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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野火烧不尽
房间陷入了奇特的安静，一方面是息红妆的无言，一方面是张立的呆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轻轻叹了口气，拿着药瓶儿走了过去。
坐在了息红妆的旁边，举起袖子轻轻擦拭着她肩膀的血迹。
房中没有清水，只有冷茶，也没有酒，很难消毒，但还好他常备金疮药，此刻算是有了用途。
“这几个圆孔还有刀疤，看起来很新，是上次在江州留下的吧？”
张立轻轻问道。
息红妆也不看他，只是缓缓点头。
张立继续道：“后腰上呢？”
沉默了许久，息红妆才道：“记不得了，从小到大都在逃命，都在杀追兵，十几二十年，早就记不得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了。”
张立也沉默了。
他能够想象到息红妆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所以无法去安慰。
那么多年的苦难，不是靠言语可以安慰的。
他只是低声道：“有想过祛除这些疤痕吗？”
“为什么要祛除？”
息红妆平静道：“这是朝廷的罪证，是我的图腾，美与丑对于我来说不重要，我又不是要嫁人。”
张立道：“在江州的时候，我调戏过你，你反应很大。”
息红妆道：“你口无遮拦，辱人清白，要不是救了我的性命，我会拔剑。”
“那现在呢？”
张立不禁问道。
息红妆犹豫了很久，才咬着银牙道：“我答应过的事，我一定做得到。”
“你救了苍丘几千条人命，避免了他们死在官刀之下，又给了他们希望，这份恩情我还不起，我只能把自己给你。”
“你想对我怎样，就怎样。”
张立眯眼道：“你说话算话？我想怎样都行，无论多么过分？”
息红妆眼眶发红，拳头渐渐攥紧，忍住了泪水，艰难道：“不就是那档子事儿么！你们男人都一个德行！”
“我息红妆清白的身子给你又如何？能换得苍丘遗孤的命和希望，我也不亏。”
“好！”
张立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
息红妆眼泪还是滴落了下来，但硬是咬着银牙，憋着不出声。
“那我就给你找到祛除疤痕的药，到时候给你祛除疤痕，你不许拒绝，也没资格拒绝。”
张立淡笑道：“我不管什么图腾，什么罪证，你答应过我的，我想怎样都行。”
“你混蛋！”
息红妆气得回头就是一巴掌朝张立扇去。
张立早有防范，举着手臂挡了下来，眯眼道：“怎么？敢打主人？”
息红妆喘着粗气，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
狠狠瞪着张立，看到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心头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张立不再管她，只是把药粉轻轻洒在了伤口上，扯一片床单，小心翼翼给她包了起来。
“行了，这件事结束后，你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说完话，也没有得到回应。
偏过头去一看，却见息红妆把脸别到一方，咬着牙一脸坚韧，但也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张立微微一笑，觉得有趣。息红妆的实力，可以轻易把自己杀好几十遍，但她却因为诺言，一直忍受。
其实这种坦荡、这种品质是极为难得的。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张立说着话，轻轻抹上了她的背，光洁中带着坎坷，雪白中透着疤痕。
息红妆身影一颤，连忙缩了缩，手也按住了张立的手，不想让他使坏。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避开伤口，张立按住了她的肩膀，轻柔的给她按着斜方肌，帮助她放松。
或许是太久的疲倦，她肩膀很硬，劳损严重，此刻被张立现代手法一按，顿时舒爽了起来，有一种独特的放松感。
她不禁叹了口气，道：“便宜被你占尽了。”
张立道：“这是一种很现代的按摩手法，帮助你放松的。”
“现代是什么意思？”
“额？就是专业的意思。”
张立应付了一句，然后道：“你不觉得很放松，很舒服？”
“第一次见这种手法。”
息红妆说完话，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刚才那首诗，重复一遍可以吗？我没有听清楚。”
张立一笑，道：“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很好的一首诗。”
息红妆微微闭上了眼，呢喃道：“很平凡的句子，却很有力量。”
张立道：“这是一首生命的赞歌，表达的是坚韧不拔的意志和生生不息的永恒。”
“明白了，这是你写给我的。”
息红妆轻轻应了一声，道：“我是这无根之浮萍，正如卑微的青草，野火代表着磨难，而春风吹又生，你是要我振作。”
张立没有说话，只是让息红妆继续说下去。
息红妆道：“你想得没错，我活得下去，但我却是放不开心境。”
“我息家为国尽忠，却反被昏君奸臣打成叛徒，灭门绝后，剩我一个女子苦苦支撑，被追杀足足二十年。”
“放下？我怎么放得下？”
“张立你学识渊博，智慧卓绝，这等诗句都能信手拈来，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放下？”
张立叹了口气，道：“你放下，你就空了。”
息红妆点头道：“不错，我放下，我就空了。若是没有了复仇的意志，若是突然没有仇恨支撑着我，我活不下去。”
“这些年，太苦了，全凭心中那一口气、那一股恨撑着。”
张立拍了拍她的背，把衣服捡起来，给她披上。
然后看着到了她的脸，有些苍白，含着泪，眉间带着一股坚韧，有一种不服输的劲。
“我不劝你了，时间会慢慢改变你的。”
他站了起来，缓缓道：“不过你既然是我的人了，那我不能不给你做主，息崇光将军的冤屈，我来洗，苍丘的冤屈，我来翻案。”
“不需要。”
息红妆咬着牙，说了这三个字之后，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沉默了片刻，她才低声道：“你做不到，太难，没必要背负这些。”
“我背负的东西比你想象的重多了，多你一个不多。”
张立倒不是在说大话，他连穿越这件事都能背负，还要什么不能接受的。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不是写给你的。”
张立看着息红妆渐渐抬起头来，笑道：“是写给这个世界的。”
息红妆看着张立这张笑脸，一时间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她似乎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眼前这个人。
他在想什么？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息红妆有些迷惘，不禁把衣服裹紧，才觉得温暖了些。 上门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