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主爱财，取之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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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主爱财，取之有道
文/未唐
一、比武大会
俗话说一山难容二虎，可是我们教主沈钰，偏偏要把本教的窝安在华清山脚下。
这华清山山势陡峭，易守难攻，是个适合做大本营的好地方。但是，江湖上谁人不知，华清山上住着的，可是有着百年基业的清韵宫。
清韵宫嘛，用我的话说，就是一群擅用各种乐器来杀人，哦不，是行侠仗义的女子。
而同样身为女子的我，倒是十分羡慕她们，不用为养家糊口而奔波，整日弹弹琴、吹吹箫，既可以杀人于无形，又可以陶冶情操。
不像我，跟了个没出息的教主，自己瞧上了人家清韵宫的宫主苏棠，甘愿为她鞍前马后、端茶递水也就算了，还非要拉上我们这些苦命的教众来遭人白眼，沦为江湖笑料。
这刚举教浩浩荡荡迁移到华清山下，气息还没理顺呢，沈钰又嚷着要去参加什么比武大会。
也不知道是哪个该遭天谴的，四处散播苏棠中意比武大会头筹的奖品冰凌剑，惹得沈钰坐立不安，恨不得立刻飞去参加，为美人夺得宝剑。
他来找我时，仍是一袭白衣，妖艳魅惑，见我执意不肯答应陪他去，便使出他的惯用伎俩来对付我：面上做出一副撒娇的模样，双手拉着我的右臂轻轻摇着，一双桃花眼委屈地望着我，嘴上却轻描淡写地威胁着我：“苏苏，这个月的工钱可还没结呢。”
沈钰知道，工钱，那可是我的命根子，而他居然用我的命根子威胁我，下流。
俗话说大丈夫能屈能伸，我转瞬收拾好包袱，拿起大刀，整装待发：“现在，立刻，马上启程！”
沈钰满意地摸了摸我的头：“苏苏，乖。”
我：“……”
想我唐苏苏英明一世，居然摊上个这样的教主。一路上，他美滋滋地躺在车里哼着小曲，而我苦命地在烈日下赶着马车。
我们一路舟车劳顿，赶到庆阳山庄时，比武大会还未开始，本想伺机溜走的我，被沈钰拉着和他住进了同一间客房。
沈钰挑三拣四的，一会儿抱怨菜的火候不够，一会儿嫌弃沐浴用的花瓣不新鲜，一会儿又嚷着床板太硬硌得慌，非要找陆然去换床。
人家陆然可是堂堂武林盟主，是本次比武大会的举办人，哪是我们这种小帮派的人想见就能见的，我只得哄着沈钰赶紧洗洗睡吧，别再闹幺蛾子了。
谁知沈钰刚消停一会儿，武林盟主便派人送来一坛上好的桃花酿。
我望着沈钰喝下一碗桃花酿，想死的心都有了，唉，今晚注定又是个不眠之夜。
“苏苏，你是不是喜欢我呀？”酒量和酒品一样差的沈钰整个人挂在我的身上，双颊微红，桃花眼中映出此刻狼狈的我。
还没等我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着：“苏棠，我知道，你喜欢我……”
原来，沈钰口中的苏苏是苏棠，不是唐苏苏，不是我。
“好你个沈钰，你竟然背着我有了别的苏苏！”我把他从身上扒下来，直接拖到了床上。
“嘭”的一声，一个金色的半边面具从他怀里滚了出来。
沈钰随之滚到了地上，他摸索了半晌才摸到面具，用衣袖慢慢擦了一遍。我扶着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他突然笑了：“喏，送你的，苏苏。”
以前每隔一个月，沈钰总要送我一副新的半边面具，美其名曰：易容术。但自打他去了一趟宛城，回来便是丢了三魂七魄，早把与苏棠无关的事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我接过面具，手里的面具比以往的面具还要轻一些，上面还残留着沈钰的体温。
二、签了十年卖身契
在没遇到沈钰之前，我也曾为生计所迫，三百六十行，行行精通。但奈何要养的家人太多，连我这样的好人，也不得不被逼着走上了打劫之路。
