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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凭圣母玛丽亚的圣体起誓——”

　　我的故事刚刚结束，旅店主人就迫不及待地露出了他的激动，“乔叟先生给我们树立了一个完美的偶像！普鲁登丝是所有男人心中的标准，但愿我的老婆能够听到这个故事。”

　　“诸位，乔叟先生，你们听说过我的老婆吗——她在我们那个地方可是鼎鼎有名，因为她的泼辣——不怕诸位见笑，确实如此。”旅店主人耸了耸肩膀又说道：“我的老婆是男人的克星、女人的变种——怎么，你们不信？那我就给你们细细说说吧——就拿上次的事为例。那次我还没有动手打我的伙计，她就已经递过来一根棍子说：‘打死他们！打死这些偷懒的家伙！’怎么样，普鲁登丝会说这样的话吗？而且，还有——每次我们到教堂去时，只要有哪一个女人或男人没有对她行礼问好，回到家里她就会对着我大喊乱叫：‘你的老婆受了侮辱，你应该去报仇！拿着刀，拿着棍子，或者是剪子，快去！怎么，你不去？——啊，我的命好苦啊，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一个没有骨气的胆小鬼、懦夫、孬种！啊！啊！呜！’然后，她就哭起来了——怎么样，各位？我想至少你们的老婆不会是这个样吧？”

　　“唉，其实我的命才叫苦呢！上帝让我娶了这样一个老婆，却又让我听到普鲁登丝的故事，这不是存心要我的命吗？各位，你们不知道，有时我还真是想要去陪上帝呢——每次听到她又哭又叫的声音，我就恨不得有个老鼠洞能钻进去，或者干脆就用她递给我的剪子或刀子了结了算了——当然，我是绝不敢和她对着干的。不瞒诸位，我的老婆长得腰圆臂壮，就我这身材，我想，只怕再来三个也不是她的对手。所以，各位可想而知我的生活有多么窝囊了。我想，总有一天，我会用我手中的东西去干掉一个人的，不管是男人女人，我的愤怒总有一天会让我失去了理智——但愿我主能让我逃脱法律的制裁，阿门！”

　　旅店主人越发显得激动了起来，于是众人就安慰他说，男人生来就是为女人服务的。又说我们的老婆也不比他的强多少，有的人还决不避嫌地也为他例举了自己老婆的好事。于是，旅店主人就逐渐平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恢复了原来的状态，说道：“真是抱歉，我差点就容忍魔鬼撒旦耽误了大家宝贵的时间。现在，我们再接着讲故事吧——喂，修道士先生，不要那么无精打采！你是不是也该为我们讲讲你的事情呢——你看你面色健康，衣着华贵，气度轩昂，定是有着不凡的身份。也许是你哪个教区的主事？或者是主教大人的近侍？凭我父亲的在天之灵发誓，我猜你定然有着不菲的家财，大片的土地。唉，也不知道是哪个该遭诅咒的灵魂竟然把你召进了教堂的大门，这对我们男人来说，不是最大的损失吗——你那良好的体魄显示你一定是个精力旺盛的大种马，只要一次，你就会让任何女人为这个世界再增添一个灵魂。不过，也真是庆幸，要不是教皇大人让你们这些人通通成为孤家寡人，那我们这些小树苗型的男人岂不是讨不到了老婆？不过，也正是因为教皇大人选中了你们这些身强体壮的人做他的圣徒，才使得女人找教士，男人戴绿帽子——世界将因此而完蛋。”

　　旅店主人的话引得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就连那位修道士也忍不住面带笑容，说：“笑话虽是笑话，却可以听出一定的道理。既然轮到了我讲故事，我就要尽全力给大家讲一个好故事。只是——以我主的名誉发誓——在我脑子中有太多的情节在流动，不知道大家是想听悲剧呢，还是喜剧？我知道爱德华的生平，也知道许多古代名人的事情——他们总是先兴盛后衰亡，最后又悲惨地死去。这样的故事情节曲折，形式多样——有的人用诗体来记述，有的人用散文来写出，所以最为我所喜爱。不过，不管怎样，它们中总是离不了教皇或王帝，虽然顺序可能有所不同，但却无伤大雅。现在，我就选一些这样的故事给大家讲讲吧——暂且命名为《高贵的苦难》，愿诸位不要因为我的才疏学浅而影响了自己对故事的判断。”

　　“我喜欢悲剧，是因为从它们中可以看到幸运女神的任性。她总是凭着自己的好恶来做事：一旦看中了你，就会从天上给你降下无穷的福泽，可一旦有了新欢，又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多少的名人贵士因为她富了又穷了，最后不得不陷入最难拔的境地，所以我要把他们的故事说出来，警告大家：不要轻易相信这个女神。”

　　——至此，修道士的故事正式开始。

　　鲁齐弗尔[248]

