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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渡与长鱼并排站立于客栈前方的沙丘之上，看着玄奘牵着白马，往西边走去，直至那身白色僧袍消失在沙漠的尽头，他俩犹自久久不能转身离去。
“与大师昨夜秉烛夜谈，竟是令我受益匪浅。我心至今尤不能平复。”
长鱼看着远方，面露依依不舍之情，低声说道。
“哦，你所受何益？说来听听。”
凶渡语气平静地问道。
“大师信念执着，毅力顽强，抱着历经劫难，百死不悔的意志孤身西行，前往天竺取经，意在求取真经普度众生。
便是这份舍己度人度天下苍生的意念，便足以令我等汗颜，令世人敬仰。
如若信念是执，那也须先执而后破执，方成圆满。
未满何空，以执修心，达成空境。
法师最终能否成佛已不重要，其耗竭一生身心力，助众生般若菩提，便是此执，众生都很难拥有和坚守。
长鱼感佩玄奘法师的，正是他的这份执念。”
“噢？佛家不是讲究破执么？你又如何看待？”
“我？我的观念略有不同。
子本天然，入世不免执于心。
执则迷，迷则不悟。
破执菩提，终现般若，回返天然。
然此天然非彼天然。
乃“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
过去，现在，未来，心不可得。
无心可点，即不执于心。
是以，须先有执，才能破执。
诚如勘破红尘，不入红尘，何来勘破？不入世，何来出世之说？不入塔，又何来出塔之说？”
凶渡听闻，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不想，你与高僧一夜纵谈，竟有此心得体会。
如你所言，果然是获益匪浅。”
“你昨夜，问及玄奘法师，此去中天竺国，顺道帮你打探佛顶骨舍利一事。
这佛顶骨舍利有什么说法么？你打探舍利所在，有何意图？”
长鱼突然想起这件事，问道。
“呃......只是偶然想起，便问了一问。
此物，甚是神秘，千年来，不知详踪，竟似消失了一般。
实不相瞒，我曾于数百年前造访天竺，为一友人寻求佛顶骨舍利，最终无功而返。”
凶渡静静看着远方，似乎在回忆着那段滞留天竺的过往。
“如此说来，你有心借玄奘法师天竺之行为你打探那枚佛顶骨舍利咯？
若是法师寻得舍利踪迹，你意欲何为？前往天竺求取么？
这枚佛顶骨舍利究竟有什么稀罕之处，竟令你牵肠挂肚了数百年之久？”
“唉......一言难尽。
待时机巧合，我再与你慢慢说罢。
我反倒是在想，玉糯鼓动你前来我‘归停’客栈的目的.......
莫非......莫非她早已洞悉了玄奘西行的计划？
.......
不不......玉糯何时竟也心机重到这般份上了......
难道？难道是她？！.......”
凶渡眼睛突然瞪大了，面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你究竟想说什么？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不成章法。”
见到凶渡独自思索，面色阴晴不定的样子，长鱼完全不得要领，渐渐感觉有些不耐烦了。
凶渡没有回答长鱼，他神色冷峻，调转身来，匆匆往客栈方向而去。
长鱼被莫名其妙丢在原地，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觉得异常恼火。
“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偶尔有些奇奇怪怪。
许是活得太久，年纪太大了，便有些古怪异常。”
夜晚，沙丘燃起篝火，长鱼约上玄麟在火堆旁边喝起了酒来。
二人喝着喝着，便打斗着玩起来。
玄麟应长鱼的请求，现出其沙漠巨狼的原身，与长鱼飞腾扑挪，你来我往。
这一人一兽在黄沙中纠缠搅斗，滚成一团，哪里还看得清楚谁是谁。
这二人正玩得十分尽兴，凶渡背着手，慢悠悠走过来。
他带着慈祥的笑意，静静看着在黄沙中打滚的两个天真无邪的生灵。
玄麟无意中睇见主人，连忙止住了自己嬉戏争斗的动作，飞奔过来的同时，已经幻化成人样。
“主人，玄麟一时忘形，轻狂孟浪，还望主人责罚，恕玄麟冒犯之罪。”
玄麟抱拳俯首跪在凶渡面前。
“你大可不必在意，嬉闹本是万物天性，你素来过分压抑本性，我已经是不忍，又何来责罚之说？”
凶渡和颜悦色地扶起玄麟，轻言劝抚。
“就是啊！你冒犯谁了？！我么？我不也是和你一样，是个生灵么？
咱们谁比谁逊色？
要仔细论起来，你还是千年灵兽呢，我扯你鬃毛，踹你狼肚，岂不是更加冒犯？”
玄麟不禁失笑。
“如此说来，我竟是以大欺小了？以长欺幼了？”
“若你执意这么理解，也未为不可。”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星光璀璨，夜空澄净。弯弯小月隐隐约约，若隐若现。
长鱼大碗喝着自长安而来的中原烈酒，这是抵御夜晚沙漠至寒的法宝利器。
火光闪耀，火堆里发出噼噼剥剥的柴丕爆裂的声响。
长鱼坐在兽皮上，仰头看着星空，痴痴傻傻，沉迷不已。
“今日见你打斗之心性，竟令我想起一个人来。”
凶渡坐在他的对面，认真看着长鱼那副陶醉的表情，轻轻说道。
“唔？.......那是何人？”
“你可知汉朝的骠骑将军霍去病？”凶渡悠悠说道。
“啊？！！”
长鱼大惊，他瞬间低下看着星夜的头来，看向凶渡。
“你莫非见过霍去病将军？！何时？何地？”
长鱼语气激动，声音竟是喘息起来。
“就在此处，就在这样一个夜晚。也是一个星辰满天，长风渐起的夜晚。”
凶渡看着眼前摇曳的火光，动情地回忆道。
他的脸色柔和中带着淡淡的悲伤与遗憾。
“你能不能说来听听？！”长鱼迫不及待。
凶渡将数百年前，与霍去病邂逅，在沙丘之上，二人斗剑的情形，一五一十娓娓道来。
风声低吟，黄沙浅唱，篝火似乎也在配合，婀娜多姿，如泣如诉。
当听到凶渡前往霍去病墓前扫祭的场景，长鱼不禁泪流满面。
他抬起头来，看着这寂寞灿烂的星空，一颗流星瞬间划过夜幕。
长鱼低声念道：“何其悲哉，失我去病大将军。
从此大漠再无霍去病。” 我与灵猫换身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