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月光酿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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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你的名字,缠绕心口多年
曾有月光酿心头
文/嵇荷
一、初遇那年
林伊慕跟着父亲去香港那年,已经过了十八岁。
继母是家庭主妇,家里的弟弟妹妹年龄也尚小,时常还会因为他内地的粤语口音笑话他一句“广东仔”。
也不算是脾气好,只是寄人篱下,林伊慕也只能憋着气对弟弟妹妹讲述道:“1840年之前,香港不过是个小渔村,还属于广州府。”
每当这种时候,继母总会皱着眉将小朋友拉开。这一回,倒是对着林伊慕多啰唆了一句:“你同他们讲这些做什么?学识很广怎么没见你读书读出什么名堂?一副小白脸样子就可以不做活了喔?”
林伊慕有苦难言,却到底也是男儿郎,唇红齿白生得好看也不妨碍心里那股热血,招呼也没打,便随手套了件父亲制衣厂的工作服出了门。
继母以为他想通了要去工厂做工,撇着嘴也没叫。
可谁知道,林伊慕是闹离家出走呢。
酷热的九月,香港本就闷热透顶,林伊慕还穿得厚,走在街上只听见过路的人对着他指指点点地笑。
林伊慕倒是没想到,竟然有女生笑着上前就对他搭起了讪。
小女孩长得像个陶瓷娃娃,纤长的睫毛遮挡住烈日强光,覆在眸前盈盈闪闪,笑起来时露出的小梨窝似蜜水般甜。
她上前就牵住林伊慕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道:“哥哥,你长得真好看,我好中意你哦。”
林伊慕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身心都骤然一紧,手心被她凉软的小手触碰立马沁出细密的汗。结舌之间,女孩却再次开口道:“我叫纱之,哥哥陪我玩吧!我请你吃冰沙!”
他还来不及拒绝,周遭小贩的笑声却更浓烈地传入耳中。
林伊慕脑袋一热,翻手攥住纱之的手便拉着她跑了起来。热风似浪潮般从耳朵边呼啸而过,他压抑的心情也仿佛被一场台风吹散掉。
港口有船舶停靠,不知名的水鸟盘旋鸣叫。
夏天的骄阳从不怜惜人,一路跑过来,汗水早已经湿透了衣衫。纱之见林伊慕汗流得厉害,急忙从小贩那里买了两份芒果冰,递了一份到林伊慕手里,小梨窝深深嵌在脸蛋旁。
“这是纱之最喜欢的味道啦,哥哥你尝尝好不好吃!”
林伊慕拿着塑料小勺子挖了一口到嘴里,凉爽甜腻的滋味瞬间在口腔中蔓延起来。豆大的汗珠从额上往下滑,他却意外不再感觉到热。
纱之显然也看到了他额间那密密麻麻的水珠,从连衣裙的小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便给他擦了起来,她的举动实在令他心跳得厉害。他不知这些是否是这边特有的风土人情,还是说这里的女孩子都如此大胆?
