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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止不住的狂跳,然仍然道:“你知道,我不可能走的太久,一个月足矣。”
郭火摇头:“我看你的档案,你家,也就是侯开阳家,据此坐火车,来回也不过几天,坐飞机更快,怎么会要一个月呢。老王,你到底要去干什么事情?”
我反驳道:“我不能走铁路,更不能坐飞机。凡是能使用身份证件入网的交通方式,我一概不能用。因为我很可能会被神的那伙人盯上。”
郭火嗯了一声,突然失色道:“我倒忘了这茬!这帮狗娘养的杂碎,你一出去他们就会知道,然后伺机将你劫走,哪怕我派人保护你都是没有用的。所以,总而言之,你还是不要离开神禁。”
一番恳切言辞,终归要绕到拒绝我的请求上去,郭火不可谓不顽强。但这回却中了我的圈套。我笑了笑,道:“有一个方法,你可以办到。”
郭火眯起眼来,终于点点头,道:“你说。”
我从窗外指过去,五百米外露出棋牌室的屋顶,已经塌成一堆垃圾。“你可以对外界宣称,我还在那里面,或者说,我已经死了。反正昨天黑咕隆咚的,他们看不清是谁和你一起杀了他们的人。文太心的人也会得到这个假消息,以为我真的死了。而我则不需要你们任何人的保护就能出去自由行动。”
郭火攥起了拳头,复又松开了,然后他终于掀唇道:“果然是个好主意。”
然而这时,那个中了枪伤的内奸突然动弹了一下,咳喘起来。郭火转头看他,叹了口气,道:“还有这位。如果他活着,恐怕你的假死讯就瞒不住了。”我凑过去看了看,却道:“他怎么也得躺几天ICU吧,还不一定能活得下去。一个月足矣。”
郭火却从墙上撤下一件雨衣,递给我,冷笑道:“为防他泄密,我建议你杀了他。”
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便没吭声。那郭火接着说:“塑料布不透气,捂住他的口鼻,半分钟就可以了。而且他本来就肺部受伤,容易窒息而死,这样就检验不出他的死因。如果你真要出去,就得先把他杀死。”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出他一字一句里都透着坚决和丝丝残忍。再看了一下伤者,那伤者面色惨白,双目紧闭,额头上的汗水浑浊如胶,他每呼吸一口气,都似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我不知道他是否听见了我们的谈话,但我可以想见到他的求生欲有多么顽强。
我没有接那块防雨布,道:“不行,我不能下手,即使出不去,或者这厮马上死掉,我也不能亲手杀死他。”当然我没有告诉郭火的就是,这人送给我的那截钢锯,还在我口袋里装着。
郭火冷笑一声,道:“那就别怪兄弟我不能帮你。”
我心里凉了半截,顿时觉得郭火还是更胜一筹,于是惨然道:“谢谢,随你吧。”
郭火闻言,良久未作声。不过倒是一直死死地盯着我的眼,我也尽量坦然的看着他。僵持良久,郭火遂长叹一声,似乎松了气,道:“王阳明,我能相信你吗?”
我决定保持沉默。只听见郭火又道:“他说他信不过你,你在说谎,但我想相信你。我就再相信你这一回,我的兄弟,别让我对人失望。”
我悚然了。自从发现郭火脑后的第三只眼,我就感觉身旁还有第三个人。郭火也似乎时刻在和另外一个看不见的人商量。这次,我决定回应郭火,于是我道:“你打算怎么样?”
郭火哈哈大笑,亲热的勾住我的肩膀拍了拍,道:“老王,我决定答应你的要求。还可以借你一幅墨镜遮住你的狗眼,怎么样?”
我大喜,但不能喜形于色,便道:“谢谢你。我会在九月结束之前赶回来,最迟不过十月中旬。”
两个小时后,我就被郭火送到了神禁的大门外三里地的公路上。我头戴小草帽,脸上戴着郭火的蛤蟆镜,身上穿着一件方格衬衫,灰色牛仔裤和一双凉鞋,背着一个军绿色帆布双肩包,这身行头是郭火的。
我像一个云南的土地上常见的年轻驴友那样尽量走着,不时用一个很新潮的卡片机去照相,郭火叮嘱我:不要像赶路人的样子,而像一个真正的驴友那样只担心天黑没处去,而只要天不黑,就要表现得悠哉游哉,如天边划过的白云。
而我双腿僵硬,两臂摆动的像个木偶,这全是因为郭火的临别赠言。我永远不会忘记这厮恶毒的对我说:“如果你背信,那我走到天边也会找到你,杀死你。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别怪我手狠,我会叫你生不如死的。拜拜。”
如果我找不到李端白或者江疯子护体,那么就会被郭三眼追杀。郭火和我道别之后,便转身走掉了,但他的第三只眼居然睁到很大,然后对我眨了眨眼。我顿时明白郭火一直在跟谁商量了,这个轻度精神分裂。
我在太阳下走了两个小时,吃了许多飞扬起来的红色尘土,终于看见了一人烟,这时一个小型集市,我和一个来运生猪仔的司机商量好,在太阳落山时他收了一车生猪仔,便会回到腾冲县城,顺便把我也捎上了车,当然,条件是我替他搬运那些吱哇惨叫的猪。
