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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十一月,烟市的气温骤降,仿佛从夏天一下子过渡到了冬天。光秃秃的树木,面对着冷风无力挣扎,空中不见鸟儿飞来飞去的身影。
学校通了暖气,教室暖和的像被窝,从室外进来的同学体验冰火两重天的滋味,镜片被厚厚的白雾覆盖。
校园里没人头铁穿夏季校服,服服帖帖换上了冬季校服。
初升的太阳高高悬挂天边,苏叶老师温柔的女声朗读文言文,配以缓慢的节奏情感充沛,让本就昏昏欲睡的学生们一个劲的朝她磕头。
室内充斥着咖啡和风油精的味道,藏在书后面的学生眼皮无精打采的耷拉着,一不小心就闭上了眼睛进入小憩状态。
突然响起了二声狗的呜呜低吠声,声音很有穿透力,不像是从外面传进来的。人也不会发出这么奇怪的声音。
苏老师的课讲到一半,戛然而止。
气氛有一瞬间凝滞。
苏老师问道:“你们班跑进狗了吗?”
“没有。”同学们撑着疲惫的眼皮,异口同声地说。
苏老师从讲台上下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咔嗒咔嗒,清脆地回响。
打瞌睡的人擦了擦嘴角流下的口水,端端正正地坐着,手握着根笔,摆出认真努力学习的模样。
苏老师路过一行行的人,眼神带着探究和审视,面无表情地警告:“谁的手机响了赶紧关掉,否则后果自负。”
袁纯手握成拳头大小捂在嘴边,像是病的很重,咳了好多下,咳得歇斯底里。
她这么一打岔,冰冻的教室像开了一道缝,众人有了喘息的空。
苏老师瞥了她一眼,扶起镜框说:“最近天气变凉了,容易生病,你们感觉不舒服别拖着,及时到医院就诊。”
转完整个教室,毫无所获,她才继续上课。
—
第一节课下,课桌趴下一大片同学,火急火燎的和周公赴约。
袁纯抱出一条小黄狗,惊呆了其他没睡觉的人,一些人过去围观。
原来上课的响动是狗发出的叫声。
小狗体型差不多是袁纯的半个手臂长,毛绒绒的看起来很漂亮,缩成一团,攻击性非常弱。
它有点怕生,装腔作势地嗷了几声,就像一只昂首挺胸的公鸡,被拔掉了身上的毛,一点气势都没有。
蒋修说:“你家的狗吗?怎么带学校了?”
袁纯摸着狗狗的毛说:“不是我家的,今天停车的时候看到它窝在地上发抖,就带了进来。”
蒋修皱眉:“路上碰到的你就敢带进来,身上多少细菌你知道吗?”
一个女生说:“我最近在学校见了好多狗和猫,不知道是家属楼那边人养的还是没人要的流浪狗。”
袁纯不耐烦地说:“我准备找门房爷爷,商量怎么处理这条狗。”
蒋修无奈道:“那你尽快,藏好别让王老师看到。”
小黄狗又叫了几声,语言不通,众人努力猜测他的意思。
“小狗是不是想吃东西啊?”
“好可怜啊,它看起来好瘦。”
没有狗粮,零食也不敢确定它可不可以吃,他们七嘴八舌地出主意。
“狗能吃饼干吗,我早上买的还没吃。”
一个养过狗的人说:“我家的狗喜欢吃火腿肠,切成小块吃得可欢了。”
袁纯问道:“你们有火腿肠吗?”
几个人摇摇头。
她语气低落:“那怎么办啊?”
陆知欣从桌子侧面的粘钩上取下书包,直接了当地拉开拉链,胳膊伸进去摸出一根火腿肠。
她手中拿着火腿肠,在座位上纠结了数秒。自从上次班里对峙之后,她和袁纯再没有说过话,碰面当对方是空气。
会不会让别人给比较好?
陆知欣慢腾腾地起身,走到了袁纯的桌前。
近距离看了眼小黄狗,她放下这根火腿肠说:“给它吃吧。”
袁纯一愣,动了动唇说:“谢谢。”
她似乎没想到愿意贡献火腿肠的人会是陆知欣,眼里的惊奇呼之欲出。
“不客气。”
陆知欣笑了笑,感觉站这多余,她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袁纯怀里抱着小狗一直没撒手,全身像笼罩着一层母亲般慈祥的目光,跟平时娇纵刻薄的模样判若二人。
杨依难免感慨了几句:“我以前觉得她性格不好,一定是难相处的人,但对狗这么好人也没多坏吧。”
陆知欣别了一下头,看向袁纯那边:“人本来就很难定义啊,世界上不存在十全十美的人,每个人身上都有优缺点,重要的是你能欣赏到一个人的优点,也能包容这个人的缺点。”
—
嘉禾高中还有另一个别名,烟市体育学院,一学期进行一次体质测试。
测试的项目有坐位体前屈、立定跳远、仰卧体坐,更让学生闻风丧胆的是女生必须跑800米,男生必须跑1000米。
除了跑步是硬性要求,别的项目老师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过不了的学生要补考,考不过继续考,有些体质差劲的人直到毕业补考都过不了。
到了体测这一天,同学们统一换上运动服,怕冷的人外面再裹一件棉袄,不伦不类的打扮,但是够保暖。
学校操场只有一条跑道,一波安排十个人跑。轮到396班时已经上午十点多了,大家没吃早饭,排队时还能听到肚子叫的声音。
纵使很饿,制造噪音的功底不减,三五成群热火朝天地站一块聊天。
初萤颠颠地跑出来:“知欣大佬,借我好运,让我顺利过八百。”
人这一生最大的可悲不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而是离终点差一点时被通知结束离场。
初萤的生命里有很多次差一点,比如考八百这个事情,差二三十秒的人一开始就清楚知道自己过不了,报以不高的期待,她每次觉得差不多,结果却是差一点。
从天堂到地狱不过如此,失落感令人窒息。病急乱投医,实在有些没辙了。
陆知欣认知领域拓展了,她跑八百的速度不算拔尖,中游以上的水平,这种水平的人还能当神婆?
