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七皇子翻案
慕可无摘下面上的人皮面具:“我连声音都故意变了,你竟能听的出来?”
“这里的狱卒可都是叫我七殿下的,没人叫我王爷。”
“不错,有进步,”他上前一步:“听说前些时日你大破耿相与边蒙的计谋,挺威风啊。”
“那是当然,我可是堂堂素衾王,没有你,我照样能解决事情。”
“那现在怎么进大牢了?”
“这……”云桃汐当即打脸,噘着嘴坐下:“你到底是不是来救我的,要救就救,要不救就不救,少说废话。”
对方望着她,嘴角稍许的上扬:“我说,我要不来,你是不是要和二殿下私奔了啊。”
“什么私奔,我是男人啊,”云桃汐愤然站起来:“你不要瞎说哦,我跟他没有关系。”
“哦,是我忘了,”慕可无楞了一下,她记得自己是男人身份了,他怎么忘记了呢。
但还有一件事情。
“不过……你是男人,干嘛跟人家搂搂抱抱的。”
“什么时候?”
“映月山庄。”
“嗯?”云桃汐惊愕,思绪飘远,山庄上那个根本未触及彼此的拥抱浮现在眼前,“一个拥抱算什么,你跟若漓都躺一起了,我说什么了吗?”
话一说出口,又有些后悔,我又不是你的谁,能说什么,说得着吗?
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慕可无,但见对方一脸的严肃,什么解释都没有,她忽然没来由的难过。
找不到原因,就是沉闷的想哭,又流不出眼泪。
须臾,她调整了一下情绪:“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到底是不是来救我的?”
“是,”对方似乎才回过神,“你仔仔细细的跟我讲清楚,寿宴当天发生了些什么。”
“寿宴那天……”
云桃汐慢慢回顾。
那一天,她一袭红色宫服,风华绝代的站在王府门口,迎客。
锦姑姑一面帮着他整理发髻,一面东张西望,“还有两套衣服没送过来吧?”
“送不过来就算了,就这一身也可以。”
“不行,规矩在那里放着呢,”锦姑姑回头瞄了瞄,指着一个正在搬桌子的小厮,“你,去宫里打听一下。”
那小厮连忙低着头上前:“顺财遵命。”
说罢,就要往外跑,刚刚走了两步,又回头:“姑姑,宫里的路怎么走啊?”
“……”
“府上的马都认得路,”云桃汐叹了口气:“你且驾马车去吧。”
顺财立刻领命前去,不多时,竟是与皇上一同前来,据说是出宫门的时候正好遇上了。
宾客基本到齐,云桃汐慌里慌张的跑去房间换衣服。
两个包裹,上面标注了颜色,一个正蓝,一个鹅黄。
“王爷,咱们要不要把这两件都试一试,”若漓一边照应,一边道。
“行啊,先试一试。”
两人刚刚要打开,听得锦姑姑在窗外大呼:“王爷,皇上都进来了,您快点换了宫服出来啊。”
“得,先不试了,”云桃汐无奈的摇摇头,“先穿这件吧,”她指向那正蓝的包裹。
皇帝就坐,大摆宴席,接着就是祭祀典礼。
云桃汐觉得,今个儿一整天,她大抵都耗在换衣服上面去了。
时间紧迫,皇上在正厅等着,寿宴祭祀,兹事体大,正午一刻的时间,不能早也不能晚。
那件莫名其妙的龙袍,就在这个时候出现,端端正正的躺在标有鹅黄的包裹里。
她提着那龙袍:“这算是什么意思,这不是宫服吧?”
自然不是,若漓脸色大变:“从哪里来的?”
