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最需要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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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最需要我的人
文/蒋临水
一、为了还他最初那个人情
高二这年秋天,有人替陈嘉言和高三的校花牵红线,称对方对他很有好感,在中间人的帮忙下,两人约好一周后在滑冰场见面。
学姐长得超好看,光看照片都让人春心浮动。“没人会对漂亮女生的主动示好说‘不’吧。”他这样对乔若说。
“话是这么说没错。”教室里非常安静,只听得见老师讲课的声音,乔若背对着他写笔记,笔尖微微停顿了一下,小声说,“可是你滑旱冰的技术不是超烂的吗?”
“问题就在这里,为了给学姐留个好印象,我决定提前恶补。”
她稍一出神,写错了字,连忙用橡皮擦掉,边擦边“哦”了一声。
他又说:“但是两星期后就考试了,这几天我妈看我看得紧,我已经失去了人身自由。”
“这是为了防止你再不及格吧。”
“所以说啊,关键时刻就得请你出马了。”
“我?”乔若转了个身,正好对上他焦灼的视线,她呼吸一滞,“我……我又不能替你考试。”
“不不不,我只是要你帮我脱身。”
她一颗心沉了下去,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就像男生无法对漂亮女孩说“不”一样,她也无法对陈嘉言说“不”。
翌日是周末,图书馆内,乔若一个人看了七个小时的书。她和陈嘉言说好了她以替他补习为由帮他逃出家门,然后两人分头行动,最后在图书馆会合,一起回家。
她等啊等啊,等到下午四点五十分,没等来陈嘉言的人,却等到了他发来的短信:我这边可能暂时还结束不了,你先自己回去吧。
她合上书本装进书包,站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回家应该往左,往右是陈嘉言所在的滑冰场。她看着来往的行人,不知该走哪个方向。
自从初一认识他到现在,为了还他最初那个人情,这些年来,她不知替他说了多少个同样的谎,而这已经是他第N次把她一个人扔在图书馆了。
她捏着书包带,心里好像空了一块。她叹了口气后往左转,走了大概三分钟,她开始觉得腿脚不听使唤,突如其来的意念令她转了个身,像即将迎来世界末日似的,她发了疯似的朝前方奔跑。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去见他,想看看他练习得怎么样了。
半个小时后,她猫着腰藏在玻璃围栏外面,双手捂脸,右眼从食指和中指中间留出的指缝艰难地望向场地,试图寻找陈嘉言。
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直到身后有人踢了她一脚,她整个上半身都失去平衡,撞在蓝色的厚玻璃上,疼倒是不疼,就是吓了一跳。她翻了个身,看到罪魁祸首——陈嘉言。他拿着两瓶饮料,拧着一双浓眉,用下巴指了指她,问:“你鬼鬼祟祟的干吗,在这儿做贼呢?”
她随即一个激灵贴在围栏上:“你……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你刚进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陈嘉言蹲下来,把饮料塞进她手里,“有什么事情,直接在电话里说就行了,干吗还跑过来?”
她垂着头不说话。陈嘉言知道,只要她不想回答,别人怎么问她,她都不会说的。老实说,他一度被她这个表情折磨得十分恼火。她越是这个样子,他就越想刨根问底。
“你练习得怎么样了?”她转移话题。
“马马虎虎。”
“那我先回去了。”她站起来,擦掉蹭在裤子上的灰,怏怏地从他身边擦肩走过。
陈嘉言忽然握住她的胳膊把她拽回原位:“喂!问你话呢。”
她迅速在大脑里寻找理由,最后挑了个最为合适的,说:“爸妈没在家,我没带钥匙,进不去门。”
“就这样?”他觉得无趣,刚才一瞬间产生的期待倏地落空,他松开手,“那你早说不就行了?”
