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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人一张嘴,吃遍千万家,按理说,这千里牵红线,辛苦促良缘,本是行善积德的好事,无媒不成婚嘛,但历来人们对这个行当却贬大于褒,只因有些媒人确实满眼银钱,做事不凭良心,故很多笑话里媒婆子被拿来做了调侃的对象。说某女子貌美如花,娶进门来却是一脸天花麻子。说某男子一表人才,马上的良将,下了马却是个拐子,好嘛,麻子对拐子,倒也般配,拜了堂就是夫妻,那时也没有什么婚内强奸之类的法律,即便当事人双方万千的怨言,也只得强吞这枚苦果了。
文氏却不屑用这些小伎俩,这是个有心计的女人,千方百计钻营,只巴结那些有钱有权的官宦和财主。
樊家小姐樊冬雨,四师毕业的高财生,作为新时代的知识女性,看普通男子,自然是眼过于天,最初听到父亲为自己选定的对象是来自于乡下的土财主,心里非常排斥,然而爹爹一遍遍在耳边渲染男方的好,让她内心里渐渐滋生了些好奇出来,作为女人,好奇心是足以致命的东西。
什么样的人家,如此的狂妄?赵家的推辞让姑娘耻于爹爹竟然被一个土财主无情的羞辱了。所以当爹爹再次请文氏上门时,樊春雨心中愤怒了:“总有一天,姑娘让你们这些土包子见识一下,什么叫完美无瑕,总有一天,姑娘让你们尝尝打脸的滋味。”
文氏一连吃了赵家两枚软钉子,越发感到这件事情的棘手,无奈自己已经在樊汉民面前打了包票,说出的话泼出的水,何况樊汉民为了女儿的终身不惜许以重金,
哎!看在钱的面子上,也得硬起头皮再走上一趟啊,没成想文氏见到赵夫人第一眼,就被人家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妹子啊,樊家的亲事,怕是成不了啊。这几日我反复逼问,孩子终于吐了口,汗青果真是心里有人了。”
文氏的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但她深知在这些有钱人家的深宅大院里,容不得自己撒野。甭管你心情好孬都得撑着。
“也不知是谁家千金,有福气入了公子的眼。”
赵夫人笑笑说:“哪有啥千金,就是我那娘家的侄女,小名叫泉儿的姑娘。”
“泉儿?可是桃花涧申家的泉儿?”文氏瞪大眼睛问。
“你认识我那娘家侄女?”赵夫人有些意外问道。
文氏心里暗自发狠,小娼妇又是你,前世的冤家今世的债主。上次你搅扰了陈家,现在又来掺和赵家,这是存心破我财路啊。
文氏面有难色:“泉儿姑娘,我见过几面,确实貌美如花,只是。。。只是。。。。。。”
赵夫人听文氏说话吞吞吐吐,心里渐渐产生一丝疑惑,不动声色的道:“泉儿怎么了?”
“泉儿小姐可是您的侄女,可有些话又不得不说,泉儿。。。。泉儿小姐好像做下病了。”
文氏的话让赵夫人大吃一惊,忙问道:“那孩子从小长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也没见过病啊灾的,这是不是外面地传言呐?”
“哎,不瞒夫人您说,龙山镇上陈家曾让我去您娘家府上提亲,求得正是这泉儿小姐,两家议定就要换庚帖了,陈夫人不知打哪里得知小姐得病的消息,刚开始我也是半信半疑,直到有一天,我去您娘家府上传话,亲眼见到小姐晕倒。才相信外面的传言是真的。”
“昏倒了?”赵夫人面色凝重起来,不得不重新思量起儿子的婚事,毕竟这事关系到赵家的‘香火’,在‘香火’面前,任何人情世事都得退居其次。
赵夫人一番深思后,还是决定缓办此事,顺手从匣子里摸出一把银元,递给文氏说:“妹子,樊家的亲事先别急着回绝,容我再思量,泉儿的事也别声张。姑娘还小,总要嫁人的,你明白吗?”
文氏见樊家的事情有缓,眼前还有钱拿,自是喜出望外,千恩万谢告辞去了。
晚饭后,赵夫人趁大家都在,神情落寞地说:“先前议定的泉儿和三儿的事,大家先别急着声张,容我再思量思量。”
母亲一句话,让刚才还在兴高采烈得赵汗青顿时目瞪口呆!
匆匆忙忙送走了女儿,杨斯年咬咬牙关闭了‘庆丰’,随后家里噩耗接踵而来,杨斯年强撑着病体,竭力理出了点头绪。回头想到女儿还孤孤单单的寄住在陈家,便约上曹二舅,马不停蹄的赶到龙山镇。
杨斯年的到来,让陈春再次陷入两难之地,他是来催婚的。
黄昏时陈守仁见到几乎瘦脱了行的杨斯年,心里大为惊骇,这才几个月的工夫啊,义弟竟老的让人不敢相认了,瞧他面色晦暗,原本硬朗的身子也突然变得佝偻萎顿起来,满头的灰发杂乱不堪。陈守仁想到艺秋,几个月的担惊受怕,今天终于等来了家人,刚要吩咐女佣请小姐出来父女相见,却被杨斯年及时叫停了。
陈守仁不解的问义弟:“哥啊,你这都到家了,为何还不见闺女?嫂子呢?兄长留下嫂子一人在家里谁来照顾她呀?”