“鬼知道,那我应该不能穿吧。”
“当然不能穿了,”若漓惊恐的上前一步,打算将它收起来,便是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有人来催促了,耽误祭祀时间可不行。
还没来得及回应,忽听南麗王的声音:“不用传话了,朕亲自去看看。”
说罢,推开了门,始料未及。
那件明晃晃的龙袍,大摇大摆的自若漓手中脱落,落到南麗王的脚尖。
于是,祭祀变成了审讯。
其中有人意欲为她说话,料想是不是素衾王顽劣,在民间私自做了玩的,反正不是宫里制作的也没有作用。
但龙袍经过鉴定,不是凡间私自制造的,而是出自宫里手笔,因为龙袍刺绣有着特殊的针法。
私自制造龙袍是死罪,至于皇子吗,那就摆明了是想谋朝篡位,蓬勃野心一触即发。
管你之前立了多大的功,如今都是难赦。
司纺局的女官几乎连滚带爬的带着宫里出物记录来了,一页一页的翻给皇上看,给素衾王制作的三件宫服,从采购进去的丝线布缎,送出的衣料成品,几时送出的,都做了详细的登记。
甚至是剩余的布缎丝线边角料用到了什么地方都有记载,这记录转手司纺局以及内务总管几道画押确认,不可能有误。
因此,女官言真意切,这龙袍不可能是宫里制造的。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不是宫里造的,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此时,锦姑姑上前跪下,提到素衾王与女官曾经单独处一室,不知是否有密谋。
两个人即刻否认,但毕竟是当事人,片面之词难有人相信。
于是南麗王着人去调查了一番,首先查的是宫里的所有出物件记录,便发现了端倪。
这女官每月都会有一些细碎银子或者衣物托宫里小太监送出宫给自己的爹娘,爹娘也偶尔有些东西托人送进宫里来。
本来宫中是严禁这种内外私相授受的,但她身为司纺局女官,送出去又是靠自己的劳动换来的,不偷不抢,宫门护卫都没有太计较,自然,也没做记录。
没做记录,就百口莫辩,有人说那些送出去送进来的包裹里有制作龙袍的材料,她没办法解释。
而这女官本身就是刺绣高手,正是因为技术精湛才被提拔成女官的。
她无奈的向云桃汐求助,云桃汐苦着一张脸:“我哪里能救得了你,现在是有人想要害我,连累了你而已。”
南麗王听此话愤怒:“轻绝,既然你说有人要害你,那你说这龙袍从何而来?”
“我若知道哪里来的,不就知道到底是谁害我了吗?”
“一派胡言,强词夺理,”皇上尤其恼火:“你若不是朕最喜爱的皇子,朕还不至于如此心痛。”
他这话不假,云桃汐怔了怔,浓烈的愧疚油然而生。
不是因为龙袍,而是终有一天,会天下皆知,她不是他的皇子。
“先关入大牢吧,等朕回宫再商议。”
寿宴告吹,王爷身陷大牢。
然后,没多久,就传来了问斩的消息。
再然后,云桃汐对着慕可无唉声叹息,“我听说那个女官已经被斩首了。”
“没错,她的罪名是替你私自制造龙袍,企图谋反。”
“你说,一件衣服而已,怎么能代表我谋反呢,难不成,我穿着龙袍就是皇上了,皇上不穿,就不是了?”
“固然如此,但国之律令在,这代表着天子威严。”
“哎,愚不可及,”云桃汐叹气。
“你才是愚不可及,被人下套还不知道,”慕可无在她头上点了点,这个颇为宠溺的动作,让云桃汐惊了一惊。
瞪大眼睛看着他,但见他面无表情,仿佛刚才那一指,只是平日里再寻常不过的动作。
不过好像也就是个寻常的动作吧,不寻常吗?
她挠挠头,瞧自己都在想什么呢,“你说,是不是应该从锦姑姑开始查起,她最可疑,我做的事情都是她引导的。”
“锦姑姑只是个棋子,查了也没有用,”慕可无摇头:“不过帮凶自然不能饶,但可先缓,我还听说你府上新来了一个杂役,长得挺俊秀的?”
