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颐殊帝君同华卿帝姬的婚事就这般定了下来,三个月后便是个极好的日子,要说起来,这三个月在神仙眼里不过就是下盘棋的功夫,时间实在是紧促,要说当初天界的太子殿下娶亲,可是提前了六百年提的亲,如今颐殊帝君却只定了三个月的时间,据说当日洛非帝君的要求是要等上三百年的,只是最后却迫于颐殊帝君淫威,生生缩短到了三个月的时候。
当日的颐殊帝君是怎么说的来着?哦,是了,颐殊帝君说,“上乾宫中所有的一切皆是依着阿九的喜好布置的,如今不过是更换新的物件,用不了三百年的时间。”
然后那双灿金的眼中,明晃晃地就只有一个意思,不答应就到外头去干一架。
于是南荒那位帝君就只能回房抱着自家的夫人埋胸哭泣,“你说他怎么能这样呢?是帝君了不起啊,一把年纪了,竟还这般威胁后辈,着实是不要脸!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抱着某帝君,默默忍受着某只吃豆腐的行径的魔君嘴角微抽,“你也没将人当前辈啊……”
“我怎么没有了!我明明就有!”
魔君:“……”她突然觉得自家的君夫的智商急速下降,为什么?这时候退货来不来的及?
上乾宫中,文曲正领着一干仙侍来来回回忙着布置里里外外,有远远路过的仙家瞧见那上乾宫门前络绎不绝的队伍的,忍不住停了步子,啧啧地感叹两声,“这帝君娶亲可真是大排场了,瞧瞧那几个仙侍手中拿着的东西,可都是六界难得的珍宝法器,那斗大的南珠,还有那颗颗等大的夜明珠,简直都要闪瞎人的眼睛。”
“你也不看看帝君他娶的人是谁?那可是老祖宗,父神嫡亲的女儿,洛非帝君宠她宠得就跟眼珠子似的,谁敢轻慢?”
“说的也是。”
于是又三三两两地走了,而此时众人谈论的新娘子,却是待在渊息帝君的碧渊宫中,不得踏出宫门一步,美其名曰备嫁,还有什么男女大婚前不得见面的规矩,叫华卿一阵额角微抽,这规矩,她若是没记错,是凡人才有的吧?什么时候神仙也有这样的规矩了?若是当真如此,那那些提前了百千年提亲的人可怎么办?
然自家四哥说的话,她也不能在这个关头折腾,万一四哥发起火来,到时候倒霉的虽然不是她,可是那也是她的心上人啊,她可不觉得四哥是个温文尔雅讲道理的人,没瞧见一直以来自家那个鬼精似的七哥见了四哥都是绕着走的嘛?
据说,当年七哥可是没少挨打。
她觉得,四哥虽不至于去抽颐殊一顿,可是寻个借口将这婚期延长倒是可能性极大,且四哥可不是七哥那样叫帝君随意一威胁就不敢再哼哼的,一肚子坏水,说的大概就是渊息帝君了。
南荒,白术也正忙着收礼回礼,皆因如今虽说洛非帝君不曾住在南荒,可那礼数若是都往了魔界去也着实是不像样,神族的帝姬,怎的能贺礼贺到魔界去?虽说如今六界和畅,可若是说全无芥蒂,那也是不可能的,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对这样的事情便更加执拗,自是不肯往魔界去的,是以只能由白术这样一个个收了礼,再一个个给送回去,然后再隔三差五地去一趟魔界,向帝君交代一下事情,不得不说,白术觉得自己自打到这南荒之后,就从未有过这样忙碌的时候。
然这日来的人,却是叫白术有些意外。
西荒大帝的独女,允容上神。
“上神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上神恕罪。”白术赶忙上前,拱手一揖后,便开口道,“我家帝君如今不在南荒,不知上神可是有何要事?若是上神有急事,小仙也可代为转告。”
允容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只是如今的眉眼间却带着两分灰暗,没了当初飞扬跋扈为谁雄的气势,倒是隐隐的,夹杂着两分歉疚。
白术看不明白,却也不敢再看,只在心底略微一想,便过去了,也没在意,而允容自是也不可能对一个小小的仙侍说起当初自己逼走魔君的事情,是以只在瞧见那雕梁画栋的宫殿微微失神之后,便回神冲白术轻轻颔首,“本上神今日来,也不是来寻你家帝君的,没什么旁的大事,只是听闻华卿帝姬大婚,是以代家父前来贺喜,贺礼在后面,随后便到。”
