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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奥立弗给探视人们留下的诸多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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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做过了许许多多的担保,他所有的一切几乎都被拿去当保金了。他唠唠叨叨地向两位女士说明,她们看到那个小偷时,一定会大吃一惊的,这确实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然后,在他的要求下,小姐挽住他的一只胳膊,而米莱太太的一只手被他的另一只手彬彬有礼地托着,一行人就这样庄重地走上楼去。

  “好了,”大夫轻轻地握着房门把手,低声说,“我还是先让你们对他有一点点印象吧,虽然他头发老长——我敢保证,他好长时间没理发了——但看上去却一点儿也不像凶神恶煞。现在,你们等等!让我先去看看他到底适不适合见人。”

  大夫转开门把手,几步就迈进了房间。他往房间里张望了一下,然后向她们点头表示她们可以进来,等她们刚一跟上,他便把门关上,并撩开了床前的帘子。床上躺着一个正在沉睡的孩子,他脸上的痛苦和疲倦还没有完全消去,这和她们事先想到的凶恶不堪的歹徒的样子大相径庭。孩子的一个胳膊受伤了,大夫已经给他包上了纱布,并用夹板将那只可怜的胳膊固定起来放在胸口,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放在头边,被长长的头发盖住了。

  善良的大夫站在床边,看了足有一分钟。在他还来不及请两位女士过来的时候,露丝小姐已经轻轻地走到他身旁。她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用手温柔地拨开了奥立弗的头发。她刚想俯下身去将他看个仔细,眼里的泪珠却掉到了奥立弗的脸上。

  尚在梦中的孩子被打扰了,他动了动,嘴角显出一丝柔和的微笑。也许是他感受到了这怜悯带来的、对他来说从未体验过的真诚爱心和脉脉温情——这令他进入了某种可以让人感到欣喜的梦境。事实上,每个人都有突然被别人或别的事物惊醒的时候,我是说,把那种模模糊糊的回忆惊醒的时候。比如因为一支悦耳动听的温柔曲子,一朵散发芬芳的野花,一阵在不知名的山涧静静流淌的水声,或者一句简单但却熟悉的话。因为这些,被唤起的还有一些似乎从未出现过的场景,它们像风一样忽然到来又悄然飘散,在刹那间便唤回了记忆深处的愉快往事。而这些,却又是平时你尽管刻意去想,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的。

  “怎么会这样?”老太太果然大吃一惊,“上帝明鉴,这可怜的小孩子,怎么会是小偷或者小偷的帮凶?”

  “罪恶往往藏身于神圣的场所。”大夫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放下帘子说,“谁能保证无辜的外表下就一定是纯洁真诚的心呢?”

  “他才这么一点儿大呀!”露丝忍不住发表自己的见解。

  “小姐,你不明白,”大夫摇了摇头,一副悲悯的神情,“罪恶和死亡一样,并不只是那些身体衰弱的老年人才会拥有,就是最美丽的鲜花也有扎手的可能,所以我说,越是年轻越是有希望、越是看起来不可能的人,越容易成为最隐蔽的凶手。”

  “但是,你难道真的会相信,这个弱小的孩子会成为罪恶的帮手?”露丝问。

  大夫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他摇摇头,示意这样的讨论会影响病人的休息,然后带头离开了房间。

  “不论你怎么想他,就算他真的如你所想,”露丝毫不放松地说,“那也一定不是他的错。他还这么小,根本不谙人事,他无家可归,也许从来没有得到过母爱的温暖和家庭的温馨。想想,这样的一个孩子,孤苦无依,任何形式的不公正对待,包括对食物的需要,都会使他同那些坏人们走到一起。哦!姑妈,我亲爱的姑妈,当别人想把这个身世可怜并且正在生病的孩子扔进监狱之前,请您一定要替他想一想,只要他进了那个地方,就很难再有改过的机会了。我知道您爱我,而也正是您的爱,使我从来不会为失去父母而感到无依无靠。但您也知道,在这之前,我也有可能像这个孩子一样因为缺少呵护而干出同样的事情来。姑妈,趁现在还来得及,多可怜可怜他吧!”