“哎”杨斯年长叹一声说:“兄弟呀呀,你那嫂子。。。没了。”陈守仁心一颤,大惊失色:“前些日子只知道嫂子病了,没想到会这么快,人走了怎么也不送个信给艺秋,让闺女见娘最后一面呐。”
杨斯年探口气说:“还见啥面呐,刘黑七的狗爪子就守在村头呢,此时哪个当爹的敢让闺女冒这个险。”
“但这么大的事,老瞒着孩子也不是办法呀。”
“所以我这次来,就是急着先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办了,免得孩子因为守孝,婚期再拖三年。我想只要孩子们拜了堂,也就绝了刘黑七的念想。”
陈守仁觉得后背一凉,然而想想契兄的苦衷,也只的随他的心意了。
艺秋夏时住进陈家,转眼进入仲秋,晚风虽开始有了凉意,却远比不上姑娘内心早已进入寒冬似的冰凉。
尽管陈夫人早已将她当做亲生女儿,但是世上有谁能真正代替自己的娘亲?对亲人的思念,使得姑娘一颗心时时浸泡在生撕硬裂的苦痛之中,幸好父亲寄来了几封平安的家信,还多少给了她些许地安慰,这个在家时一刻也闲不住的活泼女孩,如今竟像笼中的黄雀,再也不能展现昨日的歌喉。
思念亲人地熬煎尚在其次,最让姑娘为难的是父亲信中多次提到的自己的婚事,按说这个陈春并不让人反感,不显山不露水的性格,安静沉稳,身材虽然没有自家两位哥哥魁伟,却也不乏男人的决断果敢。但爱情绝不是一个门当户对就能解决的了得,它需要两个人的碰撞才能擦出耀眼的火花啊。
处于同一屋檐下,各怀心事的少男少女,本有很多交集,但他们却不约而同的回避着对方。艺秋也曾想试探着了解一下自己的未婚夫,想到这里还是旧习俗浓重的乡下,便索性绝了这个念头。
既然命运把自己交给了他,或许这就是我们的缘分。
把命运交给缘分,正是所有内心彷徨的女子最终的宿命,不管后果如何,认命是他们共同的答案。
瞒着艺秋,陈守仁将义弟安排到胞弟陈守义家里。
陈春再次拜见了准岳父,让他彻底明白自己与艺秋的婚事已是尘埃落定,想想艺秋也确实可怜,一个未婚姑娘,住在这里三月有余,外面谁不知道她就是自己的未婚妻,自己还能狠心推她出门啊?女人这一辈子不就是图个好名声吗。
或许这次他是真真正正、彻彻底底地失去泉儿了-――。
陈守仁请了妹夫的大哥鮑二,从本月里挑了个好日子为儿子成亲,八月十六。
一家上下顿时忙起来。
当盛极的树冠被凉风摇下第一片落叶,当遍地的高粱被日头晒红了脸,当心急的农夫按捺不住磨快了镰刀,当一年中最圆最大的月亮升上天空,一切一切都预示着仲秋佳节就要到了。
农夫们是没有福气享受这个美好节日的,地里的庄稼因为天旱歉收显得尤为珍贵。这年头粮食就是命啊,他们必须夜以继日,只有将粮食彻底地收进自己的粮囤,大家才能放心的睡得着觉。
赵家在村西岭上有六大亩(一大亩约三市亩)的黍子地,每年到这时候,成熟的谷子便压弯了穗头,喜悦之余,也是赵至青最头疼的时候,前些年村里几家无粮户缺粮了,半明半暗的抓挠些谷穗子度度饥荒,他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去了,总不能眼看着人家一家老小饿死吧,但凡‘好事’有了先例,事情便一发而不可收拾,偷秋的越来越多,赵至青决定让长工看坡。
起先长工们谁都不想干这差事,毕竟担了不少风险,还屡屡扰了自家的清梦,但渐渐地大家便回过味来,由于某些无法言明的原因,看坡的活倒更像东家赐给长工们的福利。
常年在外打工,哪个汉子没有个相好,而此时正是拿东家的粮食向相好献殷勤的最好时机,于是一幕幕交易,在夜幕下默默进行,老娘们松松裤腰带,就能换来半月的口粮,‘上下两道无底洞’通吃,又没缺了哪块,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长工们糊涂事做多了,村子里总有风言风语传到赵家,赵至青没想到看坡一事发展到这地步,这就不单单是少粮的问题了,简直就是世俗败坏,所以赶紧撤了那几个有外心的长工,唯差刘长水一人,在坡头打了草棚住下来。
无奈别人眼里的美差,却是刘长水的苦力,这个白日里沉默寡言的老男人,所有的幸福生活都是从睡梦中开始,他的梦是连续的,一成不变的家人在另一个空间里陪着他喜怒哀乐生老病死,所有的生活成本,只是身下一方床榻,半捆枯草。
据说,老刘在那个空间里有四个儿女,俱已结婚生子,宅院比赵家还要大几倍,他是那里的主人,有享不完的富贵。