她挨着他那样近,近到他悄悄瞥一眼就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白皙面孔上细毛孔中的小绒毛,他连忙将目光压下来,微微别过头不再看她。
可他到底也没推开她,任由她用帕子在自己的脸上擦了一遍又一遍。
二、倾心难忘
一场毫无硝烟的离家出走就被这般化解掉了。
他也不知自己是何心情,为了再同纱之见面,趁着黄昏落日,他原路返回,将纱之送回家后自己也老老实实回了家。继母得知他未去做工,气得晚上连饭都少给他添了半碗。
父亲动着筷子,嘴上也没闲着。
“家里的情况你也见到了,接你过来虽然不指望你能帮衬些什么,但也别为家里增添负担,好歹你也长大了。”
这些话如热油浇在林伊慕身上,若不是家境贫寒,他也不会执意辍了学投奔父亲,原以为来到香港会别有一番天地,却在看到他们清苦的生活时懂得何为痴心妄想。
偏偏,他还被今日那不可名状的心动打乱了方寸。
林伊慕没有再去找纱之,老老实实跟着父亲去了工厂做工。他不会什么手艺,大热天扛着一箱又一箱的货去送。
他原没想过再遇见纱之,却又在最狼狈的时刻遇见纱之。
太阳像毒辣的火烧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汗渍渗透了衣衫,透出辛劳的气味。
纱之远远看到林伊慕,便兴高采烈冲他跑过来,也不顾旁人言语,从百褶裙里掏出从前那张为他擦汗的手帕,笑嘻嘻地就冲着他的脸擦了过去。
“伊慕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啊?说好了第二天带我玩,我在港口等了你好多天呢。”她明艳得像一株一尘不染的百合花,少女特有的埋怨里带着一丝娇嗔,如一缕幽香清新了周遭的所有空气。
林伊慕心底一颤,不知作何解释。
看着她那双透亮晶莹的眸,心中生出一种说不上来的奇异感觉。
“伊慕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啊?”纱之见他不理自己,生怕他已经忘记自己似的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四目相对,他感觉浑身如同过电一般颤了一下,连忙别过脸避开她的视线。
“我在上班,你别来这里捣乱。”他原想说这里又脏又热,实在舍不得看她在这儿待着,话到嘴边却生生变了味道。
可纱之不以为然,小梨窝再一次展现在日光下,纯粹的好看。
“那我去一边等你好不好?我不捣乱,乖乖不动!”
他心底那一缕若有若无的坚硬彻底荡然无存,软下语气轻声言道:“你等我做什么……”
“我很想你呀!这些日子都等不到你,好不容易遇见你,我当然要等着!”
她言之凿凿,没有一丝怯懦,似乎想念与喜欢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个形容词。可听在他耳中,一字一句都犹如惊雷,他心中动荡得厉害。
“纱之,我没空陪你,我要做工了。”
他想要硬下心肠断了自己的念想,偏纱之却伸出软软糯糯的小手同他讲:“哥哥别在这里做工了,陪我拍广告去好吗?有很多钱的!”
说罢,她便像初遇那次他拉着她一般,牵住他的手毫不犹豫地离开。
他忘了为什么会跟她离开,满脑子只有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清香,让他倾心难忘。
三、输得彻底
纱之不是开玩笑,当真带着林伊慕去了片场。
一旁的工作人员看纱之拉着个落魄的小伙子,便对着导演意味深长地笑,那笑容让林伊慕觉得特别别扭。可纱之死死拉住他的手,仍是一副天使面孔,朝着导演撒娇道:“泽哥哥,你不是说还差个男配角吗?就让伊慕哥哥演吧!”
她软软糯糯地朝着别人撒娇的语气让林伊慕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加上对方上下打量自己的目光,林伊慕只觉得胸口发胀。
导演到底还是给了林伊慕这个角色。
广告很简短,林伊慕只需要面露喜色地配合着纱之接过她递来的橙汁,连句台词都没有。他完成度很高,原本邋遢的模样在化妆师的打造下竟然有一种深情男神的劲,尤其是那双眼睛,虽然是单眼皮,可眼角下一颗浅浅的痣,反衬出一种情深不寿的感觉。
拍摄非常顺利,一下午就完成了,酬劳却比林伊慕起早贪黑扛上一星期货物还要多。
他握着薄薄几张纸币,却感觉沉得像捧了块石头似的。
工作结束,林伊慕想要用酬劳请纱之吃饭,导演却乐呵呵邀他一起晚餐,美其名曰庆功宴。
林伊慕想要推托,纱之却手舞足蹈地拉住他,先帮他说了好。
那是林伊慕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吃龙虾,红彤彤装满了一个大汤盘,他连如何吃都不晓得,脑子里乱糟糟的。可纱之感觉不到,还将扇贝和三文鱼一个劲往他盘子里夹。
她越热情,他就越难堪。尤其是当泽导对着他开口:“小伙子,今天表现得很好,回头还有个广告,你有兴趣的话,我分你个角?”
“好呀好呀,泽哥哥要多多提拔他哦!伊慕哥哥长得这么好看,就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角一样呢!你要说话算话,我们拉钩钩!”