“多谢大帝同上神美意。”
“不必。”
允容也没多留,且那人不在,自己留着也没意思,是以只留下了贺礼,便转身领着一干仙侍走了,白术努努嘴,有些不大理解这位上神是怎么回事,却也隐隐知道,这位上神对自家帝君的心思,可帝君已同魔君走到一处,再怎么也不该同她一位上神再扯上关系,否则还指不定到时候六界里的人要怎么说闲话呢,别看这一个个的都是一副超然世外的模样,可是一个个嘴碎起来,那也是和凡人的小村子里那村口大树下的七大姑八大姨是一样的。
而此时的冥界,也是一副热闹的景象,毕竟冥界那才是真的百八千年不会有一场喜事的地方,如今难得的,竟还是自家主君的大喜,整个冥界上下也都少不得喜气洋洋,虽然这喜气洋洋也不过是表现在一干黑白无常锁魂的时候效率更高了些,判官阎王们断案更快了些,来来往往的鬼差脚下的步子更轻盈了些,旁的也没什么差,至少在外人看来,这冥界依旧是一副死气沉沉,暗无天日的模样。
秦广王正在自己的书房里批阅公文,判官自外头进来,冲着秦广王拱手一揖,道,“殿下,十八层地底的那位有事求见。”
“谁?”秦广文笔下一顿,微微抬眸看着他,随后眉间微微一蹙,“帝子兮?”
“正是。”
“他不是一向安静没什么吵嚷的时候嘛,今日是怎么回事?”
“说是有东西要交由老祖宗。”
秦广王闻言眉梢一挑,随后敛眸略一沉吟,便起身自案后转出,“去看看。”
“是。”
十八层无间地狱,一路上皆是怨念厉鬼,哀嚎撕裂之声不绝于耳,一路上走过拔舌,火海,刀山地狱之后,便到了一处愈发显得阴沉的地方,周身的气息都要冷上几分。
小道的尽头,是一闪鬼气凝聚的虚幻之门,秦广王唯一抬手,便有两位鬼将自门边现身,两人打开那扇鬼气森森的大门之后,便又退回门边,同那暗沉沉的门又融为一体。
判官守在门外,这扇门之后乃是无间地狱,一向便是地府最阴森可怖的地方,同那碧落比起来,只怕也是不遑多让,然此处却又不止寂静,更多的,是那些数以万计的严刑加身。
如今这里面,判官所知道的,就只有那位当初清风霁月的神君帝子兮,再往前还有没有人到这处来,他就不知道了。
秦广王进门之后,又沿着那条暗沉沉的小道走了不久,便能瞧见远处的忘川水旁有一座茅草搭建的小屋,此处同外界所想的其实并不相同,比起那些拔舌,火海地狱来,此处已可算得上是山清水秀了。
只是这里,却是个连彼岸花都不曾生长的地方,有的,只是无边的寂静,就连忘川水,都不曾发出半点声响。
茅草屋前,一道素白的身影依旧颀长,仿佛此处依旧是他那灵气充盈的水云天,他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君,一派清风霁月,风月无边。
“你找本王有何事?”离他还有十步路,秦广王便停了步子,站在他身后,沉声问道。
素白的身影转过身,眉目依旧那般温煦柔和,仿佛悲天悯人的西方神佛,“真是好久没听过声音了。”
秦广王不语,在此处受罚的其中一项,便是无声无息,即便是任你如何翻腾,也不会听到一丝一毫的动静。
“我如今什么也不能做,秦广王殿下何必担忧?只是无意间窥得天机,知道帝姬如今大喜,便有一物,想叫秦广王殿下代为转达。”
及地的白衣迤逦过地面,连摩擦的声音都听不见,若今日来的人不是阎王,只怕他也是听不见对方的声音的。
素净白皙的手上是一盏通体莹白的琉璃灯,灯光柔和,一如西方的佛光普照。
秦广王动作一顿,看着他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骨灯?”
“正是。”帝子兮的嘴角衔一抹轻笑,温煦如三月春风拂柳,“此灯若是算起来,也是该交由帝姬保管的,只是当初子兮一念之差,便一直未曾有机会同帝姬再见,如今借此时机,也算是了了子兮的一桩心事。”
秦广王微微垂眸看着他手心里悬浮着的那盏灯,若是说起来,这盏灯,当年可是也险些引得六界动荡,若不是后来下落不明,只怕是那时候,又是一场人间浩劫。 龙凤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