　　谁说幸福女神不敢碰撞天使？鲁齐弗尔不就是个好例子！他本是我主上帝身边的一个小天使，却因为偶然犯罪而被判入了地狱。从此后在那个黑暗的地方不得出啊，鲁齐弗尔你可曾想到：以前在天庭里有许多的富贵可享，如今却成了人人唾骂的恶魔撒旦？

　　亚当

　　人类的先祖啊，这世界上的第一人！上帝因为要在这土地上降下生命，又要找一个看管果园的人，于是就亲自按照他的形象塑造了人——这在最初是没有考虑到人类生命的繁衍的——可谁知他却背叛了上帝、那创造他的人。一棵禁树结束了他无忧的生活，从此后他所面临的只有苦难和折磨。

　　参孙

　　所向无敌的参孙是上帝眼中的宠儿，他的出生是受天使的引导，出生后又受上帝的恩惠，拥有巨大的力量。他能赤手空拳打死一头雄狮，而这发生在他去参加自己的婚礼的路上。他娶了一个漂亮的女人为妻，谁知却成了他致命的祸根。

　　这个女人喜新厌旧，爱上了敌营里的一个青年，为此，参孙大发脾气。在三百只狐狸的尾巴上系上稻草，参孙亲自点燃并把它们赶到了敌人的营帐。一路上所有的树木和庄稼全都燃尽——有葡萄树、橄榄树等等，还烧着了许多兵士的衣裳。有六千个敌兵向参孙冲来，他仅靠着手中那根驴子的骨头就把他们全都杀死。

　　战胜了的参孙口干舌燥，差点死去，于是就祈求上帝看在他受了侮辱的分上降下甘霖。万能的主运用他的法力让那根驴子的骨头里流出汩汩的清水，喝饱了的参孙不由地跪下去向我主谢恩。你要是不相信这个事例，可以到《士师记》[249]里去查查，我敢以我主的名誉向你保证，你一定会有满意的结果。

　　参孙的力大无穷不是因为他爱喝烈酒或葡萄酒——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从不喝这两样东西，也不沾诸如此类的东西。他之所以能够为了显示自己的伟大，而在非利士人的注目下，把他们的城市——加萨城——的城门用一个肩膀的力量就卸下来，并扛到山上去，是因为他有着上帝的恩惠：我主曾在他出生后的一个夜晚，派天使去到他的梦里面。他被告知一个重大的秘密，就是在他的有生之年如果他能不让一刀一剪损坏他的头发，那么他将永远拥有上帝的力量。从此后参孙过了二十年，打败过许多的敌手，做了以色列的王，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秘密——直到他结婚娶了那个女子。

　　那个女子就是我们所说的那个爱上了敌人的女人，她听了参孙的秘密后就跑去告诉了她的情人。敌人给她策划了一个阴谋，这个女人就带着它来到了参孙的帐篷。女人假装悔过的样子骗取了参孙的信任，于是就在他睡在自己怀里的时候，把他的一头长发全都剪了下来。在外接应的敌人冲进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个以前的英雄捆了起来，还从他的脸上把眼睛挖出来。之后他们送他到一所地下磨坊里，让他当畜生磨磨，可怜的参孙既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威风，整天里就只有以哭泣来祈求上帝。

　　这就是一类上等人物的结局，他们总是由上而下摔得再也站不起来。往日的荣华富贵只是过往云烟，无穷的苦难才刚刚开始。不过，参孙还是幸运的宠儿，他虽然失去了双眼，却还没有忘记向我们仁慈的主祷告。结果就是主赋予了他一个不可再得的好机会，借助敌人之手把他带到了一个筵席上。那些人本来是想显示自己的功劳，请一些人来观看，以便羞辱这个被他们抓住的囚犯，可谁知参孙得了上帝的帮助，竟然就在那个大殿里恢复了他的力量。他摇动大殿的两根支柱，让殿堂在刹那间倾倒了下来，连同他，连同那些王公贵族、文武大臣，以及所有的兵士，就一同被埋到了那大殿下面。

　　生命在顷刻间化为灰烬，留下的只有一个长久流传的告诫：有些秘密是不能告诉别人的，就是你的妻子，也可能会致你于死地。

　　赫拉克勒斯

　　伟大的英雄赫拉克勒斯，让我们歌唱他的业绩吧！作为力量的象征，据说他有十二项无人能比的功德。凶狠的猛狮在他手中成了一堆残缺不全的尸骨，半人半马的怪物在他面前也不得不屈从。他还杀死了那个像人又像鸟的东西，为了得到金苹果，他不惜独闯龙潭。在地狱的门口，他把那三只守卫的犬儿偷了过来，因为要报复，还对暴君布西里斯[250]下了毒手。他不让人们用钱赎回布西里斯的尸体，而是赶来一群猎狗把它吃了个精光。随后，他又做下了六件大事，杀死喷火的蛇、把阿刻罗俄斯[251]的牛角掰下来、从山洞中揪出偷了牛群的卡科斯[252]并把他杀死、大战巨人安昔乌并取得胜利，还有，他曾经杀死危害人类的大野猪，为了不让天塌下来，他用自己的肩膀把天柱顶住。