  “我的心肝,亲爱的小宝贝儿。”老太太把满脸泪珠的姑娘紧紧地抱住,说,“我怎么会去伤害他呢?你认为我不会去救他吗?”

  “不,您不会!”露丝从老太太怀里抬起头,急切地回答说。

  “是的,我不会的,”老太太说,“我已经老了。对于我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还有多少积德行善的事可以做呢?为了我自己,我也愿意为这个孩子做些什么。我能为他做什么呢,先生?”老太太问医生。

  “让我想一想,夫人,”大夫说,“让我好好想一想。”

  罗斯伯里先生开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把双手插在口袋里,或者背在背后,眉头皱起来又放松,说:“有办法了!”“好,就这么办!”但紧接着,他又抽紧面部表情,显出一副吓人的模样,说:“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然后,就又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时不时停下来,交替着用两只脚的脚后跟支地,以减轻长时间踱步的劳累。终于他停了下来,说:“我有一个权宜之计。”

  “要解决这个问题并不难,只要您全权委托我来干这件事。我认为,如果您对我赋予特殊的权力,可以准许我去用任何手段吓唬您的管家和听差的话,这事或许能办成。凯尔斯先生是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仆人,这样对他——我知道——不过您可以有许多方式来补偿这一次的恐吓,您甚至可以给这位了不起的射手一些钱作为奖赏。您认为这样做可以吗?”

  “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保护这个孩子了。”米莱太太叹了一口气。

  “这是个好办法,您相信我好了。”大夫说。

  “那太好了。”露丝的脸上终于又露出了迷人的微笑,“你有权力可以处理这一切了。不过,大夫,我要请求您: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请不要对这几个好人过于严厉。好吗?”

  “露丝小姐,”大夫回答,“你不是以为今天在这里的所有人,除你之外,都是没有同情心的刽子手吧?我真希望现在就有一个和你很般配的年轻男子跪在你的跟前,也请求你对他怜悯怜悯,这样,可是大好不过的机会啊!嘿嘿,可惜我的青春年少时光早就过去了,要不然,我第一个就要这么做。”

  露丝听到这些话,脸一下子就红了,她笑着说:“你真是一个大孩子,和可怜的波利特尔斯一样。”

  “哈哈,”大夫听到露丝的话,开心地大笑起来,“那倒真是一个好事。不过我们还是先说说那个可怜的孩子吧,我们还没有商量好呢!我来说说要点吧!大概过一小时左右,他就能醒过来了,他暂时没有危险,我们可以放心地和他谈一谈。当然,我对楼下的警察先生说的是病人不能移动也不能说话,否则就会性命不保。然后,我要在你们面前盘问你们不要反对这一点儿。然后我们根据他的回答来判断他的情况。事实上,我是想让你们用你们的理智和敏锐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他不过是个地地道道的下流胚子(这很有可能)。如果答案是这样的话,那我就会再也不管这件闲事了,发生了任何情况,被带到警察局也好,被投进监狱也好,他都只能听天由命、好自为之了。”

  “不,不要这样!”露丝叫了起来。

  “是,就要这样!”大夫严厉地说,“这是要我帮忙的条件。”

  “不,他不会是个坏孩子的!”露丝高声反驳道。

  “你这样说太好了!”大夫也不示弱,“那就更应该接受我的建议,让他来证明给大家看!”

  商议就这样结束了,接下来的是漫长而焦急的等待。

  两位女士的耐性又一次经受挑战,而且这一次比上一次还难对付。她们对孩子醒来的期待一次次地落空了,好几个小时过去了,好心的医生依然没有从楼上带来好消息。好不容易,到黄昏降临的时候,医生也出现了,说孩子的病一点儿也没有减轻,而且因为失血过多而极度虚弱,但他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马上说出来,表现得很烦躁,大夫还说,他个人认为那孩子迟早是要被问话的,等到明天早上也一样。不如让他现在说出来然后安安静静地睡上一觉的好。不知道两位女士有没有什么意见?

