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奥立弗惊魂记及恰利·米莱与露丝的重要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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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里的人听到呼喊,纷纷冲到了孩子的窗前。他们发现奥立弗立在花园里,脸色煞白、浑身哆嗦地指着草坪方向,口齿不清地重复着:“老犹太,老犹太!”
凯尔斯先生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恰利·米莱早已明白过来了,因为他从母亲那儿知道了许多关于奥立弗的事情。
“他们往哪个方向逃了,孩子?”他抓住一根棍子问。
“那里,”奥立弗指了指说,“他们很快就消失了。”
“沟里,他们只能躲在那个地方。”恰利说,“跟着我,快点。”说着,他一个飞身便出了篱笆,就像离弦之箭一样飞射了出去。而其他人虽然紧追他的脚步,但很明显他们都既没有他的灵活也没有他的耐力。
凯尔斯先生和奥立弗离恰利最近,纷纷铆足了劲向前冲。而刚从外面回来的大夫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翻过篱笆加入了追捕,他跌倒了,但又以超越年龄的敏捷爬起,并以超乎人们想像的快速追了上去,口里还大声地喊着,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一刻也不停息地往前飞奔,恰利冲入田野的最边角,在沟渠的篱笆间细细搜索,紧跟上来的其他人也卖力地干了起来。直到这时,奥立弗才追上了这一群成人的步伐,从而有机会得以向医生讲述了事情的原委。
人们虽然进行了最认真的搜索,但结果颇令人失望,因为在这块田野上,连一个崭新的脚印都没有发现。后来,他们来到一个可以俯瞰周边的山顶,他们很快发现,周围全是开阔的原野,从这个地方不论是到达一边的小村庄还是到达另一边的密林,都有相当的路程,也就是说都需要花费极多的时间,而且到这两个地方还必须在这片毫无藏身之处的大原野上经过。
“那只怕是个梦,奥立弗。”恰利·米莱说。
“不,先生,那不是梦。”奥立弗仿佛又看到了老犹太的眼睛,他颤抖得厉害,“那是真的,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们站在我的面前,就像现在看着您一样,他们就在窗前,离我还不到三步之遥。”
“那另一个人是谁?”大夫和恰利同时问。
“我向你们提过的,在客店撞到我身上的那个人。”奥立弗说,“我敢发誓,一定是他。”
“你确定他们从这条路走了?”恰利追问道。
“我确定,那两个人从窗子前跑开去,又跳过那道篱笆,老犹太是从右边的缺口爬出去的。”奥立弗指着一段篱笆说。
两位绅士一直注视着奥立弗的一举一动,他充满恐惧而又诚实的面容让他们确信了此事。可是无论从哪里也看不出有任何仓皇出逃的痕迹。草很深,只有他们经过的地方被踩出了印痕,除此之外再无他处。在潮湿的沟渠两边有一些杂乱的脚印,但敢肯定,那里面没有人的脚印,甚至没有任何可称作是留下的印痕。
“这太奇怪了。”恰利说。
“何止!”大夫说,“即使达福和布拉瑟斯大驾亲临也不会有结果的。”
尽管搜索似乎已是白费努力,但他们一直没有放弃。直到天色已晚,伸手难见五指了,他们才很不情不愿地停了下来。凯尔斯先生被派往村里的几家酒店,根据奥立弗提供的最详尽的资料,去找寻与之相符的人或他们的行踪。据他们想,老犹太的身段与长相是那么特别,只要他曾在附近出现过,或者是喝了点酒或者是溜达了一会儿,那么他一定会被人注意到,并且牢牢记在心中的。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直到要吃饭的时候,凯尔斯先生回来了,却是两手空空,没有带回任何线索或者任何可以稍稍解开这个谜团的东西。
第二天,搜索和打听的结果仍不理想。第三天,奥立弗和大夫到镇子上去了,想看看能不能得到一点儿什么蛛丝马迹,但也空手而归。过了几天,这件怪事便被人们慢慢地遗忘了。通常情况就是这样,怪事和植物生长的规律一样,如果得不到新的养料,就只好自生自灭了。
而此时,露丝已经明显好起来,她时常从病房里出来走一走,也时常和家里的人待在一起,大家的心里又都快活起来。
但是,即使如此,别墅里的人却不能全心地投入这种欢乐,某些人,甚至包括露丝常常呈现出一种少见的小心翼翼。对于这一点儿,奥立弗自然会有感觉。老太太和儿子一次又一次闭门长谈,而出现在露丝眼角的泪痕也越来越多了,奥立弗对这一切却无可奈何。罗斯伯里先生离开的日子已经确定了,但问题似乎还没有解决。显然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正在发生,不时打破一些人的平和心境。
终于,某一天清晨,恰利·米莱走进了摆早餐的房间,那里面当时只有露丝小姐一人,他走上前去恳求她给他一次谈话的机会。
