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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精选版希格弗里德·加沃特尼克自传:前史Ⅱ

放熊归山 (加)约翰·欧文 3732 2021-04-09 1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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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

  我父亲和戈特洛布·伍特在斯洛文尼亚北部山区生活了两年时间。有两次,他们感到非常寂寞,做好了旅行的安排。第一次想去奥地利,但止步于山间边界的拉德尔山口。在边境检查站,手持步枪和文件的奥地利军警检查起来非常正规和仔细。伍特认为,他们想顺利过关,必须将摩托车扔掉,于是在当天夜里,他们开着摩托车回到了斯洛文尼亚山区。第二次想去土耳其,但止步于德拉瓦河畔马里博尔的东南地区——乌斯塔沙前天晚上在这里对塞尔维亚人又进行了一次大屠杀,德拉瓦河的湾口堆满了尸体。我父亲永远不会忘记一只被岸边倒下的树木挡住去路的木筏。这只木筏上整整齐齐地堆放着层层人头,堆放者想把这些人头堆成一个金字塔——几乎是一个完美无缺的金字塔。但是靠近顶部的一个人头滑出了它本来的位置,头发缠住了其他的人头,在河风的吹拂下,这头发打着了很多张脸,有的脸看着这摇晃的头发,有的脸则往外看着别处。我父亲和戈特洛布又回到了斯洛文尼亚山间,靠近一个叫罗格拉的村子,那天晚上他们是相互枕着对方的胳膊睡觉的。

  在罗格拉村,一个叫博斯法·杜德的老农民有幸坐上了这辆600cc三轮摩托车。为了报答摩托车的主人,他供养了他们——他为他们带来燃料和食物:他偷袭了位于维坦耶的乌斯塔沙的仓库。杜德很怕摩托车,他永远搞不明白这两个轮子怎么会立起来跑——但这个满口无牙的老农民喜欢坐在三轮摩托车里,让我父亲带着他一路颠簸地在山里转。1944年8月,他最后一次偷袭失败,一个同村的村民拉着装满护根的马车,把他带回了村子。这个吓坏了的村民说,乌斯塔沙的人站在那里,用脚猛踢倒在马车底板上的杜德的头,用铲子将车里的护根都铲到他身上,护根高高地堆在他身上,几乎把他盖住,只有他的一只鞋跟露在外面,村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想法子把他拉出来,好给他一个体面的安葬。但是护根太重,太湿,堆得太实,所以他们必须把护根切开来,把这护根块从马车上推下来,放入一个洞里。这个圆形的洞与切开的护根块大小一样,护根块里面就有杜德的尸体。虽然大家都看不到杜德的尸体,只看到露在外面的一只鞋跟,但驾着这臭烘烘的马车将他带回来的这个村民向大家保证,这毫无疑问就是博斯法·杜德的尸体——戈特洛布·伍特说,他认得这鞋子。

  就这样,博斯法·杜德没有躺在棺材里,但躺在一堆护根中间埋了下去。他一死,就切断对逃亡的摩托车及其主人的燃料和食物的供应。我父亲和戈特洛布·伍特想,他们最好还是赶紧离开。如果管理乌斯塔沙的维坦耶仓库的人深究起博斯法·杜德偷袭的缘由,他们少不了要来“拜访”我父亲和戈特洛布的。于是他们带上博斯法·杜德留下的那些衣服,逃之夭夭了。

  白天,他们穿着农民的服装,徒步侦察,靠着地形图,探出了一条路。他们把摩托车藏在灌木丛中。他们要在山间步行五英里,在各个村子里侦察有没有任何种类的小股部队。然后再走五英里到达藏摩托车的地方。到了晚上,他们就骑上摩托车出来,这次穿上国防军军装。因为白天已经侦察好了,所以他们不仅知道眼下的位置离各个村子有多远,而且大多数时间不用开车头灯行路,他们对自己的行车方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博斯法·杜德的倒数第二次偷袭之后送来的燃料尚未用完,但是毫无疑问,他们扔掉摩托车将会更安全。他们装扮成农民,在山地里步行,可能会有一点风险。但是他们从未提及过这个方案。必须明白的一点是,巴尔干第四摩托车巡逻队队长从战场上开了小差,目的是为了能够全身心地投入摩托车事业中去,而不是为了逃避什么特别的事情——更不用说以徒步的方式来逃避了。

