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情急,话脱口而成,说完看到孟涵和赵繁妈不约而同地张大嘴巴看我,我一阵挠头,连忙打着哈哈更正,指着躺在病床上的赵繁心虚地说:“我说魂儿走了,我看赵繁的魂儿不在身体里。”
赵繁妈的听力重点,可能是在魂儿走了这几个字上,很容易就被蒙混过去,她的神情复杂而矛盾,看起来不信任我的话,又很认同我的话,语气疑虑地说:“说实话,我也怀疑小繁的病像邪病,但是你又是怎么知道他魂儿不在身体里了?”
我被她问的脸憋得通红,望了一眼耸耸肩膀的廖宗棋,又看了一眼已经被惊呆的孟涵,只好硬着头皮扯谎,“我爷爷以前是风水先生,他除了给人家断阴阳宅,还驱鬼看邪症,所以,从小耳熏目染,一般小打小闹的邪病啥的,我也能看个大概,对,是这样的。”
赵繁妈半信半疑,我实在编不下去了,求助地瞟了一眼,已经忍俊不已的廖宗棋。
“你就告诉她,人三魂七魄,魄一般情况下都不会丢,但是魂就不一样,受到什么惊吓,都相许把魂吓丢了,一般都是七岁以内的小孩容易丢魂,大人很少见,丢了一魂,人就会萎靡不振,精神恍惚,成天总想睡觉。要是丢了两魂,人就没有行为和意识,就像赵繁现在这个样子,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送到医院也检查不出毛病。如果时间久了,不把丢失的魂找回来,也会有性命之忧。”
廖宗棋徐徐地说着,我像复读机一样,一字不差地说给赵繁妈听,听得她又担心地直掉眼泪,有病乱投医地问:“那可咋整?要不麻烦你回家把你爷爷请来,救救小繁吧。”
“不不不,那个不行,我爷都坐轮椅,而且也上了年纪,不能折腾他。”我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唐唐,你能看见鬼,就能看见赵繁的魂儿,帮帮赵繁,去帮他把魂儿给找回来,他都是为了救我,才把魂儿弄丢的,我想到我以前还误会你们,那么凶他,我心里好难受啊。”孟涵抓住我的手,言语恳求眼泪汪汪地望着我,说到最后憋在眼窝子里的泪水,一下子倾泻出来。
赵繁妈听到孟涵说我能见到鬼,不知真假,看向我的目光里,竟然有一丝畏惧。
我扭头用征询的目光看了一眼廖宗棋,廖宗棋点点头,我就伸手给孟涵擦掉淌出来的眼泪,安慰地说:“别哭,你一哭我心也难受,我试着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把赵繁的魂儿给找回来。我先去趟卫生间,你在病房等我。”
孟涵好像看到希望一样地冲我使劲点头,把眼泪抹去了。
我冲廖宗棋使了一个颜色,就朝着病房外走,廖宗棋跟了出来,病房外的走廊里,除了刚刚去世那个老头的病房外,有几个悲伤的亲属站在那边商量后事,基本上没什么人走动,我把廖宗棋拉到一个没人的角落里,问他:“赵繁的魂儿,真的能找回来吗?”
廖宗棋很肯定地点了点头,“他魂儿是昨天丢的,应该还没走远,只要去学校里找,应该能找得到。时间长了,魂儿游荡远了,就不好找了。”
“那咱俩现在就去。”我拉着廖宗棋的胳膊就要朝电梯口走。
“咱不能这样去,得买只当年的公鸡,然后还要拿一件赵繁穿过的衣服,还得知道赵繁的生辰八字,把他八字写到引魂灯上才行。”
我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廖宗棋,知道他要的这些都有用,就着急地说:“那还犹豫啥,赶紧先去找赵繁他妈问生辰八字,别拖时间长了,像你说的那样,赵繁的魂走远了找不回来就麻烦了。”我说完就撇下廖宗棋,就火烧屁股一样往病房跑。
好在903号病房里,今晚就赵繁一床病人,说起话来,也很方便,到了病房我开门见山地跟赵繁妈要了赵繁的生辰八字,临走时又拿走了一件赵繁昨天穿的蓝t血衫。
出了医院大门,看了下时间,已经11点多了,先按廖宗棋说的,就近去一家药房里买了朱砂,然后又去我家附近的一家家禽肉食店买了一只当年的公鸡,要不是和这家店老板认识,打个电话把人从被窝里叫醒,这半夜三更的,还真没地方买公鸡去。
做引魂灯用的白纸我家就有,我抱着公鸡蹑手蹑脚地回到家里,把白纸给廖宗棋找出来,廖宗棋没用一会功夫,就扎出一盏纸灯笼来。做完以后,又用毛笔蘸着朱砂小心翼翼地在灯面上写下赵繁的生辰八字,每一笔都写得专注认真,字体瘦劲清峻,很是好看。
“大叔,你的毛笔字写得怎么这么好呢?”我托着腮看着廖宗棋专注的样子,一脸花痴状问。
“一个好的风水先生,或者道士,常跟毛笔打交道,都有一手好书法。我们廖家是风水世家,先祖曾经给明成祖堪舆过皇陵,廖家后世子孙,几乎都以风水为生,毛笔字要是写得难看,行走江湖,是要被人笑话的。”廖宗棋看我听得出神,抬笔作势在我鼻尖轻点一下,我笑着躲开。用手指蘸了点朱砂,也向他脸上闹着涂抹。
廖宗棋闪到一旁,说:“媳份儿,别闹,朱砂是辟邪的,我画在你脸上没事,你画在我脸上,我是要破相的。”
“哦哦,我忘记了,嘿嘿。”刚才一闹,忘了廖宗棋是鬼的身份,赶紧把手指上的朱砂在纸巾上抹掉,又不解地问:“既然朱砂辟邪,那你怎么还用朱砂在引魂灯上写赵繁的八字呢?赵繁的魂儿没办法靠近引魂灯,他怎么跟着咱走呢?”
