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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7年6月6日，星期二，凌晨1:30

　　夜间保安换班了。从那以后这里的情形就不一样了。所有动物依然醒着。真的——动物园里乱哄哄的，不少动物拖着脚在走动，摩擦到了什么东西。半夜时分，动物们失眠。

　　起初，我以为这都是因我而起。我觉得头班的夜间保安告诉二班夜间保安，说有一个人在周围活动。或者是动物们在传话：它们在地上拍打着蹄子，或吱吱地叫着，或哼哼着，互相谈论着我的事，现在它们等着看我下一步要干什么。

　　但我认为这不是整个动物园都无法入睡的原因。原因是新来的夜间保安。为每一只动物准备的小铃铛丁零丁零响起来，大家都在等着他的到来。我可以告诉你，这个夜间保安有些不同。

　　他从我身边走过。他只带着一根短棍，短棍塞进缝在左脚靴子的那个护套里；他穿着一双改造过的高过脚踝的战斗靴，在小腿处绑着宽松的带子，灰色的斜纹裤子塞进靴子里；他别着一把牛仔式的开膛枪，那夹弹枪的枪管至少有六英寸长；他拿钥匙圈的方法很有意思，他把胳膊伸进钥匙圈，把钥匙圈高高挂在肩上，扣在肩章下面固定住——这样，他的制服上的两个肩章依然清晰可见。所有的钥匙垂下来，夹在他的腋下，丁零当啷发出刺耳的声音。我觉得这动作特别扭：如果一大串钥匙夹在你腋下，你的手臂摆动起来就很可笑。钥匙夹在他右臂腋下，这样或许使得他更容易拔出那把枪，因为这枪就高高地别在他右边屁股的上面。我想，尽管他看起来有点失去平衡，但这样一来，他身上的这些家伙什都可以很好地掌控呢。当然，他还拿着一只手电筒。手电筒在左手，挂在左手腕带上——这样，他想用左手去拿短棍，就不会碍事。这样的安排是很有道理的：如果坏人离你很近，你就直接上短棍了，无须再费事拿手电筒去照明了；如果那家伙很远，你要举枪射击，那就可以用另一只手不费力气地拿起手电筒来看个究竟。我觉得这个夜间保安很敬业。

　　他从树篱的一头走到那一头。他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紧靠着一个树根，透过树篱的间隙，我看到他腰部以上的身体：钥匙圈、肩章、弯曲的右胳膊。但我只看到了他的背部，而且还是很迅速的一瞥。他突然会用手电筒照一照。他会照照他的靴子前面，然后围着自己转一圈，用手电筒画出一个光线的圈。

　　他已经在动物园里转了一个半小时了，打着手电筒各处照着。他也许觉得头班夜间保安是个粗心大意的家伙。也许，他觉得，在坐下来做常规守夜之前，他必须保证这动物园是安全的。

　　每天晚上他这么一番折腾，一定让这些动物都紧张异常。我观察了他照手电的方式：他一般在同一个地方要照三到四次。他检查各个铁笼的锁的时候特别细致。他不只是拉一下就完了，他还要摇晃整个铁笼。

　　难怪所有的动物都睡不成了。 放熊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