但我始终坚信，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我大步走到路中间，左手握着大刀，右手掐腰，挡住他们的去路，而后霸气地将大刀一挥：“劫财不劫色，他日好相见。”
闻声，一只纤纤玉手掀起车帘，露出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只见那公子身穿白衣，墨发随意地披散着，掩袖轻笑道：“劫财没有，劫色倒是可以。”说完还不忘朝我抛了一个百转千回的媚眼，吓得我拿刀的手抖了三抖。我深吸一口气，取下左脸上的半边红木面具。乌黑的胎记占满左脸，上面还任性地长了几根长毛。
我奸笑道：“还要我劫色吗？”
众人纷纷侧身呕吐，我趁机撂倒了他们，朝马车走去。
白衣公子一脸娇羞，欲拒还迎地往后退了几退：“不要过来……”
不过去，我怎么劫财啊？！我不理会他，翻身跃入车中，将手伸向他……身后的包袱。
谁知他突然一甩衣袖，一股清香漫入我的口鼻，从未闻过这么美妙的香味的我，不禁多吸了几口。
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摇摇晃晃，我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恍恍惚惚中，他伸手掐了掐我的脸，嗔怪道：“都叫你不要过来了，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
等我醒来时，我被绑在一个幽暗小屋中的柱子上，有微弱的阳光从高高的窗子中洒进来，能清晰地看见坐在木椅上悠然品茶的白衣公子，和他脸上那若有若无的杀意。
我赶紧装可怜道：“我家里还有一群嗷嗷待哺的姐妹呢，还请公子饶我一命！”
白衣公子呷了一口茶，邪魅一笑道：“想活命也可以，签十年的卖身契。”
十年啊，这可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我还没来得及纵情山水，行侠仗义呢！想到此处，我一脸不情愿。
他凑上前来，一双桃花眼笑眯眯地打量着我：“放心，本教可是名门正派，只要你乖乖签了这卖身契，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我也不知是中了什么厉害的毒药，身体软绵绵的，像是武功尽失一般，提不上一点力气。
他又用略带同情的口气补充道：“当然你也可以不签，不过，我就不能保证你是否还能看到今日的夕阳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今日的夕阳，我只好含泪签下了那卖身契。
想我唐苏苏闯荡江湖多年，本就一穷二白，吃了上顿没下顿，如今又签了十年的卖身契，从此过上了暗无天日的奴役生活。
其实，我本打算先签了卖身契，再伺机偷回它逃走的，可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下手，于是这件事就搁置到了现在。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签了卖身契之后才知道沈钰的真实身份，才知道我接下来要面对的生活是多么的惊险刺激。
沈钰他的确是名门正派—狂澜教的教主，一个全教只有十个人且刚创教两天的教主。更让我不能接受的是他的另一个身份—月陵山庄的少庄主，一个货真价实的富二代，但就在前两天，他被他老爹扫地出门了。
说起月陵山庄的名头，它在江湖上可是响当当的，而少庄主沈钰更是一段江湖传奇。他风流成性，早已传遍大江南北，被编成歌谣在各地流传着。
每每想到此处，我总会深深地同情自己一番，跟着这么一个教主在江湖上混，前途何止是一片黑暗啊，还有无数的暗器射过来，比如跟着他混了半月之后的某天，一个体态臃肿，脸上胭脂、水粉还没涂匀，满头金簪闪眼的夫人，一边用鸡蛋、白菜扔我，一边破口大骂。
至于她骂的是什么，我不用听都知道，无非就是沈钰勾搭上了她夫君，骗了她夫君的钱财之类。这半个多月来，上门来骂沈钰的夫人们太多了，基本上都是这个套路。