她一只手捂在胸前,不知是因为说谎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心跳声尤其明显,害怕被他听见,她打算离开,却再次被他抓住。
这回他拽的不是她的胳膊,而是她的手腕。
他眼里流淌着夺目的光,不自在地搔搔眉心:“来都来了,反正你回去也是一个人,不如陪我待一会儿吧。”
二、他们自始至终都只是合作关系
为了在有限的时间内成为高手,最起码也要让学姐眼前一亮那种,陈嘉言特意找了楚辞当教练,听说他在同系的学生当中旱冰技术最好。两人苦练了一天,也算有些成效。陈嘉言在场上给乔若展示成果,她和楚辞站在一边聊天,后者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偶尔穿插一句“这回全校男生都要嫉妒陈嘉言了”。她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心思早就飘出去老远。
果然男生都喜欢那种耀眼美丽的女孩子,陈嘉言也不能免俗。
见她好像挺无聊的样子,楚辞提议:“我们也去玩儿一会儿吧。”
乔若用力摆手:“我不会的。”
“我可以教你。”
他不由分说拉着她去穿了旱冰鞋,一路搀扶着她往前走。乔若很不适应这种情况,更不习惯和陌生人接触,便朝陈嘉言投去求助的目光。而他在远处看到这一幕,会错了意,在对她眨了眨眼睛之后,自动与两人隔开一段距离。
乔若彻底石化在原地。
怎么办?怎么办?!
当她可以在冰上站稳之后,楚辞让她试着自己滑一下,她立马转回身,朝着陈嘉言的方向晃晃悠悠地奔过去。
周围人很多,像她这个样子很容易撞到人,在注意到这个情况之后,陈嘉言马上过去接她。可她还没来得及握住他伸来的手,突然被旁边的人撞了一下,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瞬间被打破,她整个人摔进他怀里。陈嘉言被她冲击得站不稳,两个人一起滚在地上,她被他护着没受什么伤,而他的胳膊却脱臼了。
伤虽然不是很严重,住院却是免不了的,于是陈嘉言不得不取消了和学姐的约会,这使乔若更加自责。
“跟你没关系。”陈嘉言安慰她,“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和楚辞聊得好好的,干吗突然朝我扑过来?”
她低头给他削苹果:“我跟他也不认识,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之前我明明用眼神跟你求助过的,却被你彻底无视了。”
“那是求助?我还以为你是想让我知趣离远点儿。”
“别擅自曲解别人的意思啊!”
“好吧,我下次注意。”陈嘉言顿了顿,说,“但是啊,乔若,你是不是应该适当地跟异性接触一下了?如果你一直保持这个样子,搞不好会孤独终老。”
她把苹果整个塞进他嘴里:“不用你管!”
他咬着苹果,含混不清地说:“我就是提个建议,你放心,除去正常合作以外,我是不会插手你的私事的。”
合作关系。
哦,乔若差一点儿都要忘了,她跟陈嘉言自始至终都只是合作关系。
三、如果不是她看上去最好说话,他可能也不会一次一次地主动找她
乔若想起刚认识陈嘉言时的场景。
那天她的自行车被班里男生动了手脚,她没有发现,就那样骑着回家了。路上车胎突然爆了,她连人带车一起摔进路边的花丛,从校服裤子撕开的口子里流出鲜红的血迹,她蹲在路边哭得像迷路的小孩儿。
陈嘉言就是在这时候闪亮登场的。
他路过那里时见到这一幕,见义勇为,送她去诊所包扎,帮她修好了自行车,还贡献出自己的衣服袖子给她擦眼泪。
乔若语言匮乏得除了“谢谢”以外说不出别的,他摆着手说:“不用,大家都是同学。”
乔若歪头表示疑惑,她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个同学。
“也对。”他挠挠后脑勺,“我是一班的,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我知道你。”
回去时,他骑着她的自行车送她回家,轻描淡写地说:“语文老师经常把你的作文拿到班里读,我当时觉得挺好奇的,就特别留意了一下。”
能被人注意到,她还挺高兴的,遂扬了扬嘴角,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这样啊……”
“今天这件事儿,你是得罪什么人了吗?”
她扯着他的校服衣角,说不出具体的名字。那会儿她经常挨欺负,班里的每个同学都可能是嫌疑人。她支支吾吾说不清楚,陈嘉言便没有再问。
乔若请了三天病假,再来上课的时候,陈嘉言已经拜托老师调监控查出了始作俑者,三个男生当着老师的面朝她鞠躬道歉,并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这件事儿之后,乔若欠了陈嘉言一个人情,她还没想好要送什么礼物来偿还,他就主动来找她了。
“我周末要出门打球,但是我妈因为我月考成绩不达标不肯放我出门,于是我骗她说要和同学出去补习,但她非得让我报上同学的名字和家里电话。”
“所以……”
“所以,你会帮我的对吗?”
