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一大早，我就敲开了陶谦公寓的大门。
陶谦穿着衬衫出现在门口，领口的扣子还有两颗没有扣上，露出了一片好春光。我对着他吹了声口哨，看着他逐渐变得黒沉的脸，笑得轻快：“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陶谦死死盯着我手上的一团：“这是谁的孩子？”
我手上抱着的肉呼呼的一团是个穿着小西装的男孩，我单手拖着他的屁股，他手脚并用地巴着我，埋在我怀里睡得迷迷瞪瞪的。听到陶谦的声音，他好奇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抵不住睡意，再次埋首在我的脖子里睡着了。
也不能怪这孩子贪睡，昨天刚回国，时差还没倒回来，昨天晚上半夜都没能睡着，今天又那么早被我拖起来穿衣梳洗折腾到现在，累也是正常。
“我抱着孩子这么跟你说话很累诶，我们进去坐下来说话呗。”
“我还有事。”陶谦抬手看了眼手表，然后从我怀里把孩子抱了过去，“你还有三分钟的时间。”
豆丁在陶谦怀里扭了扭屁股，调整了一下睡姿，肉嘟嘟的小手抱着陶谦的脖子，头搁在他脖子边，继续睡去。陶谦微微愣了一下，有些僵硬地拍了拍怀里的豆丁。
我抿着唇半晌没说话，陶谦再次抬起手表：“还有三十秒。”
看我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陶谦皱了皱眉，将豆丁往我手里一塞：“如果你来只是为了拖延我的时间，劝你还是打消念头。K公司的单子，我要了。”说完陶谦就伸手关门。
我将脚往门框里一卡，在陶谦皱眉欲说什么之前，我淡笑着开口：“阿谦，你该好好看看这孩子的长相的，即使我不想承认，可不得不说，他长得和我这个当妈妈的真没几分相像，倒是和你像了七八分。说实话，我都有些嫉妒呢。”
“你什么意思？”陶谦的声音冷淡依旧，只是瞬间握紧的手泄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就是你的阴谋得逞了呗。”我捏了捏豆丁的耳朵，笑得有些嘲讽，“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虽然我到现在都没想通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四年前，我出国前被陶谦带回了这间公寓。在这间公寓里，我们过了很荒唐的七天。一天下来他到底折腾了我多少次我也弄不清，窗户一直都拉着，房里的灯也一直都亮着，醒过来的时候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我也不是很清楚。
第一次与他发生关系之后我心力交瘁，也没想到要去吃药，想起了的时候早过了吃药的时机，好在不久以后的造访大姨妈告诉我我不过是庸人自扰。
之后被陶谦禁锢的那几天，我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这个问题。我几次要求他采取措施，要求他给我吃药，他却从来都当没听到，反倒越发发了狠地折磨我。
后来我也发了狠，在又一次被他折腾后要求吃药被忽略后，我指着他的鼻子爆发了出来。
“你丫的到底发什么疯？什么安全措施都不做，还不给我吃事后药，你就不怕中奖？”
陶谦眼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一句话都不说，套上衣服就往外走。
我心里一顿，顿时更怒了，就那么光着身体冲到了他面前揪住了他的领口把他扯到自己面前：“你丫的到底在想什么？不会真想我给你生孩子吧？”
陶谦就那么看着发怒的我，依旧是一言不发。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淡淡道：“是又怎样？”
我咬牙：“你疯了是不是？你要是想要孩子，让甘宁给你生去啊，让我给你生孩子算什么？”
“哦，我知道了，男人的自尊心作祟，觉得我和你有过名义上的婚姻，就看不得我逍遥自在了，你想跟甘宁携手一辈子，又不想放开我，就想拿个孩子绊住我。然后呢？你娶了甘宁，再在外面养个家，享齐人之福？”
我狠狠推开陶谦：“你做梦！”我爬回床上将枕头、被子一股脑地往他身上砸去，“我告诉你，你休想，就算我真倒了霉有了你的孩子，我就去打掉！别以为你这点手段就能拿捏我，你做梦！”
陶谦骤然回身眼睛通红地瞪着我，眼里的神色疯狂而阴郁。我冷眼看他，他最终夺门而出……
我将豆丁放到陶谦的床上，他翻了个身，美美地睡着。
我和陶谦关了房门，在陶谦家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我环视四周，发现这里还和当年一样，连摆设的位置都没有挪动一下。
“你不是说如果有孩子也不会留？”陶谦眼神微闪，首先打破了沉默，他的眼里似闪动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说不留是为了跟你断得彻底，不过我都已经决定不把你当回事了，也就没有必要为了你而刻意不要这个孩子了吧。”