不过今天这位夫人，审美还是不错的，那满头的金簪真是好迷人啊！
忽然有人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焦急地推了推他，却被他一把揽入怀中，然后他有些恼怒的声音落入我的耳中：“你是不是傻，都不知道躲一下吗？”
他将我护在怀中，白菜、鸡蛋砸在他身上，还有蛋黄从头顶流到他白净的脸上，甚是扎眼。
扔我也就算了，我们教主的脸可是狂澜教的第一宝物！
我抄起大刀，往前一挥，指向沈钰背后，吼道：“滚，都给我滚！”
待众人散尽，沈钰揉了揉耳朵，嫌弃地将我推开，把一沓纸递过来，我不解地打开一看，居然是长乐赌坊的地契和房契，还有银票！
我不由得佩服起沈钰，论起靠脸吃饭，他绝对是天下第一。
三、为苏棠迁教
沈钰这张吹弹可破、水润白皙的脸皮，还真是比铜墙还要厚上三分。
他愣是不顾江湖中的流言蜚语，把长乐赌坊办得风生水起，但凡遇到来闹事的，一出美人计耍得炉火纯青，秒秒钟化干戈为玉帛。
有了赌坊收入的支持，狂澜教迅速壮大，教众从几十人猛增到上千人。沈钰一高兴，我的工钱也翻了一番。
沈钰对我一向出手阔绰，我权当他是当惯了富二代，不把这一个月一百两的工钱放在心上。
我生辰那天，沈钰还特地找人为我打了一副精致的半边白银面具。
他取下我左脸上的红木面具，一边笑盈盈地帮我戴上半边白银面具，一边满是温柔地说道：“姑娘家应该矜持些，半遮面会显得更有韵味。”
他的一双桃花眼瞧着我戴上面具的模样，性感的薄唇一张一合，幽幽地叹道：“也就只有这样的面具，才配得上苏苏精致的右脸。”
这是在讽刺我左脸长得丑吗？我的左脸表示不服气！
也是从那日开始，每隔一个月，沈钰便会送我一副半边面具，每副面具无论是质地还是设计都有所不同。
不出一年，长乐赌坊的分店遍地开花。听闻宛城分店那边有人聚众闹事，沈钰便亲自前去摆平，留我在这边打理教中事务。
谁知沈钰这一去竟半个多月未归，而比他先一步回来的是他与苏棠的风月韵事。
我早对那清韵宫的宫主有所耳闻，听说是仙人之资，不食烟火，与我等凡人不同，只消每日弹弹琴，便可不为生计发愁。
若不是亲眼见到沈钰对苏棠那痴狂的模样，我还真想象不到似沈钰这般的人，也会有这么不淡定的时候。
“迁教！”沈钰对我说出这两字的时候，我刚风尘仆仆地赶来宛城寻他。
还未等我开口，沈钰便自顾自地沉浸在苏棠那曼妙的琴音中了。
清韵宫有个习俗，那便是每月初七在山下开一日乐会，分文不收。因此这日的宛城，也是最为热闹的。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拥挤的人群中挤到了沈钰的面前，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欣赏乐会。
舞台是采用上好的楠木搭建的，而周围笼着的纱帐一看就是上好的丝绸，价格不菲。尤其是琴师所用的琴案，还是用大理石制成的。
我不禁咋舌，清韵宫的这群女人，还真是会铺张浪费。
琴音忽转急下，我一抬头，便迎上了琴师那双穿透轻纱的水眸，这人便是苏棠。
四、夺得头筹
我手里拿着那金色的半边面具，在房中坐了整整一宿。
瞧着沈钰那副醉酒的模样，我不禁勾起嘴角。若是没有醒酒汤，只怕他今日都醒不过来。
我出门去买醒酒汤，回来便发现沈钰不在房中。
“兄弟，你可知住在这个房间的人去了何处？”我向昨日送酒的小厮打听道。
“沈教主上台比武去了。”小厮应道。
上台比武？我一头雾水，他还真是来比武的？我也顾不上嘲笑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匆忙往擂台方向赶去。
“昨晚那个面具，苏苏可还喜欢？”沈钰一见我便问道。
我点了点头。
“若是待会拿不到头筹，面具我可是会收回来的哦。”沈钰微微笑着，嘴上却说着威胁的话。
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有些心虚地再次看向他。他该不会已经发现，他送我的那些面具都被我当了吧？
“苏苏，”沈钰收起了笑容，远远望向木架上摆放的冰凌剑，“待会小心些。”