　　这一项一项的伟大的事迹仅靠嘴巴是说不完的，各位如果有兴趣，可到希腊神话中或其他的什么书中去看。如果你找对了对象，我相信还有更多的有趣的事情可以让你兴奋，在这里我们就单表赫拉克勒斯的死——有谁知道，这位英雄的命运竟也完结在一个女人的手上。

　　话说这个威名显赫的人物有一个妻子，叫德杰妮拉，生得就像五月的鲜花般美丽。她对丈夫有了异心，于是就把一个内里装有毒物的衬衫送给他穿。这贴身的东西一挨着赫拉克勒斯的肌肤，就生出无穷的力量，把他的肉一块一块地燃烧，到最后，竟然把一个威猛的英雄折磨成一堆烂肉。

　　有人为这个女人辩护说，她是受了奈苏斯的骗才会把衣服送给丈夫穿[253]，发生了这样的事再没有别人比她更悲哀。但不管怎样，我们可以看到有一个事实存在，那就是赫拉克勒斯这位英雄虽然在战场上所向无敌，虽然在各个王国里都享有盛名，并且据特罗菲[254]的话，他还在世界的两极建造了两根大柱子——以顶替他的肩膀，但这位英雄最终却受不了肌肤一块一块往下掉的痛苦，于是就在最不能忍受的时刻，他命人燃起一堆干燥的柴火，把自己进行了了结。

　　人都说命运之神是最值得信任的女神，可要我说啊，她才是人类最可怕的恶魔：你对着她哭，她却让你笑，你对着她笑，她却能让你永远都哭。所以，我奉劝各位啊，千万要把自己的双眼擦亮，不要相信任何人或任何神——只除却我们伟大的上帝耶稣，他才是我们一切万物的真正主宰——阿门！

　　尼布甲尼撒[255]

　　有谁能说出这世上比尼布甲尼撒还富有的人？我想没有！在遥远的巴比伦，他是万人之上的王者，是权势、威力和财富的象征。他曾经两次把耶路撒冷收归己有，还霸占了那里所有的法器和财物。为了安于享乐，也为了羞辱他的敌人，他把所有以色列王室的子子孙孙，以及与它稍有联系的人家的小孩，都命人抓了起来，并且割去他们用以繁衍后代的东西，就这样送进他的宫里，供他使用。

　　他还命人建造了一座全金的自身像，为的是让他攻占的城池的所有百姓都时时刻刻俯耳听命。在那高六十肘[256]、宽七肘的金像下，有卫士在监管，所有经过这个地方的人都要跪下来磕头，否则旁边那烧得通红的火炉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处。

　　这其中只有三个小孩始终不肯屈跪，他们就是但以理和他的两个伙伴。但以理是所有被抓孩子中最富有智慧的一个，由于他有别人所没有的解梦法力，所以很受尼布甲尼撒国王的喜爱。但是尼布甲尼撒不允许有任何一个人违抗自己的命令，更何况还是敌人的孩子，于是他就下令要严惩那三个违抗者——正在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突然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牲畜，有牛的身体，还有牛的习性，跑到野外吃着泥土地上的干草，狂风暴雨下也只是躲进牛棚。

　　——我想，这就是上帝的仁慈：他让不听命于他的暴君得到了应有的下场。尼布甲尼撒在野外待了几年，与其他野兽为伍，头发逐渐变得像鸟儿的羽毛那样脏乱，指甲里也沾满了令人作呕的东西。每天夜里他想起自己以前的荣华富贵、威力无比，就会想到自己的凶暴，于是他在后悔中祈求上帝宽恕。

　　我已经说过，这世上最英明的是我们的主，最仁慈的也是我们的主。但以理是他所喜欢的人，为了他，也为了尼布甲尼撒对他的不敬，他让尼布甲尼撒变成了一只牛。多年以后，在天庭那雄伟宽阔的地方，他听到了尼布甲尼撒的悔恨和祈祷，于是就产生了怜悯之心，让他恢复了原形。从此后尼布甲尼撒虽然又过上了他原来的生活，但却从此再不敢忘却我们伟大的主——直到他生命消亡的那一刻亦然如此。

　　伯沙撒

　　人们都说：“有了第一次教训，就不该犯第二次错误。”可这世上总是有那么一些人，不相信上帝的威力，只信任自己手中的权力。这种愚蠢而又自大的人物通常没有好的下场，伯沙撒就是一个例子。

　　他就是上面我们所说的那个人的儿子，在父亲死去后，继承了王位。虽然他的父亲曾有过令人羞耻的教训，可这个儿子却是个不能吸收教训的傻瓜。他不但把王宫修建得比他父亲在世时还要豪华，而且下起命令来也比他父亲先前的行为更骄狂。他认为在这个世界里，只有他是最勇敢而且幸运的人，除了上帝没有什么可以做他的信仰。可是他对上帝的忠诚是愚蠢地建立在他的自大与自满之上，所以他不知道这已经触怒了万能的神。