林伊慕还来不及说话,纱之就率先替他应下来,当真抬起手攥成小拳头,将小拇指探出来摆出拉钩的姿势。
她天真不谙世事的样子让林伊慕感觉胸口钝痛,沉闷得发不出任何声。
可泽导宠溺地揉了揉纱之的头,配合着她抬起手拉钩保证,云淡风轻。
一顿饭结束,林伊慕准备和纱之一同回家,泽导却已经开着自己的车停在两人前面,相当有风度地对着林伊慕说道:“听说你和纱之家里挺近,我捎你一程?”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身体中翻涌,林伊慕松开纱之的手,终于说了一句:“算了吧。”
算了吧,我想起自己还有一点事。
算了吧,我俩其实也没有那么熟。
算了吧,还没争取,就已经输得彻底。
夜色朦胧,云层如纱层层挡住月光。林伊慕就这样看着车子擦过肩头,离他越来越远,渐渐变成一个小点,到最后,消失在夜幕中。
他还是头一次产生这样强烈的不甘心的落差感,这种感觉,他在很久很久以后才明白叫作挫败。
而他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乞丐。
四、动荡不安
那夜,林伊慕在弟弟妹妹床下的地铺上,怎么都睡不着。
他不敢发出大动静,怕吵到他们睡觉,只能仰着头轻轻挪动身子。老木窗边的纱帘没有拉好,有月色悄悄漏进来,一点点光晕,他忍不住再探一点点头往外看,乌云早已不知何时消散,弦月弯如纱之的笑眼。
他怔了怔,想到她那句:“伊慕哥哥长得这么好看,就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角一样呢。”
他突然心中一阵豁然。
再坏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不是吗?倘若真的厚着脸皮闯一闯,也不一定闯不出来个名堂。
隔天,林伊慕便又去了片场。这一次纱之不在,泽导见到他也没感到意外,倒还真安排了角色给他演,却没有昨日那样轻松。
所有人都看出来他在故意刁难林伊慕,就连林伊慕也清楚。他只是无关紧要的一个龙套,泽导却反反复复叫“咔”,什么脏活累活也都顺带着让他一起做了。
他不敢怒也不敢言,兢兢业业地将泽导安排的事情全部做完,可辛苦一整天拿到的薪酬却无比微薄。
接过钱时,林伊慕的眼神里是有诧异的,但他到底也没多说什么,这机会对他来说实在珍贵。可泽导走上前,冲着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圈子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只是给纱之面子,你还真以为自己能搏一搏吗?趁早死了心吧。”
说完,他又笑着从自己的钱夹里掏出几张票子,打在林伊慕脸上,道:“拿着这些,买件能看的衣服穿吧!”
分明是轻飘飘地擦过脸蛋,林伊慕却觉得整张脸都火烧火燎地疼。
他隐忍着,握紧的拳头已经让他自己都感觉疼。可他还是将钱一张一张捡了起来,对着泽导说了一句:“谢谢老板。”
于是,对方满意地发出嗤之以鼻的冷哼,笑得越来越放肆。
林伊慕攥着钱,很久以后才冷静地消化了内心所有的情绪,他当真去买了一身新衣服,换上以后整个人干净利落了一大截,从街头走出来,就已经有星探追上前。
之前其实也是有过几次这样的遭遇的,但林伊慕防备心强,又刚来香港没多久,不敢贸然跟这些来路不明的人搭讪。
他更不会了解,他处于的年代,当真是香港娱乐行业最辉煌的年代。只是现在都不一样了,不是他胆子变大,而是他豁得出去了。
什么试镜他都去,什么工作他都接。
赤裸着半身的写真集,叼着烟头的古惑仔,为了个没人愿意演的瘪三角色甚至还在满背文了文身,顶着烈日将自己透白的皮肤晒成小麦色。
