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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疯子很鬼祟的笑了笑,将瞪着我们的段青方搀到了一边去,便捂住了耳朵。
我直看得他们转了背,才对李端白道:“查理王到底是谁?这厮为什么老叫我查理王?”
李端白别了头去看别处,良久才道:“一个故人,因为你像他。”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故人…我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是拿枪对准了脑袋一枪爆头,对不对?而那时他和你在一起,他为什么要自杀?”
听了这连珠炮般的发问,李端白终于抬起头来,盯着我道:“因为他的变异会引起所在地区和途经地区的瘟疫,他就是传说中的瘟神。后来,我把他藏在了敦煌一个道观里。可是末了,他还是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因为不想害人,就自杀了。”
我寻思着,这和梦里的情景不谋而合,便道:“既然他是瘟神,你就应该杀死他,要不然会害许多人,你为什么不下手?”
李端白瞪着我,这回眼神是真的冷了下来。良久才道:“我偏就要他活着。”
看来,这查理王果然与他十分要好。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呼出了一口气,才慢声道:“老李,人死不能复生。这也都一百多年了,你也得接受现实才行。我有一个请求,看在咱们俩朋友一场的面上,你能不能答应我——”
李端白脸色已经越发苍白,却硬邦邦道:“你说。”
我道:“如果我也像查理王一样,请你在我祸害别人之前杀了我。妈的,现在枪支管制这么严,弄个鸟枪,一枪打不死打成植物人就麻烦了。”突然,我想到我口袋里藏着一把丛叶佐处偷来的左轮,便有些不自在,唯恐他们瞧出来。
而李端白却没答应,只是偏了脑袋道:“等你恢复过来,我们就下山。”
我道:“下山没那么容易,现在我成了文太心的手下,没准儿山下有他的人。”我突然想起叶佐的那位女性朋友,便翻起手指指向叶佐道:“这个小日本的马子,跟我一样变异,后来叛逃,再后来就被公司做成人体标本了。”
这时,叶佐不知是听见我叫他小日本,还是听见了我在谈论他的朋友,居然哼唧一声,咳喘着醒来,江疯子见状,忙过去把他扶起来,道:“小日本鬼子,听得懂中国话吗?”
叶佐叫唤着要水,等喝了水,便嗔道:“老子才不是什么小日本鬼子。老子的爹的祖上,前清时还是王爷呢。——我说王傻X,文太心的人不在山下,我敢打包票。”
我说:“为什么?”
叶佐又咳了两声,道:“老加和东欧人居然敢对我们这样,而不顾及文太心的面子,说明他们知道即使把我俩搞死,文太心也不会深究。我敢说公司里绝对发生了巨变,文太心小姐正自顾不暇呢,各方势力都在抢地盘。”
我道:“这只是你的推测?”
叶佐道:“不全是,有推测,也有眼见和耳闻。据说咱们的官方势力早就介入了,只是一直不露声色而已。”
我回想起来,而老加曾说过他拜过一个汉文老师,便是王华,当时令我吃惊不小。这个老奸巨猾的半老头子,也许正在下一盘很大很大的棋。
当然,很久之后,我才惊觉,这盘棋其实从我没出生时就已经开始下了,也许会一直下到我死亡之后胜负才会见分晓。
之后,我们在怪物们的部落里休息到了晚上。说来也奇怪,无论是蜥蜴女怪,还是直立的犬头男怪,一个都看不见了。周围静悄悄的,我躺在沙地上,拨弄着那一堆堆透着暗红色微光的“炭块”,问道:“这些是什么?”
“‘鸢眼’”江疯子道。
“‘未来之眼’。”叶佐也虚弱道,他在收拾东西,动作慢慢腾腾的。我猜想,他并不愿意和我们结伙,但我不能出言留下他,虽然他也可能知道很多秘密。
“为什么和梁庆鱼箱子里的那个,还有昨天被雷劈中的那些长得不一样,——我是说,密码箱里的那些看起来像电灯泡一样发亮,而这一堆就像快要熄灭的木炭一样黯淡。”不知何时,我说出的话就像念诗歌,听得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江疯子笑道:“学莎士比亚呢你。这么说吧,用过几次,或者过很长一段时间,这些‘鸢眼’就会渐渐瞎掉,由白变黄,由黄变红,再由红变黑,光越来越暗,到后来会变成煤炭一般的颜色,那时候,就完全没有用了。”
说着,他从包里掏出昨天被雷劈中的那些石头给我看,果然已经没有那么亮了。而此时这些石头似乎已经确定了其归属,叶佐似乎知道李端白和江疯子不好惹,所以居然没敢要。我眼前浮现出他昨天晚上舍命护住袋子的样子,不禁非常奇怪,便道:“叶佐。”
叶佐抬头,将一个包袱背在身上,站起身来,道:“怎么?”
