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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的丫头一直郁郁寡欢,倒是让作为主子的如生陪了许多小心。马夫人这几日忙自己的生意,根本无暇念及儿子,这倒给二人提供了一个独处的绝佳空间。
午睡时隔壁院子里的几只蟋蟀闹得公子令人心焦,有一搭无一搭地唤了几声思妮,丫头一时没有回应。百无聊赖的如生起身走到丫头的厢房,见思妮合衣躺在床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眼角似乎还有几滴未干的泪痕。
如生吓了一跳,这丫头从来人前都是一副笑脸,很少见到她像今天这样。以为丫头病了,忙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仔细诊断后,并没发现哪里不妥。视其面色慵懒低迷,依然让人不能完全放心,待到丫头睁开朦胧泪眼,如生连忙问道:“怎么了思妮,身子哪里不舒服?”
丫头未言,声音开始有些哽咽:“丫头命贱,舒服不舒服哪里会由得了自己,同样的日子,别人总还有点盼头,丫头可是一条道走到黑了。”
如生以为贾思妮一时想起了自己的前程心里委屈,忙说:“这都民国四年了,新政府讲求人人平等,如果你待在这里觉得腻了,我完全可以现在就放你回家。父母那里我去说。”
思妮突然坐起身来,语无伦次地说:“不是,不是,丫头没有那个意思,少爷您这是要撵我走吗,丫头没有犯错呐,为什么不要我了,难道就为了一个左玉莲?”
如生笑笑,轻轻捋直丫头额前的一律乱发:“丫头慌什么,我哪里会撵你走,四个左玉莲也抵不过一个思妮,你果真要走,我还舍不得呢。”
丫头脸一红,轻轻说道:“这两年少爷变化大,丫头有些时候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先前少爷病重时,折磨起丫头来真叫一个狠,那时真想啊,还不如替您死了算了,一了百了,没想到少爷福大命大,遭雷击还了阳,带挈得丫头一起脱离了苦海,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呀,左玉莲又来搅闹,丫头真怕再回到先前呐。”
如生坐在床前,轻轻搂住丫头的双肩,一瞬间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初恋,那时的鲁小小,单纯娇美,偎依在自己怀里,幸福的令人心悸。
如生情不自禁,轻轻吻上丫头的额头,他感觉到了丫头颤动不止的娇躯努力地迎合着自己,极度的心痛让他突然推开了怀里的姑娘,他看到了姑娘一刹那间从惊喜的崖头突然跌落到痛苦的深渊。
我竟然是如此爱她的,尽管从来没有暗示,但我知道此刻她也一定深爱着我。
从彼此颤抖的心跳里,从彼此无言的交流中,从彼此内心的痛苦间,二人深深地感觉到------我们相爱了!
这是一个多么痛苦的感悟。
如生心如刀绞。
那一时刻,他突然感觉到自己就是一个被上天肆意揉搓的玩物,多少人百无聊赖中肆意抛洒着自己的青春岁月迷茫中期待着另外一个黎明的尽快到来,多少人厌弃着今日的平庸期待着哪一天自己会左右逢源财源广进左拥右抱洪福齐天。岂不知早已知道结局的人生才是最无奈最绝望的啊。
如果我知道我们的结局最终不得不分离,何不现在就把这痛苦彻底扼杀在摇篮里?如果今天的甜蜜对她而言只是一杯掺了砒霜的美酒,我们是否还有勇气一饮而下?。
但是我们今天的爱却是实实在在的。
爱情何尝又不是一杯悦人耳目的毒酒?
那一刻如生真想就此彻底结束这场无聊的游戏,但是世事如棋,落子无悔,既然选择了来到这个世界,就不该中途停手,那样只能证明你的懦弱。
如生真想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告诉丫头,但想到自己的解释实在是超出了丫头有限的认知范畴,他决定再次放弃自己徒劳的辩解。
想到了一个‘胜天半子’的传说-----
如生一字一句坚定地说:“丫头,我们私奔吧。”
思妮身子一颤,突然发出一阵蚀人心肺的惨笑:“私奔,亏您还会想到这出,难道死了一个左玉婵还不够吗?”
如生一瞬间突然明白了这两年自己围绕着左玉莲的一连串的奇遇,先是两年前的牛冢相遇,后来惊现两位夫人的牌位,直到日前的罴狐子偷秋,借尸还魂,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个姑娘为自己精心设计的一场骗局。
然而她的动机是什么?
仇富?这是百年以后最无聊的惯性思维,怨恨?大家从来也没有什么交集,仇恨?
对!
他想到了丫头初见左玉莲时一闪而过的慌乱的眼神,他想到了丫头刚才一句‘死一个左玉婵还不够’时的惊惧,所有的一切皆指向了同一个结语,那就是马如生、左玉婵深深相爱过,因了马夫人心里根深蒂固的‘门当户对’的门阀观念,他们私奔了!