我一向行事谨慎，而他的心思又全在苏棠身上，他又怎会发现我卖面具之事。
我站上擂台，手持大刀。
对面的魁梧大汉见我是柔弱女子，右脸生得极为好看，硬是不肯与我切磋。
我气急，取下半边红木面具，露出脸上的乌黑胎记，还有上面那几根任性生长的长毛。
看着对面那忍不住干呕的壮汉，我举起大刀：“别整那些没用的，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我唐苏苏是靠实力吃饭的。”
沈钰闻言，看我的眼神似是有些复杂，我还以为他是在质疑我的实力。
一天过去，我毫无败绩。结束比武后，我已是浑身乏累，沈钰亲自将我扶回客房。
桌上的醒酒汤早已凉了，这可是我用当面具的钱买的，不能浪费了。
就在我端起碗时，沈钰夺了过去，一饮而尽。
“这是苏苏为我买的。”沈钰轻笑着舔了舔薄唇道，“真甜。”
霎时，我只觉得脸颊微烫，心里不知为何暖暖的。
大抵是昨日比武太过乏累，夜里睡得沉了些，我竟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快去洗漱一下。”沈钰望向我，一脸宠溺，“今日的早膳可是我亲自张罗的，有苏苏最爱吃的红烧肉。”
就在我大快朵颐，品尝美味的时候，沈钰似是有心事一般盯着我问道：“苏苏，你说，苏棠她会来参加比武大会吗？”
“要来早就来了。”我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今日的比武对我而言，也算得上毫无压力，在我夺得头筹，拿到冰凌剑时，台下的沈钰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开心。
往回赶的路上，沈钰也是闷闷不乐的，我只好开解道：“这把剑可是名剑，虽然清韵宫的宫主只爱些乐器，但想来也不会拒绝这样一把好剑。”
听罢，沈钰秀眉微蹙，白皙的脸上带着几分委屈：“看来是我搞错了苏棠的喜好。”
我连忙哄道：“没关系，我们下次可以投其所好。”
“嗯。”桃花眼微微一眯，沈钰的心情就像是天气一样善变，忽然阴转晴，“那这把剑就送给苏苏吧。”
五、赏琴大会
都怪我乌鸦嘴，说什么投其所好，我们刚回教中，还没坐稳，就听见了赏琴大会的消息。
赏琴大会，名为赏琴，实则仍是比武，不过这次的奖品是名动天下的第一名琴忘忧。听说那忘忧琴的琴声犹如春风拂面一般，让人闻而忘忧。
面对这样的名琴，清韵宫怎会不动心。
“出发！”在沈钰的一声令下后，我只好驾着马车前往半月山庄。
半月山庄一直是由武林盟主亲自坐镇，每年的各项武林活动，也多半在这里举办。相比之前的比武大会，这次的赏琴大会，确实是更为热闹一些。
由于前两天刚刚举办了比武大会，为免大家还没恢复元气，所以陆然下令，让大家在半月山庄先休整三日。
说来也奇怪，这才进入山庄，我便听到了各种流言蜚语。
“你听说了没？清韵宫中私藏着前朝的宝藏。”
“竟有这事？”
“这清韵宫的初代宫主可是从前朝大内出来的第一高手，当年前朝覆灭，他带出很多宝物，后来为了守护这些宝物，才创立了清韵宫。”
……
闻言我不禁多听了几句。
“怎么，你也对清韵宫的宝藏感兴趣？”沈钰挑眉看向我，他知道我一向缺钱。
我点点头：“要是真有宝藏就好了。”
沈钰若有所思地与我一同进了客房，等我们收拾好房间时，已是日落西山。
半月山庄的夜景可谓是江湖一绝，我与沈钰初来乍到，自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这日夜里，繁星满天，出来赏夜景的人还真是不少。
我与沈钰便想着寻个清静之处，沈钰不会武功，我带着他飞檐走壁，停在了一处清幽的小院房顶上。
“这里看起来不错。”沈钰轻抚衣袖，拉着我坐了下来。
此时，远处的高山刚好挡住了一半的月。
“苏苏，你有没有什么愿望？”沈钰忽然一本正经地问我。
我脱口而出：“赚很多很多的钱。”
“你怎么这么缺钱？”沈钰嘴角微微上扬，白皙的脸蛋在月光下显得更加动人，竟比这夜景还要美上几分，“不过这个愿望，我可以帮你实现。”