等跟着众猪一起坐在后厢,回到腾冲。此时已经是华灯初上,我下车寻了个店吃了一碗米粉,已经见有人盯着我的墨镜窃窃私语,急忙找了个宾馆住下,此处临着国境,虽为旅游胜地,但暗地里走私贩毒也比内地更甚。幸好一夜无事,到了天明,便寻一家邮政局汇款(不一定需要身份证)。这种事情我在大学时干过,模仿着黑毛猴的口气和字迹写起信来也轻车熟路,我将自己的积蓄分出一半来,约十万元,先给侯开阳寄去,再将另一半汇回家中。
当这些事做完之后,我心中顿时轻松,不再停留片刻,便坐了一趟黑大巴,那大巴在县城里晃悠了三个小时之后,又把全车人拉向了昆明。这一趟几乎耗尽了一整个白天,直到傍晚,才进入昆明市区。
我无要事在身,便慢悠悠的吃了饭,找个宾馆住下。这很可能是我最后的自由时光,但只要有一丝可能,我也会紧紧抓住,自然得到了李端白和江疯子的消息,甚至亲眼看见了他们二人的行踪,那么我就不能够再坐等。从我对郭火提要求的一开始,我就已经打算再也不回神禁。至于郭火发出的死亡威胁,并没当回事。因为我觉得等他离开神禁去追捕我,我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此时,我躺在宾馆的床上,对面的镜子里映出我的两只狗眼,眼白已经看不见了。我掏出手机,然后拨通了那个秦岭时就记下来的号码,希望还能打得通。
果然,那边瞬间接通,一个甜美而可憎的声音吃惊道:“王先生?”
我冷笑一声:“文小姐,好久不见。先别急着让人给我定位,因为我就在火车站,我可以立刻毁掉手机,在一分钟内买到车票去国内任何一个地方,所以你最好听我说完。”
……
两个小时后,我躺在宾馆的床上,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心里却狂跳起来。因为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正在向这个方向靠近。他们不是人,却有着和人极为类似的形态,和智商,以及更好的体力和耐受力。
文太心在电话里似乎对我的投靠很满意,而且洗白自己道:“王先生,你把我们想象成什么了?我们办的是正经的跨国公司,招聘员工走的是正当的手续,你来了之后要签合同的。当然,员工有权了解关于公司的一切,如果你是高级员工,还有权利知道最新消息和内幕。对于你这样特殊的应聘者,我会把一切告诉你。”说的好像在山西绑架殴打拘禁我的人不是她一样。
我当时就道:“既然我倒向你们,那你现在也少扯那些有的没的。我已经开始变异了,你们打算对我怎么办?会不会解剖我?”
文太心并不惊愕,道:“我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但我们不打算对你怎么办,抑制方法我们有,你来就可以用上。实话对你说,你发展的究极形态,你自己就看见过不下三例,这样的样本我们手里有,不需要解剖你。”
我明白她指的是那些犬头怪物,其中包括被李端白和段青方藏匿的疾引,不禁悚然道:“李端白藏起来的那个狗头女人也是吗?”
文太心道:“当然。如果你能说服他和我们合作,最好。”
我心里冷笑一声,点头称是。
然后,文太心突然很奇怪的说了一句:“王先生,我要你一句准话,你是不是心甘情愿和我们合作的?”
我心里想起侯开阳和李和尚,道:“那是自然。”
夜已将深。时钟指上十二点整,我在黑暗中迷糊起来。窗外的市声已经听不到了,整个昆明已经渐渐沉睡。我似乎听见走廊尽头有人走了过来,与其说走,不如说跳。那种僵硬的跳步声中也夹着零星的脚步声,似乎来人并不止一个。
我住的是楼楼走廊的尽头。据说这里阴气聚集,很不干净。侯开阳说过,有次他去出差,住了走廊尽头的标准间。夜间入睡前,将两只鞋子规规整整的鞋尖朝内摆在床头,便做了一夜怪梦,梦里见人上床与他抢地盘,推下去又爬上来,最后一次清清楚楚看见那人穿了他的鞋狞笑着爬上来。天明时再看,只见两只鞋子鞋尖已经朝外。所以他告诉我,住这种房间鞋子要乱放,否则会做噩梦。
要是以前,我会照做。但我不久也会做鬼,眼下已经非人。所以一点也不再顾忌。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似乎挤挤哄哄的有些人在吵吵。我猜想是对门的客人回来了,随即此屋没有对门,便登时清醒过来。然而手足麻痹,半分也动弹不得。
果然门口想起了戚戚的窃笑声和敲门声。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满脑子都是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风瘫在床的可怜画面。紧接着,门滴的响了一声,便开了。来人似乎也有门卡。
我尽力抬头睁眼,却感觉眼皮沉重的像是挂了秤砣。更离奇的是,我能看到来人和屋里的摆设。那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像是电影meninblack里的黑衣人,穿一身黑西装,个不高但十分结实。另外一人穿着婚纱影楼里才能看见的那身白色新郎装,只要上大街,三分钟内就会变灰的那种。
他们的脸都罩在一片灰暗的烟雾里。其中一人道:“又是这厮。麻烦来了。”
另外一人道:“还装睡呢,醒醒!”说完就抬手去拍我。 行厄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