　　有一天，这位国王召集全宫廷的文武大臣，说：“为了感谢我们的主赋予我们的这一切土地和权力，我决定要在神庙里举行一次庆祝与祭祀。把我的父亲从耶路撒冷收集回来的法器全搬出来，我要用它和我的王妃们喝酒碰杯。”于是，这位国王就拿着神的器皿当作自己的酒杯，和所有的王妃大臣喝了个烂醉。

　　最后，在所有人都欢天喜欢地的时候，他忽然抬头看见了对面墙上有一个人在写字，睁大眼睛却怎么也找不见那人的身形，也看不见他的胳膊。这位国王吓得大叫一声从王位上摔下来，卫士们把他抬入后宫后，就请但以理来解字。

　　但以理一看墙上的字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然，他也知道其他人是无论如何看不懂的，因为他们没有他的这份能力。于是，他就对国王说道：“王，你看，这墙上写的是‘弥尼’、‘提客勒’‘法勒斯’几个字。它们的意思是‘你已到了最后的时刻，不能再称王称帝，你的国土将会分裂，一半在玛代人，一半归波斯人’。”

　　国王听了大惊失色，脸色白得比死去的人还要厉害。不过没过多久他又想，也许这是谁在和他开玩笑，用了看不到的法力在墙上乱写字。于是但以理就又进一步对他说明道：“你的父亲曾经也是一个国家的王，却因为所行无道遭到了上帝的惩治。他把他变为一个人面牛身的怪物，和其他牲畜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后来，因为他认识到了自己对上天的亵渎，并诚心地进行了悔改，上帝才又还给了他王位、声誉和财富。这本当成为你的一个教训，可你却转眼之间就把他忘记。”

　　“你用神的器皿当做自己的酒杯，还在神的大殿里肆意狂欢，你把自己作为与上帝同等的人看待——要知道这世界上没有哪个人的力量或威望能超过我们万能的主，所以你必将受到惩治。”

　　果然，就在但以理预言的那一个晚上，大利乌冲进了伯沙撒的寝宫。他把他杀死在一堆王妃的尸体中，最后没有举行任何仪式就宣布代替了他的王位。

　　各位，我们在前面说过命运女神是不可靠的。一旦你在不小心或不忠诚中触怒了上帝，他就会派她把你所有的财富和权力取走——不管你是国王，还是教皇，都不能抗拒这种剥夺；他还会剥夺走你所有的朋友，让他们与你反目成仇——我想这样的例子就不用举了。

　　诸位，就让我们记住一句话吧：我主是万能的，千万不要亵渎他。

　　芝诺比亚

　　命运女神总是把人间的兴衰荣辱玩弄于掌上，波斯人书中关于巴尔米拉女王的记载就是见证。

　　她的名字叫做芝诺比亚，身份极其高贵，是波斯王室的正宗血统。论修养，全巴尔米拉的女人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她——她熟读各种各样的书籍，精通各地风情和礼仪，还具有高尚的道德和宽宏的心。论财富，在许多的争战中，她理所当然地取得了最好最值钱的财物，包括各种各样的法器、金银珠宝，还有男男女女的俘虏，等等。要说到她的容颜，在巴尔米拉，所有男人都希望夜夜梦中能看到这个影子，除此之外，还有她那副健壮匀称的身材——这是她从小在山间田野游荡而不躲在闺阁深楼的结果。

　　她有着矫健的身姿和娴熟的武艺，当一天中读书的时间过去以后，她就会跨上大马独自到林间去狩猎。据说，所有的麋鹿都不可能从她箭下逃走，就是碰上狮子或豹子，凭着双手她也能把它们战胜。为了证实自己的力量无人能比，她在角斗场上与男子角斗，赢得礼物，然后就不带一兵一马去闯猛兽的洞穴。在巴尔米拉，男人们尊敬她，喜欢她，仰慕她，却没有一个人敢向她示爱，因为她认为女人一旦结了婚，就成了男人的奴隶、生孩子的工具，所以她拒绝任何的求婚。

　　在过了很多年后，由于年龄越来越大，而且根据上帝造人的原则，女人就该为这个世界努力增添人口，于是她产生了嫁人的念头。在许多人的撮合下，本国的王子渥登那克有幸做了她的丈夫，二人的婚礼办得既气派，又盛大，连一些离她们很远的国家也派使者送来了礼物。婚后二人出人意料地生活美满，只除了一项不为人知的规矩：女王循着她那高尚的道德认为，一个女人如果不是为了得到孩子而容忍她的丈夫干那事，那么这个女人就是个淫荡的女人。所以，婚后她非常谨慎地和丈夫做了几次那样的事，等得到两个孩子后，就再也不允许他上她的床。他们把两个男孩教养得非常有礼貌，完全继承了皇家的风范，而且还亲自训练他们的体魄和武功，为的是以后好继续征战。这期间，芝诺比亚又领导了几次对敌战争，充分发挥了她那高强的武艺，明智而又审慎的性格，使巴尔米亚大获全胜——如果各位想知道一切更详细的细节，那么可以去找我的老师，彼特拉克。他曾经对这一方面有专门的研究，知道她征服了哪些美丽的地方，而那些地方原来都是属于罗马的管辖；还知道她得到了多少的财宝和俘虏，运用这些财宝和俘虏，她和她的丈夫把他们的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而这一切，在我的故事中就全部择优从简，我们单把这个女王的最后命运看一看，因为这样才符合我讲这个故事的最初目的——就是看看命运女神手中的人生浮沉。