“谁啊?”云桃汐踌躇了一下,“顺财?”
“顺财,这名字倒是新奇。”
“对啊,我一开始也这么认为,”她笑了笑,反应过来什么,又板起脸:“怎么最近我做的事情你都知道?”
“因为我压根就没走。”
“啊,那你都在哪里?”
“就附近随便逛啊,”慕可无说着,凑近看了一些,挑挑眉:“平复边蒙之乱的时候,酒馆掌柜是我的人,我让他故意提醒你那些假扮商人的边蒙人很多,药铺老板也是我的人,你下的药还是我调配的。”
“原来是这样,”云桃汐撇撇嘴:“切,多此一举,没有你我照样能平复得了。”
“好啊,那现在你自己出去啊……”
“你……”云桃汐刚要怼回去,顿了一下:“你既然一直都在,怎么眼看着我被抓,不提前阻止,你不是神通广大的吗?”
“额……偏偏这几日不在,”他回答着,轻轻咳了两声,不自觉的捂住胸口,“我能替你洗刷冤情就行了。”
“你有什么办法?”
“前些时日看你出门的时候打了一把油布伞,是从哪里来的?”
“这跟我入狱有什么关系?”
“是不是映月山庄那个给咱们做饭的吴婶给你的?”
“你怎么知道?”
“行了,我先走了,我要去找一下我师父,你且安心呆着。”
“那你快点啊……”望着他的背影,云桃汐有点不放心:“我明天中午就要被处决了。”
无眠的一夜,云桃汐想遍了人生哲理,最终得出一句话,船到桥头自然直。
老老实实的等待,因为慕可无的出现,让她心安,却也难过,因她依旧是需要他的庇护,就算她明知应该离这个人远远的,可是当他重新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她的心里只有喜,前所未有的喜。
一定是现在落难了,比较多愁善感,她这样解释自己的心境。
等到出去了之后,就不会再觉得那么离不开他了。
然而,这是否能出去,也还是要看他,哎……
昏昏沉沉的一夜,天色大亮,却不知道时辰。
等待死亡的倒计时,这感觉不是太好受。
那个人还没有任何的信息,总不会像电视中演那样,非要在最后的关头,来个“刀下留人”吧。
那万一别个手一抖,刀下没有留怎么办?
胡思乱想中,牢头打开了门,有两位侍卫走进来:“七殿下,请出来。”
“不是……还没到点吧,”云桃汐抱住牢门:“你们不能乱改时辰啊。”
“七殿下,请跟随属下去御史台,您的案子皇上要重新审。”
“这样啊,得嘞,走吧。”
御史台,南麗王早已就坐,这两日大抵他也没有睡好,眼眶微黑。
云桃汐手脚带着镣铐,跪在地上,审视着一屋子人,一众审判,慕寒月手中拿着一些物件,殷切的看着她。
堂前站立的是慕可无,他面容略有憔悴,却特地仔细装束的一番,月白锦缎长袍,高束发冠,与慕寒月并肩而立,贵气丝毫不弱,就是横贯其中的一支木簪有些违和。
她想起了前些时日为他收下的那枚玉簪,要是知道他还会回来,就不会白白贿赂给牢头了。
“素衾王,你可知他是何人?”见她来到,慕可无伸手指了指另一侧跪着的人,那是一个小哥,此刻正在瑟瑟发抖。
“顺财?”她惊了一惊:“他只是我府中新来的一个扫地小厮,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因为寿宴当天,便是他去宫里讨的衣服,自然要先从他审问。”
那小厮望见云桃汐,直呼冤枉:“小的那日的确是驾着王爷的马车去取了衣服,可是回程的时候与圣上一同回来的,出宫门的时候,圣上还特地查看了一下,三套衣服圣上均有过目。”
“此话不假,”南麗王点头,“龙袍定然不是那日从宫里出的,故而在寿宴当日不是已经将司纺局女官问罪了么,这是那女官与他私下谋划的,”他抬手指了指云桃汐,连他的名字也懒得说,亦或者是,不愿意说。
“那女官已经处决,死无对证,当然就算是她在现场,恐她的话也无人相信,既然诸位认为龙袍是那女官私下做的,制作材料如何送进宫的,如何送出宫的,总应该有个说法。”慕可无道。
御史台审官想了一下:“城门守卫不是证明过,那女官经常私下托人送些东西给家里,在这其中夹带,也不是难事。”
“没错,但无凭无证,怎么说那女官就一定藏了龙袍呢?”
