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千劫在最后转身时,到底还是在门框上下了一个小符咒。‘清然,我会保护你的,就像你上一世那样保护我。’
抬起头,目光凌厉非常,直接朝前而去,千劫嘴角微勾,这个幻阵乍一看起来倒是唬人,如今细细端详,却是比起古墓里的差远了,她可以清晰的看到每一个破绽,匕首随心而动,带着斩破之势,直接穿出。
“啊!”黑影中,一口鲜血而出,赶忙后退,可惜,千劫又怎能放过,脚底生风,直接追去。
破旧的老屋,古朴的深井,水为源,想必这里就是阵眼了。
“出来。”千劫目光凌厉,语气带着不容抗拒。
“哼,欺负小孩子,没品。”蒙面的孩子捂住胸口,目光阴狠的说道。
闻言,千劫嘴角冷然,“这不过是孤魂,还敢装人。”
话音一落,阴森环绕,似有万千狻魂,瞬间盈满了整个空间,哀嚎的哭声忽而辗转开来,蒙面的小孩眼角露出邪气的笑容,视如无物的后退,嘴中还哼唱着听不清晰的歌谣。
不,并非歌谣,准确来说,应该是一种民间小调,尖细的吊嗓,将音乐无限放大,呈现出一种刺破耳膜的锐利感,锁魂闪着宝石绿色的光芒叫嚣着扑了上来。
千劫整个人瞬间绷紧,神经也跟着提起,双手握着匕首,眼睛一眨不眨。
身体以一个难述的角度,弯曲着躲开第一波的袭击,她双眸猛地睁大,锋利穿过一道狻魂影,竟是虚无……
这柄匕首的能耐与灵性她知晓的七七八八,可这会儿明明刺入魂体,却无半分反应,不对,千劫脑中念头不过一闪而逝,唯留三个字——不可能!
“哈。”千劫笑的及其讽刺,罢了便直接将匕首塞入腰间,立之不动,挑衅的眉眼从容看向向后退去的蒙面小孩。
蒙面男孩脚下一顿,千劫却是在他顿住的刹那,往前迈步,那姿态,尤其轻松,就像别人在悬崖峭壁上攀登,唯她于平地攀岩,狻魂喧闹着再次袭来,依旧吟唱声声,只是她看都未看一眼,任由它们卷来。
一切仿若凝滞了一般,蒙面男孩的脚下再无道路,袭来的狻魂更是在半空之中雾化而去。
身后是突兀出现的墙壁,身前是堵住他前路的千劫,同他相近的身高,却有着比他还要沉稳与淡然的眼神,那么讨厌!
眸间的厌恶没有逃过千劫的眼神,她再近一步,“弄这些幻术,有什么意义?”
“要你死的意义。”蒙面男孩狠狠道了一句,出口的威胁不仅没能吓着千劫,却更让她嘴角笑意扩散!
“可惜,我死不了,你却命不久矣。”千劫一边说着,一边猛地大跨一步,迅雷不及掩耳的蹲身,再起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酷似铃铛一样的东西。
之所以说酷似,是因为,这东西虽有铃耳,却并无铃音!
蒙面男孩的眼神终于变了,是慌乱……吞咽了一口口水,故作嫌弃的道:“你拿了它也无用。”
千劫摩挲着铃铛,“谁说无用,作个钥匙扣坠也不错。”
她早先便看到了,这铃铛内部刻了四个字,巫盅银铃,这东西,玄门术法法器篇中有记载,‘形似铃铛却非铃铛,寻常时,无音无形,对应功法待之,为善,凡铃声响起,定妖物惧之退之,为恶,凡铃声荡起,定魔蛊留患,食人精气!’
千劫此刻离着蒙面男孩唯有一丈远,这般近的距离,让她有些压抑的感觉,却不想退却,也不能退却,平白弱了先得的气势。
“你……”蒙面男孩心中一气,梗着脖子骂了一句,“你拿了非己之物,定会死于非命。”
此句话音一落,千劫一直平淡的眼里似是蕴了火气,猛地炸开,她倏然向前,手臂忽的伸出,钳制了他的脖颈,“你再说一遍。”
如地狱浓厚之音,那种凶恶或许是蒙面男孩平生仅见,竟让他一时瞠目。这时候就算他想说也说不出来,千劫的手,牢牢的,狠狠的,她是真的有那个心思,杀了这个人的。
突然,夏风的声音荡在耳际,“你在干什么?”
