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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定元(一)

乌衣巷 十七殿 6494 2021-04-07 03:58

  午后回了紫宸府,闻玄便发现谢冉有些不对劲。

  “想什么呢,这么看着我?”

  他放下手中拭剑的锦帕,苍旻入鞘,激起一声清澈。

  谢冉在对面托腮蹙眉,已然这一个神情看了他许久了。闻言,她眉头又深了一分,幽幽道:“想……你究竟什么来头?”

  闻玄看过去,兀然笑了一声。

  他这一笑弄得她更烦躁了。早先在昭庆宫中太皇太后问的那一溜的问题犹在耳畔,想到在今日之前,自己竟然除了知道他姓甚名谁之外便对他一无所知,她就觉得这样的两个人,竟还好意思称夫妻,实在是个笑话。

  她沉沉的望着他,道:“那日你问我知不知道成婚是什么意思,其实不明白的是你吧?”

  闻玄微一挑眉,隔案朝她凑近了两分,含笑问道:“生气了?”

  谢冉一拍桌子,忿忿道:“别顾左右而言他,你我既已成婚,那么彼此之间就需坦诚相待,若非今日姨祖母问起,我竟然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婆婆!你觉得说出去像话吗?”

  有时候闻玄觉得,她这人实在有意思得不像个正常人。

  想了想,他往后靠了靠,道:“好一句坦诚相待。冉冉,即便我应了你这句,难道你就敢对我事事坦诚,无欺无骗吗?”

  谢冉不假思索:“我有什么不敢的?”

  他便笑道:“既然如此,那么倘若我问,南境今日之安定,是你拿什么同蒙忌换的,你可敢坦言相告?”

  他本以为这一句问出来,她怎么也要自掌嘴巴,但谢冉却仍旧磊落道:“家事国事两回事,你别混淆视听。我说的是你我,而非北极殿上的紫宸上将与领南将军。”

  这个道理……他心头一笑,果然,是只有嗽玉郡主才会如此坚持的道理。

  “好。”他想了想,倒也接受了,脸上笑意悠漾,便问:“你想知道什么,我能告诉你的一定坦诚,至于暂时不能相告的,我也不会骗你,这样如何?”

  虽然这话明摆着是还有诸多隐藏,可比起满口答应,背地却另有一套行事的做法,谢冉还是比较能接受的。

  她问:“‘暂时’有多长?”

  “我也不知道。”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闻玄在说这句话时状似不经意的低了低头,她却好像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迷茫。

  他抬首一笑,又道:“没想好呢。”

  她就问:“想明白了会告诉我?”

  他一笑,宠溺的点头:“会的。”

  说不得怎么回事,她心里忽然就释然了。

  半晌,她转了转眼珠子,启口问道:“那我问,头一件,你为什么要娶我?”

  这些日子外患未除,对于他与谢蕤合谋将她诓进这场嫁娶之中的这记内忧,她便一直没有机会问个明白。

  闻玄倒也不再装傻,唇边挑起一个轻佻的笑意,眉间一道风情,勾出一席浮滑:“看上你了呗。”

  她冷笑一声,丝毫无意买账:“逗呢?你见过我几次啊?”

  “你不知道一见钟情吗?”

  纵然觉得可能性甚微,可她还是警惕的问了一句:“你对我是一见钟情?”

  他笑,摇头道:“不是。”

  谢冉当即毫不犹疑的白了他一眼。

  逗得开心了,他便正经起来,眸光明灭不定,看着她若有所思道:“不能说是一见钟情。我就是觉得……咱俩挺般配的。”

  出乎意料的,谢冉没反驳。

  “蕤蕤……”想了想,她又问:“这事除了你们两个之外,还有谁知道内情?”

  “这个……”

  看他目露犹疑之色,谢冉一下就急了,“这也不能说?你别逼我动手啊!”

  闻玄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一丝莫名的同情:“那倒不是,只是怕伤感情。”

  她警惕而不解:“伤什么感情?”

  他沉痛的点了下头:“你同岳父岳母二老的感情。”

  话音落地,他就看到谢冉那双原本就不小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更大了一圈。

  当他被谢冉拉着回乌衣巷时,两人都不曾想到,本是奔着对质来的,可甫一下轩车,看着谢府门前人头攒动的架势,便干脆连自己是干什么来的都不知道了。

  这回倒是没人拦着他们进府,只是进得府中,一路往里走,却到处都是疾步匆匆的家下人。这样的场面,尤其在父母的住所前更甚了三分。

  穿过中庭,正逢谢夫人行色匆匆刚欲踏进内室,闻玄那头还悠然行了个礼,谢冉却是直接挽上母亲的手臂便问道:“怎么回事?!”

  谢夫人眉头紧蹙,看上去十分忧虑,只道:“前线刚刚送了战报来,北越又闹起来了,圣旨下来,你父亲马上得赶回去。”

  这下子,连闻玄都微微一怔。

  谢冉与他对视一眼,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当下心里便一寒。

  连紫宸虎贲二府都未曾收到消息,上来便直接是战报,可见此番北越行事之周密,战局之利害。

  谢冉正待开口,内室便出来了一个下人。

  “夫人,”下人行了个礼,却是对闻玄道:“大人请上将入内一叙。”

  眼看着闻玄进去,谢冉想了想,回头对母亲问道:“阿娘,战报上是怎么说的?”