荧幕前,人人都道他是铁血硬汉,被他塑造的所有血腥角色吓得胆战心惊,却又止不住沉醉在他那眼角深处透露出的决绝的深情当中。
可他毕竟还是个没有什么背景的小明星,接的角色也都没有任何突破。
倒是有暗示他可以更上一层楼的女投资商,只是还没等到他答复,对方便已经从某一次饭局里察觉到他的索然无味,顿时没了兴致。
他人气不减,却好似混迹在一张网里,仿如浮萍般始终感觉不到安定。
这个动荡的年代让他太过不安。
偏偏,他还没有得到想要的安定,纱之就已经和泽导结了婚。
五、物是人非
消息是泽导故意找人透露给林伊慕的。
那天他还在片场拍武打戏,得知以后整个人便变得恍惚,故事发生得出人意料,可又实在在意料之中。
吊威亚时他心不在焉,摔断了胳膊和腿也仿佛不知道痛。
他“砰”一声坠在地上,现场的惊呼却赶不走他心底的寂静。是啊,从他知道这信息时,好像一切时间都停止了。
他的世界彻底安静。
他再醒来时已经在医院,睁开眼,看到的是四面都洁白的房间。他动了动手,发现整个人都被石膏裹着,怎么都动弹不得。
小护士见他醒来,情绪反而比坐在旁边的继母还激动,甚至悄悄抹了眼泪。
林伊慕昏睡太久,睁眼看到小护士哭,恍惚间竟以为看见了纱之,眯着眼再细看,才发现自己竟昏睡太久,眼睛都出了毛病。
对方只是嘴角似她,并不是她。
继母见他醒来,叹着气埋怨他不好好注意,他是全家的指望,却出这种纰漏。言语里透着的失望,林伊慕统统接受,沉默不语。
他自甘堕落,伤势愈合得也慢。
倒是小护士夜以继日精心照料,对他不离不弃。
出院已经是三个月后的事情了,小护士追出病房,拿着珍爱的笔记本求他签名。
他苦笑:“那么多男明星,你喜欢谁不好。我以后差不多也是个废人了。”
他伤筋动骨,自然很清楚以后带动作的片子都拍不得了。生怕别人失望,他索性对自己先失望。可小护士满眼渴望,不甘心地讲:“不,你生来就该长在荧幕里。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他,他突然就鼻酸起来。
他到底还是满足了她的小要求,一手簪花小楷的签名,秀气得实在不像是个能演出杀伐决断的狠辣角色的人。
身体上的创伤或许会好,心灵的伤口却不知何时能愈合。
但林伊慕不是个矫情的男人,他好像憋着一股劲,越是难以消化的痛苦,他便越要试试到底怎样才能熬过去。
他也不听旁人言,身体刚好就又去跑片场。可惜几个月过去,早就物是人非,角色被替掉,他连杯羹都分不到。
最可笑的是,连团队都被换了大半人手接管。林伊慕待在片场,看到那张日思夜想的脸,终于忍不住冲上前。
“纱之,怎么会是你?”
他抓她的衣袖,她呆呆地回头,眼里没了往日的天真,看到他竟瞬间盈满了泪。
工作人员连忙插进来,将林伊慕与她分开,对着林伊慕叹气,道:“她是新换的女主角。”
原来,自己不在的日子里,女主也同他一起被换掉了。
林伊慕不甘心,身后的车鸣声已经响起,是之前这部戏的女主姚蔷。她打开车窗对他招手:“别影响人家陆泽鸣媳妇拍戏了,陪我去喝一杯吧!”
林伊慕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步三回头地向纱之看去。
她到底也没有回头朝他看一眼。
六、念念不忘
“你这么喜欢那女生吗?”
姚蔷开着车,对坐在副驾驶上的林伊慕问道。他从前只顾拍戏,和她鲜少交流,却没想到旁人看得都比自己通透。
林伊慕不语,那份情愫不可名状却盘旋在心尖挥散不去。姚蔷却接着说道:“喜欢也没办法,别人的故事已成定局。倒是你,你这样一头栽下去付出式的演戏没有意义。你可能还不知道,为了把你换下去,陆泽鸣费了好大力气才制造的这场威亚事故呢!”
