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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奥立弗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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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位?”波利特尔斯放下链子,用手护住蜡烛,从门缝里往外看。

  “警察,开门。”门外的人说,“我们从波雾街来,你们今天报过警,是吧?”

  听到来人这样说,波利特尔斯放心地打开了门。从门口挤进来的是一个裹着大衣的胖子,他一出现,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不慌不忙地在鞋垫上擦了擦鞋,然后迈开大步就来到了客厅。“年轻人,找个人去伺候一下马,让我的同伙下来,听见了吗?”警官对波利特尔斯说。“另外,可不可以把车子放到你们的车房里去,停几分钟?”

  波利特尔斯点头不迭,并用手指了指房子外边。在他灯光的指引和照看下,胖警官又回到花园,并帮同伴把马车安顿好,这才一块回到屋子,最后被请到一间客厅,两位除下大衣的警探这才露出神秘的模样。

  先进来的这位已进入花甲之年,身材不高但体型庞大,乌黑的短发连着半截连鬓胡子,圆圆的脸上有一双机灵的眼睛。后来的一位和前一位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又瘦又高,满头红发,穿着长长的靴子,长得实在有些对不住观众,连鼻子都是朝天的,一副很阴毒的样子。

  “去通报一下你们家主人,就说布拉瑟斯和达福来了,快去!”体型庞大的那位拿出一副手铐扔到桌上,并用手挠了挠自己的短发。当他看到刚出现的罗斯伯里先生时,又说道:“先生,晚上好。噢,打扰了,你是否愿意——我是说——能和你私下里谈几句吗?”

  被问话的绅士向波利特尔斯打了个手势,后者马上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然后,大夫领着两位女士走了进来,并小心地关上门。

  “这家的女主人在这里。”罗斯伯里先生向两位来客介绍说。

  布拉瑟斯先生对着米莱太太深深地弯下了腰,并按主人的邀请坐下。只是他把帽子放在了地板上,他按自己理解的上流社会的规矩做完了这一切,便示意他的手下也这么干。但达福似乎并不理会这些条条框框,他的腿脚哆嗦了好多下才肯乖乖地打两个弯坐下,才坐下又马上不由自主地把那根手杖的头放进了嘴里。

  “先生,关于有人想要打劫贵宅一事,”布拉瑟斯说,“请说说详细情况。”

  罗斯伯里先生非常详细地描述了案情,还说了大量废话,甚至连凯尔斯先生的表演也用到了一些。他只不过想拖延一些时间,而两位警官听得津津有味,并不时很有心得似的相互点头,似乎在交换什么意见。

  “我无法说出些什么,在事情真相大白之前。”胖警官说,“但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我觉得,至少有一点儿我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乡巴佬干的,不是吗,达福?”

  “当然不是。”达福说。

  “鉴于这里还坐着两位女士,很抱歉先生,我必须将你的话翻译一下。我想,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的话的意思是,这绝对不是乡下人干的,是吗?”大夫又适时地插了进来,他微笑着说,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废话连篇。

  “对,就是你说的那样。先生,这些就是全部的线索?”布拉瑟斯说。

  “嗯,全部的线索……”大夫似乎是自言自语地加了一句。

  “哦!佣人们说到一个孩子,那又是怎么一回事?”布拉瑟斯似乎并不是笨蛋。

  “哪有?”大夫答道,“根本没有的事。一定是哪个佣人被吓昏了头才胡说的,他跟这宗劫案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说这话的人真是荒谬!”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达福突然说。

  “说得对,”布拉瑟斯点了点头说,他一直在玩他的手铐,就像摆弄一副有意思的发音板一样。“关于那孩子,你们得有个解释——他叫什么名字?有哪些经历?从哪里来?先生,你不会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吧?他是从天上凭空掉下来的?”

  “怎么会?”罗斯伯里先生回答,不由自主地用眼睛偷偷地看了两位女士一眼,“这些我全都知道,不过我们可能要一会儿再来说了,你们难道不想先去看一下案发现场吗?”

