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宴席内都很热闹,高欣有时候都在看,我却只顾低头吃饭。讲真,脑子里乱对这些东西不敢兴趣。
只是吃饭的话,很快就饱了。我问高欣什么时候离开,高欣说,最起码要等对方的要求来了。这时,我看见有人对金大壮耳语几句。金大壮站了起来,正在聊天的人看到主家站着,就知道金大壮有话要说,互相提醒,喧闹的宴会厅逐渐安静了下来。
“我今天有幸请到了张大师。”金大壮清着嗓子说。我心里有点苦涩,心想,真是抬举我,我就是一个碑匠,城里这样的手工艺者多了去了。
可是,我听到酒席上有些喧哗,惊呼……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在金大壮的手势指引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我聚焦过来,大家开始掌声雷动。
对于这个表现金大壮很满意,他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拍了一下巴掌。两个人抬着一块长方形的东西走了出来,上面盖着红布。
他们把这个东西放在礼仪台上,然后恭敬的站到两边。一个漂亮的礼仪小姐走过去,优雅的揭开红布。
这个东西露面之后,立刻引来了惊叹声。我对这东西的第一感觉,它就是一块木头,表面凸凹不平,看上去有树干的那种纹理感。
整体的形状看上去是长方形,但其实又不是,上宽下窄。
“在下不才,从市面上买了一块木石玉,这种天然物品,未曾加工。如今,我想借着这个喜庆日子,求张大师赏赐我一个木字。大家知道,我姓金,做的是黄金生意。在五行中,金生水,水就是财。但我这个人天生缺墓,水多了怕养不住,所以求大师赐一个木字,来养水。”
虽然是简单的五行,但说的是自然的规律。要养水分不流失,自然要植木造林。
金大壮说完,就把目光投向我。我看着他,就觉得他有点忐忑,就好像我求人的时候,心里没有把握的样子。
我站起来就往外走,金大壮一下就尴尬了,他儿子金兴蹭的一下就蹿了出来,和我说:“给你脸别不要脸。”
我停下来,看都没看金兴,而是回头看着金大壮。
“臭小子,赶紧给我让开,怎么对大师这么没有礼貌。”
金兴咬牙切齿的躲开,我继续往外走,快到门口,金大壮终于忍不住了,问我:“张大师,我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走呢,如果你……”
“哦,金总你别误会,我的刻刀在车上,我出去拿刻刀。”
宴会上一片哗然,金大壮张大嘴巴半天没说出话来,高欣在旁边笑,笑的特别开心。我刻字不值钱,以前我跟风叔的时候,一个墓碑他给我二百,还要压五十的质量保证金。这次宴会上,人家让我上桌吃饭,待我如上宾,我当然没有推辞的理由。
而且我还记得高欣和我说的,风水这种东西,最忌讳见死不救,人家找上来,就说明是一种缘分。对我自己的本领,我还处于一种懵懂的状态,不就是个字吗?人家图个心安就好。
“大师的心思,果然不是我们凡人能猜透的。”
金大壮这句话挺冷的,但有人笑了,有人陪着笑。我去车里把刻刀拿出来,先轻轻的试了一下石头的硬度,这不是我习惯的花岗石,要想把一个木字刻的得体,我必须对我自己手腕的力量进行调整,还要对整体进行布局,因为这么大石头刻一个字,要想好看了,也是特别不容易的事情。
我后退一步,仔细的端详。本来心还挺乱的,但我发现,刻字的时候能让我的心平静下来。
我开始动刀了,每一刀,我都要后退一步。声音有些嘈杂,感叹、惊诧、觉得新奇。但这些元素,渐渐的被我的大脑屏蔽。
我机械化的刻一刀,后退一步仔细观察。渐渐的我仿佛自己回到了村里的那个工作间,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自己都不知道用了多久。
等我停下来的时候,后面已经是掌声雷动。我好像从我自己的世界里出来了,我看着这个木字,没有什么龙飞凤舞,因为魏碑字体,就是方方正正的方块字。
但不知不觉中,把这个字隐藏到了木石玉当中,整个字看上去若隐若现,光影交错,却没有断掉的感觉。
“哇,这就是一副艺术品啊!”
“大师,张大师是真正的大师!”