她说得云淡风轻,林伊慕却听得毛骨悚然。
他眸里的诧异与惊慌让姚蔷笑了出来:“怎么?不信我?”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他终于肯与她交谈,她却撇撇嘴,如实相告:“因为我喜欢你,我们之间还差个结局。”
他的瞳孔骤然放大,与从前的纱之给他的慌乱失措不同,面对姚蔷,倒像掺杂了恐惧在里面。可她不以为然,只与他聊过往。
确切地说,她算是最早那一批喜欢他的粉丝。那支和纱之无意间拍的小广告,他深情款款接过她递的橙汁,脸是能掐出水的白嫩,眼睛里好似有星辰,又坚定又诚恳。
她就这样被他迷惑,缠着自己有点名头的爸爸把自己塞进戏里,就为同他一起。
这部戏实在算是契机,女主痴痴傻傻,没什么台词,对于毫无演技还一向公主命的姚蔷来说实在贴合。
好不容易塞了个角色进来,可还没拍多久,林伊慕就出了事故。
她觉得事有蹊跷,用了点关系打探,才知道原来是林伊慕一早就得罪过陆泽鸣。陆泽鸣是谁?不过是早几年闯荡在这个圈子的小毛头而已嘛!她都不用抬眼就能捏死的小玩意。可是呢,谁也不是没有点私心的,她也不能在他不清不楚迷迷糊糊的情况下便帮他报仇了。
“虽然我不赞成你眷恋过去,但如果眼睁睁看着别人欺负你,我看不下去。跌倒了再爬起来不就行了?我帮你。”
这句话久久回荡在林伊慕的脑海里,他有点不明所以,却也攒着一股力气想要强大起来。毕竟,这种还未萌芽就被人按在土壤里窒息般的痛苦,他再不想有第二次。
之前拍戏的积蓄治病已花得所剩无几,好在还够报一个夜校的班。
林伊慕天资聪慧,人又刻苦,加上本来就有拍摄经验,想不拔尖都难。加上姚蔷推波助澜,他卷土重来之势锐不可当。
姚蔷替他料理好一切,将他彻头彻尾装扮成一个成熟男人,带着他见朋友,见投资商,见父母,逢人就夸他必是会发光发热的人。
他也的确不负所望,除了拍戏外学起了投资,没事还搞起了小生意,从前不会的商业应酬现在也处理得游刃有余。
再拍戏时,他不单是不可撼动的男主角,还成了这部戏里不可小觑的投资商。
林伊慕成功了。
他给父母换了新房子,继母再见他时说话都有所忌惮,再不敢随口叱责一句。弟弟妹妹也不再敢随意拿一句“广东仔”同他开玩笑。
再没有人敢小瞧他。
可是,他仍觉得空落落,有些东西,轻到缥缈,但他始终忘不掉。
七、此去经年
和姚蔷的订婚消息传出媒体已经是五年后的事情了。林伊慕是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时得到这个消息的,他完全是被通知的那一方,却倒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如今的他喜怒不形于色,成熟内敛到任何事情都不足以在心中荡起波澜。
更何况,她帮助他太多,他没有拒绝这场婚姻的道理。
他叫了助理去买了十克拉的钻戒给她,预备求婚用。又想到她一直喜欢宝石,为了妥帖点,他又自己开车去了珠宝店给她挑。
店里的电视正在放电影,他坐在软牛皮沙发上等,随意扫一眼过去,目光便再无法移开。
正是他当初被换掉角色的电影,后期没什么宣传,何时上映的都没消息。他看着荧幕里纱之的脸,冷漠的眼眸里终于泛起了涟漪。
他盯着荧幕,对店员问道:“这电影什么时候上的?”
店员见大户搭讪,自然喜形于色地同他热络八卦。
“嗐,可惜了女主这么漂亮一张脸蛋,老天赏饭吃却智力有问题,注定不能在这动荡的圈子里火起来啊。但这部戏真的是绝,谁能想到会找个弱智演弱智,不过她倒是真有福气,据说跟这部戏的导演好像还结了婚呢!”