我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若是换了他人，我一定会觉得他大言不惭，吹牛也不打草稿，我那一大家子人，还真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养活的。
可这话从沈钰口中说出，我便信了。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一只白猫，沈钰拽了拽我的衣角，我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我可从来不知道他有虐猫的倾向。
“千万不能让它叫出声来！”沈钰蹑手蹑脚地去抓猫，一身白衣被风微微吹起。
虽然虐待小动物是可耻的，但我迫于沈钰的淫威，只好加入了捉猫的行列。
“终于抓到你了吧。”沈钰一只手抓着白猫，另一只手捂住了白猫的嘴巴。
“你别那样对待小猫，它会咬你……”我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到沈钰的一声惨叫划破天际。
白猫不仅咬了沈钰的手，还在他颠倒众生的脸上挠了两爪子。沈钰捂住脸，忍着疼，依旧对白猫警告道：“不许叫！”
白猫奓毛瞪着沈钰，相当不配合，叫了出来：“喵！”
紧接着，有长剑穿破房顶飞了出来，好在我反应灵敏，抓起沈钰就腾空跃起，避过长剑。
幽兰剑，这是武林盟主的佩剑。
“哪里来的猫，还不速速离开！”房间里传出了陆然十分慌乱的声音。
“在下沈钰，是狂澜教的教主，我与我的属下初来贵地，听闻庄中夜景一绝，便想着开开眼界，却不曾想误入此处，惊扰了盟主的清梦，还请盟主见谅。”沈钰靠在我怀里柔声解释道。
“既是如此，倒也无妨，两位自便吧。”陆然的声音似是平静了下来。
白猫早就被吓跑了，我见沈钰的伤势有些重，便着急带他回去上药。
沈钰借着伤势，整个人挂在了我的身上，我带着他按原路返回。
“你知道盟主他怕猫？”
那双桃花眼变得深邃了几分：“听说陆然小时候睡觉压死过一只猫，那是他母亲最喜欢的宠物，为此他母亲让他在小猫的尸体面前跪了整整三天。从那之后，他就很怕猫了，尤其是听到猫叫声，他会吓得晚上不敢自己一个人睡。”
怪不得沈钰不让白猫叫出声，看不出来，他还是个如此温柔的人呢。
六、夜探清韵宫
沈钰拿着铜镜已经鬼叫半个时辰了。
“苏苏，我毁容了，你说苏棠她会不会介意啊？”沈钰一脸悲痛地拉着我问道。
这个问题他已经问了二十遍，我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已经上了药了，明天一早就会好的。”
“如果好不了呢？”桃花眼里闪烁着泪光。
我都有些绝望了：“没有如果。”
我的内心是崩溃的，这是最好的药，根本不会留疤的，他能不能不要这么作？我还想睡觉呢。
“苏苏，我害怕被别人看到。”沈钰楚楚可怜道，“能不能借我一副半边面具戴戴啊？”
我真的很想答应他，但是我只有脸上戴着的一副面具了，只能强行挣脱了他的桎梏：“我先睡了。”
第二日我醒来，沈钰都没理我，他这人最是小气，直到我答应陪他去看苏棠，他才肯原谅我昨晚的冷漠。
清韵宫的人，无论到哪里都是那么张扬，在半月山庄里，搞得像在自己家似的，竟然在湖心亭开起了乐会。
苏棠依旧是轻纱遮面，那双水眸每每看向我，都让我觉得浑身不自在。可沈钰偏偏就喜欢得不得了，硬是拉着我在拥挤的人群里整整站了一日。
乐会直到日落才结束，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拉着沈钰就回了房。
用过晚膳后，我们便各自睡下了。到了半夜，沈钰起身摸黑走到了我身边，轻轻拍了拍我的右脸：“苏苏，嘘，小点声，跟我来。”
这么神神秘秘的？我也不好多问，起身脚步轻盈地跟着他出了房间。
我竟不知沈钰如此神通广大，居然知晓一条通往半月山庄外的暗道。出了暗道之后看到的这片景色，我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宛城的紫竹林。
这里距离华清山并不算太远。