“只要几分钟就够了,露丝,”年轻人拖了一把椅子坐到了她的面前,“我必须得说出来,这些话其实你早就知道了,而我在心中时常祈求得到的希望你也一定知道一些,尽管你从没从我口中听到过。”
自她看见他身影的那一刻,露丝的平静的脸就起了变化,就像她突然发病那天一样苍白,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向着身旁的几盆花欠了身下去,并点了点头任他说下去。
“也许我早就该离开了。”小伙子说。
“是的,你早该走了。请原谅我这么说,但我确实希望你离开。”姑娘说。
“我是被可怕、最糟糕的消息召唤到这儿来的,”小伙子说,“一路上一直陷入在害怕失去自己惟一的最爱、惟一的心上人的痛苦之中,这个人是我全部的感情和希望所在。你——差那么一点儿点就死去,生命在尘世和天堂之间摇摆不定。我知道,尤其是年轻的身体,在受到疾病的侵扰时,他们的灵魂往往会更倾向于那个最光明最幸福的世外归宿,因为在我们的记忆里——上帝保佑——最先辞世的总是那些最善良、最可爱、最值得人们怀念的人,因此我真的好害怕。”
随着这些滚烫的话语被说出来,姑娘的眼里也逐渐溢满了泪水。在它们刚刚被说完之时,一滴泪水悄悄地滑落,正好掉到了她身旁一朵娇艳的花朵上,是那般晶莹闪耀,与花色交相辉映,这仿佛是在说明一个真理:人世间最美丽最年轻的人心中涌出来的生命之水,只有和集天地之灵气于一身的鲜花才能接受。
“一个姑娘,”小伙子又说,“一个可以称之为天使的既美丽又天真无邪的姑娘,生命摇摆而不知该归向何处。她平日所力图亲近的遥远天国已为她铺好坦途,谁又能保证她一定会回到这个悲哀的世界上来呢?露丝,你知道,当我知道你正像上帝为世界所投下的柔和光彩一样被收回去,当我想到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为你祷告,祈求上帝将你留给为你而留恋俗世的人,我真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来祈求。你仿佛已属于那片光明的乐土,和许许多多先到的善良美好的人一样,你飘然而逝,我,我简直不能承受这些颠三倒四的想法,我只想祈求上帝把你还给那些爱你的人。我日思夜想的都是这种诀别的危险,恐惧和懊悔占据了我的思想,它们像潮水一样波浪掀天,让我不由自主,让我生怕你一旦离去,我便没有机会让你知道我对你的爱是如此激烈和忠诚,我所有的知觉和理智都已被潮水淹没。但上帝保佑,你又活过来了,健康如同水珠一样,一天接一天,一小时接一小时地滴入你本已几近干涸的身体。就是这些希望和力量的水珠,在你的身体里重新汇成了生命的溪流,感谢上帝!现在溪流已变成了丰盈汹涌的大潮。我曾用因为渴望和深情而几乎变得昏暗的双眼注视着你,看着你摆脱掉死亡的危险。哦,不,不要对我说抛开这份深情吧,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你知道,正是因为对你的深情,我的心都变软了,我对全人类的态度都因此而改变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露丝说,“我只是——只是希望你能离开,专心致志地去继续追求你的崇高事业。”
“没有什么事情,即使是最崇高的事业,也无法和赢得你的芳心这件重要的事相提并论。”小伙子冲动地握住她的手说,“露丝,我亲爱的露丝,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深爱着你,什么功成名就,什么荣归故里,都是为了想与你分享我才去追求的。我做了那么多的白日梦,想象着在某一个庄重的时刻,我会向你提起这些言语不多的象征,让你知道一个年轻人对你的眷恋。那时,我要慎重地向你求婚,以取代我们以往互不言明的默契。可那个时刻还没有到来,现在无所成就的我却想将那颗早已属于你的心捧出来,在幻想还没有实现的时候,请你回答我的请求,让我的一切有所依托。”
“你一向是如此的善良、高尚,”露丝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激动说,“既然你对我了解很深,知道我不是那种对深情不为所动或者说辜负好意的人,那么请听我说——”
“你会说,我会努力争取和你同行的,是吗,亲爱的露丝?”
“不,我想说的是,”露丝说,“你还是忘了我吧。我不是要你忘掉那个以前和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好伙伴,因为那也是我不可接受的,而是要你忘记我是你所爱的人。放眼看去,好好看看吧,这世界上有那么多颗心可以去征服,你可以随时因为这种征服而骄傲。如果你真的产生了另一份感情,你可以向我——你最亲密的朋友倾诉,我永远是你最真诚、最挚爱的朋友。”
露丝用一只手捂住脸,因为泪水已经肆意流淌,而她的另一只手却还在恰利手里。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露丝?”他挣扎了半天才问,“你的理由,理由是什么?”
“你会知道的,你有这个权利知道,”露丝说,“不论你怎么说我也不会改变决定的,这是我必须履行的义务。为了我自己,也为了别人,我非这样做不可。”
“为了你自己?”