“你应该找袁纯啊。”袁纯跑步就像脚底踩着滑板,拉开第二名整整快半圈,后面的人累死累活都望尘莫及。
杨依挠了挠额头:“袁纯说你是第一名,跟考试有关的应该找你。”
身负重任的陆知欣叹口气:“怎么借啊?”
初萤神态认真,泛着激动的色彩:“你就说初萤一定会过八百米,哎呀,再加个限定词,初萤今天一定会过八百米。”
陆知欣敛着眉笑了,跟着她说:“初萤今天一定会过八百米。”
“谢谢。”初萤感恩戴德地和她握住手。
彭民达单手插在兜里,笑得吊儿郎当:“我们菩萨还用找人借运?”
周围人视线纷纷看过来:“什么菩萨?”
彭民达笑了,指间点了点眉心的位置:“那么大一个标志,你们没看明白?”他用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瞧不起愚者的腔调,语气里浓浓的得瑟。
初萤最近上火了,一颗痘正好长在了两道眉毛中间。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恼凶成怒地挥起拳头。
彭民达眼睛尖,急忙向后一闪,初萤连他的衣服边都没挨着,嘴贱之后他跑路。
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后面追,有人起哄他俩,嬉笑声不停。
余时州身子倾了倾,垂着眼笑道:“我也需要借点运气。”
他的手横在半空中,手指并拢微弯,意思不能再明显。
陆知欣长长的眼睫扬了扬:“运气有限,你来晚了。”
余时州愣了下,似乎是没想到,嘀咕了一句:“你这就有点小气了。”
“啪”一声,陆知欣拍了拍他的掌心:“可以了。”
“过分。”余时州瞪大了眼珠子,咬着音。
陆知欣翻了翻口袋,找到一块巧克力:“祝你旗开得胜,一骑绝尘,独占鳌头。”
余时州撕开包装袋,扳了一块:“算你有点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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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步的痛苦值如果有峰值,一定出现在跑后。二圈跑道跑下去,嗓子冒烟,产生呕吐恶心一系列的反应。
陆知欣跑完走进草坪,每一步都像踩在轻如鸿毛的海绵上,软绵绵的,找不到重心。
实在难受,她腰弓着下移成蹲的姿势,头抵在膝盖上吐气。
监考老师看到她蹲下后,在边上叫唤着:“同学,赶紧站起来走几圈,别蹲下!”
陆知欣手指抵着大腿吃力地起身,胳膊上多了一只手将她扶起。
有了别人的帮忙,她站起来容易多了。
陆知欣眼底翻涌着惊讶,扶起她的人是袁纯。
热气不断在上涌,她脸上温度很高,脚步虚浮地移动。
扯了扯干燥的嗓子:“谢谢你。”
袁纯不咸不淡地说:“你走一会缓缓再坐。”
余时州从另一个方向搀住她胳膊:“我来吧。”
袁纯松开手:“我先走了。”
陆知欣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温暖,长长的眼睫在光线下看上去毛绒绒的。
余时州干巴巴地说:“你们两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陆知欣嘿嘿一笑,语气有点遗憾又像释怀了一样:“同学之间帮忙不是应该的嘛!”
这一天,注定是受苦受累的一天,体测完灰溜溜地回教室上课。
响应课改的号召,老师和学生共同建设课堂,王有为讲课,同学们撕心裂肺地咳嗽,作为一批好学的人,音量必须盖过老师。
王老师中间一停顿,咳嗽声的冲击下思路就卡壳。
他暂停授课:“你们先自己看着。”
同学们心照不宣地对视,我们一个个都成病秧子了,这节课不会继续上了吧。
王有为带回一个扩音器,挂在腰上,“滋滋”的声音流动。
他捏着麦克风:“为了学习,咱们就要不择手段。跑急了咳嗽很正常,下去以后多喝水,吃点药别感冒。”
“……”
我们都是好孩子,异想天开的孩子。
—
周末,陆知欣抽空和家人开了会视频。
到底是她的妈妈,杨雨念第一句话就是:“你胖了,脸圆了。”
陆知欣默默心虚了一下,双手拖住两边的脸:“有吗?”