“那些石头你还要不要了?昨天你宁可死也不撒手的。”
叶佐看了一眼江疯子的包,那些石头就在包里,被江疯子的手捻的咯咯吱吱乱响,道:“已经没用了。”
“为什么?”
“我要的是最好的那些,这些已经用过了。”
“你要用它们来干什么?”
叶佐道:“你不知道这些石头是极其宝贵的资源吗?公司的几大派都在明争暗夺。有了它们,你可以瞬间移动到某个地方,不止是神域。这就像哆啦A梦里的任意门,有了这个,你就可以做很多别人做不到的事。当然,也并非真的可以想移动到哪里就移动到哪里。这种目的地必须要满足一定的条件,据我所知,这种地方在中国可能有四处。”
我点点头,不提防扯住了伤口,咧嘴道:“我知道两处。”一处在山西太原,一处在云南腾冲。
叶佐点点头,偷眼去看李端白,而李端白背对着我们,似乎已经入了定。叶佐看了一刻,然后道:“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我要去找更多的未来之眼,拜拜啦。”说着便要拽步往外走。
我连忙道:“你要去哪里?”
叶佐道:“我要去甘南藏区。那里是‘datang’的发源地。这里的‘datang’有未来之眼,那里肯定会有更多,谁知道呢?后会有期。”
说着便就呵呵笑出声,头也不回的走了。路过李端白时,他似乎回头又好好看了一眼,才加快了脚步,消失在了黑暗中。
现在就全剩下自己人。我没什么顾虑,便问李端白道:“老李,你说能救我,怎么个救法?”
李端白这才转过脸来看着我,光线幽暗,但我仍然可以看见他的表情。他的脸上有种无法名状的东西,说不上悲喜,但看的人不由心中难过,只听他道:“清除粟特方士在这个世界的所有痕迹,包括‘鸢眼’,伊布里,所有妖人,你就不会再变化,那些特征也许会慢慢消失。”
我听了,不由苦笑出声道:“听起来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也许等到我死的那一天,你都没办法把他们赶尽杀绝。话说,你真的活了很久吗?”
李端白点点头,又道:“我知道不易。但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停手。”说着便伸出手来道:“跟我去外边走走,你不能老是这么窝着,你的血流的太慢了,肌肉会麻痹。”
我没奈何,只好搭把手来,让他拉起,走到外边。此时已过晚上八点,四处虫鸣一片,我抓住李端白的手臂往前挪,几乎是三步一小歇,五步一大歇,慢如蜗牛。李端白却很有耐心,我走他也走,我停他也停,甘当我的手杖。秋夜很凉,我却出了汗,眼前有些发黑,不禁道:“老子完了!年纪轻轻就这样,就跟聊斋里被狐狸精吸了精血一样,废了!”
李端白却在旁边笑道:“明天你就可以恢复过来。”
我愁眉苦脸道:“你怎么那么肯定?”
李端白道:“你喝了我的血,会很快恢复的。昨天晚上,你离阎王殿,也就是一只脚的差池。”
我闻言,心里一阵乱想,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便道:“老李,我数次被你救了,要口头上说谢,情义太薄,人说大恩不言谢,可总觉得欠你太多;要行动上报答你,虽说做牛做马干什么都成,但我命不久矣,还是个穷光蛋,估计得等到下辈子了。咱们得空拜个把子吧。”
黑暗中却传来哼笑,只听李端白道:“你当然可以报答我,就在眼下。”
我紧张道:“你说。”
李端白却平平道:“王家小子,我和你拜什么把子!你只要好好活着,就是报恩了。下辈子?人是没有下辈子的,只有这辈子。”
我出了一身白毛汗,狠命点头,这也就算这么过去了。
到了第二日,我一睁眼,果然精神了很多。我们几人在周围探查一番,便从山南麓绕了老远而下,没经过需要潜水的那条捷径。下山的路程共走了两天,到了第三天正午,才见了人烟,再走不多时,便上了公路,拦了一辆运山货的车,进了盘县县境。
我在山里盘桓了多日,几乎快要成为野人,此时看见不高的楼,和并不繁华的街市,也要忍不住欢欣雀跃。再加之李端白他们在身边,心情好了一大截。众人也精神不少,先去酒楼里搓了一顿,然后便找了家招待所住了下来。
然而到了晚间却犯了难。因为不论是活泛如江疯子,邪乎如李端白,还是怂包如我者,都面临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江疯子和李端白从神域里出来,几乎是两个光人儿,段青方呢,身上也没几块钱。我的所有积蓄几乎都已经分开寄给了侯妈妈和我爹娘,四个大活人,在消费一通之后,身上只剩下九十六块四毛钱,可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如果搞不到钱,不久就得露宿街头了,我郁闷的想。 行厄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