　　话说巴尔米拉女王和她的丈夫共同生活了很多年，养了两个孩子。可谁知有一天这个叫渥登那克的国王[257]却突然遭到人的暗算死去，于是女王就扶助她的两个儿子，一个叫赫曼诺，一个叫蒂马拉，坐上了王位。她帮助他们继续扩大疆土，从亚美尼亚地区到埃及，从叙利亚到阿拉伯地区，各国的国王都不敢和巴尔米拉女王同起同坐，为了和平和因为害怕，他们纷纷与她签订条约或结成同盟，受她的管辖或制约。就连强大的罗马帝国皇帝加列努斯和克劳狄乌斯[258]都对她忌惮三分，不敢贸然把他们与她之间的矛盾搬上战场，而是派人来和他结盟讲和。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奥雷连[259]登上罗马的最高宝座，作为一个强有力的国家领导人和军队统帅者，他对巴尔米拉的行为早已愤恨多时。为了能在自己的统治期内有所建树，使罗马的威风重振如昔，也为了打击巴尔米拉国的气焰，这位英勇的武士率大队人马开出，在一个靠近巴尔米拉城的战场上把他们的女王亲自捉住。

　　罗马兵士将芝诺比亚女王那辆闻名各国的金战车奉献出来，给奥雷连国王，他却让女王头戴王冠，身穿王后之服，徒步走在它前面，为的是羞辱和展示给人看。此后，这位前一时刻还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女王，后一时刻却已成为了一个头戴布巾、手拿纺梭的普通妇人[260]——不仅其他王公贵族可以对她出言不逊，就是连一个平头百姓也可以随意看她。

　　这个故事就是关于命运女神那毫无规则的指引和玩笑，各位，听我的奉劝，千万别把她轻易相信！

　　佩特罗王[261]

　　这世上听说过敌人杀死敌人，朋友杀死朋友，仆人杀死主人，妻子杀死丈夫——因为他们都不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戚。但可怜的佩特罗王啊，却是被自己的亲弟弟所杀！

　　一片雪地上，一只黑色的鹰，虽然几经挣扎，却还是被那火红的长杆黏住[262]——这就是罪恶的哥斯克林，正是他酿成了这出悲剧。查理大帝有忠诚的奥利弗[263]子民，为了国王甘愿献出自己的性命，但恩利克身边的奥利弗啊，却是一个像加涅隆[264]的大骗子。他和国王的弟弟定下奸计，诱使这可敬的君王上了当，还凭借亲弟弟之手，把这可怜的人儿刺死。

　　命运女神啊，你把一个国王从高高的位置上拉下来，并赶他出了他的国土，这还不满足吗？为什么非要让他丢弃性命才肯罢手！

　　塞浦路斯的彼得王[265]

　　塞浦路斯有位彼得大帝，生就得睿智而且英勇。因为大败亚历山大，而几乎被所有写历史的人传颂。在惩治异教徒的事情上，他的业绩也非常明显，所以很受他那个国家人民的喜欢。但是有一群暴躁而心胸狭小的大臣们，因为嫉妒国王的声名——这声名他们人人都想有，却人人都没有——于是就策划了一次阴谋：他们趁国王在床上熟睡的时候，拔出刀子杀死了他。

　　命运的轮回就是这样，短暂的欢乐转眼间就变成悲伤。

　　伦巴第的贝尔纳博

　　这是一个侄子弑杀叔父的故事，我觉得很有必要讲一讲。

　　伦巴第的贝尔纳博，本是一个高贵的人物，和他的弟弟共同享有爵位，共同执掌米兰的大权。但是他的侄儿日日感到强力的威胁，于是就把他逮捕起来投入了监房。亲生的血缘加上外在的关系——他还是他的女婿——无论多么强大，遇到命运女神的耍弄时也会变质，有谁能说出贝尔纳博王死时的情况和缘由呢？

　　比萨的乌格利诺伯爵

　　比起上面我所说的几个人的故事来，这个人的情况并不比他们的逊色。在我看来，结局都是一样，只是这其中又多了几个孩子的生命。乌格利诺伯爵本是比萨城的第一人，他的功绩和权势却受到了主教大人的觊觎。这个叫鲁吉埃的恶徒捏造了污名，把乌格利诺逮起来，投入监牢，那地方就在比萨城外的一个城堡。就像鸟儿进了笼子再也飞不出去一样，乌格利诺和他的孩子进了这个地方就注定要终死。只可怜他那三个孩儿，一个三岁，最大的五岁，也让命运女神判了做陪葬。这父亲和三个孩子被秘密地关在监牢中，每天看到的只有一个送饭的狱卒。他们的住处灯光昏暗，地面潮湿，就连这饭菜也是世上最糟糕的东西——监狱里的东西是什么样的，我想大家都知道；只是你们不知道的是，乌格利诺这个监牢的饭菜比其他地区监牢的饭菜还要糟糕。在这里我不计划详细叙述它们是野菜还是馊饭，只说这父子四人是如何忍着饥饿度日如年。