“这……”审官迟疑了一下:“可是既然无凭证,也不能证明没有藏啊?”
“呵呵,”慕可无一笑,上前一步,看向夏侯拓:“夏公公,人可带到了?”
夏侯拓点头,挥挥手:“带上来。”
说话间,见一小太监慌慌张张的上前来跪着:“小允子参见皇上,参见各位殿下,参见各位大人。”
“这是谁?”南麗王好奇。
“回禀皇上,”夏侯拓躬身解释:“这位便是经常给司纺局女官传物件到宫外的小太监。”
“莫不是要他来作证那女官没有夹带什么东西,怎么证明他不是事先被买通的?”
“皇上,这小允子平日里给那女官传物件,是收了些许好处的,他自己倒是过得明白,按照什么时辰,传的东西贵重来收多少银子,是以自己总拿个小本子记着,女官送的都是哪些东西,一清二楚。”
说话间,有人呈上来他所记录小本,几月几号,送了什么物件,宫外是哪个家人来接的,应该收取多少银子,都做了记录。
密密麻麻的小字,云桃汐伸长脖子瞥了几眼,心中感慨这小太监生错了年代,要是在她那个时候,想必是快递行业的创始人了。
“这也只是他一个人所做记录,算作凭证的话,恐不能服人。”
“皇上您别急啊,”夏侯拓又递上了一本记录:“这是城门每日的进出记录,虽然那女官所送物件城门守卫没有记录,可是小允子日常进出都是有登记的,与他自己的小本子上完全吻合。”
夏侯拓说着,顿了一下:“城门守卫轮流值守,这记录转手多名,自不会因某个人有差。”
说话间,小允子也极力证明:“皇上明鉴,奴才日常给姑姑送东西,自己也担心着,是以都是检查过才敢送的,都是一些衣物首饰,实在是没有其他的啊……”
“既然你的记录与城门护卫那里相吻合,朕不信也得信了,这么说……是冤枉那女官了?”
稍许的沉寂,慕可无开口:“既是已经冤死一人,陛下可莫要再冤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七殿下命途多舛,刚刚出生便已经被冤枉一次了,陛下不要重蹈覆辙。”
“是,”南麗王轻声一叹,十八年前,他相信李贵妃的话,误以为皇后私通外人,狠心下令斩杀他们母子的情景浮现眼前,幸好他这皇儿未死,否则便是一生都无法安心。
但是寿宴当日百官皆在,皇子私造龙袍天子颜面尽失,及至后来群臣谏言,忤逆之事不能饶恕,他一时间便也噫住了,证据确凿,不杀老七,民声难平。
此时听罢慕可无的话,似乎方才转醒,如不是他极力请求重审,只怕是真的再度犯下大错了。
“但是……”问题终究是没有解决,“现在只是已经证明了龙袍不是从宫里带出来的,并不能证明轻绝没有谋反之心,这龙袍的确为宫中针法所绣,金丝线也只有宫里所有,这又是为何?”
“这虽然是宫里的针法,宫外却是有人会。”
“不可能,”接话的是御史台审官,“司绣纺特定针法从不对外公开,宫外的人不可能会。”
“诚然如此,那么若是从宫里出去的人呢?”
