气地问:“住在哪里?”

  “布朗克斯!”亨利怒气冲冲地回答。

  警察记录完毕之后,便把笔记本放进自己的口袋,然后若有所思地对他说:“好吧,我可不愿意住在那个地方,你呢?他妈的可太远了。”

  “不会!”亨利猛地说道,然后不耐烦地转过脸说:“如果你要问的就这么多……”

  “就这么多,”警察粗暴、讽刺地说,“就这么多了,兄弟。”

  他冷酷的眼睛里流露出严厉、欢快的神色,一边在身后挥舞着警棍,一边注视着门卫离去的背影,看着他走进大楼然后消失在电梯所在的方向。

  楼上杰克一家的客厅里,只有乔治和埃丝特在一起。空气中散发出一切都已经结束的味道。聚会已经结束了,大火已经扑灭了,其他客人全都走了。

  埃丝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便坐在乔治的身旁。她朝周围望了片刻,脸上浮现出沉思的样子,一切都没有改变。如果这时候有人到这里来,他绝对无法想象刚才发生过什么事。

  “难道你不觉得这一切很奇怪吗?”她若有所思地问,“聚会本身,然后又着了火……我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有点奇怪,”她的语意有些模糊,好像她根本无法表达有些东西似的,“我不明白,但是洛根先生表演结束以后,我们都坐在这里……紧接着消防车就突然经过……我们不知道……我们以为他们要到别的地方去了呢。这些事情可真有些蹊跷啊。”她一边认真地讲述着自己的感受,一边紧皱起眉头来,“你害怕了?对不对?——不,我不是说大火!”她快速地说,“火并不能解释全部。虽然没有人受伤,但还是相当可怕的,真的……我的意思是,”她的语气再一次变得模糊而充满迷惑,“你一想起这些事情……多么……夸张……我的意思是,现在人们的生活方式……在这些大楼里……火怎么能在自己居住的房子里着起来呢,而且人们都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一切可真可怕,你说呢……我的天哪!”她突然急切地说,“你这一生中有没有见过这种事?我是指那些为人友善的人……当他们涌到广场以后对待人的态度?”

  她笑了一下然后又停住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脸上露出专注的神色,并轻声温柔地说:“但是我一直在想你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呢……他们现在全都走了……全都走了……除了你和我,再没有别人了……你知道……”她平静地说,“早晨我一醒来,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从那天以后我成天都想着你,就在这儿想你。”她把自己的手放在胸口,然后又神情专注地继续说:“你填满了我的生活、我的心田、我的精神、我的整个身体。哦,你觉得自从这个世界诞生以来,有没有别的爱情胜过我们之间的爱情呢?还有没有别人会像我们二人这样深爱对方呢?如果我能谱曲,我一定要把这份爱谱写成伟大的音乐;如果我会歌唱,我一定要把它变成伟大的歌曲;如果我能写作,我要把它创作成一部伟大的故事,我曾经编写过故事!”她笑容满面,脸颊红润,正对着他说:“难道我以前从来没有对你说过吗?”

  他摇了摇头。

  “我敢肯定这会成为一个非常奇妙的故事,”她兴致勃勃地说,“这种爱似乎充满了我的全身,我都快要爆裂了。但是当我尝试写作的时候,我只能说:在漫长的黑夜里,我躺在那里……一直想着你。”

  她突然情意绵绵地笑了起来。

  “我只能写那么多。但是你不觉得这是个漂亮的开头吗?现在一到晚上,快到我睡着的时候,这个我难以驾驭的故事线索便会出现,一直萦绕在脑海里,响彻耳边。‘在漫长的夜里,我躺在那里……一直想着你。’这就是那个故事。”

  她向他身边靠了靠,冲着他抬了抬嘴唇。

  “啊,亲爱的,这就是那个故事。在整个世界上没有别的什么了,有爱就足够了。”

  他无法回答她的话。因为就在她说话的时候,他很清楚那一切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故事。他感到既忧郁又疲惫。他们多年的爱情、美好的时刻、付出、痛苦和冲突,再加上她全部的信仰、柔情、崇高的忠诚——曾经属于他的整个爱情世界,只有一个房间的栖居之处——就在这一瞬,全都返回来折磨着他。

  因为今夜他已经明白光有爱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还要有某种比这种温情的束缚更为崇高的奉献精神,必须要有一个比这种拥有财富和特权的世界更加强大的世界。在他的整个青壮年时期,这个美丽、安逸、豪华、权力、荣耀和安全的世界似乎具有人类最终的野心、具有人人都能达到的最大渴望极限。但是今天夜里,经过了上百次惊心动魄的时刻,他终于看到了它的真正核心。他看到的一切都一览无余,没有丝毫的防备。他明白整个虚假的社会结构所组成的空心金字塔是如何建立起来的,以及它是如何在人类鲜血、汗水和痛苦的共同基础上支撑、存在下去的。所以现在他已经明白,若想在写作上取得成功,他就必须得转向某些更加崇高的东西。

  他思考着自己想做的事。不知什么原因,他在今天晚上所看到的事件竟然帮助他化解了许多内心的混乱和迷惑。很多在以前显得复杂不堪的事情此刻却变得简单多了。这些可以归结成一点:诚实、真挚、不与现实妥协……这些是任何艺术都必须具备的要素。不论一个作家还具备其他什么品质,他若没有这些品质便只能是一个平庸的文人。

  这就是埃丝特和她的世界,在美国各地,没有哪一种特权能与真诚取得妥协,特权与现实没法和谐共处。他心想,若把一枚银币放到距离眼睛足够近的位置,它会遮住阳光的。在美国,有一种潮流比任何一位富有魅力的人在今天夜里所了解、所梦想的更加强大、影响更加深远。这些都是他们想要明白的深度。

  他一想起这些,今天晚上某个一直萦绕在他脑海里的某个词语便又冒了出来,像是在提醒今晚的所见所闻。

  被时尚蹂躏的人将会被时间蹂躏。

  唉,就在埃丝特话音刚落之际,他低首看着她仰起的欢乐面容,内心涌起一股怜爱之情。他一定要那样:他有他的世界,她有她的世界。

  但是今晚,他不能在今天晚上告诉她,明天再说吧。

  是的,明天他会告诉她,那样可能会更好一点。他会直接向她表明,按他此刻理解的方式……向她讲明一切,这样她就会明白了。但是一定要把事情说明白,把一切都忘掉——明天再说吧。

  为了让一切更加容易,为了她也为了自己,有一件事他是不会同她讲明的。他不会告诉她他一直爱着她,他会永远爱着她,没有人能取代她的位置。爱并不只是一个眼神,一句话,紧握双手。这样做会更加稳妥、更加快捷、更加宽容。他必须要让她明白,这是最令他痛苦的事情。如果她不知道这一点可能会好得多,因为如果她知道了,她就永远不会理解。

  明天她不会理解的。

  这是流淌在男人心中的一股潮流。

  他必须要离开。

  他们又谈了一会儿,他便站起身来,神情沮丧、疲惫地离开了。 托马斯·沃尔夫系列(套装共2册)(无处还乡+上帝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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