  “当然想,”布拉瑟斯先生果然忠于职守,他马上说,“我们的老习惯都是这样,先检查案发现场,然后再调查有关人员。”

  不一会儿,灯火便已经准备好了,在他们俩的领导下,一大群人——包括那位先到的小警察,凯尔斯先生、小伙子波利特尔斯、英勇的补锅匠以及许多女仆——来到了位于走廊当头的小屋里。他们先从屋里往外看了看,又不辞辛苦地从草地上绕到窗子外往里看了几眼,然后才用好几根蜡烛仔细地对窗板进行了侦察,检查了草地上的脚印,还用工具对着一丛灌木刺了好半天。实地侦察就这样结束了,大家一言不发地跟着沉默的警官们回到了房间。接着,作为劫案的当事人和参与者,凯尔斯先生和波利特尔斯又一次被要求再现当时的惊险场面,虽然在他们所演的好几遍中,自相矛盾之处时时可见,但与最后一遍的十几处相比,第一遍只不过错了一处,仍是很精彩。当调查的成绩如此显现的时候,布拉瑟斯和达福走到一边对这些问题进行了秘密的商谈,这次商谈是如此严肃和绝密,连许多名医对复杂疑难病情的会诊也不能与之相比。

  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真正的大夫却在另一个房间里烦躁地走来走去,而他身边的两位女士——米莱太太和露丝则更是焦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简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大夫在房间里游走了足足有十几圈,才停下来说了这么一句话,“真是伤透脑筋了。”

  “就是啊,”露丝说,“也许把孩子的身世和经历都说出来,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吧!”“我可不这么想,天真的小姐,”大夫马上否决说,“我觉得他不会因此而被免罪的,不论是告诉楼下那两个傻瓜还是其他级别更高的法官,都没有用。他们会抓住一点儿不放,他们会问,这个孩子是干什么的?一个敢于离家出走的孩子会干出什么好事?如果从我们现行的眼光来看——我是说,先入为主地从怀疑他有罪开始看,他的故事并不能让人信服。”

  “怎么会这样呢?”露丝问道。

  “哦,我亲爱的小姐——不,可爱的法官,”大夫答道,“因为按那帮人的标准来看,这件事有很多需要弄明白的地方。孩子所能够让人确信的都是那些不好的方面,而对他有利的方面他都不能有力地证明。那帮混蛋,他们会像疯狗一样地穷追猛问,这是为什么,那是为什么,等你费尽心机去说明,他却什么都不相信。你回想一下那孩子所说的事实,他先是和一帮小偷待在一起,还因为偷一位绅士的钱包而被送进警察局。然后他又糊里糊涂地被人拐走,从这位绅士家里带到一个他既指不出东南西北,又说不出一二三四,甚至连最最简单的特征和哪怕一点点模糊的印象都没有的地方。那些人待他不错,但又把他塞进丘忒西的这所房子里,计划利用他打劫。然后情况如大家所知,正当他想戴罪立功,叫醒这家人以洗脱自己的罪名时,一位莽撞的领班英雄冲出来,抬枪就把他打伤了,好像上天存心与他为难似的。所有的一切就是这样子,难道你还不明白?”

  “这些我都知道,”露丝看到大夫口若悬河的着急样子,不禁暂时忘记了焦急,微笑着说,“但我不明白,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可以给那可怜的孩子定罪的证据吗?”

  “没有,确实,”大夫说,“看上去没有。愿上帝保佑女人们的眼睛,让它们变得更明亮,而不要总是凭直觉办事。你们总是只能看到事情的某一个方面,暂且不论是好是坏,总是盯住最容易看到的、眼前的东西。”

  大夫发表完了这一番感叹,又将手插到了衣袋里,在房间里飞快地踱来踱去。

  “这件事我越想越不对,”大夫边走边说,“我总是觉得,如果我们向世人公布这孩子的身世和经历,不但不会有什么用,可能还会带来可怕的后果。我敢保证,他们谁也不会相信他,就算他们不能对他下手,只好暂且放过他,他们也会尽可能地扩大疑点,并将这一切公布出去求证。那时候,你们营救这孩子让他重新做人的慈心善举只怕还是会一无所获。”

  “天啦,那怎么办?”露丝听了这些,忍不住大叫起来,“他们为什么要把那些人请来?”