我无视陶谦眼里的失落，靠坐在沙发上淡淡道：“医生诊断说，我那段时间精神打击太大，身体很虚，要是冒险打掉孩子，身体吃不消不说，还很可能永远都失去做妈妈的资格。我还是挺想要个孩子的，谁是孩子的爸爸无所谓，只是妈妈是我就够了。”
陶谦身体一颤，眼神幽冷地看向我。
我浅笑嫣然：“抱歉啊，一不小心伤了你的男性自尊了。不过你自以为是的性子也该改改了，这世上谁离了谁不能活，要是到现在你还觉得我非你不可，所以生下的孩子的父亲只能是你的话，那只能说，你想太多了。”
陶谦眼眸微垂：“我知道。”顿了顿，“在你对我举枪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后面那句话轻飘飘的，要不是看到陶谦嘴巴动了，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说话了。
我弄不明白陶谦的心思，事实上我从来就没弄懂过，即使现在，我也依然看不透他。
陶谦骤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我：“为了笔订单拿孩子当筹码，你够狠。你的目的达到了，这单子我不要了。”
看着陶谦唇边嘲讽的笑意，我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刺痛，但我也没有解释的打算，只是笑容淡了些：“这样就谢谢陶总成全了，回头请你吃饭。我待会儿要带着豆丁去你家老宅看陶爷爷和陶伯伯，等豆丁醒了你陪我们一起过去吧。”
“不了，我还有事，你自己带他去。”陶谦说完抬步就走。
“陶谦！”我急急上前拉住他。
陶谦斜睨了我抓住他袖子的手，一点点将衣袖从我手里抽了出来：“那笔订单我说不要就不会去碰，至于你们能不能拿到，看你自己的本事。”说完陶谦头也不回地回了房间，没一会儿时间就穿戴整齐，大步出了门。
我看着大门被无情关上，有些疲累地捏了捏鼻梁。说好与他再无感情纠葛，除了豆丁爸爸这一层关系，与他再无干系的，怎么见到面，就这么针锋相对了呢？明明没必要把关系弄得这么剑拔弩张的……
陶家的宅子还是那么地内敛深沉又不失大气，我抱着豆丁过去的时候，陶伯伯刚好在。看到我的时候他本眉眼幽深，看不出喜怒，却在看到我手上牵着的豆丁时，皱着眉看直了眼。
“豆丁，这是爷爷，快叫爷爷。”
豆丁早就看过陶家众人的照片，虽然是第一次见到陶伯伯本尊，但一点都不怕生，迈着小短腿跑到陶伯伯面前，张开胖乎乎的小手，甜甜叫道：“爷爷~抱抱~”
豆丁已经三岁了，比之同龄的孩子要早熟些，一般不会对着人撒娇。如果他对着谁撒娇了，那就说明他很喜欢、很喜欢那个人。
陶伯伯眉宇间的沟壑瞬间被磨平，他几乎是立刻就弯下身体将他抱了起来：“乖，爷爷抱，爷爷抱。告诉爷爷，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豆丁，大名叫林寰。”
“那你爸爸、妈妈是……”
“陶伯伯。”我上前一步，“这是我和阿谦的孩子，您的亲孙子。”
陶伯伯再次皱了皱眉：“你这个时候把孩子带回来，目的是什么？”
我暗自叹息，不愧是父子，连想法都是如出一辙。
“爷爷……”豆丁敏感地捕捉到陶伯伯对我的敌意，伸手拉了拉陶伯伯的手，怯怯地喊了他一声。
陶伯伯转头和蔼地看向他：“诶，怎么了？爷爷抱着不舒服吗？还是饿了啊？”
“爷爷你、不喜欢豆丁吗？”
陶伯伯急忙道：“没有的事，爷爷怎么会不喜欢豆丁呢？”
“可爷爷不喜欢妈妈，不喜欢妈妈就是不喜欢豆丁。”
陶伯伯抱着豆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眉心微蹙，随即哄到：“没有的事，爷爷没有不喜欢……”
“小夕，来了还不赶紧来看看爷爷，嫌爷爷糟老头子一个，见都懒得见了吗？”陶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着轮椅出现在房门口。
陶伯伯一惊，立刻上前：“爸，你看，这个是……”
“豆丁来了啊，来太爷爷这里。”陶爷爷眉眼弯弯地招呼着，陶伯伯有些愣神，豆丁瞪着小短腿试图下地，陶伯伯急忙放下他，看着他迈着小短腿扑到陶爷爷怀里。
“太爷爷~”
“诶！”
“爷爷。”我走到陶爷爷身边，冷硬的心也忍不住软了几分。我蹲下来，轻轻握住陶爷爷满是岁月痕迹的手，含泪轻笑道，“爷爷，小夕回来了。”
“哼，还知道回来，跟你妈妈一个德行，一出去就不知道要回来了，要是我这个老头子不说我快死了，你是不是还不肯回来？！”
我将脸贴在陶爷爷膝盖上：“对不起，爷爷，是小夕不孝。”
陶爷爷叹息一声，伸手轻抚着我的头：“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我多怕你和你妈妈一样，一去就不回来了啊，你回来了就好……” 天亮以后不说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