  事实上,戈特洛布·伍特是一个不擅长步行的人。他们每天来回要走十英里路,这样的日子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伍特的小腿里夹着板,脊柱有积水,还有小时候就落下的毛病——那个时候他总是不想学走路,总是想依赖轮子。他对我父亲承认,起先他骑的还是独轮车呢。伍特是内卡苏尔姆技术高中连续三年的独轮车比赛冠军。据他所知,他至今还保持着那个校级纪录:连续3小时31分钟不休息地平稳地骑独轮车,脚后跟或脚趾不点地。在一个家长之夜,在学校会堂的讲台上,他也表演过这项奇迹般的绝技——台下几百个疲惫的长者耷拉着脑袋,在硬板凳上坐立不安,在这3小时31分钟里,心里默默祈祷:伍特赶紧从独轮车里掉下来,快摔断他那令人厌倦的脖子。

  为了在任何时间内保持适度的直立状态,戈特洛布·伍特只须在他的脊椎底下放上一个或两个轮子就行了。

  他们在山间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其间只出过一次险情。他们现在靠捕鱼来维持一日三餐,到晚上就去偷袭他们白天侦察好的那些村庄。1944年9月3日,他们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只以浆果和水度日,这时他们遇到了一支奇怪的部队。是克罗地亚人——一支衣衫褴褛的农民军,正在前去寻找米哈伊洛维奇和他的切特尼克死党,想加入他们的队伍。身穿博斯法·杜德的旧衣服的戈特洛布·伍特和我父亲,在圣阿雷山下面的山谷中受到了他们的伏击。这伏击其实就是喊叫响起,一两个棍子乱打,一杆破枪往空中放了空枪而已。这些克罗地亚人迷路了,我父亲和伍特为他们指了路,就被放过了。真是一支非常怪异的队伍——竟然想与塞尔维亚人一起干!他们显然很不情愿地卷入了由于最近游击队与乌斯塔沙的练手,导致后者对塞尔维亚人的大屠杀之中,他们目睹了塞尔维亚人是怎么受到虐待的。当然,他们的处境是非常无助的:在斯洛文尼亚,不可能存在任何举足轻重的有组织的切特尼克队伍。我父亲和伍特与他们待了一个白天和一个晚上,吃了一头抓来的牛,喝上了一种刚酿好的酒,那酒很新鲜,还是糊状的呢。我父亲告诉克罗地亚人,伍特的头挨了一枪,所以不能说话。塞尔维亚—克罗地亚人因此不管老伍特了。

  克罗地亚人和德国人快要输掉这场战争了。

  克罗地亚人也有一个电台,正是通过这个电台,我父亲和伍特知道了今天是9月3日——还证实了他们的猜想:今年是1944年。到了晚上,他们听到了自由南斯拉夫电台发布的一则共产党公报,事关游击队在拉扎尔瓦茨打败德国人。克罗地亚人情绪激奋地议论起来,说他们从塞尔维亚人那里听说,是切特尼克包围了拉扎尔瓦茨,所以是切特尼克打了胜仗,捕获了大约二百名德国人。克罗地亚人坚持认为,在拉扎尔瓦茨周围几英里的地方根本没有游击队的影子。这时他们当中有一个问起拉扎尔瓦茨在哪里,这些可怜的迷离迷糊的克罗地亚人又一次发出哀叹,他们彻底晕头转向了。

  那天晚上,我父亲和戈特洛布·伍特得到克罗地亚人的允许离开了。他们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了摩托车的藏身之处。他是这样对克罗地亚人解释的:伍特整天不能说话,给他造成了很大的痛苦,他们得找医生去。这些可怜的克罗地亚人真是不可救药,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意识到,我父亲和伍特朝着他们受到伏击时的相反方向走了。

  我父亲为伍特翻译了电台广播的内容。

  “米哈伊洛维奇是一个过气人物。”伍特说,“切特尼克和这些愚蠢的塞尔维亚人最大的问题是,他们不懂宣传。他们甚至没有一个纲领——甚至一句口号也没有!没有什么可以抓在手里的东西。而这些游击队,他们控制了电台,有一条简单明了不可动摇的纲领:保卫俄罗斯;共产党就是反纳粹的;切特尼克是与德国人站在一起的。这些东西是不是很管用?”“一遍遍重复,简单易行。这就是有效宣传的关键所在。”伍特说。

  “我不知道你还这么懂宣传呢。”我父亲说。

  “都写在《我的奋斗》里。”伍特说,“你当然得承认,阿道夫·希特勒无疑是最伟大的宣传艺术家。”

  “但德国人就要输了。”我父亲说。

  “输也好,赢也好,”戈特洛布·伍特说,“就看看放了多少屁吧。看看那屁放得多远!” 放熊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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