廖宗棋放下毛笔,看着我说:“你理解错了,引魂灯上写赵繁的八字,不是为了给赵繁的魂引路,是为了方便咱们找到赵繁,灯离他的魂魄越近,里面的火苗就越旺盛,同时,也能把赵繁的魂,吸引到引魂灯这来,之所以用辟邪功效的朱砂写八字,是为了防止有其他没安好心的孤魂野鬼,过来吹灯。”
“那公鸡呢?干嘛还要给公鸡穿上赵繁的衣服?”我听得有些入迷,仿佛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引魂灯是为了吸引赵繁的魂,公鸡才是给他引路用的了,走失的魂,只认自己的身体,但是赵繁现在躺在医院里,不方便搬动,只能把他穿过,带有他气味的衣服给公鸡穿上了,他的魂就会不自觉地跟着公鸡走。”廖宗棋说到这,特意叮嘱一句,“你到时候可把公鸡抱住了,别让公鸡跑了,赵繁的魂追着公鸡跑没影了就麻烦了。”
我汗......
“我没那么不靠谱。”我不愿意地嘟囔着嘴说。
廖宗棋伸手宠溺地掐了掐我脸,忽然眸子一沉,正色危言地强调一句,“还有,到时候你提着引魂灯,抱着引路的公鸡,只许往前走,不可以回头,无论发生什么事,听到什么声音,千万千万不要回头,记住了!”
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里发怵,感觉现在背后就冷气森森的,我机械地点了点头,连追问为什么不能回头的胆量都没有了。
出门时,找了个红色的旅行包,把公鸡装到里面,怕捂死了还特意留了一截拉链没拉,然后提着引魂灯又跟做贼一样,出了我家。到街上打出租车,夜半三惊的,连着过去好几辆出租车看到我都没敢停下来。
好不容易拦住一个胆儿肥的,狠狠地宰了我一笔,才把我送到学校的北门,刚付给他车钱,他就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搞毛线,有那么恐怖吗?我又不是鬼。”
廖宗棋双手插在裤兜里,看起来轻松得就跟逛菜场一样,对我说,“别叨咕了,就你这造型,能有人拉你就不错了,还是现在好啊,去哪里都有小轿子,我们那个年代,谁要有个自行车,那就相当大款了。”
我噗笑出声,刚刚还紧张的神经,一下放松了许多,就提着灯,朝学校北门走,过了12点,我们学校只有北面的一个小门,能进出。
刚进到学校里,廖宗棋就一脸严肃地对我说,“现在就可以把引魂灯点着了,从这往人工湖走,如果人工湖没有,就去别的地方找,你不知道往哪边走,可以看灯,火苗往哪边偏,赵繁的魂就在哪边。从引魂灯点亮的那一刻起,你就不要回头,也不要乱看,喊着赵繁的名字,只管往前走,公鸡打鸣了,就证明赵繁的魂跟上来了,赵繁丢了天地两魂,公鸡要叫两声,才证明都找到了。”
望着幽暗寂静的校园,不知道怎的,我总感觉每棵影影错错的树后面,都有有什么东西在窥测着我,疑心生暗鬼,越看越发毛,手心竟然没出息地冒出细汗。
我害怕地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地问廖宗棋,“那你呢?你干什么?”
廖宗棋表情尴尬了一下,目光幽邃,“每个引魂灯对鬼魂来说,都有无法抗拒的吸引力,我也如此,到时我也会不自己觉地跟在你身后,但你放心,老公会保护你。”
廖宗棋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更加害怕了,我算听明白了,这哪里是引魂灯啊,这明明是招鬼灯!一想到这灯会吸引鬼跟在我身后,我就像抓着一块烫手的山芋一样,想扔还不能扔,我嘴角一阵抽搐,忽然明白廖宗棋为什么不让我回头了,我猜可能到时背后会跟一串在夜晚游荡的孤魂野鬼,他怕我回头,看到各种鬼临死前的惨样,会精神炸裂吧?