她犹豫了一会儿,点了下头。
虽然她不是很擅长说谎,但是,就算只是为了还人情,她也没理由拒绝啊!
合作关系由此展开,后面的三年里,她掩护他实现自由身,偶尔也借他补习笔记,而他在学校里保护她不受欺负,可谓非常和谐。
两人将合作期限约定在高中毕业之后,乔若心里明白,如果不是她看上去最好说话,陈嘉言可能也不会一次一次地主动找她……
陈嘉言把果核扔进垃圾桶,打断她的思绪,她回过神来,说:“对了,学姐听说你住院,跟我打听了你的地址,想来看看你。”
“你告诉她了吗?”
她佯装不在意的样子,说:“还没有,这不是在问你意见嘛。”
“绝对不能告诉她。初次见面很重要,我现在每天躺在病床上,邋里邋遢的,太破坏形象了。”
“是吗?”乔若揉了揉鼻子,觉得事情并不是他说的那样。
他吊着胳膊,微垂着睫毛看小说,鼻梁与嘴唇的弧度都好似精心雕刻的一样完美,些微病容并没有影响他的好看程度,反而让人觉得有机可乘。
乔若笑了笑,开始给他削第二个苹果。
四、她咬着冰淇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乔若把陈嘉言的原话告知学姐之后,对方凝眸注视她,仿佛在确认她所言的真假。大概是学姐气场太强,尽管乔若没有说谎,却还是被盯得有些慌张。
“这样啊!”学姐最终放过了她,从包里找出一封邀请函递到她手上,“再过些天就是我的生日会,请一定要把这个交给陈嘉言。”
乔若刚要伸手去接,学姐就收回了手,重复道:“一定哦!”
乔若为对方的态度感到不太舒服,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把邀请函放好,小声允诺:“学姐放心,我会的。”
她回去把邀请函拿给陈嘉言,与之一起递过去的还有两个笔记本:“学姐的生日还有十几天,你得先研究一下怎么面对考试,反正你在医院也是闲着,不如临时抱一下佛脚,免得再考砸以后又被软禁,到时候,就算是我也没法帮你脱身了。”
他合上邀请函,不悦地扬眉:“你就非得在别人正高兴的时候泼凉水吗?”
“忠言逆耳。”
陈嘉言皱了皱眉,尽管十分不乐意,却还是在她的监督之下老老实实地念了几天书。
挨过了考试之后就是小长假,为了盛装出席学姐的生日会,陈嘉言拜托乔若做参谋,跟他去商场里面挑选合适的衣服。
大概是十八岁生日意义重大,学姐的生日会规模很大,邀请函上注明每个人都要穿礼服。乔若指使着陈嘉言试了一套又一套,每一套她都说好看,却挑不出哪一套最好看。他终于烦了,把她拉到旁边,对着镜子里矮他一头的人影说:“你能不能稍微靠谱一点儿?”
殊不知她早就在他的注视下失去了审美的能力,体温高得几乎可以烧开水了。乔若红着脸,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喃喃道:“好看,都好看。”
“真的?”他一只手压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捧起她的脸,想让她直视自己,“看着我的眼睛,不许敷衍我。”
少女脸上的肉被他捏得像个肉丸子,圆滚滚的眼睛看得他心下一惊。他浑身一僵,认识她这么久,此时突然发现她长得也挺好看。
盛夏的衣衫过于单薄,放在她肩头的那只手瞬间变得滚烫,他不自在地收回手,对着镜子理了理衣领,说:“是还不错。”
啊,其实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她转身离去的背影上,根本没在那件衣服上。
他匆匆换下衣服结账,两人同路回家,他提着包装袋,突然觉得有什么微妙的东西在心底生根发芽。
他东张西望地寻找话题,最后指着路口停着的冰淇淋摊,问她:“你吃吗?第二支半价!”