  “是啊!谁叫他们去请了!”米莱太太也恨声道,“我压根就不希望他们来。”

  “只有这样了,”大夫坐了下来,一副打定了主意孤注一掷的平静得不得了的样子,“我们只能硬着头皮坚持下去。我们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是为了行善。对我们有利的条件是,那孩子现在还发烧不止不宜交谈。这一点儿我们必须多加利用,但如果有了这一切还不能解决问题,我们也算是尽心尽力,没有其他办法了。进来。”

  “是的,先生,”布拉瑟斯应声走了进来,达福紧跟在身后,他一进门,就紧张地把门关上。

  “我们判断的结果是——这不是一件预谋性事件,先生女士们。”胖警官神秘地说。

  “你说的什么意思?”大夫明显很不耐烦。

  “哦,两位女士,”布拉瑟斯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她俩,仿佛她们是两只什么都不懂的可怜虫。而对大夫,他一副不爱搭理的神色,“我们把有佣人参加的里应外合的案件叫作预谋性抢劫案。”

  “没有人怀疑到他们啊!”米莱太太连忙说。

  “也许是这样子,你说得有道理,夫人,”布拉瑟斯又说,“但就是因此,他们反而更有参加的可能性了。”

  “是从表象上看上去可能性更大了。”达福补充道。

  “另外,据作案的手段来看,”布拉瑟斯继续说道,“这一定是伦敦人干的,他们的手段简直是太老谋深算了。”

  “确实如此。”达福也不由得低声赞叹。

  “参加打劫的有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布拉瑟斯说,“有个小孩这件事是从窗户的大小上判断出来的。这些便是目前我所能告诉大家的一切了。接下来,我想,如果方便的话,能让我们见一见楼上那个小孩吗?”

  “你没有什么好招待他们的吗,米莱太太?”罗斯伯里先生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神清气爽地说,“你们愿意先喝点什么吗?”

  “啊!我们太失礼了!”露丝马上大叫,“如果你们两位不反对的话,我马上去准备。”

  “嗯,小姐,那就——”布拉瑟斯不由自主地用衣袖碰了碰嘴唇,说,“谢谢了。干我们这一行,就是容易口干舌燥。什么都可以,小姐,您别太客气,随便来一点儿就行。”

  “到底喝什么呢?”大夫对此表示了疑惑,并起身跟随年轻的小姐去酒柜边寻找答案。

  “还是来一点儿酒吧,如果您坚持要招待的话,先生。”布拉瑟斯回答说,“从伦敦那么远的地方过来,真是冻得不轻,夫人,我总是觉得酒是好东西,它很容易让人觉得暖和起来。”

  很显然,这话是说给米莱太太听的,而后者也正是在认真地倾听这番颇有意思的论断。就在这时,大夫从酒柜边溜了出去。

  “女士们,”布拉瑟斯先生用左手的两个手指抓住杯子的底部,抵在胸前说:“要知道,干我们这一行,可真是见多识广啊!”

  “说的没错。布拉瑟斯,还记得那起小巷里的打劫案吗?”达福不失时机地提醒他的同事。

  “发生在埃德蒙顿附近的那起?跟这一回有点像的?”布拉瑟斯先生很快回忆起来了,“那一回,我想一定是大烟筒切科韦德干的,准没错。”

  “你总是喜欢把什么都算到他头上,”达福回答说,“我敢保证,在那件事上,大烟筒和我一样都没有什么责任。那保准是高手皮特干的。”

  “去你的!你什么都不懂!”布拉瑟斯先生高声喝道,“你还记得那次大烟筒被偷的事情吗?那才真正精彩呢,比我看过的任何一本最精彩的小说还要精彩一百倍。”

  “是吗?”露丝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只要她的客人有愉快的迹象或谈话的欲望,她就对之加以鼓励。

  “对,小姐,那是一桩。”布拉瑟斯马上回答,“有这样一个人,他叫切科韦德,人们叫他大烟筒——”