“似此经过宫里特殊教授过的,终身不得出宫,这是宫里律令,无人敢违背。”
“活人是不能出宫,那么死人自然可以。”
“死人?”审官不解,但见慕可无向慕寒月点了点头,慕寒月即刻拍拍手,有两人,押着一位妇人,走了进来。
那妇人蓬头垢面,身上有些许伤痕,料想是用了刑。
慕寒月也不窝着,坦然解释:“她嘴太硬,不用点刑不肯招供。”
说罢,命妇人抬头,首先惊愕的是云桃汐,“吴婶,你还真的把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找来了?”她向旁边的慕可无问道。
“你的龙袍就是她绣的,怎么是八竿子打不着呢,”慕可无冷哼了一声。
“她不是做饭的吗?”
“吴婶这把伞上面的刺绣针法,可是正儿八经的宫廷绣法,”他举着云桃汐的那把油布伞,转了几转。
“这……”纵然是嫌疑人,云桃汐难得为自己辩解,她根本就没有明白来龙去脉:“吴婶怎么会知道宫廷绣法呢?”
“这还不简单吗,自然因为吴婶是从宫里出来的,而且以前就在司纺局,”他说着,走到慕寒月身边,自他手中拿过几张画像:“这是二殿下着人去查探的宫人档案,十八年前吴婶入宫,登记在册的身份与画像都在此。”
南麗王着人递上来,听见慕寒月沉重叹气:“如不是彻查,我还不知道我的山庄竟然如此卧虎藏龙,吴婶本不姓吴,而是姓赵,以前是司纺局的主事,绣工精湛无出其右,后来因办错了一件小事被陆皇后略施惩罚,便赌气溺水自杀。”
提到陆皇后,慕可无神色微怔,于二殿下一唱一和:“久闻陆皇后母仪天下,想必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责罚宫人。”
“此话不假,”说话的是南麗王,“皇后宅心仁厚,但掌管六宫,必然要有些威严。”
他对皇后的赞誉,在慕可无听来,略有讽刺,既相信她宅心仁厚,又因为冤枉她十几年之久。
“那么,究竟是何事让她自杀的,既然自杀,人为何又好端端的站在这里?”皇上又问道。
一直挂着镣铐跪在地上的云桃汐有点支撑不住,“你们能聊一点跟今天的案子有关的事情吗,我这还跪着呢,陈年旧事就不要说了行不行?”
“你若是想早点起来,就不要插话,”慕可无望着她,甩出一句话,嘴角却不由自主的浮出笑意,“这陈年旧事自然与本案有关。”
“哦?”
“当日这位赵主事自恃技高想要修改给皇上新制龙袍上面的龙纹,被陆皇后责罚,那件龙袍也因此作废,这位赵主事心高气盛,觉得受到羞辱含恨跳井,却被人所救,想必赵主事心灰意冷,不愿再困在宫闱,也想必是那救她之人相劝,断了寻死的念头,留了些衣物做假象,偷偷潜出宫了。”
“哦,这件事情老奴想起来了,”夏侯拓听罢,拍了一下手:“当年的确是听说死了一位主事,皇后宫里传出的话是投井时间久了,尸体腐烂打捞不到。”
“就算是时间再久,也断不会尸骨都找不到,”慕可无摇摇头,“料想当年陆皇后自知因怪罪于她,致使她想不开,知她遁逃,有心放她一马,可惜啊……”
他说着,面向那跪在地上的人:“皇后仁心,你却恩将仇报,转过来陷害他的儿子。”
地上的人声音略微发抖:“老妇愚钝,先生所言皆是,正是因感激皇后恩德,是以七殿下找到老妇的时候,老妇便鬼迷心窍的答应给他绣这龙袍,正巧当年从宫里带出来的那件未完成的龙袍废料还在。”
“你胡说,”云桃汐惊恐:“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的身份,”说完,看向慕可无:“喂,这了龙袍果真是她做的吗?”