　　三岁的小儿子捂着肚子问道：“父亲，为什么我们没有面包？你为什么要淌眼泪，我们的麦粥什么时候能到？”又祈求上帝说：“我们的主啊，我饿得睡不着。但愿你能降下你的梦神，带我进入梦乡，就是再也不出来我也愿意。”小儿子这样不停地说着，父亲听了很伤心，却没有任何办法。他知道鲁吉埃是肯定要让他们去死——因为有一天他看到狱卒送完饭后就把这里的门全都封死，于是他就只能一边安慰着儿子，一边流着眼泪说道：“给了我生命，却不给我活路，上帝啊，你还不如早点把我收回去好了。”

　　小儿子在饿了几天后，有一天躺在了父亲的怀中。他对父亲说：“我要走了，亲爱的父亲，愿你能再赐给我一个吻。”乌格利诺亲了亲小儿子的额头，然后他就死了过去。乌格利诺对着上天喊道：“命运女神啊，我究竟犯了什么错，你要来惩治我的孩子们？”这种悲伤与痛苦让他的另两个孩子误以为他是着了饿魔。于是他们说道：“父亲啊，我们的身体是你赐给的，自然你也可以取去。”说着，他们各自从自己的手臂上割下一块肉来，递给父亲，希望他能填填肚子。

　　一两天后，由于相同的原因他们都相继倒在了父亲的怀中，与他们的弟弟一样在痛苦中死去。乌格利诺觉得这世上已没有了能令他牵挂或重生的东西，于是在绝望与愤恨中也悄悄逝去。

　　这个故事我就讲到这里，各位如果还想知道些什么，就请去翻阅那位伟大的意大利诗人但丁的作品[266]。

　　尼禄

　　我不知道有些历史记载家是怎么回事，竟能把如恶魔般疯狂的尼禄说成是扩展疆土的英雄。就算他真的是让罗马的领地在东南西北上都增加了几码，那又有什么用呢——比起他的罪恶来？

　　他是一个骄横的帝王，心中除了权力与财富再没他想。他的衣服上缀满了红的蓝的宝石和珍珠，可只要穿过一次就再也不会穿第二次。他的酒杯用具等全是金子的，就连一张渔网也是金丝织成。这国土上再也没哪个国王能比他奢华，为了享乐，他还把罗马城用火焚烧。

　　为了保住王位，他把他的兄弟都用刀杀死，看上了姐妹的美貌，他就把她们收为妻子。为了享受人们哭泣时的快感，他不惜触犯众怒，把几位元老级人物捉来，说他们年龄太老了，不值得再用，于是就让人在他面前把这些人杀死。

　　还有一件更邪恶的事——我主之母玛丽亚啊，请饶恕我讲这件事！因为它太过于残忍，诸位，就是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怒火上升。为了看看他是如何在他母亲的肚子中生长起来的，他竟下令让人把她的肚子划开。看着那一堆血淋淋的尸肉，他不但没有恶心或胆怯，或者一点点后悔，而是大笑着让人拿酒来，边喝边说：“美丽的人死了一样丑陋！”各位，你们绝难想象到一个人怎么会有如此残忍，那是因为你们身边还没有一个像他这样的人。这种人实在世上少有，我想，就是再过一百年恐怕也不会出现一个这样的人——因为上帝的意旨总是难以违抗，他用这些罪人的可悲下场为我们做了榜样。

　　这个人最终也要遭受命运女神的惩罚——她在天上看到这一切后说：“如果我再如此容忍下去，便显得我没有眼力。”——可惜那位叫尼禄的国王在杀害他的老师的时候，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他的老师就是那位著名的塞内加，是一个对许多国语言和风俗都知晓的人。在他教习他时，这个皇帝还是一个温顺有礼的青年，见了老师总是首先站起，而对于老师那无可挑剔的品德也赞不绝口。但自从他当上皇帝，并且有了一点点战功以后，就变得狂妄起来，对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包括他那位老师。为了报复以前这位老人受到的礼待，他编了个借口把他骗到皇家浴室来。然后，趁他不备把他的双臂刺得出了血，因为不能止住，他就这样死去。在临终的那一刻，他看着自己的身体说：“这要比其他人受到的待遇好得多。”