沈钰早已安排人在这儿接应，待与沈钰骑上马，我才问道：“这是要去哪儿？”
“夜探清韵宫。”
我兴致勃勃道：“要去找宝藏吗？”
“是啊。”沈钰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神情，“我不是说要帮你实现愿望吗？就在今晚。”
沈钰带我偷偷潜入了清韵宫，我紧紧跟在他身后。
一路上没发现一个守卫，我们轻而易举地进了清韵宫的大殿，殿中的香炉里还燃着熏香。
沈钰一一拿起殿中摆设的器物，秀眉微蹙道：“这些都是赝品。”
我微微惊讶：“那这些乐器呢？”
“也不过是寻常质地的乐器，算不得贵重，甚至没有多少年头。”
我应和着点了点头。
“这么大的地方，一定有暗室。”沈钰开始四处摸索着。
沈钰很是聪明，很快便找到了打开暗室的机关。他拉着我走了进去，可暗室中空无一物，根本没有什么宝藏。
“嘭！”一个巨大的铁笼从天而降，我本能地避开了，但沈钰被关在了里面。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苏怡从暗处走了出来，她轻轻摘下了脸上的轻纱，对我说道：“辛苦宫主亲自将他引来。”
在沈钰诧异的眼神中，我对苏怡吩咐道：“按计划行事吧。”
苏怡离开后，沈钰苦笑着看向我，一双桃花眼里满是失望：“苏棠，你可曾对我有过一点真心？”
七、唐苏苏便是苏棠
我叫苏棠，是清韵宫的第二任宫主，就是传闻中那个名动天下的第一美人。
不过世人眼中的那个琴艺精湛的苏棠并不是我，而是苏怡，我的师姐。
当年师父从众姐妹中选我做清韵宫的下一任宫主，是因为我在很小的时候便出落得十分可人了。
师父说我是天生的美人坯子，是最适合当宫主的人选。
“若是以后实力不济，还能靠脸吃饭。”师父笑着摸了摸我的小脑袋。
随后我被禁止与其他姐妹一同学习乐器，被关在偏殿中一人习武。学武真的很累，除了师父，那段日子我没见过任何人。
为了与师父对抗，我便学着往脸上化很丑的妆容，一次比一次丑，起初师父还关心我几句，后来就见怪不怪了。
那时候我便在暗中发誓，我苏棠以后只靠实力吃饭，绝不靠我的盛世美颜。
十年后，师父将我叫到床边：“这是清韵宫的账本，以后清韵宫就靠你养了。”
我不是很明白师父的话，似懂非懂地翻开账本，一看大惊，这是什么鬼？
“不是，师父，我……”就在我不知怎么接下这个“养家”的重担时，师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于是在我刚成为清韵宫宫主的第一天夜里，苏怡便为我收拾好了行囊，送我偷偷下山去。
临走之前她还不忘叮嘱我：“以后就辛苦宫主在外谋生养活我们了。”
师父过世后，我才知道清韵宫不过是个空架子。师父当年见我们这些因战乱流落在外的女孩可怜，便创立了清韵宫，只为给我们一个安身之所。
后来他收容的女孩越发多了，清韵宫的名号也就在江湖上传了出去。为了防止清韵宫被其他门派盯上，师父选了二三十个骨骼清奇的女孩教授她们武功，由她们来负责清韵宫的安全。剩下的女孩，则跟着师娘一起学习各种乐器。
说起来也是荒唐，那些学习乐器的姐妹安逸惯了，只当清韵宫家大业大，坐吃山空，自是不愿意出外谋生，而另一方面，师父、师娘又不舍得她们受苦，便只得变卖一些乐器来支撑着清韵宫。
师父与师娘本是前朝宫中的侍卫与琴师，他们当年确实是从宫中带出了不少的名剑与乐器，可后来就连师父的佩剑冰凌剑与师娘最爱的忘忧琴都卖给他人了。
不过苏怡与我不同，她从小就很聪慧。师父总说，只要有苏怡在，清韵宫就还有希望。后来我才明白师父口中的希望指的是什么。
其实清韵宫有宝藏的谣言，是苏怡与我商量过后放出来的。这一切都只是苏怡设下的一个局，为的是引起江湖骚动，让身为武林盟主的陆然不得不插手此事。而沈钰与陆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所以我一开始接近沈钰便是苏怡的设计。
清韵宫中值钱的器物已经变卖无几，剩下的不过只是一些赝品罢了。