  ……奥立弗开始叙述自己这十几年的人生经历,这已经需要很长时间了,再加上他时常感到疼痛和疲惫,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所以谈话进行了足有好几个小时。想想,听一个孩子用生病后孱弱的声音、在这样一个越来越暗的房间里为我们讲述那些没有良心的家伙对他做的事情,这真是一件令人心中倍生神圣的正义感的事情。那些施加到孩子身上的许许多多的灾难,丝毫没有减轻这件事情的神圣程度。啊!当我们把摧残压迫的铁蹄伸向自己的同胞时,我们为什么不去想一想?人类所犯下的罪行就像在天际缓缓上升的浓浓的乌云一样,总是难以逃脱天空这个归宿,最后终将回报于我们自身——我们为什么不在想象中去听一听死者发出的控诉?这声音是如此的悲愤激越,任何力量也无法将之压制,任何的权势手段也不能让他有一分的犹豫,哪怕只是稍稍去想一想,偶尔去听一听,我们每天的生活中,又哪里会有那么多伤害、不义、苦难、悲痛、恶行和冤屈?真正的净土又怎么会可望而不可及?

  结束了这次至关重要的谈话,奥立弗畅心地睡着了,十分踏实、十分满足,因为在这之前不久,他曾感到了许多双手对小小脸庞的抚摸,并且这手还来到梦里,化作美和善保护着他。他的心终于获得了快乐和宁静,就算马上要他死他也毫无怨言,毫不后悔。

  看着奥立弗可怜的小脸,大夫一边揉着眼睛,说年龄真是不饶人,说看不清人就看不清人了,一边走下楼来游说凯尔斯先生了。他的眼睛在客厅里转了一个圈,却连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这使他觉得也许要去厨房进行自己的工作可能会更好,于是他来到了厨房。

  厨房里,难得一见的家庭议会正在举行会议,参加的人物可真不少:女仆(照例女士优先)、波利特尔斯先生(孩子理所应当放在前头)、凯尔斯先生、补锅匠(考虑到他的卓越参与,特请他参加聚会),还有一位警察。那个穿警服的陌生人正在享受着一杯大份啤酒,这种享受的权力和他的这样的人是很搭配的——他有着大大的脑袋,大脑袋上有着大大的眼睛和鼻子,脚上穿着大大的靴子,身上还配着一根大大的警棒。

  聚会的中心议题依然是头一天晚上的劫案,大夫走进厨房的时候,凯尔斯先生正在兴奋地描绘着自己当时如何冷静,如何视死如归,而波利特尔斯则喝着啤酒,口口声声担保着上司哪怕没有说完的事件的真实性。

  “坐下说坐下说。”大夫朝凯尔斯先生摆了摆手说。

  “谢谢,”凯尔斯先生停下来,朝着大夫一鞠躬,说:“先生,太太和小姐吩咐过了,要给大家一些啤酒喝。我想自己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也没有意思,就特地下来陪陪大家,先生。”

  这句话刚一落音,在波利特尔斯的带领下,到场的议员们都相互交换了一下意见,对凯尔斯先生的光临表示了热烈的欢迎。见过大世面的凯尔斯先生很快将自己重新定位为他们的最保险的靠山,他向各位下属们一一点儿头,并用目光示意他们,只要表现良好,他这个人是很乐意帮他们的。“先生,今天晚上——我是说现在,病人的情况好些了吗?”凯尔斯先生问。

  “就是那样子吧!”大夫回答说,“凯尔斯先生,只怕你自己有点不妙啊。”

  “先生,你不会告诉我他快死了吧?”英勇无比的凯尔斯先生脸色一下子变白,声音有些发抖地说:“啊,一想到结束一个孩子的生命,天呐,我这心就怦怦乱跳不得安宁。先生,我从来没想过要去打死一个孩子,真的,这一点儿我可以保证。我想,波利特尔斯先生也会这样替我担保的——不是吗,波利特尔斯,你也不会为一个小孩子下这般的狠心吧——假使把全城所有的餐具都给我,我们都不会那么做的,罗斯伯里先生!请您一定要相信我说的话。”

  “那倒不是问题,”大夫说得含糊不清,“凯尔斯先生,你是新教徒吧?”