“对,恰利,是这样。我不过是一个家境贫寒而又无依无靠的姑娘,身世又不明,我不应该让人有理由认为我仅是出于卑鄙的目的而接受你的真情,从而让自己变成一个包袱,强加在你的前程之上。为了你,也为了你的家人,我有义务阻止你仅凭天性中的热情去办事,从而为自己的前途埋下苦果。”
“如果你的责任感和你的心思能统一起来的话——”恰利又忍不住插嘴说。
“不,这不一样。”
“那你也是爱我的?”年轻人急切地说,“是这样吗?这是我惟一祈求的话,只有这句话才能消解我失落的苦涩。”
“如果我能够使自己深爱的人避免受到伤害的话,”姑娘说,“那就是吧!我原来——”
“你原本可以用其他的态度来接受我?”恰利说,“露丝,至少不要对我隐瞒这一点儿。”
“不会,不会,等等——”露丝边说,边从恰利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这是一个让人矛盾痛苦的话题,我们为什么还要讨论呢?我承认,这一次的谈话让我感到极度的伤心和痛苦,但我也相信,这将给我带来恒久的幸福和宁静。而且,现在我已经知道过去曾在你心中占有多么重要的位置,以后你的每一次成功,都会给我毅力和勇气,这就是我的幸福。再见了,恰利,从今以后,我们不会再有今天这样的会面了,我们大可按另一种同样让人舒畅的关系来共处,只是,不是今天你所希望结成的那种关系,这对大家来说都是难得的幸福。不论何时,我都会以诚挚热烈的心来为你祈祷,愿每天都有如愿的美事伴随你,给你送去成功和欢畅。”
“讲讲你的理由,露丝,”恰利说,“就这一句,用你的话说说理由。”
“你的前程一片光明,”姑娘下了决心,“自我的超群才干和有权有势的亲戚朋友能让你很快得到荣誉以及财富。但你那些亲戚也是极度高傲的,我不可能和一帮瞧不起我身世、鄙视我的生母的人相安无事。同时,我也不愿自己的名声波及到取代我母亲位置的那个高尚的人的儿子,让他受到了屈辱和挫折。如果一定要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露丝的口气越来越坚定了,但这明显是她努力克制自己的结果,“我的名字上有一个污点,但世人却要用它来连累别人。让所有的责难都冲着我来吧,我实在不能忍受让别人代我受过。”
“让我再问一句,露丝,就这一句!”恰利大声叫道,“如果我不是那么走运——就像人们通常所说的那样,而是又穷又病又无依无靠,注定要过一种清贫宁静的生活,你还会这样将我拒之门外吗?你对自己身世的斤斤计较难道是因为不想妨碍我通向荣华富贵吗?”
“不要逼我——逼我回答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只是一个假设,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强迫别人是不公平的,即使是善意的强迫也是如此。”姑娘一口气回答说。
“这很重要,”恰利仍想说服她,“如果你的回答正合我意,那它将为我的孤苦奋战撒下光明和希望。只要几句话,对我——一个非常爱你的人而言,这个回答太重要了。我亲爱的露丝,看在我已经为你所忍受的痛苦和你正在准备让我承担的痛苦的份上,别再逃避问题了,好吗?”
“那——如果真如你所想,”露丝想了想说,“如果你的地位只是略高于我,而不是如现在一样有着天差地别,我想,我能在任何的贫贱的苦难中与你相依为命。但我绝不会去那个所谓的名流社会里去伤害你,成为你成功道路上的绊脚石。如果一切真是这样,我也不必面对这种艰难的抉择,那我现在也完全可以让幸福的气息自由地充满我的生活。但另一方面,说实话,恰利,我觉得我或许本可以得到更大的幸福。”
还在许久以前,当露丝还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她就已经把美好的愿望深埋心底了,今天,她终于将所有的一切全部吐露,这使得她的眼泪也像话语一样,源源不断地往外涌。
“这样的软弱并不是我所期望的,但正是它造就了我的坚定,”露丝说,“我该走了,恰利。”
“等等,你答应我一件事。我求求你,”恰利忙说,“再给我一次与你深谈的机会。一年或者根本不到一年的时候,请允许我再和你讨论一下今天的议题,好吗?”
“你还想让我改变决定吗?”露丝勉强笑了笑,忧郁地说,“我认为那是正确的决定,去改变没有意义。”
“不,”小伙子说,“我要你再说一次你的心意。不论是荣誉或者其他什么,我都可以把它们踩到脚下,我只要你坚定你现在的想法——我并不想改变什么。”
“那就这样吧,”姑娘回答。“即使那是再一次的痛苦,或许我也还能受得住。”
她礼节性地伸出手去,却被小伙子整个拥在了怀里。恰利在她额头上留下一个吻后,匆匆地离开了。 欧美名著丛书·第三辑(套装共4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