杨雨念胳膊肘捅了捅坐在旁边沙发上的陆深:“你过来看看你女儿是不是胖了?”
陆深屁股往过来挪了些距离,脸出现在镜头里:“是胖了。”
一击命中。
陆知欣伤心了。
陆深翘着腿,和颜悦色地开口:“生活费够吗?”
陆知欣嗯了一声:“够的。”
陆深缓慢地叮嘱:“吃好了饭才有力气学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够爸爸再给你打钱。”
杨云念啃着一块橙子:“你爸说的对,就算大学考得再好,身体搞垮了,多么得不偿失。”
陆知欣点点头:“我会好好吃饭的。”
他们不知道,现在有个人干着监督员的任务,她一日三餐,吃得很健康。
陆知欣和杨依出来逛街,买帽子围巾之类的保暖物,顺便杨依要买刺绣材料包做文化鉴赏课的作业。
老师展示过上一届同学的作品,部分人敷衍交差,不乏有才的同学,剪纸栩栩如生,毛笔字遒劲有力。
柜台琳琅满目,展示的东西五花八门,除了图案漂亮的平安符,还有书签、团扇、杯垫、钥匙扣,甚至可以绣到衣服上。
陆知欣准备了一幅画,她随意看一看,视线垂着,盯着一对情侣胸针出了神。两个卡通小人,一个戴黄帽,一个戴蓝帽,形状看起来不复杂,就是不知道绣的时候会不会很难。
她很少用针,针线活的水平可想而知,买回来可能就是糟蹋。
杨依舔着唇角笑了笑:“你想买就买吧。”
陆知欣沉吟几秒,缓缓说出她的担心:“我怕我绣不好。”
杨依眨巴眼睛抬起头:“一回生二回熟,绣着绣着就会了。”
陆知欣觉得有理,绣的不好她就藏起来,当成一个秘密。
商场放着一个电子秤,杨依兴奋地站上去称了下:“它是不是不准啊,我今天又喝奶茶又吃蛋糕,我才比在家称的多一斤。”
才多一斤?
陆知欣一噎,沮丧着一张脸:“我不称,我爸妈都说我胖了。”只要不称体重,她还可以骗骗自己没胖。
杨依的视线顺着她乌黑的头发,一路往下划,弯着眼笑了笑:“胸是不是变大了?”
陆知欣:“?”
她低头瞟了瞟,脸颊绯红:“衣服的缘故!”
杨依若有所思点点头:“脸上的肉确实比以前多。”
陆知欣声音有点闷:“我从今天起戒糖一个月会瘦吗?”
杨依平静陈述:“我觉得悬,你这是幸福肥。”
人生啊!
陆知欣的心情十分复杂,肩膀一塌,谈恋爱为什么会让人发胖啊!
—
陆知欣点电话给这个令他发胖的罪魁祸首:“你在哪儿呢?”
余时州开了免提,周围的环境很吵,他的声音在话筒里听着有些失真:“我在网吧。”
陆知欣想了一下:“是新世纪吗?”
余时州轻咳了声:“对。”
陆知欣坐上了出租车:“几号啊?”
余时州似笑非笑:“怎么着,查岗啊?”
陆知欣想笑:“是啊,查你是不是在和别的小姑娘玩游戏。”
余时州低低地笑了笑:“玩游戏的小姑娘没有,但我在和一个小姑娘打电话。”
“……”
陆知欣来过一次网吧,轻车熟路地找到余时州的机子,站在了他的身后。
屏幕闪着各种特效,他神情专注,手指噼里啪啦点着键盘。
一局结束,系统给玩家排名。
余时州背靠后,摘掉耳机,拇指按着食指的关节,攻击性散的无影无踪,整个人呈放松状态,对她的到来一点都没察觉。
陆知欣轻轻地放下袋子,掌心覆上他的眼睛。
她抿唇克制着发出声音,不动声响地看他反应。
余时州眼前黑黢黢的,什么东西都看不到,一双柔软的手贴着他的眼皮,触感温热,浅浅的清香萦绕鼻尖。
不用多想,他猜到了这是谁。
余时州沉默了下:“你来了啊,我女朋友今天不过来,我这一天时间都是你的。”
啊?
陆知欣手指有点僵,事情的走向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听不到回复,余时州不怕冷场继续说:“想玩什么游戏你尽管提,或者我们出去玩也行。”
他抓住她的手,暗示性的捏了捏。
陆知欣气鼓鼓,低下头牙齿含住他脖颈上的一块皮肤,泄恨般咬着。她咬了一下,没立即松开,牙齿还在一点点施加力度,疼痛加倍。
余时州“嘶嘶”抽气,张嘴求饶:“欣欣,别咬。”
陆知欣还是不解气,抽出一只手,揪了揪他的耳朵。
余时州诚恳地认错:“我能不知道是你吗,开个玩笑。” 二三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