我与苏怡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清韵宫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我们铤而走险，以沈钰的性命要挟，也不过是想借陆然之手，让清韵宫改头换面，谋一条新的出路。
八、沈钰有了别的苏苏
沈钰问我对他可曾有过一点真心，我想是有的。
我又何尝不知沈钰对苏棠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他演的一出戏，迁教也好，追求苏棠也罢，都只是因为那个清韵宫有宝藏的谣言。而比武大会与赏琴大会也是他与陆然设下的局，用师父的佩剑冰凌剑与师娘最爱的忘忧琴作饵，还不是为了引出我，好探一探清韵宫是否真的有前朝的宝藏。
我只是将计就计，将不会武功的沈钰引到清韵宫罢了。我从未想过真的伤害他，就算陆然对他见死不救，我也会放他回去。
苏怡已经按照计划去了半月山庄，用沈钰的性命与陆然谈判，为清韵宫争取一个全新的未来。
而这两日，沈钰被关在铁笼里，他依旧像是没事人一般吃着我派人给他送去的吃食。
“你就不担心我在饭菜里下毒？”我换回了清韵宫的宫服，与他一般坐在地上。
“我对你还有利用价值，你怎么舍得现在就要了我的命。”沈钰说这话时，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满是轻蔑。
我知道他在怪我。
许是因为我在一旁看着，打扰了他进餐的兴致，他用手帕擦了擦嘴，便侧身背对着我躺下了。
他会这样对我，我早该料到的，可当真他对我如此冷漠，我的胸口却像是被千斤巨石压着一般，喘不过气来。
既然他不想见我，那我也不想留在这里惹他生气。
当我起身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转身开口问道：“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将我绑走的不是吗？以你的身手，狂澜教上下都不是你的对手，你为何非要选择将我引过来呢？”
我猛然驻足：“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些呢？”
沈钰听完我的话后，期待的脸上一瞬间冰天雪地，恨不得要生吞活剥了我。
三日，只用了三日，陆然便让清韵宫改头换面，变成了一家乐坊。而我也只好履行我的承诺，放沈钰离开。
我没敢亲自去放他离开，是苏怡代替我送他离开清韵宫的。不知道苏怡跟他说了些什么，他身形一顿，便转身决绝而去。
若是他回过头来，便会看到我站在清韵宫的城墙上，看着他走下层层石阶。
那时我以为，再也不会有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喊我苏苏，送我精致的半边面具，叫我乖乖听他的话了。
我还是喜欢在脸上化着丑妆，自从清韵宫的姐妹们都自食其力之后，我便不用再为她们的生计奔波。
苏怡比我聪明，乐坊有她打理，我也放心。
清韵宫现在已经不需要宫主了，对于乐器一窍不通的我，留在乐坊也帮不上什么忙，苏怡见我每日消沉，便给了我一张请柬。
我打开请柬的那一瞬间，心凉了一半，那是月陵山庄的请柬。
“听说沈钰从咱们这边离开后就回了月陵山庄，他负荆请罪，求庄主原谅他从前的行径，并立下誓言要痛改前非。这不，为了表示他的诚意，他就答应了娶陆然的妹妹陆苏苏为妻。”苏怡在一旁解释道。
请柬上那几个字是沈钰的字迹，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快来恭喜我，我已经有了别的苏苏。”
我拿着请柬的手微微颤抖着，恍然想起那晚在庆阳山庄—
他喝醉了，嘴里说着：“苏苏，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还没等我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道：“苏棠，我知道，你喜欢我……”
记得那时我是这样说的：“好你个沈钰，你竟然背着我有了别的苏苏！”