“自然是老妇,”吴婶率先回答,“但是殿下您安排的啊。”
“你……”
“王爷莫急,”慕可无伸手示意云桃汐淡定,又回头望了望慕寒月:“二殿下,您这刑用的不够啊,她到现在还在颠倒是非。”
“依慕公子所见,我是不是应该加大用刑?”慕寒月语气放慢,故意让地上的人听得清楚。
果不其然,那妇人有些许的战栗,慕可无看在眼里,提高声音:“二殿下所言极是。”
话音刚落,妇人连忙叩首:“老妇说的都是真的啊,龙袍是寿宴当天送去的。”
“胡言乱语,寿宴当天我府中来往宾客都有记录,绝对没有不相关人进出,”云桃汐怒斥。
“那……那是……”
“那是如何送进去的,就要问他了,”慕可无不等她说完,手指在堂下转了一圈,落到被众人忽略了许久的顺财身上。
顺财抬头,见众人的目光望向自己,立时慌张:“小的刚才不是已经将事情禀报清楚了么,小的出宫时候还与圣上同行呢,那三件衣服圣上亲眼过目,小的进宫的时候也被搜查过,未携带任何其他物件啊……”
“你这奴才倒是说话条理清晰,”慕可无略微调侃。
“小的只是陈述事实。”
“好啊,”慕可无点头,转而面向南麗王:“皇上,当日您自宫里出来,路上可曾有些特别?”
南麗王稍作沉思:“应该没有,”刚一说完,想了一下:“就是这奴才不太会驾马车,路上与其他马车撞了一下……”
一边说着,忽的顿住,站起来:“轻绝的衣服是在相撞的时候被调了包的?”
慕可无双手抱拳:“皇上圣名,正是如此。”
南麗王愤而望向顺财:“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那小厮脸上皆是惊恐:“即便是掉包,小的也不知情啊。”
“你且先放一放,方才有一件事情我未说,”慕可无重新走到吴婶的面前:“当年你跳井,是何人所救?”
吴婶叩首:“一个宫人,不足为道。”
“明明是一品诰命夫人,在你口中,怎么变成了不足为道的宫人了?”
对方一怔,“先生以为是谁?”
慕可无再度举起行宫手册:“南麗六年,二月初四,耿相爷夫人入后宫探寻皇后,深夜子时出宫,而赵主事二月初四投井,正是被相爷夫人所救,并且带到相爷府中。”
“这……”妇人震惊:“先生连这个都查到了?”
慕可无笑了笑,“相爷夫人进宫,正巧耿家小少爷刚刚满月,皇后赏赐了夫人一个护身符,夫人救你的时候,护身符上挂坠的串珠脱落在井里,后来被宫人打捞出来,是以皇后知晓你被救,有心放你,便放话说你已经溺死。”
所有关于陆皇后的旧事,他都特意着重留意了一下。
“这么说,皇后娘娘当真是有心放我出宫的?”吴婶怔了怔:“我……真的是恩将仇报了?”
“既然耿家救了你,你为耿家做事,也不为过,你是宫里出来的人,被耿相安插在二殿下身边,耿相本以为二殿下是重要的棋子,没想到还未功成,自己倒是先倒了,其家人自然迁怒素衾王。”
“家人?”云桃汐不解。
“没错,在场的,便有一人是耿相的家人,”他转身,“就是他。”
顺着他的指尖,众人眼光再度落到顺财的身上。
“耿公子,你潜伏到王爷府中做小厮,辛苦了。”
“耿公子?”众人惊愕:“他是耿相的儿子耿明轩?”
“没错,王爷不记得了吗,他差一点就成了陆将军的乘龙快婿。”
“竟然是他,但是耿明轩不是服毒自尽了吗?”
“呵呵呵,”未等慕可无回答,顺财忽的笑起来,“没错,我是耿明轩,先生睿智,耿某佩服,”他一边笑着,一边站起来:“若不是我服了假死之药,如何能躲过一劫,如何能为我耿家满门报仇?”