金大壮带着头使劲的鼓掌,手掌都拍红了。我没有说话,看着这个字我觉得有点不对,仔细的想,摇摇头,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果断。
我走回去,看着金大壮的样子,忍不住的说:“这规矩不能变,虽然受到金总的热情款待,但我还是要收报酬的。”
“当然,当然,这酬金我一定送到府上。”
“不用,现在给我就行。我的规矩,五百块帮看出门道来,八百块帮解决事情,如果一起的话,打包一千。”
我说的规矩,把金大壮脸上弄得特别尴尬,一千块,高兴了,给小费都不可能这么少。
“大师,这样不好吧,我金大壮……”
“金总,我知道你有钱,但规矩就是规矩,不能破!”
金大壮是个爽快人,听我这么说,嘿嘿一笑,就让人拿一千块装入红包递给我。我接过来,心里踏实多了,想在刚才奇怪的感觉,我觉得有些话我还是要说。
“金总的五行之说,可能是咨询了某个名家,所以将木字刻在木玉石上,但是我们刻字取的是它的形状,它类似于长方形,又将木字雕刻在其中,本身就是一个困字,金总最近可能会遇到困难吧!”
“是生意上的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会刻字,只是感觉上有点不对,提醒金总一下,再次感谢金总的盛情款待。”
说完我看了高欣一眼,高欣知趣儿的站起来,说道:“我吃饱了,金叔叔,我也走了。对了,您要是有什么事情找张永富的话,找我就行,他没有手机,但他是我的司机。”
“好,好!”
我们回到车上,往高欣家走。高欣递给我一个手机,新款的,彩屏翻盖,六十四和弦铃声。
“我不需要,需要的话,我可以自己买。”
“那么多废话干嘛,不想要扔了。”
我没有说话,我知道我在多说一句,高欣真敢把车窗摇开,直接把手机扔了出去。我把高欣送回家,又把车送回单位,几乎做最后一班车回到陈先生那里。
刚才那个纸醉金迷的世界对我来说或许有些不真实,但我更希望在那个世界呆着。不是因为我喜欢那个世界的奢侈,或者那些人对我的追捧。我不想回到这个现实,纯纯的是因为我不想面对陈先生。
我正想着,如果他问我姜建设说了什么,我要怎么回答。没有答案,但我还是下意识的推开了门。这么晚了,陈先生还没有睡,屋里传出一股酒味儿。
“哟,刘叔,你怎么来了?”
刘一刀来了,他看上去好多了,那致命一刀伤了他不少的元气,不过他看上去比以前利落了很多。
“大小子开学了,今天最后一年,明年七月份就考大学了,我决定在这监督那个臭小子,顺便给他做饭。”
“那你闺女呢?”
“也带来了,正寻着门路,现在城里,等我生意要是好,就买个房把户口弄过来。”
刘一刀看上去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在城里开肉铺,以他的刀法和挑猪的手段,估计他的肉铺很快就会拉拢到很多的客人。
我挺庆幸刘一刀来的,这样陈先生就不会问姜建设的事了。
“姜建设那边怎么样?”
我的想法还没有消失,姜建设就问出来了。
“这!”
我看了一眼刘一刀,心里想着用刘一刀当挡箭牌,可是陈先生锲而不舍的说:“不用把刘一刀当外人,他也是十八营子的受害者,我和他说了淑珍的事儿”
刘一刀叹了一口气,附和的说:“十八营子就是一个诅咒,和十八营子有关联的人,都逃脱不了厄运。”
陈先生就这么想知道姜建设的事,姜建设没有死,肯定是这件事情的一个破绽。在没用弄清那个人是谁之前,我绝对不会把姜建设告诉我的事情说出来。
我打定主意说:“姜建设什么也不知道,他应该是被淑珍下了药,稀里糊涂做了杀人的事儿。”
我说完之后,发现陈先生皱着眉头看着我,他一定在怀疑我说的话,我有点僵硬的躲开他的眼睛。
“刘叔,我不陪你喝酒,我有点累。”
“哦,对了。二丫刚才打电话来,说让你明天去找她,她要去一趟高氏集团。”
我点头答应着,心里却犯嘀咕,二丫和高氏集团有什么关系,这会不会是陈先生的安排,特意让我和二丫接触,好给淑珍杀我的机会呢?
我给二丫打了一个电话,确定二丫是真的去高氏集团,就约定了一个地点,这个地点是我定的,我们汇合比较方便,也离二丫家比较远。
说实话,我真的有点怕,怕被淑珍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我心里害怕,但又和谁也不能说,在这个城市里面,我一个信任的人都没有。
我告诉自己,要撑下去,要活下去,要找到真相。 红棺女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