他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已经冒出冷汗,往外掏零钱的动作与平常相比显得有些不自然。
乔若倒没有特别在意,只希望他动作快些,她太渴了。
天气这么热,他又离她这么近,她全身水分都处于沸点,一不小心,她就可能变成人干。
她已经纠结了一天,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陈嘉言,其实学姐一共给了两张邀请函。
她咬着冰淇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五、世界上还有我这么好的搭档吗?
晚上乔若坐在梳妆台前数自己刚买的笔记本有多少页,如果是单数,她就去赴约;如果是双数……数到一半,她就放弃了,因为她发现,自己打心底祈祷那是单数。
去吧,悄悄地去,里面那么多人,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她一向没什么存在感,只要像以前那样藏在角落里当背景,就不会被人发现。
她想知道,陈嘉言会以什么样的表情出现在学姐面前。
乔若只有一套礼服,是一件水粉色的吊带裙,去年过年的时候妈妈的朋友送给她的。
她把裙子从盒子里面拿出来穿上,后背露得太多,她觉得不好意思出门,遂把头发散下来遮了遮。她赶在陈嘉言之前到了会场,来的人已经很多,她混在人群里,有信心不被发现。
和乔若不一样,学姐所在的地方是众人焦点,不用刻意寻找也知道她就在那里。她精心打扮过,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庆生开始之前,她在会场中央弹钢琴,乔若下意识地去搜寻陈嘉言的身影。他就站在最亮的那束灯光下,望着坐在钢琴前面的美丽女孩儿。两人隔着众人对视,那是他和她的第一次相遇。
相比起乔若第一次见他时的狼狈模样,这才是最好的相遇。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
这样他怎么可能不动心呢?乔若灰心地想。
一曲完毕,乔若准备退场,后面的剧情她不用想也猜得到,没必要再留下来找虐。
“乔若。”
乔若停下来,惶惑地回头看,在这里能认出她的男生除了陈嘉言她想不出第二个,是谁在喊她的名字?
“是我啊!”楚辞端了杯果汁递给她,“真是你啊,我都没敢认。是和嘉言一起来的吗?”
穿成这个样子被熟人看到,她有些不太好意思,扯了扯裙子,结巴着说:“啊,不……不是,他不知道我来了。”
“你刚才是打算走吗?”
如果她说“是”的话,好像很奇怪,过来参加生日会,还没进行到一半就要走。乔若摇头,说:“没有……”
由于楚辞突然出现,乔若不得不硬着头皮留下来看学姐切蛋糕,切完蛋糕又要做游戏。趁着人群正乱,乔若准备开溜,偏偏灯光就在这时候落在她头上,她逃不开,躲不掉,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向她。随着学姐的呼唤,几双手推推搡搡地把她送上了台。
乔若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她什么时候见过这场面!
她习惯了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习惯了当一个默默无闻的观众,课上老师提问的时候,大多数答案她都知道,却生怕被老师点到名字,因为只要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她就会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刚才都没看见你,我还以为你没来。我刚才看见你和楚辞在聊天,你们两个是一起来的吗?”学姐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难怪呢,穿这么漂亮。”
灯光落在谁头上,谁就要上台和学姐玩一个游戏,输的人必须回答问题箱里的一个问题。乔若根本没看清题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输的,她只想把脸藏起来,赶快溜下台。一想到陈嘉言就在这下面,她就恨不得马上钻进地缝里。
可是在她往下跑的时候,学姐又把她拉了回来。
所以当学姐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她是蒙的。
“说出一个你最喜欢的异性的名字。”
底下的男生拍手起哄,乔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可她越是沉默,学姐就越是不放过她。乔若抬头对上学姐的目光,倏地明白了,原来学姐和那些明里暗里奚落她的女生一样,看不惯她老是在陈嘉言身边转悠。
如果一定要说出一个名字的话……乔若将目光投向下边同样发怔的陈嘉言。
她望他望得紧,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学姐见她不回答,兀自带起节奏:“我刚刚看见你和楚辞在一起,聊得挺开心的。”
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人把楚辞也推上了台。乔若摇头,学姐还想说什么,陈嘉言便来制止了,他上前一步,从她手里夺过乔若的胳膊,说:“乔若,时间差不多了,你不是答应我今天晚上给我补习的吗?走吧,没时间了。”
乔若从台上踉跄着下去,跟着他拨开人群往外走。快到家的时候他才停下,笔直站在她对面,正好挡住迎面吹来的风。
她往后退了一步:“你……这么看着我干吗?”