“合着你潜伏到我府上是来复仇的,”云桃汐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报什么仇,你父亲勾结边蒙谋反,难道不应该处决吗?”
“这……”
“莫不是要等到你父亲把南麗国灭了,我等还不能怪罪?”
“可是……”
“你也应该把饱读诗书吧,不知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吗,就算是你父亲,他叛国难道没有罪吗?”
耿明轩被这连珠炮的质问问的张不开嘴,半晌,方才插上话来:“诚然如此,可我终究是家破人亡,这笔账,素衾王你必然要还。”
“哼,”云桃汐站起身,刚要抬脚,脚上的镣铐清脆,她望了望南麗王:“父皇,真相已经大白,龙袍是这吴婶受耿家少爷指使所做,她出身宫廷,精通龙袍所绣针法,又有其材质,而耿明轩又故作不识得宫中之路,驾驶了我府上马车,路上佯装不经意与人相撞,趁此机会调包,如此想来,他故意与父皇同行,便是为了摆脱嫌疑了。”
“没错,真相已经大白,”南麗王一挥手,“委屈我儿了。”
说罢,脸色严厉:“来人,将耿家余劣捉拿归案。”
耿明轩抬头,眼神凛冽,“素衾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云桃汐一惊:“你要恨,应该恨你父亲。”
对方并未听得进去,恶狠狠的瞪着她,直到被拖行而出,一个红色玉石自袖中脱落。
南麗王望见那玉石,怔了一怔,“这是朕的皇后求的?”
慕可无望了一眼,淡淡的回应:“是,他给自己的孩儿也求了一块,还未来得及戴上,就随皇后葬身火海了。”
稍许的沉默,南麗王叹口气:“耿家孽子留他一条性命,发配充军吧,至于这赵主事,既然你十几年前就想死,多活了这么多年,应该也活够了。”
“奴婢……领命……”
慕可无捡起那玉石,看了半晌。
“慕先生,”有人叫他。
云桃汐伸出脚尖踢了踢他:“父皇喊你呢。”
才回过神,“皇上有何吩咐?”
“你屡断案件,真乃不世之才,不知令尊令堂是何人?”
慕可无抬眼看了看云桃汐,正对上她清澈与殷切的眼神,低头沉思了片刻,抬眼笑道:“小户商人,不足挂齿,何况我自小与他们分离,还未找到其下落。”
“也算是坎坷,你可有想过入朝为官?”
“草民……无仕途之愿。”
“既如此,朕不强求,你既然是轻绝府中食客,朕必然会让轻绝亏待你。”
“多谢皇上。”
……
卸下镣铐,云桃汐顿觉生龙活虎,行至路上,虽然不服气,却也难掩饰对慕可无的赞许:“你是怎么一夜之间查清楚这么多事情的?”
慕可无微微一笑:“宫里那些出入记录都是二殿下安排人查找的,吴婶那里,其实是上次在映月山庄,我便觉得她有问题,特地留意了一下。”
“那个时候你因何对她生疑?”
“宫人的步履经过训练,皆是小步,双手垂直腰间,大抵与外面的普通女子不同,赵主事在宫里多年,就算是离宫,步履也改不了,当日在映月山庄,我便已经有所怀疑了,后来见了你的伞,就更加确定了。”
“怪不得,”云桃汐想了想,“原来那日你说山庄之人奇怪,叫我提防,不是未卜先知,而是在这一层。”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未卜先知呢,”对方白了她一眼。
“那么……”云桃汐又想了想:“你对陆皇后的事情简直是了如指掌啊,你怎么知道的?”
“一面是夏公公着人特地调查的,一面……”他顿了一下,看向远方:“我也的确留意打听过陆皇后的点点滴滴。”
“啊?”