这样的举动当然会令马成龙夫妇暴跳如雷,结局是迫于东家的压力,和田地对于一个农民的诱惑,左胖子寻回了女儿,并导致左玉婵抑郁而死,马如生一蹶不振。
左玉莲的仇恨皆始于此。他无时无刻不想着为姐姐报仇,她哪里知道,从前的马如生已经同自己的姐姐在另一个世界团圆了。
或许是没有午睡的缘故,天刚擦黑,如生便觉得自己困得厉害,吃过晚饭抛下收拾碗筷的丫头,如生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里。
倚在床头静静地眯了会儿,似睡似醒之间,一个盛衣的女子推开房门走了过来,借着摇曳不定的昏暗的灯光,如生看到了一张曾似相识的脸,论眉目,比之左玉莲更加俊美生动了些,皮肤也比黑牡丹白净了许多,姑娘飘然走到如生床头,盈盈一拜,开口讲话竟然带着七分戏文的韵味:“生郎,贱妾左玉婵来了。”
说着话,委身倚在如生怀里,如生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想要推开左玉婵,双手却是被捆住了一般,麻木中渐渐失去了知觉,如生大骇,一时身子抖成了暴风雨中的树叶,结结巴巴说道:“左玉婵,你不是死、死了吗?哦,对、对了,你是左玉莲,你又要耍、耍什么把戏,你真的那么想要我的命吗?”
左玉婵眼里飘过一抹深深的疑惑:“玉莲?他为什么要杀你,你可是他姐夫啊,再说,我也没有死啊,只是公公怕你太劳累,将我安置到另外一处房子里而已,您可以摸一摸我的身子,死人哪有这么水灵圆润的肌肤?”
身子一松,两只胳膊仿佛重新长到自己身上,如生半信半疑,伸开胳膊环抱住左玉婵的肩头,果然是丰腴圆润,只是几层衣物依旧没有遮挡住她身上的阵阵冰凉。
“左玉婵,既然你没有死,身上怎么•••这么冰冷。”
“呀,生郎,贱妾走了这么远的夜路,衣服早被寒露打透了,身子怎么不会冰凉?几日不见,您这是嫌弃我了吗?”
左玉婵说完这些话,便哽哽咽咽的哭起来,一双梨花带雨的泪眼,更加惹人怜爱。
如生不由自主的抱紧了怀中的左玉婵,取过床头的丝帕,慢慢地擦拭着左玉婵的泪眼:“这么美的娘子,如生怎么舍的嫌弃,只是你我时间长了不在一起,感情生疏了而已。现在好了,既然回到我身边,就不要再走了。”
刚刚破涕为笑的左玉婵见丈夫执意挽留自己住下,眼泪重新挂满腮头:“生郎,不行啊,我答应过公公,再不回到马家庄园,今夜贱妾已经违背了自己的诺言,我们实在太想念你了。”
“我们?”如生一阵心悸,猛然推开怀中的左玉婵:“还有谁?”
“真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呢”跌在地上的左玉婵如影随形般瞬间粘到丈夫身上,眉宇间一抹鬼魅的浅笑,更加让人触目惊心:
“还有你的二夫人杨兰妹妹呀,貌美如花赛过贱妾,难道您就不想见见她么?”
如生突然醒悟过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鬼上身啊。
“左玉婵,你走开,我不是你得马如生,我是冒名顶替的吕如生,我是假的,假的!”
“嘎吱•••砰!”贾思妮猛然撞开了房门,见如生睡梦中挥舞着双手,语无伦次地嘶喊着,知道他又做噩梦了,急忙跑过去将他晃醒。如生睁开眼,怔怔地盯了丫头好一会儿,惊魂未定的说道:“做了个噩梦,吓死我了!”
夕阳西下,虞河北岸马家墓田里,两座矮坟孤零零寥落在瑟瑟秋风里,如生站在坟头慢慢问坟前化纸的思妮:“丫头请你告诉我,杨兰又是怎么回事?”
丫头知道少爷这里一味隐瞒已经没有意义,干脆说个明白,大家赚个心安:“杨兰是夫人为少爷您定的另一门阴亲,因为少爷命硬,注定要克死两位妻子,这是夫人不得已而为之。”
如生想起昨夜那个奇怪的梦,心里一阵悲凉,随口吟道: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痕霖铃终不怨,
和女薄幸锦衣郎,比翼连理当日愿。
语罢,随手掏出一把剪刀,举向自己的头部。将思妮吓个半死,扑身过来拼命抱住少爷的胳膊:
“少爷,您别想不开啊,您要自杀先取了丫头的这条贱命吧,你死了丫头该怎么活!” 一骑清尘如霞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