千劫漠然回首,眼里是还未退去的阴厉,合着跳动的冥火,炽人,灼人,骇人。
“你……”继蒙面男孩之后,又一次祭出这一个字的夏风,心中生出的惊涛,无人能理解。
这样的眼神,他在鬼卿的眼中看过一次,只是,那时候,比这更恐怖,更阴暗,更让人……无法自拔。
千劫的眸在夏风身上,不过落下一瞬,便再度转回,她手下卡住的男孩,一动不动,乖巧的让人觉得这是不是只是个模型。
“说话。”她开口了,喑哑的声音带着阴暗的气息,吐露在这恢复了正常的长廊上,明明那么低,却响彻着回音。
“你让谁说话?”夏风敛了心神,在原地未动,她看着千劫身体的前方,只是一道白墙,千劫的手以一个弓起的角度卡在其上,青筋毕现,看得出来,很是用力。
这一问,千劫猛地沉眼,“你看不见!”
“有手下,有东西!”他略带踌躇的道。
“有,一个人,一个和我一般大的孩子,一个要杀了我的孩子。”千劫每说一句话,便皱一次眉,到最后,竟整个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夏风的能为,她虽不了解,但绝对是个高手,如今,却看不到,难道,又见幻术?
如狻魂,老屋,甚至,银铃!
她刚一垂首,露出疑惑,手下的蒙面男孩突然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划开了她的手,鲜血乍然零落,而人却已消失。“我会回来的,要你的命,要他的命。”
男孩在说这话的时候,千劫心中一惊,这个他,说的是李、清、然。
“在那之前,我会让你魂飞魄散。”千劫听到自己的声音透着冷硬的寒意,似要穿透空间,传递到另一个人的耳里。
夏风却在这时,惊呼出声,“是惊魂照影。”
惊魂照影,如词意,濒死魂魄成了媒介,链接两样指定的东西,投射至指定位置,对付想要对付的人。
书面上留下来的解释很少,是已经失传的玄学,这世道,少有家族,或者说根本没有家族还会用了。
这世道,是要再乱一次么,他们仅存的几家玄学家族,还能完好留存么?夏风久居年纪虽轻,但毕竟除了鬼卿,家族中都敬他,畏他,早已经习惯性从大局出发,于是,这便忧虑上了。
千劫站在原地,想了想,抬脚便走。“去五楼。”她招呼了一句,显然是想要夏风与她一道。
夏风紧随其后,“五楼,那个问题老板娘的住所?”
“是。”
短暂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五楼,只有尽头一间房,千劫直奔目标。
门是虚掩着的,千劫没有任何迟疑,大力一推,‘哐当’,门砸在墙上,又弹了回来一小段距离。
无人,无物,又一次的寂静。
“收拾的可真够干净的。”千劫冷冷笑道,双眼环视,不放过任何角落。
终于,在视线略过东墙窗角的时候,她眼神一凝,快步上前,掀开那一脚的纱帘,一块钥匙掉了下来。
“这里竟然挂着一块钥匙?别是欲擒故纵!”夏风提醒。
千劫挑眉,“那又如何!”不管是虎穴还是狼窝,她都会去,李清然,这一世,不能再被折了所有的傲气,继而缓缓死去。
只是,钥匙对应的房间究竟是哪里?带着这份未解的疑惑,她回到了房间,看着沉睡的李清然并无醒来的迹象,便去寻来了沈老。
与他详细说了说李清然的问题,询问有无解决之法。
“丫头,你这忙我可不能帮!”沈老听罢,却是立刻回绝,毫无考虑的意思。
“为什么?”她注意到沈老说的是不能帮,而不是帮不了。
“他…并不能称之为…活人!”沈老斟酌了一下词汇,才在千劫盯视的眸光下解释了一句,之后便再不肯开口。
千劫凝着眉,心也跟着揪紧,“不是……活人?”
“是不能称之为活人!”床上本在沉睡的李清然,突然纠正了一句。“老先生,劳烦。”
“帮不了你,说什么劳烦。”沈老摆了摆手。
“半生半死,被老先生一语点破,果然是高人,不知可能告知晚辈名讳?也好回去……”他顿了顿,神色之间略有踌躇,更多的却是释然,“希望老先生的名讳家中亲人听过,也好教他们莫在煞费苦心了。”
“你为何一来便找上千丫头?”沈老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李清然苍白的脸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实不相瞒,我来之前,找毛家振字辈算过一卦,卦象显示,钱塘遇故人,或有相帮。”
故人,千劫一见此人,便露出那般表情,更是一口叫出此人的名,亲昵的叫大哥,这事儿沈老都是知道的,如此说来,确能称之为故人。“你这家族也定不是小族了,竟然能找到毛家唯剩十人的振字辈出手算卦。”
“老先生误会,家里倒是资金富裕,人托人找了过去罢了,也是晚辈运气。”
“你倒谦逊,我不能帮,不过既然此地有生机,或可多留些日子,看气运吧。”沈老丢下模棱两可的玄机之语,又瞅了瞅许久不言的千劫,微微叹了口气。 情有千千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