　　塞内加死后，这位国王把他以前受到的教训全都抛弃，变得比先前的行为还要猖狂，终于触怒了命运女神最后的忍耐力。她要把他从最高位置上拉下来，还要让他尝受先前从没尝受过的苦难。于是她运用她的法力，让全罗马人民都起来反抗他。他们烧毁了他为非作歹的场所，还在夜间冲进他的寝室。这国王急急忙忙从床上爬起来，顾不得穿衣服，就跑到了几个他平时宠爱的大臣家里，可任他怎么敲门，那些门只是越敲关得越紧。尼禄知道他的死期已到，于是就跑到了一所园子里。这本是他平时给那些对他不敬的人施行火刑的地方，有两个人永远生着一堆大火守候着。可谁知今天他却受到命运女神的惩罚跑到这里，对那两个人喊道：“杀了我吧，再把我投入大火！免得人家也来糟蹋我的身体——这是我应得的下场。”[267]

　　奥洛菲努[268]

　　要论武力，他没人能比，要不在那个时代，怎么会有许多的战将败在他手上？要论地位，他没人能比，除巴比伦国王外，就数他最有权势。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声名显赫的人物，死的时候却是糊里糊涂，你说，这不是命运女神的捉弄吗？

　　奥洛菲努信奉的神只有一个，不是我们的上帝，而是尼布甲尼撒大帝。为了强制人们都来服从，他下令把那些不同信仰的人统统杀死，或者没收他们的财产，再把他们关进监狱——除非你改换信仰。人们对他又怕又恨，却没有办法，只有暗地里祈祷上帝能够惩罚他。

　　有一个寡妇名叫犹滴，为人又诚实又聪慧，为了全城老百姓的财富和命运着想，她决定独闯奥洛菲努的大帐。这一晚，这位高高在上的将军喝醉了酒，正在营帐中歇息，就见一个女人的身影躲过兵士的守卫，悄悄地溜了进来。她看到仰面而卧的奥洛菲努后，没有任何犹豫就一刀砍了下去，刹那间一个血淋淋的脑袋就滚下了地。然后她提起这颗人头又悄悄地溜出去，回到自己的城里，直到第二天才有兵士发现了这件事。

　　安条克四世[269]

　　读过《马加比》[270]的人都知道，要说到国王的骄横无礼和狂妄，安条克四世绝对不能被忘记。他在许多国家实施侵占计划，还妄想推行个人暴政，因此他的命运也不能一帆风顺，而是像上面我们所讲过的许多人一样，得到了应有的下场——因为病痛而死亡。

　　在安条克四世的脑海中，以为自己被虏而不死就是他命运强大的征兆，于是他开始幻想自己能超越一切人世间的不幸和痛苦——只要他愿意，哪怕就是高山也能夷为平地，大海也能填成陆地，甚至登上那远在天边的月球，去看一看美丽的月亮女神住的地方。因此，他把宙斯当成所有人应该崇拜的神，不许人们去信他以外的任何力量。

　　天主教徒们，尤其是犹太人，把他恨得入骨，于是就在战场上团结一致，把他的两员大将尼卡诺尔、提莫西打得大败。安条克斯大为发怒，命令人们重整战鼓，他要亲自出征——“不但要攻下耶路撒冷，还要征服他们的信仰！”这是他出发时发出的铮铮誓言，可谁知这不过是一个不能实现的梦。

　　他正骑着大马走在士兵们的前面，可突然间发生了一件让人意料不到的事情——他从马上栽了下来。坚硬的土地把他的心脏差点震裂，各种石头和羁绊把他的四肢折断。他痛得禁不住大声叫嚷起来，从此后，不能骑马也不能坐车，而只能让人家抬着走。

　　上帝因为他曾经让许多家庭支离破碎，哭断肝肠，于是就罚他也断了肠子坏了肺，还不让医生们想到法子来给他医治。到这个时候，这个人终于认识到了我主耶稣才是真正的、惟一的最高神，掌管着所有万物的生杀大权，可却已为时已晚。

　　他的肠子在肚子里一点点腐烂，发出一股奇臭难闻的味道，无论是夏天还是冬天，他的身体上爬满了蛆虫，因此他的家人逐渐远离了他。又由于他不能起来进行排泄，所以逐渐侍从们也离他越来越远。最后，终于所有的人们都不能再容忍这样的一个人继续留在他们身边，于是就花钱雇了几个人把他抬到了一所山中。

　　那喝过许多酒、杀过许多人的恶棍，终于在绝望与痛苦中死去。

　　亚历山大

　　善人自有善报，恶人自有恶报，这本是我主耶稣安排下的自然法则，可我却要在这里谴责那变幻无常的命运女神——她为什么要让那么一位超越一切的伟大君王遭遇如此的下场？

　　亚历山大王是马其顿国王腓力的儿子——这在《马加比》中有记载——也是所有我所知道的国王中最英勇和英明的一个。在他的统治时候，不能说全世界的土地都是他的领土，但我却可说：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是他的势力范围。他曾经打败了伟大的大流士，还征服了成百上千个国王。依靠那无人能比的强大武功和英雄气概，他赢得了说不完的荣誉和敬仰，还有数不清的战利品，用在建设国家身上，起了很大的作用。就是林中的猛兽见了他，也要全身颤抖，更不要说那些不知名的小小战将。上帝的整个世界因为有他而显得越发有光彩，除了酒色，没人能让他改变意愿。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被他自己城中的国人所毒死，你们说，这不是命运女神对生命的讥讽和嘲弄是什么？她依仗了自己手中有无穷的力量，并且这些是不被任何人类所能征服和改变的，就肆意地捉弄上帝创造的生命。在这里，我要大声谴责：命运女神有时候确实不公平。