  “大烟筒就是大鼻子的意思,小姐。”达福插嘴说道。

  “老兄,你怎么老是打断我?这事小姐肯定知道。”布拉瑟斯有些不快地说,“小姐,听我说——大烟筒切科韦德有一间地下室,嗯,就在决战桥那边,嗯,他用那间房子开了一家小酒馆,里面时常有些斗鸡、捕獾之类的新鲜玩意儿,许多年轻的少爷公子之类的都是那里的常客。这可真是一件非常有头脑的事,小姐,我见过的可不少了。哦!还是言归正传。当时,他——我是说大烟筒还没加入任何一个帮派。可是有一天,他的所有财产——放在袋子里的三百二十七畿尼都被人抢走了。那是一个高个子男人干的,他事先藏在切科韦德的床底下,偷到钱以后就从窗口跳出去跑了。他的身手可真够利落的,那窗户又只有一层楼高,可我们的切科韦德也不是好欺负的,他一听到动静,就抄起一把短枪往窗口打去,邻居们都被枪声吵醒了。所有的人都开始大叫‘贼来了’,他们很快发现,大烟筒打中了那个窃贼,因为他一路上在流血,直到一条篱笆那儿就没有了。就这样,那个戴黑眼罩的高个儿男人带着那些现金消失了,谁也没能找到他。结果,报纸上的破产者中有了执证酒商切科韦德的大名,所有的保障,什么救济金啊,年金啊,这个可怜的人也得到了一份,好像钱还不少,反正我也说不清楚。这次意外让他情绪十分的不好,他一直在街上转悠了好多天,人们还看他拼命地扯自己的头发,都担心他会想不开呢!有一天,他急急忙忙地跑到局里来,慌慌张张地关起门和治安推事谈了半天,然后,治安推事叫来一个干练的警官叫吉姆·斯拜士的,叫他协助切科韦德先生抓住那个可恶的窃贼。切科韦德对我的同事说自己昨天上午看见那家伙了,他还从自己家门口走过呢。我的同事便问他为什么不逮住那个家伙,大烟筒那么勇敢的家伙居然说自己被吓怕了,六神无主,连一根牙签的敲打也抵抗不了。斯拜士听完大烟筒的报告,觉得事情一定不那么简单,就往衣袋里放了一块干净的亚麻布和一把梳子——他估计还得整夜整夜地干呢。他把自己藏在酒馆里的一块小红窗帘后面,连帽子也没有脱,准备随时冲出去。夜色越来越深了,外面伸手不见五指,斯拜士正在吸烟斗提神的时候,突然听到切科韦德大吼着‘抓贼啊!杀人啊!来人啊!’冲了出去,斯拜士也立马追了出去。当他转过一个街角的时候,却没见到任何人影,等他转回去,已经有一大堆人围在那儿呢!他以为贼已经被抓到了,跑过去就问哪个是贼,结果发现捉贼的人群围住的是切科韦德,他正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头叫‘又让他跑了!该死!浑蛋’之类的。这可真是件怪事,我的同事也无法解释,只好和大烟筒一起回酒馆了。第二天一大清早,斯拜士又回到了他的岗位,可是他连眼睛都看疼了,也没有发现一个戴黑眼罩的高个子男人。后来他就闭上眼睛想要休息会儿,就在这当口,他又听到大烟筒的叫声——‘在这儿,就是他’,他又一次冲了出去,切科韦德已经跑在前面了,可是和昨天一样,尽管追了很远,那人还是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就这样折腾了好几回也没有结果,斯拜士也离开岗位回到了局里。大烟筒的邻居们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分成了两派,他们中有一半认为那窃贼根本不是人,而是魔鬼,他偷完东西还和切科韦德先生玩游戏呢。另一派则认为,世上根本没有什么魔鬼,而是可怜的切科韦德先生,他已经疯了。”