九、要靠实力吃饭
我果然还是听了沈钰的话，带着请柬去月陵山庄恭喜他有了别的苏苏。
为了表示我是真心实意来恭喜他的，我特意带了我最称手的兵器—那把大刀，就当是我送给他们的新婚礼物。
结果等我赶到月陵山庄的时候，山庄外连个人影都没有，就更别提十里红妆了。
这婚礼怎么跟闹着玩似的，就不能走点心吗？
我怀着万分的疑惑与不满走进了月陵山庄。
看着眼前的景致，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些熟悉，我好像来过这里。
一路走着，我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在湖边的树下练剑，虽然还没有长开，但那少年五官精致，唇红齿白，俨然是一个翩翩美少年。
我忍不住一时手痒，便上前与他切磋了几招，不过少年的功夫并不到家，被我一挥大刀，打掉了手中的长剑。
我捡起地上的长剑，少年一脸气愤地看着我。
“你长得挺好看的，可是好看的皮囊并不是我们的退路，想在这个江湖上生存还是要靠实力的。”我将长剑还给了少年，少年朝我做了一个鬼脸。
当我说出这些话之后，我才意识到，我在很久很久之前好像也对一个少年说过这样的话，只是他比眼前的这个少年还要好看几分。
那年我十三岁，跟着师父来月陵山庄做客。当时就在这个湖边，我遇到了一个练剑的少年。他似乎很不喜欢练剑，练了一会儿便将长剑扔在了地上。我帮他捡起地上的长剑，也对他说了这么一番话。
“苏苏，你还记得那个不喜欢练剑的少年吗？”我身后响起了沈钰那久违的声音。
我还没有转头，他就从背后一把抱住了我，满是委屈地说道：“那个少年就是我。”
没想到我与沈钰的初见是在这里，是在那么久之前。
“那你的武功为什么还是这么差？”我对此很是不解，明明我那么久之前就告诉过他，在江湖上生存是要靠实力的。
沈钰将我转了过来，与我四目相对。他眯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指了指他的脑袋：“靠这里，也是一种实力不是吗？”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他是在向我炫耀他比我聪慧有谋略吗？
接下来，他的话让我明白了一个事实：他的确比我有脑子。
“少时，我便发现这把大刀的刀柄上刻着一个苏字，所以后来，尽管你化丑妆的技术越发精湛了，我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你。”沈钰从我手中接过大刀，指了指刀柄上刻着的苏字。
原来一开始他就知道我就是苏棠。
等等，不对，如果他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苏棠，那他还口口声声跟我说他喜欢苏棠是什么意思？
“所以，你喜欢的苏棠，自始至终都是我吗？”我小心翼翼地向他确认。
眼前的人沉默了许久，就在我心灰意冷的时候，他轻轻在我额上印下一吻：“笨蛋，当然是你了。”
尾声
后来沈钰办了婚礼，娶了他这一生中唯一的苏苏。
婚礼当天，苏怡与陆然都在，从他们口中，我才知道了一些隐情。
其实沈钰早就知道我将他送给我的面具都卖掉的事情，由此他产生了怀疑并调查出了清韵宫存在的问题。在他说要帮我实现愿望的时候，他就已经为清韵宫的未来做好了打算，并让陆然帮忙。只是沈钰没想到我竟然将他扣在了清韵宫里，用他的性命去威胁陆然。
尽管沈钰那时很是伤心，但他还是觉得以我的智商，我不可能会设下一个这么大的局。
于是那日他离开清韵宫之前便向苏怡确认—我只是听她的安排行事罢了。
而且苏怡还跟他说，我与他只是当局者迷，她看得出来，我们相互喜欢着对方。
所以后来，苏怡就与沈钰合谋，用假成亲将我骗来了月陵山庄。
这时我才明白，我与苏怡还有沈钰并不是一类人，他们行走江湖靠的是智慧，而这个我恰恰没有。
但我有他们两个就足够了，不是吗？ 人间万物，独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