　　尤利乌斯·恺撒

　　是谁打败了伟大的东方之主庞培？是尤利乌斯·恺撒！是谁建立了强大的罗马帝国？是尤利乌斯·恺撒！是谁在去神庙的路上被手下杀死？是尤利乌斯·恺撒！是谁在临死的时刻拉下斗篷保持尊严？是尤利乌斯·恺撒！

　　伟大的尤利乌斯·恺撒，本是出身贫门的孩子，但凭靠着他生来就有的那种勇武、智慧和好运，在罗马帝国的征战中，多次建下无人能比的功业。他使得西方各国甘愿向他俯首称臣，并在每年都把大批的供奉献上；东方的主帅——据说也是他的岳父[271]的那个人，被他用铁蹄赶出了法萨卢斯流落到埃及，最后却被一个无耻的手下暗杀后提着他的头去见尤利乌斯。没有了庞培，罗马的大权便掌握在一个人手中，从太阳升起的地方到太阳落下去的地方，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他的威名。这就是罗马帝国历史上最重要的，也是铸就罗马帝国最辉煌的第一人——尤利乌斯·恺撒。

　　人们把高高的皇冠戴在恺撒头上，还给他穿上最能显示身份和力量的王服，然后簇拥着他进入罗马城。街道两旁站满了向他致意的人民，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不为他的伟大而折服。他们还说这是命运女神对他特别眷顾，不但让他脱离寒门，还成了万人瞩目的统帅。但这些人却不知道，就在他们对命运女神表示出崇拜和渴望的时候，她却又已从愉快的姑娘变成了恶妇。

　　在所有追随的将领中有两个人，一个叫布鲁图[272]，一个叫卡西乌斯，他们为恺撒取得如此的辉煌而不服，狂妄地以为自己也可以成为罗马历史上的第一人。嫉妒之心烧坏了他们对神的崇敬，竟在恺撒去卡尔皮特神庙的路上，拔出短剑刺向了他。几个同样恶毒的随从从旁边冲过来，按住恺撒就要喊出声的嘴，又在他的胸上和后背上补了几刀，就这样，屡经战场而不死的恺撒在自己的国家被人打倒在地上！

　　死神完全在意料之中出现，他来到恺撒的面前正要带走这个伟大的灵魂，却听到他这样对他乞求说：“请再给我一点时间和力量拉下斗篷遮住臀部吧——一个男人的威风与尊严就是在死的时候也不能丢掉。”就这样，他忍着疼痛完成了最后一件事，然后就倒在那里，让灵魂从身体中飘起来。

　　让人尊敬的卢坎、隋托尼乌斯[273]和瓦勒里乌斯[274]啊，你们曾经在自己的书中对这个伟大的征服者有过记载，我知道你们的意图是什么——就是告诫人们：千万不要为命运女神的眷顾而洋洋得意或忘乎所以，因为她的脸有时藏在彩虹之中，有时也会躲在那团乌云之后。

　　克罗伊斯[275]

　　财富与权势孰轻孰重，这世上又有谁说得清？它的评判只是掌握在命运女神的手中——如果她开心，她会让你财势两得；如果她不开心，就是千亿财富也会散尽，无比权势也会丢失。克罗伊斯就是她手中那枚用来向世人警告的棋子，她让他先是有钱，后是有权，最后又在一刹那让它们全都成空。

　　克罗伊斯，吕底亚国的最后一位皇帝，他曾经因为征战失败被对手捉住，他们把他绑在柱子上想要用火烧死。可是骤然间一阵大雨从天而降，克罗伊斯因为机缘而免遭厄运。从此后他更加骄横，以为自己的生命有了神的保佑。按捺不住想要重新发动一次战争，正在筹划的时候却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一个人高高地站在树枝上（当然那人是他自己）洗澡，做他随从的是朱庇特还有太阳神。这个梦大大激发了克罗伊斯的雄心，他以为接下来的凯旋会有这两位神的保佑。

　　但他那位学识渊博的女儿法妮安却不这样认为，她含着眼泪对父亲说：“朱庇特是雨和雪的代表，太阳神是阳光的化身。我的父亲啊，那棵树是你将被吊死的征兆，你的身体除了要经受雨雪的覆盖，还要承受太阳的暴晒。”

　　庞大的财富对人生命的结束能起到什么作用？就是高高在上的王权又如何能永保稳固？这从古到今流传的故事啊，多的是这一类的悲剧。

　　——骑士在这里把他的话题打断，修道士的故事至此结束。 欧美名著丛书·第三辑（套装共4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