  “那你的同事有什么见解呢?”大夫饶有兴趣地问道,这个故事刚刚开始的时候,他就回来了。

  “你是说吉姆·斯拜士?”布拉瑟斯回答说,“哦,他当时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观察这件事的动静。当然,他对专业很精通,别人根本看不出他对这件案子并未放手,常人还以为也被那个高明的贼打击得意志消沉呢!很快,一天早上,他又走进了切科韦德的酒吧,边吸鼻烟边说:‘我查出那个打劫犯了——我对他知道得清清楚楚。’切科韦德被这个意外的惊喜感动得语无伦次,他说:‘哦!我亲爱的斯拜士,这——难道是真的吗?只要你能替我报仇,就算让我死了也心甘情愿!快,你快说,快告诉我,那个坏蛋在哪里?他是谁?快,快说……’在他声情并茂地表达他的急切心情时,斯拜士正在悠闲地抽着鼻烟呢,还把鼻烟伸到他面前,问他要不要来一口。过了好一阵子,斯拜士才轻描淡写地说:‘那个罪犯——你别装了,你心里清楚,那就是你自己呀!’哈!事实就是这样,用这个法子,大烟筒弄了不少钱呢!要不是他演戏演得有点过,可能谁也查不出来,不过这都是后话了,与我们现在的案件毫无关系。”布拉瑟斯总算把这个故事说完了,他喝完杯子中的酒,放下酒杯,又开始玩弄他的手铐。

  “这个故事真精彩,真的。”大夫打了个手势说,“如果两位没意见的话,现在你们就可以去看看那个孩子了。”

  “哦!当然,先生。”布拉瑟斯马上答道。于是,在凯尔斯先生手中蜡烛的照亮下,罗斯伯里先生带领着两位警官上了楼,向奥立弗的房间走去。

  奥立弗一直在床上躺着,看上去满脸通红、热度很高,病情还在继续恶化。他在大夫的搀扶下坐了起来,但这也只不过是一分钟两分钟的事情。他双目无神呆呆地看着两位警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他连自己所处的是什么地方,经历过什么事情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就是你们要看望的孩子,”大夫用温和的声音缓缓地说道,热情从他的话语里像小河一样流出来,“就是这个孩子,昨天因为贪玩去了后面一家的花园,因而不幸被一把弹簧枪的流弹打伤。今天早晨,他从昏迷中醒过来,然后来这一家求救,就立即被当成小偷扣留下来,那位头脑简单的举蜡烛的绅士还对他施以拳打脚踢。我以医生这个职业来发誓,那个绅士的做法已经严重危害到了这个孩子的生命。”

  罗斯伯里先生的这番演说使得布拉瑟斯和达福开始将眼睛转向凯尔斯先生。而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凯尔斯先生则流露出源自他天性的天真和可爱:他先看了看两位对案件掌有生死大权的警探,然后又盯着奥立弗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大惑不解地把目光转向了罗斯伯里先生,他目光中的惊慌与迷茫让所有的人都觉得忍俊不禁。

  “我说的话,你有反对意见吗?”罗斯伯里先生把奥立弗放下去让他躺好,然后问凯尔斯先生。

  “没——没有,但我也是出于一片好心啊!先生,我——”凯尔斯先生回答,“以为他就是那个孩子,否则我不会这样做的。我并非冷血动物,先生。”

  “你以为?你以为什么?”胖警察连忙追问。

  “是我打伤的那个强盗带来的孩子,先生。”凯尔斯说,“他们是带了个孩子来的。”

  “哦,你现在还确信这一点儿吗?”布拉瑟斯又问。

  “确信什么,先生?”凯尔斯先生又开始站不稳了。

  “笨蛋,我是问你,这两个孩子是不是同一个人,你确信,嗯?”布拉瑟斯的脾气显然不是太好。

  “这叫我怎么说?”凯尔斯先生哭丧着脸回答,他现在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怎么说?照实说!”达福也忍无可忍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凯尔斯先生的倾诉让好几个人都觉得如释重负,“这件事情我真的不能保证,我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他。”

  “那你到底是怎样认为的呢?”布拉瑟斯问。

  “我不知道怎样以为,我不想以为,”可怜的凯尔斯已经乱了阵脚,他说,“我认为可能不是那个孩子,真的,可能是另一个孩子,认为是这个孩子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这怎么可能呢?”

