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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和尚不在,某些活计就可以做了。
饭后,我钻进床底,撬起几块大方砖,取出一个木箱,打开来,将里面包着防水布和泡沫板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搬出来。又抹净桌子,打开了二十瓦的台灯,使桌前明亮如夏日正午,遂忙活了起来。
那是一些枪械零部件。大概半个月前,我从一个退役的美国海军手里买了过来,凭着几年来学习的枪械知识进行打磨,改造和组装。我的原意是造出一把狙击枪来,但是瞄准镜不够好,我不想瞄人心脏却打中裤裆,所以千方百计的搜罗了很多零部件进行校准,现在已经搞得差不多了。但我想把它改造的更加便于拆卸和组装一点,于是每次李和尚不在,我都会关起门来摆弄一阵。
间歇里,我就会照着和枪械一起寄来的子弹样本和模具造子弹,已经造出十多枚半成品,只等打磨和实验。我已经能想象出最好的结果,四十枚形状优美,符合流体力学和空气动力学的子弹,上面刻着的花槽足以把他们变成达姆弹,每一枚在打入肉体的时候都会变成最可怕的绞肉机,给中枪者以最大的伤害。
我正在这个迷你军工厂里忙活,没发现李端白已经坐在桌边,仔仔细细的看着我动作,几乎过了一个小时。直到我抬起枪来,从瞄准镜里往外看,一看就看见了一张绷得平直的嘴。正愕然间,那嘴动了:“你要干什么?”
我沉浸在半成品的喜悦中,道:“你管的倒宽。实话说,王华要再不动作,我就会去镇海。我知道叶传恩的别墅在哪里,大不了把对面租下来,埋伏上十天半个月,我就不相信他不出门。”
李端白叹了口气:“叶传恩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了。”
我举着枪瞄准道:“因为我给王华发的信?然后内鬼把消息传给了叶传恩?”
李端白点点头,“大概是这样,所以我觉得他很可能已经藏了起来。”
我放下枪,取出一颗毛糙的子弹来。那子弹是我上次熔铅时灌的,为此我还烫掉了一片手指甲,“他跑不出去,按王华的套路,关门打狗,瓮中捉鳖,会先把他去海外的路全部堵死。我只要找到一个人,就等于找到了叶传恩的快捷键。”
李端白道:“叶佐?”
我用砂纸打磨,噌噌有声:“你这个人,每次都能和我想到一起去。莫非你知道叶佐在哪里?”
李端白没动,似乎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我也没太在意,将枪又小心翼翼的装好藏起,心道最后校准一下,也就完工,正式进入实战演习阶段了。我要磨练的是枪法,所以在此之前我需要更多的子弹,所以略微收拾,将家伙什——工作台,模子,原料,乙炔枪,电线等物都搬到了门外,打算再造一些毛坯子弹出来。
李端白搭了把手,而后跟到门外看我做事。良久道:“你打算什么时候?”
我带上防毒面具,让他站远一点,道:“看情况,人算不如天算。别跟我说话了,回屋先呆着去。”
李端白默默的走开了。就这样一个下午,我造出来五十枚毛坯,连带搞出三十四个残次品,也算不白干。等收了工,我脱下旧道袍扔进垃圾堆里,心里很有些喜悦,似乎回到了当年在实验室搞出了名堂的日子。遂打算夜里下山,去临近镇上逍遥一把,事实上,我老早就打算这么做了。临走时,我很义气的叫上了李端白,从以往的经历上看,他不是个刻板的不沾风月的人,也许在很多年前,他已经精熟于此道。别误会,我说的是赌博。
两个小时后,我们俩个到了邻镇,先去洗浴城里把一身重金属粉尘洗掉,刮了胡子,又去吃了顿饭,留他一个人蒸桑拿,我自己就去了棋牌室。这里的棋牌室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不失为一个消息集散地,我和李和尚收火儿的信息,很多次都从这里获得,一来二去也算是熟客。
所以当我穿着一身新道袍出现时,这里的伙计马上和我打了个招呼:“哟,王道长来啦。”
我点头回应,走去落了熟座,就开始玩起来。半个小时后,赢少输多,但我没在意,只听对面叼着烟卷的小个子男人一边玩一边说:“我说王道长,上次那单怎么样?”
他说的是衢州那次。我和李和尚被一只邪门到家的黄鼠狼薰得鼻子失灵长达一周。于是我说:“险了点,该你啦。”
小个子出牌道:“我相信你嘛。圆通法师呢,怎么没跟过来?”