  “对,是的,先生。”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凯尔斯先生煞白的脸上开始渗出了一小滴一小滴的汗珠。

  “你呢?”大夫的脸突然一转,皱着眉头对着波利特尔斯说,“你是吗?孩子。”

  “我——先生——我跟,”波利特尔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差点儿跳了起来,他结结巴巴地说,“跟凯尔斯先生是一样的,先生,上帝保佑。”

  “好,”大夫以吓人的愤怒口气说,“那你们以对你们信仰的忠实度发誓吧,发誓说:病床上的那个孩子一定就是昨天晚上被塞进窗户的那个孩子!你们敢这样吗?你们敢为这个事实发誓吗?你们俩快说啊,我们都等着答案呢!”

  大夫是当地人公认的心肠最软脾气最好的人,乍一听到他用这样的口气问话,凯尔斯和波利特尔斯一下子就蒙了。再加上弄得他们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成就感和酒精的刺激,他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木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了。

  “这件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警官,”大夫伸出一根食指,向自己的眼睛一指,提醒警官用他们的敏锐的目光观察,然后继续严肃地说:“麻烦你务必注意他们的回答,嗯?事情的真相就在这里了。”

  被重视的警官猛地摆出很干练的样子,从壁炉旁拿起了闲置已久的警棒。

  “可以想像,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是非问答罢了。”大夫说。

  “我想是的,先生。”警官边咳边回答,他刚才想赶在工作前一口喝光杯中的啤酒,但不幸的是其中有一小部分误入歧途。

  “先是有人想打劫这所房子,有两个人发现闯入者中有个孩子,当时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大家心惊胆战。第二天早上,一个小孩来敲门,因为他的胳膊碰巧和那个孩子一样——吊了起来,有几个人便对他大打出手,从而使弱小的他生命垂危,还说他就是那个小偷。你们说,依据我所说的事实,这两个人的行为正当吗?如果是不正当的话,那他们要对自己的行为负什么样的责任?”大夫又义正严辞地说了这一段话,而那两个可怜的被恐吓的人早已经魂飞魄散了。

  听完这些话,警官很慎重地点了点头,这意味深长的举动告诉我们,那受伤的小孩是无辜的,在他所见识的事情里,没有比这更正当的了。

  “我问你们最后一遍,你们俩发誓,”大夫以打雷般的声音说:“你们到底能不能确定那个孩子就是这个孩子?”

  波利特尔斯不知所措地望着凯尔斯先生,而凯尔斯先生也错愕地看着波利特尔斯。警官用手拢住耳朵,表示自己在耐心地听,女仆们和补锅匠身子直直地挺着,一副紧张倾听的样子。大夫则毫不手软地继续他的恐吓,他用锐利的眼光在房间里扫来扫去,但铃声打断了这一切,继之而发的还有车轮滚动的声音。

  “一定是巡捕,他们总算来了。”波利特尔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大声地说。

  “你说什么?”大夫嚷了起来,现在不知所措的人变成他了。

  “是波雾街[131]的警探,先生,今天我和凯尔斯一起特地托人请他们来的。”

  “你们……”大夫大叫了一声,但很显然于事无补。

  “没错,”波利特尔斯举起一根蜡烛,轻松地说,“先生,是我托车夫带信过去的,刚才我还一直奇怪他们为什么没来!”

  “什么!你们这帮——你们都干了些什么?怎么他们现在才来?你们这帮该死的——我没话好说了。告辞!”大夫说完便走开了。 欧美名著丛书·第三辑(套装共4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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