林伊慕攥起了拳头,多想狠狠一拳砸过去,想着想着,竟真的出了拳。
戏外他是多么儒雅温和的绅士,可关系到她,他终究还是藏不住情绪。
林伊慕对营业员动手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姚蔷知道以后第一时间赶到林伊慕身边,高跟鞋“嗒嗒嗒”的声音看得出她的急躁。
“你疯了吗?你几部戏都要上映了,这时候搞出这些名堂?为作品造势吗?生怕别人忘了你猛男热血的形象?”
林伊慕皱着眉,一言不发,冷着眼看过去,让人不寒而栗。
她颤了下身子,语气也软了下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值得你这样?”
发生了什么事?林伊慕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觉得万物都在愚弄他,令他感觉天旋地转。他早该发觉的啊,早该发觉她一早遇见自己时的纯粹与傻气,早该察觉她对所有人都撒娇的缘由。
这些其实都有理可依,却成了他不得要领的根据。可是,他一路沉默走到底,除了她这个真实的存在之外,对她什么都不了解。
林伊慕抬起头,对上姚蔷的眼睛。
“陆泽鸣和纱之到底是什么时候结婚的?”如今的他,是商业精英,是影视巨星,再也不是曾经一顿饭都吃得惊心动魄的穷小子,说起话来平平淡淡一句,却透足了底气。
姚蔷的眼神瞬间闪躲飘忽起来,咬着牙不得不承认道:“是……是在那部戏拍完以后。”
“当初为什么骗我说他们结婚了?还是,其实消息一直都是你们伪造出来透露给我的?你和陆泽鸣,两人联手让我出事故的吧?”
八、终究难忘
姚蔷到底还是没有留住林伊慕,没留住他的心,也留不住他的人。
港媒将商届千金和影视男神分手的消息大肆渲染,原有的打人事件被完美遮掩,他不出意外地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借着几波舆论,他临期的电影都意外大热。
有人说是他制造话题,有人说是强强联合捞金的手段,可哪里有什么手段?他将这些年的积蓄大部分都给了姚蔷,是对这些年的感激,感激栽培,感激陪伴。
如果还有一点亏欠的话,或许就是,这么多年,他始终都不能爱上她。所以,她做过的事情,他永远没有办法原谅她。
可是她又做过什么呢?
她那样喜欢他,哪里会与旁人联手让他出事。如若说她有什么做错的,也只是顺水推舟地瞒着他纱之与陆泽鸣的事情;更不该在知道陆泽鸣伤害他以后,借着自己的势力帮他出气,让陆泽鸣再无翻身之力。
她帮他报复陆泽鸣,或许掺杂了对纱之的嫉妒。但更多的,是因为陆泽鸣对他的伤害啊!
可惜,不爱就是不爱,对方做什么都成了错。
林伊慕找到陆泽鸣时,他正在老巷口的破房子里喝酒,往日风度翩翩的男人眼下像个疯子似的,落魄如乞丐。
陆泽鸣眯着眼,凝神看了半晌终于认出他来,突然笑得疯癫。
林伊慕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酒瓶,眼里的红血丝快要溢出来。
“纱之呢?纱之呢?!”
“啊?”