“我感觉自己好像刚认识你。”
“啊?”
“会场灯光打在你身上的时候,我真的惊了一下,没想到你也有那么青春洋溢的时候。”
“你的意思是我平常都是死气沉沉的?”
“我没这么说。”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指尖碰到她皮肤的时候,他全身上下的毛孔都跟着收紧,便握拳在嘴边,轻咳了一声,道,“你要去,怎么没提前和我说一声?”
“我也是临时决定的。”
陈嘉言点点头,想起刚在现场的楚辞,以为自己明白了大半。
淡淡的失落被夜风吹散,在与她一起走的这段路上,他不希望有其他人出现来搅乱他的心情。
“陈嘉言。”
“嗯?”
“你刚刚……为什么要来给我解围?”
“你上次不是说了吗?当你用那样殷切的目光看着我的时候,代表了你在向我求助。你帮了我那么多次,偶尔我也要回报些什么才对。”他单拳捶了两下左胸膛,“怎样,世界上还有我这么好的搭档吗?”
她顿了顿:“可是我搅乱了你和学姐的约会。”
“没关系。”他小声说,“我送你回家。”
她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好。”
六、明天我们见面吧,我陪你过节
生日会结束后的第二个星期,乔若再一次替陈嘉言补习,这一次是真的补习。因为上次考试结果出来了,他发挥失常,已经无法继续隐瞒爸妈。两人一起去图书馆的路上遇见了学姐,乔若心虚地退到陈嘉言身后,尽可能做一块合格的背景板,不会随便出声的那种。
学姐听说陈嘉言功课的问题,掩唇笑了一下,说:“需要我帮忙吗?”
乔若已经做好退出的打算,他却从身后把她拎了出来,说:“有这家伙在就足够了。”
“那好吧。”学姐收回在乔若身上打量的视线,“下次再见。”
学姐走了以后,乔若拉着陈嘉言的袖角问:“你这样真的好吗?”
“有你一个抓着我上课已经够呛了,再多一个,我岂不是会死?”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慢吞吞地往前走:“上次生日会上她那么对你,你不高兴了吧?”
“没有。”
“你不用瞒着我,我看得出来。”
“难道你以后跟谁在一起都要看我的心意吗?”乔若被揭穿之后无地自容,只想造一道城墙来保护自己,“我突然想起来,还有本书要看,应该不能给你补习了。”她加快速度超过他,“再见。”
陈嘉言在后面喊了她两声,然后说:“那我走了。”
她难过得很,又知道这是理所当然,遂重重地点了下头,逃跑似的奔进了图书馆。
三天前,学姐单独找过她一次,直言不喜欢她总是在他身边。其实乔若很想问一下,这到底是陈嘉言的决定还是学姐本人的,然而她没什么底气和对方叫板,她很怕学姐跟她说:“对呀,他自己不好意思,所以让我来跟你说。”
仔细想想,她因为害怕寂寞,老是不分时候地出现在他身边,即使彼此都给这段关系加了个“合作”的表象,但是在旁人看来还是很奇怪的吧!尤其是在他喜欢的人眼里。她特别害怕有一天有人问她:“喂,乔若,你其实喜欢陈嘉言对吧?”那么,她所做的一切都会暴露,比如偷偷扔掉其他女生写给他的情书,比如在学姐问起他所在医院的时候不肯回答,再比如从不解释有关她和他的传闻。
她没有别人的勇气跟他告白,又担心他有一天会从她身边离开,只能使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而那些从来都没有人发现的事情,被学姐一语道破,她当然无地自容。
她决定找个合适的时机跟他解除合作。
可是她千挑万选也找不到良机,拖拖拉拉直到元旦前夜。
爸妈出差,她一个人在家跨年,空荡荡的房间最适合整理思绪,她在晚上八点的时候编辑了一条长长的信息给陈嘉言,还没按下发送键,对方先发了问候的消息过来,问她看了晚会没有。
好看吗?