  谢夫人面色不虞,但还能沉静的将战报上所提之事一一复述:“雷青萍、独孤宗、孟预、叶平江,纵边线四点起兵,四十万大军秉雷霆之势攻进,北越此番是倾巢而出了,我方前线统共不过十几万人,形势不容乐观。不知藏锋现在如何……”

  谢冉越听心里越冷,顿了顿,又问:“兄长的圣旨怎么说?”

  “让你爹加领五万大军回返前线主掌大局,至于其他,还未见圣谕。”谢夫人说着,忽然看向她,正色道:“你,别的现在顾不上了,你也快些准备准备回南境罢。皇上还没罢你的职呢,倘若蒙氏乘人之危,再度起兵,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谢夫人早年时常随军,向来颇有智计,眼下这样的局势,最担心的就是再如去岁一般,一方不宁而四面受敌,弄得个十面埋伏之境。

  谢冉知道她的担心,然她却很是自信,宽慰道:“您放心,别的我保证不了,至少不会再有第二回齐鸣之战。”

  说话间,便见谢公一身乌金甲佩剑而出,闻玄在其身后,脸上笑意已然尽散,徒留一副深沉,十分正肃。

  谢冉迎过去,唤了声:“父亲。”

  谢公见了她,仍是一副没好气的样子,谢冉心里十分的哭笑不得,没想到父亲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心装假,一时也不顾场合不对,便不耐烦道:“行了行了,都什么时候了,您别装了,真像我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谢公闻言,倒是赫然一愣。

  “你……!”他看了看谢冉,转而又看向闻玄,颇有些惊讶的问道:“你都告诉她了?”

  闻玄没说话,但那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如果条件允许,谢公定然会好好吹胡子瞪眼一番,可眼下这样的局势,也只容他忿忿的骂一句:“一个两个的!都白教白养了!”

  谢冉哼笑一声,“闺女倒是没想叫您白养,就是您自己上赶子往外送呢!”说着,怕父亲接着骂下去,便连忙将话锋一转,问道:“皇上增兵五万,加上征西帐那十几万人,统共也不到北越的一半,紫宸府怎么说?”

  说着,她看向闻玄。

  闻玄一垂眸,利落道:“三万。”

  “三万?”

  这个数目,听上去不多,但对于尽是精兵良将的紫宸府而言,却也不少了。

  她没想到,闻玄却是说:“一时之间,能给父亲带走的只有三万。”说着,他朝她投去一个安慰的目光,接着道:“你放心,稍后我会尽力抽调四方兵马增援。”

  谢公看了他们两人一番,过去又同夫人交代了几句话,随即便转身出门,踏一地风火涤荡。

  “行了。”谢府门前,一队随行军卫业已整装完毕,谢公翻身上马,对闻玄谢冉道:“记住,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这一回我大乂与北越是你死我亡的较量,你们俩,各自做好各自的事,拿不下北越,你们连给老子收尸的机会都没有!”

  谢冉看着父亲纵马而去的背影,仿佛一层阴云跟着压到自己心头,细密无缝,堪堪抑出了番意难平。

  由是,乾明十二年六月下浣,在距离齐鸣之战不过八个月之后,王朝的西境,又一次掀起了一场滔天巨浪,而这一次——正如谢公临行所言,北越倾国而出,与大乂,正是你死我活的较量。

  正是由于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事太过重大,故此在之后的六月二十五那日,天子的一道敕封圣旨昭告天下时,朝野内外便又随之掀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圣谕,紫宸上将闻玄因功封定元王。世袭罔替。夫人嗽玉郡主谢冉册定元王妃。并以清平公主入养紫宸府。时赐王府、别苑,计五座。

  “这个时候下这样的圣旨,真是怕朝野异声不够多呢。”

  青丘与素心这两日才以陪嫁侍女的身份,正大光明的从谢府来到紫宸府。圣旨下来的这日,青丘手里掂着那明黄的卷轴随谢冉回居室去,听她这样蹙眉感叹,不由也跟着浓浓一叹。

  “唉……”她啧啧道:“你说这是不是爱屋及乌?若不是你嫁了、皇上也认了,真是说他对你没那个心思都没人信。”

  谢冉心里各种事纷扰不定,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并没弄懂她的意思:“哪个心思?”

  青丘摇了摇头,但笑不语。

  谢冉便也没再管她,一时进到室中,却见书室里有旁人在,她想了想,便且进了内室,远远便听到闻玄道了句:“行了,照既定计划行事,粮草上若是出了乱子,你知道该怎么办。”

  那人便应道:“诺!属下告退!”

  随即,便退了下去。

  她走到书室,看他在案前揉额,心头一动,便斟了盏茶送过去。

  闻玄接过茶,浅浅一饮,半晌,还是问了句:“真的不必回南境?”

  谢冉摇了摇头,丝毫不见犹豫,“不必。”

  他眉头一深:“你这么相信蒙氏?”

  谢冉在旁拿起一册书卷,一边翻动一边道:“我若不信他——他若不值得我信,那去岁两军仍在战中,我也不会以身犯险,以主帅之身独入太和了。”

  “你说的是蒙忌。”闻玄道,话中若有所指:“而我指的,则是蒙氏。”

  一字之差,天渊之别。

  他抬手将她拉到跟前,手掌顺着她的右手腕一路抚至臂上一点,对视间,深然道:“冉冉,你可别忘了,这道口子是怎么来的。”

  谢冉眸中一动。

  半晌,她看看自己手臂,唇边勾上一抹笑,又朝他看去:“怎么来的……你去晚了一步,少帮我格了一剑呗。” 乌衣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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