我说:“相亲去了嘛,”随即发现失言,自己哈哈傻笑起来,小个子摸了好牌一直赢,心里得意极了,“哎,我说你们啊,既然吃这碗饭那就专业一点嘛。万一哪天看见客户,一看是相亲过的对象,岂不是露了馅啦。——哎哟,我又赢了。”
我笑呵呵的把钱给他,小个子咧嘴笑了起来:“唉,赢的我都不好意思了。王道长肯定是在放水啦,接下来别玩钱,谁输了脱衣服,脱光了表演跳舞怎么样?”
我说:“别啊,脱衣服干嘛?谁输了就露点旗子,万一能发财呢。”旗子就是消息。这些消息五花八门,有名人逸事,文物走私,还有哪里闹火儿的事。明眼人能从里面摸索出赚钱的商机来。
于是接下来,我就开始赢了。打牌不同于纯粹的赌博,后者如果不出千,很大一部分靠运气,打牌要靠脑子,即使摸得一手烂牌,动动脑子也不会输得太惨。于是半个小时后,小个子一声不吭的开始脱衣服,先是外套,然后是羊绒衫,脱了上衣还有裤子,脱了毛料外裤还剩秋裤,越脱脸色越黑。
我知道不能让人家太难堪,于是我也输了一把,把道袍脱了。小个子脸色缓了缓,便道:“再脱我可冻得受不了了。我说王道长,你到底想知道哪块的?”
我道:“还不就是宁波这块的?有没有什么大老板家宅不宁的之类的?”
小个子的鼠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当然有啦,不过你看兄弟这样子,大家全脱才是交情好。”
我哈哈笑了声,把裤子和毛衣也脱了。小个子觉得我和他平起平坐了,便开始说:“鄞州那边一大老板家里闹宅,不如你和圆通法师去看看。”
我漫不经心的洗着牌,道:“具体怎么回事?”
小个子四顾了一下,似乎怕别人听了去。其实完全没必要,这里四个人,与其两个全是他的跟班,打牌时除了当洗牌器之外毫无其他用处,就是膀大腰圆看着吓人。只听那小个子压低了声音,徐徐道:“这老板来头很大的,东南这片的轻工业厂子,全有他家的股份,无论是谁他都能说上话。就是家里邪乎点,人都说他家里养狐仙小鬼呢。”
我道:“是不是叶传恩?”
小个子点点头,道:“确切来说是他侄子家。反正具体嘛,我也知道得不很详细,只知道去了好多先生道长,没一个能全乎着回来的。都在医院里躺着,咱们俩不是生客,我本不想和你说的,怕你也吃亏。”他说着,拉近凳子凑了过来,一只手摸到我的背上拍了拍,又弹了一下我的耳朵,做出很熟稔的样子来。旁边的跟班知道他要说要紧话,都把牌一丢,一声不吭的走了出去。
小个子低声道:“他闹宅的地方我去过,很不对劲儿。我可要劝劝你呀小王道长,不是哥哥看不起你,你和圆通那俩下子不咋地,去了就是送死——”
我抬起胳膊圈住他,半是示好半是示威的怪笑道:“说说看。”这类掮客把事情说得神乎其神,其实都在诓人,以便抬价。于是我扯过道袍,去兜里翻出钱包来,直接放在他手上。
小个子看也没看,却仍旧塞给我,笑得很奇怪:“不是那个意思,我——”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了噗噗嗵嗵的巨大声响,有几下撞倒了门上,门就开了。小个子转头想骂,我也觉得如芒刺在背很不自然,回头一看,果然是李端白,半开的门外趴着小个子的跟班。
小个子眼睛瞪圆了,吞吐道:“你你你...”
我忙道:“别误会,这是我的师傅李道长。你说我不咋地,他可是神通广大得很,我说师傅,你怎么找这来了?”
李端白哼笑了一声,抬脚把我们输牌时脱的衣服踢到一边,掇了条凳子坐下了,还砰的一声把两条腿架到桌子上,眼睛亮亮的盯着小个子,就是一言不发。小个子觉得这般架势很可怕,先是恭维了几句,又低声对我道:“短信联系,你要是答应,我就把地址发过来,告辞啦,我还有事你忙吧...”
然后低头拾起衣服,跑掉了,连零钱都没顾得上收。
我有点恼,但还是耐着性子道:“我谈生意呢,李端白你干嘛呢?” 行厄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