赵汗青曾多次善意的提醒他,还是要在现实中寻找伴侣,梦只是个虚幻的东西,不能将自己所有情感全部寄托进去,人毕竟生活在现实之中。对三公子的好意,赵长水总会报之一笑:“公子活在当下,俺老刘更愿活在梦中,咱俩只是白天黑夜颠倒了而已。”
如今刘长水躺在草棚里,仰面向天,皎洁的月光透过草苫的缝隙撒在他身上,大大小小的鸣虫正处于交配的时节,起劲的卖弄着歌喉以吸引异性的关注。然而这些诗人眼里的浪漫情怀,却呱噪的老刘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这个沾床就倒的汉子,今夜竟然失眠了。
堪堪熬到下半夜,月亮也爬进了云层中,老刘刚刚有了点睡意,突然被远处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惊起,老刘翻身抓起鸟铳,趴在棚口仔细观望,月光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四腿着地,正在谷子地里慢慢地爬行。谁家跑了肥猪?看起来个头不小,这畜生祸祸起粮食来,可是猛地很呐,老刘钻出草棚,踮着脚慢慢靠上去,心想今夜若抓住这头猪,倒也能肥肥的过个八月节。
老刘蹑手蹑脚,距离猎物越来越近,约莫七八步光景,举起了手中的鸟铳。想了想怕枪头不准,便又前进了几步,再次举枪,还是怕失了准头,最后干脆将枪口杵到了猎物后腚上,正要抠扳机,却听到一阵短促的惊呼:“啊,谁、?”。
怪不得行动这么迟缓,敢情是个人呐。
老刘气急败坏喊道:“娘的,给老子爬起来,半夜三更装什么大尾巴狼,害的老子差一点就搂了火。你不要命了?”
“二哥••••••”
那人慢慢爬起身极不情愿的回过头,几乎哭出声来:“二哥,是俺,俺公公三天米不打牙了,俺心再硬也不能眼见老人饿死啊。”
刘长水心一颤,实在不忍面对眼前女子憔悴的面容,他识得这是本村赵文才的遗孀梨花,自从她的丈夫被国民政府镇压后,一家人便没了生活来源,破屋里还有个久病的公爹,好在没有孩子拖累,可就凭那样的身份谁敢接济她们,故她家的日子很快便坐吃山空了
“妹子,大哥敬重文才是条汉子,可再难咱也不能偷啊,何况这些谷子也不是我家的。放下谷子你快走吧,就当我睡着了,啥也没看见。”
梨花羞愧欲死,真想一走了之,可想起公公,禁不住又失声痛苦起来,刘长水赶紧过来捂住了梨花的嘴巴:“莫出声啊,妹子,满坡看秋的人,让他们听到还以为是我干了什么呢。咱们都得顾全名声啊。”
饥饿地恐惧,彻底击败了梨花最后的那点尊严,女人就势抱住了刘长水的脖子,软软的身子紧紧地贴在他身上,尽管饥馑的折磨让这个女人显得有些羸弱,但女性身上特有的馨香依旧让这位干涸已久的男人激荡。
“大哥,妹子现如今一无所有了,你要不嫌俺身子腌臜,今夜就给了你吧。”刘长水大惊失色,忙伸手推梨花,慌乱中双手正扒拉在梨花的胸脯之上,唬的立马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梨花附在老刘身上,忽然嗅到一股熟悉的充满汗臭的男人气息,心里竟然涌起一股热lang,火烧火燎的无处安放,刘长水很快醒过神来,轻轻扒开梨花的手,郑重的说:“妹子,哥敬重你是个好女人,咱们可不能那样干啊,谷子你拿走吧,这事哥替你担着,临走前哥还有几句话,不知妹子想不想听?”
梨花见刘长水拒绝了自己,羞愧之余对眼前的男人更加敬重,喏喏说道:“二哥的话妹子愿听•••您•••说。”
“凭这点谷子你们也撑不了几天,过后还得挨饿,妹子,哥有个法子能帮你养活自己。”
梨花问:“什么法子?二哥您说。”
“我家住在郑母镇上,你是知道的,先前我娘活着的时候,在家里做过一阵缝衣铺子,帮人缝缝补补也能混个半饱,妹子若愿意,可以拾起这活来,总比在家里饿死强,我家里反正没人住,权当借你用了”。
“二哥,妹子愿意,妹子一辈子欠着你的,俺愿意用命还你的情。”提起破包袱,梨花跺跺脚一路哭着向东去了。
看着梨花离去的身影,刘长水呆呆地站在那里,身子热呼呼的,似乎仍然带着女人的体香。
幸亏把持住了自己,要不怎么对得起洁。。。。。。。。(洁是刘长水梦中的妻子)
刘长水倒在草棚里,嘴里嘟哝着:“哎,睡吧,明早还要去城里接少公子呢”。 一骑清尘如霞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