她删除了原来字斟句酌编辑的内容,只回复了他三个字。
陈嘉言:好看的话就不找你闲聊了。我在奶奶家跨年,刚吃完饺子。
乔若:还有饺子吃已经很棒了,我只有泡面。
陈嘉言:你家晚上没做饭?
乔若:很不幸,爸妈都出差了,要后天才回来。
陈嘉言:那明天我们见面吧,我陪你过节。
她看着信息页面犹豫了许久,没有回复。
她打开电视,把手机丢在一边,从八点半坐到十一点半,好不容易有些困意,她准备回房睡觉,却突然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
爸妈不会回来,这个时间谁会来她家拜访?乔若警惕地走到门边,趴在猫眼上边看边问:“谁呀?”
“我。”陈嘉言扶着门框喘着粗气。
“陈嘉言?你不是在你奶奶家吗?”她打开门,看到他满头大汗,惊诧道,“你怎么来的?”
“打车走到一半,路上太堵,我又换了共享单车,总算赶上了。”他直起腰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我来陪你过节。”
从这里到他奶奶家最起码也有八十公里,除以二等于四十,而且夜间骑车又增添了数倍的危险,乔若趁着倒水的时间计算完,责怪他说:“你太胡闹了,万一出意外了怎么办?不是说好了明天见吗?”
“说好了吗?我这边没收到你的回信啊!”他接过热水,“你不回复,页面上又显示已读,于是我自动脑补了你孤零零坐在家里的画面……”他看着她说,“一想到你一个人跨年,我就觉得好心疼哦。”
她背过身去,脸涨得通红:“我不是不回复,我是……忘了。”
“是吗?不过我来都来了,走吧。”
“去哪儿?”
“还有十分钟就十二点了,去天台等着看跨年烟花啊!”
七、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我们解除合作关系吧
陈嘉言想多了,这两年城管抓得厉害,这小区附近早就没人放爆竹了,烟花什么的更不可能。但是为了保住颜面,他执意等到最后一刻再回屋。
乔若不好意思让他下不来台,两个人望着连星星都没有的天空,气氛十分尴尬。
天冷,乔若冻得直哆嗦,路上什么人都没有,偶尔因为大风飞起的塑料袋更显出两人的落寞。也是,这个时间别人都缩在被窝里睡觉,谁闲着出来找仪式感?
她两只手捂住冰凉的面孔,想稍微暖一些,陈嘉言看到了,说:“你不用不好意思,搭档不就是在这时候用的吗?在你受难的时候伸出援手,是我的职责。”
“……”
可是她没有跟他抱怨,因为这本该漫长而孤独的一夜因为他的出现才有了意义,她吸了吸鼻子说:“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现在没准儿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
“为什么哭?”
“因为……没有人需要我。”
“谁说的?”他反驳她,“我需要你啊!”
她因为吃惊而频繁地眨眼,他扬眉一笑,凑近了她说:“下周,再帮我个忙。”
啊,果然又是这样。
她刚才一瞬间提起的心再一次沉了下去。
每一次他的主动示好都有附加条件,每一次她都心知肚明,但毫不例外,每一次她都会上当。
她仰着头看没有颜色的天空,说:“回去吧,冷。”
回去坐电梯下楼,狭窄的空间里连空气都让人觉得古怪,陈嘉言自认为恰当地找话题,说:“最近你心情不好,果然是遇见什么难题了吧?”
“算是吧。”
“所以,你上次跟楚辞一起去学姐的生日会,果然是因为你喜欢他对吗?”