  “这个人是不是喝多了,先生?”布拉瑟斯问罗斯伯里先生,然后他又极其轻蔑地看了一眼凯尔斯,对他说,“你真是糊涂透顶!”

  就在这力量极不平衡的对抗正在进行时,罗斯伯里先生一直在守着病人。而在胜负初定之时,他却站起来建议各位去隔壁房间,找波利特里斯来询问一下,好解除一下胸中的疑惑。

  这个建议当然很快得到采纳,波利特尔斯被叫过来盘问,盘问的结果当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他和他的上司一样,一不小心便掉进了迷宫,并且怎么也找不到出口。他的回答除了表明他极度惊慌之外,什么也证明不了。他总是说出种种自相矛盾的话,让某种明显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一次又一次发生。他一会儿说他见过小偷,一会儿又说即使那个小偷在与当时相同的情况下再出现一次,他也没有办法看清对方的样子。这样的让人头脑发胀的审问让人觉得一无所获,波利特尔斯发晕的脑子里其实是装了两条理由的:一是他之所以认为那个孩子就是奥立弗,奥立弗就是那个孩子,是因为凯尔斯先生之前一直那样说;二是他现在之所以搞不清楚状况,是因为半个小时之前,凯尔斯先生在厨房里小声承认,自己当时可能太鲁莽了。到此,这次审问不过证明了一个喝多了的人的话被他的下属当成了真理来信奉,可这与案子的进展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于是大家又纷纷跌入各种各样的想像和议论。有人提出这样一个问题,那就是凯尔斯先生是否真的打倒过什么人,他是不是一紧张,给弄错了。当大家向那把手枪看时,却发现里面填充的只是火药和牛皮纸,而更有杀伤力、能打倒人的东西一直没有被发现,这样的事实给了大家极其深刻的提示。这里面只有一个人不这么想,因为那些能打倒人的弹丸,是他半小时以前下下来的,现在还放在他的口袋里呢。但话又说回来,这件事倒是给了凯尔斯先生一个很大的启示,之前他一直为自己可能犯有杀伤罪而惊魂未定,现在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放松下来了。所以他想也没想就扑向了这个新发现,披着头发赌咒说昨天使用的手枪就是这个样子。两位警官由此对奥立弗放松了警惕,他们将注意力转向了别处。当晚,他们到镇上去住了一晚,并约定明早再来,而那位当地警察,则得到了凯尔斯先生的热情款待,得以在这所房子中借宿一晚。

  第二天早上,有消息传来说金斯顿监狱收容了两个形迹可疑的男人,他们还带着一个小孩。布拉瑟斯和达福不辞辛苦地专程去了一趟那里,但他们一无所获,只得空手而归。事实原来是这样的,所谓的形迹可疑不过是在干草堆上睡觉。而调查审判的结果就是,在英国法律的仁慈准则和全体国民的博爱精神之下,在没有找到其他足以证明他们犯有夜间凭暴力袭人抢劫或杀人的罪行之前,不能判处他们死刑,所以从轻发落,只让他们受了那么一点儿监禁之苦。

  总之,调查一直在若有若无之间持续进行,在费了许多口舌之后,治安推事才恩准米莱太太和罗斯伯里先生联名保释奥立弗,但必须随叫随到。两位警官拿着两畿尼酬金回伦敦去了,但他们对这件大案的看法却大不相同。布拉瑟斯思前想后、观察再三,觉得这件案子一定是大烟筒切科韦德干的。而后一位观察再三、思前想后,却觉得这件案子毫无疑问是高手皮特所为,只是他们都找不出证据来证明而已。

  尔后,在米莱太太和露丝小姐以及罗斯伯里先生的全心照顾下,奥立弗的身体就快就康复了。如果说,怀有感恩之心的孩子热切地祈祷上天能够听到的话(否则也就不能称之为祈祷),那么上天已将这些美好的祝愿化成仁慈和宁静,并将之化为美好的性情,在心灵里长存。 欧美名著丛书·第三辑(套装共4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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