之后,陆泽鸣带他见了纱之。
晴空万里,林伊慕看着纱之的墓碑,只觉整个世界都在下雨。
陆泽鸣仍然手不离酒,好像说什么都是醉话一般,却在最后,从怀中掏出不染尘埃的一方手帕递到林伊慕手里。
“最后她也还是没忘了你。”
陆泽鸣遇见纱之那年,纱之看起来不过五六岁大,饿着肚子跟着他,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求生的渴望。动荡年代,他也吃了太多苦,原是想将她卖给人贩子换钱,可因为偷包子被打得浑身是血时,纱之哭的样子让他心软了。
两个伶仃小儿为了一口饱饭什么都做过,偷东西,挨打,吃过太多苦。尽管再苦也都活了过来,只是,因为一场高烧没钱医治,纱之就这么烧坏了脑子,智力始终都停留在儿时。
奈何纱之生得漂亮,脸蛋越来越好看,陆泽鸣也不是没起过坏心思,想利用她换一个好日子,所以介绍着星探让她接广告、接代言。
终于混出点名堂,他也就跟着制片跑,一路谨小慎微,终于换了个出头之日。
谁料到忙起来的日子,纱之就这样遇见了林伊慕。
一眼万年,她就这样把林伊慕刻在了心里。
气恼、恨意将陆泽鸣彻底吞噬。好在,林伊慕也是个没有点背景的大陆仔,以至于他做起坏事来根本不忌惮。
可惜就是纱之,知道林伊慕受伤后却日日以泪洗面。陆泽鸣为了让她死心,编了谎话直接告诉她医治失败,他死了。
纱之便也没了魂,成了活死人,任由着陆泽鸣安排接了几场戏,领了结婚证,记忆力也越来越差,没几年就过去了。
明明到了已经有钱治病的时候啊,她却没挨过去。
到死,她手里还紧紧攥着个破手帕,闭着眼呢喃着:“给伊慕哥哥擦汗。”
九、尾声
2019年8月25日,月末的酷暑天,已经有蝉在香樟林里啼叫起来。
林伊慕在自家院子里拨弄着花草,妻子煮了绿豆汤,放了冰块端过去,一边埋怨着林伊慕大热天的没事找事,一边细心地蹲下身子凑在他旁边,帮他擦拭掉额边的汗。
他已经五十好几,鬓角多出了几根白发。
妻子看着心疼,声音温柔如水。
“还是先去喝一碗绿豆汤,休息一下再弄吧?”
他转过脸,看着那与纱之何其相像的嘴角,眼底也柔和起来。
他摘下一片亲手种的薄荷叶,说道:“今天是七夕,这些年都委屈着你,今年家里的薄荷都送给你。”
“老东西,每次都这样糊弄我。”
妻子捶打他一下,没有一点力度,然后含着笑收下他掐下来的薄荷。
这么多年,他到底还算是有了点风情,肯在自己身上下些功夫,知道自己爱薄荷,便亲自种了一院子薄荷。
想到这里,妻子从柜子里拿出那本他曾经签名的笔记本,递到他手边。
“这些年也没送过你礼物,这本子,你还记得吗?”
林伊慕看着扉页自己的签名,如何能想到那时根本无人心疼的自己,会惹得一个小护士那么多眼泪。
他眼里生了雾气:“这东西你怎么还留着呢?”
“自然是要留着,还要随身带着。不然,你怎么还能记得我。”
可不是,从纱之的墓地回来以后,林伊慕也大病一场,他身子一直都好,却高烧了几日都不见退,像是渡劫似的。
机缘巧合,竟还是那年看护他骨折的小护士照料他。
他一睁眼,恍如隔世。
这次他倒没再把她认错,因为他根本不记得她,只是道谢的时候随口问到对方姓名。小护士便激动得又一次哭出了眼泪,掏出他当年为自己签名的笔记本,道:“我叫若莎,以前你受伤的时候帮我签的名,还有印象吗?”
她哭了又笑,嘴角一牵一动,他刹那便有了记忆。
“你说你叫什么?”
“若莎,我叫若莎。”
若莎,若莎,如若纱之。
他苦笑,也不知怎的,突然问她:“你结婚了吗?”
她吓得傻住,眼泪都忘了掉,头摇得像拨浪鼓。他突然就笑得癫狂,笑着笑着,眼泪也从眼角掉下。
事过经年,他早早带着她来了内地,不问尘世喧嚣。
她乖巧温顺,将生活打理得面面俱到。他知道自己没娶错人,她将他悉心收藏的手帕也视若珍宝,对他坦白:你心里的珍宝,于我也一样珍贵。
他怅然若失,半信半疑,怎会有人甘愿替代旁人?
岁月如昨,她却当真做到甘之如饴,始终陪他看月色。
她时常也会俏皮地问一句:“你会不会偶尔也觉得,我的笑容和那个纱之一样好看?”
他心中触动,不由深情搂着她。
“好看,你们一样好看。” 你是我一生的浪漫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