电梯“叮”了一声,楼层到了,乔若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事儿跟楚辞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大家是搭档嘛,这点儿小忙我还是可以的,我……”
“不用了。”乔若打断他的话,心里越来越堵得慌,原来他从没注意到她望向他时的目光,或者说,他已经在想办法把她推给别人了。
不管是哪一种,都足够让她难受。
“陈嘉言,下周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我们解除合作关系吧。”
八、即使他不愿意承认,却也终于发现,他是那么不想从她身边离开
高二冬天的这个寒假,是陈嘉言度过的最索然无味的假期。合作关系一解除,他好像就没有理由再去找她了。他后悔当时脑子一热就答应她,只是那会儿他得知楚辞跟她走得很近,关于那两人的绯闻层出不穷,他因为慌张而想要证实,好不容易开了口,就听到她说要解除合作的事情。那仿佛就是用另一种口吻说:“对啊,所以我们保持距离吧。”
“行啊,刚好我也这么想。”他记得自己是这样回答的,让她帮忙的事情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可这么长时间的感情,怎么能是一句话就结束得了的,难道他们之间就仅限于合作的关系?——最近他总是这样问自己。
已经被人否定了的情感,他也不愿意承认,于是这个问题怎么也得不到正确的答案。
其间学姐以有事要告诉他为由约他见面,他心不在焉地赴约,对方却突然问起:“如果乔若喜欢你的话,你会怎么办?”
他不想回答这种假设性的问题,显得他自作多情似的:“不可能。”
“万一呢?你们在一起很久了吧,你又总是帮她,会动心也不奇怪……”
“都说了不可能!”他右手用力砸在桌子上,震碎了手边的玻璃杯,他捏了捏眉心,站起来,把被玻璃碎片扎伤的手指揣进裤子口袋里,“抱歉,我先走了。”
他不想听到她的名字。
他想起上一次去图书馆的时候,她以要看书为由赶他离开,其实他很不想走,可是这种话又说不出口。于是他只好偷偷返回去,坐在她后面的一个位子上,一半的脸都藏在书里,偷偷地看她到底在做些什么。
仔细回忆一下,以前好像也有过这种时候,他出去转一圈,觉得去哪儿都没意思,最后干脆回到图书馆看她读书。
这么无聊的一件事情,他却乐在其中,哪怕就这么看着她,他心里都觉得安稳。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后悔,从三年前第一次送她回家那天开始,他就不该因为难为情而擅自定下合作关系。从最开始的时候,他就应该坦诚一些。
即使他不愿意承认,也终于发现,他是那么不想从她身边离开。
九、从明天开始,我们就要以新的身份好好相处了
寒假结束前的最后一天,陈嘉言联络乔若:“上次说要最后帮我一次的,你说话算话吧?”
“嗯。”
“那半小时后老地方见。”
他和她的老地方,就只有那个图书馆了。
乔若拿上图书卡过去,找到自己常坐的那个位子。陈嘉言就在她对面落座,看一本特别厚的线装书。
她不声不响地坐下,翻开书,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找我来,就是为了搭伴看书?”
“对啊!”
她站起来要走,他连忙起身压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回座位上:“别急啊,反正都来了,看完再走,难道你想食言不成?”
她有些恼火,却不得不留下来,毕竟在这种情况下,她要走反而显得她心里有鬼。
她有一行没一行地看着,其间他一次也没有抬头,也不知道他那本书到底是多有意思,能让他这么心无旁骛,其间有人电话铃响,居然都没打断他的注意力。慢慢地,她也不觉得焦虑了。
一本书很快翻到最后一页,她突然有些不舍,就在她打算再往前翻一翻的时候,他突然站起来说:“今天就到这里吧。”
她茫然地看着他,他又说:“乔若,从明天开始,我们就要以新的身份好好相处了。”
她从未想过除去合作之外还能跟他有别的关系,遂胸腔一震:“明天?”
他笃定道:“对,明天。”
那天他从咖啡厅出来不久,学姐追出来塞给他一张照片,背景是她的生日会,光芒四射的主角就坐在舞台中央弹着钢琴。他正奇怪她为什么给他看这个,忽然在左下角看见一个怯生生的身影,少女穿着粉色衣裙,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隔着热闹的人群遥望他。
学姐耸耸肩膀:“本来想当着你的面好好奚落她一下,突然觉得真没意思。”
他稀里糊涂地看着照片,心跳都乱了节奏。
如果照片的意义如他所想,如果她看他那一眼并不是为了向他求助,那么,如果那天他没有上台阻止的话——
“说出一个你最喜欢的异性的名字。”
“陈……陈嘉言。” 一次相遇,一生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