“啊什么,你这做儿子的,连自己的母亲都不知道关心,自己母亲过去的事情,怎么也要了解一下啊。”
“又没有见过,”云桃汐小声嘀咕了一句,不但没见过,根本就不是亲生的,谈什么感情?
倒是这个人,这么关心干嘛?
见面前的人一脸的责备,她莫名其妙,抬头照着对方的胸口垂了一拳:“你这算是道德绑架吧,我非要那么关心我根本没见过的人吗?”
这么一拳,没多大力气,却打的对方后退了一步,又咳了两声。
“才几天没见,你怎么弱不禁风了?”
“我……受伤了。”
“受伤?”
“还是上次追杀我的那一帮子,”慕可无捂住胸口:“看来我以后要在你府里,哪都不去才安全。”
“我又没赶你走,”云桃汐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上前扶他,刚刚扶住他的胳膊,想了想,又松开:“是啊,你本来就不应该走,若漓还在等你呢,跟人家在一起了,就要对她负责。”
慕可无若有所思的望了望她,刚要开口,但见云桃汐快步向前走去。
走了几步,忽又回头,瞪了他一眼,自他身旁经过。
“喂,你干嘛去?”
“我去找一下牢头。”
“找牢头?”慕可无想了想,立时反应过来什么:“怎么,那牢头欺负你了,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没欺负我,我就是找他要回一样东西。”
“要什么?”
“不用你管啦,”她不耐烦的回头,却忽然愣了一下:“你干嘛这么紧张?”
“我……没紧张啊。”
“哦,”云桃汐不自在的笑了笑:“那牢头……真的没欺负我……”
“那就好,如果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
“你说什么?”
“额……没什么……”
云桃汐狐疑的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望着慕可无的背影,有些出神。
牢狱之灾,但愿这辈子不要再有了,往后若这个人不在身边,还有谁能解她之围?
却不知,经年如许,就是这个人,让她一再的身陷囹圄。
接风洗尘,自是不醉不归。
三人在庭院中摆了一张桌子,伴着朗朗星空,谈笑风生,彼时,还是少年模样。
云桃汐双颊绯红,酒意微醺的望着两人,自袖中掏出一支玉簪,“喏,送给你。”
手举在半空,慕可无与若漓相互看了看,没有人伸手去接。
这个时代,男女皆束发,区别是男子用冠,女子用钗,这玉簪样式简洁,可做男子束冠之用,不过若是用在女子挽发,却也素雅。
是以,你这物件,到底是送给谁的?
“怎么,嫌弃我送的东西不好吗?”
“……”
半晌,若漓轻轻抬手,接过玉簪,放在石桌上,直到最后,对面的两个人,谁也没有收起。
“对了,慕可无,你不知道吧,若漓会武功的呢,而且武功很高的哦,我说,你们俩谁更胜一筹,要不,给本王爷比划一番吧。”
“王爷想要看我们比武?”若漓轻声道,“但慕公子的伤还没有好。”
“哦,是了,我忘记了,哈哈……”云桃汐咧嘴一笑,又一杯酒下肚,“你们不知道,我在大牢里,总是在想,我就要死了,你们会在哪里,会不会都回各自本来的地方去了,可没想到,我出狱了,你们又都在了。”
对面两人再度互视一眼,“我们各自的地方?”若漓问道。
“是啊,一个说什么来京城寻亲的,一个是自小被卖到青楼的,全都是骗人的,不过呢,我现在彻底跟人学会了一个道理,交友只问真心,不问来历,所以管你们是什么人呢。”
云桃汐说着,又端起一杯酒,“你们两位都救过我,我云桃……不,慕轻……不是,我叫啥来着……算了,不管我是谁,你们大恩,我感激涕零。”
“这一杯酒,敬你们二位,不知多少年后,我是不是还在这个世界,也不知我们三人,会不会箭弩相对。”
若漓一怔:“何出此言?” 妃倾天下:替身王爷不好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