“不回头就没事。”廖宗棋看出了我的害怕,安慰着说,然后抬头看看天色,接着说:“时间不早了,开始吧,如果听到身后有哭声,找到找不到,都要赶紧往学校外边走,心里再慌也不要跑,更不要回头,到了十字路口,就要把手里的灯扔掉,朝相反的路口走。找不到的话,最好连引路的公鸡都扔了,找到就抱着公鸡走,走过下一个十字路口,才能打车,都记住了吗?”
廖宗棋危言耸听地说了一大堆,我越听越心惊,紧张地点点头,“都记住了。”然后颤抖着手,打着火机,把引魂灯点上,抱着公鸡就朝学校深处走。
棉花沁着豆油捻成的灯芯忽明忽暗,引魂灯在暗夜里发出诡异的橘黄色,像一簇莹莹鬼火。心里害怕手也跟着抖,灯光投射在地上的光晕,也跟着晃来晃去,刚开始时,廖宗棋还在我身旁走,走着走着,他就恍惚地落在我身后了。
我背后发寒,紧绷着神经,不敢朝两边看,提着引魂灯,看火苗往人工湖那边斜,我就紧着步子,提心吊胆地朝人工湖走去,昨天在那里捉鬼,今天又去那里招魂,我心里叫苦不已。
身后静悄悄的,我支楞着耳朵敏感地听身后的动静,没有任何声音,空寂幽暗的林荫小路上,只能听见我自己沙沙的脚步声,虽然知道廖宗棋在身后跟着,但只要一想到身后有可能还跟着其他的好兄弟,就一阵脚底发寒。
“赵繁,魂回来兮,赵繁,魂归来兮。”我提着荧荧灯火,抱着引路的公鸡,顺着幽暗僻静的林荫道,一边朝人工湖走,一边压着嗓子给赵繁叫魂,每喊一声,都把自己吓得不行。
我暗自祈祷快点找到赵繁,好结束这恐怖之旅,也祈祷别遇到学校的里的人,我可不想再成为学校里热门话题,或者被当成精神病患者。
走着走着,我感觉有一股股冷飕飕的阴风,从身后吹过,我一下子就头皮发炸,低头看到引魂灯里的火苗左右摇摆,阴风一吹,就像是要熄灭一样。
“赵繁,魂归来兮,赵繁,魂归来兮。”我一看真有那东西,想吹灭引魂灯,不由得就毛愣起来,也不知道身后都跟了些什么,喊魂的声音,也不免颤抖走音,更像鬼叫。
“不用喊了,赵繁跟上来了。”身后传来廖宗棋幽幽的声音。
我心头一阵狂喜,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赵繁的魂了,激动得热泪盈眶。
“你抱引路鸡,我来帮你拿引魂灯,你转过身来,把灯给我就行.....”廖宗棋在身后继续说,只是声音听起来有些幽怨低沉。
我刚想转身把灯给他,忽然僵住了身子,害怕的想哭,廖宗棋说过,千万不能回头,这会儿他咋又让我转身把灯给他?!
怀里的公鸡没有打鸣,我意识到身后的声音,不是廖宗棋,就赶紧装作听不见,苦瓜着脸低头提灯继续向前走。
廖宗棋那个死鬼,也没告诉我,这玩意还带骗人的,差点没上当,还好我机智。
身后的“廖宗棋”有些发怒,怪我连他都信不过,喋喋不休好久,才没了声音。一会又听见马尾辫在身后喊我姐姐,让我跟她玩儿捉迷藏。
不断的有人在我身后和我说话,有唱歌、唱戏的声音,有阴恻恻鬼笑的,还有和我搭讪的,我心都TMD要吓出来了,真怀疑,是不是整个城市游荡的鬼,都到我身后集合了?
我不敢回头,也不敢答话,紧抿着嘴唇,低着头只顾提灯往前走,脚踩棉花一样,一脚轻一脚重的。
离人工湖还有一段距离时,怀里一直发蔫的公鸡忽然抻着脖子“嘎嘎跟儿”地叫了一声,身后传来几声叹息,看来有东西失望了。
惊喜稍稍冲淡了一点心底的恐惧,我提着引魂灯,加快了脚步,可是引魂灯里刚才还旺盛的灯芯,在找到赵繁的一个魂儿后,一下子暗淡下去,弱到和黄豆大小,也看不出来向那边偏。
我心里一阵紧张,不知道是引魂灯要灭,还是另外一个魂不在这附近。
“大......大叔,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求助地问向身后,不敢停下脚步,也不敢回头,因为太害怕,舌头都开始打结。
也不知道是心理因素,还是眼睛发花,我感觉黑夜暗里有氲氲雾气开始弥漫,刚才身后还纷杂的声音,一瞬间都静寂下来。
感觉许久,身后才传廖宗棋督促声音,“别找了,绕弯快往回走。”
我不知道为什么不找了,但是听他的声音,感觉事情有些不秒,我敢肯定说话的人是廖宗棋,因为他的声音很紧张我,而且还提醒我往回绕弯走,避免回头。
我心里发紧,不敢迟疑,绕了个近道就朝北门快速走去。
“呜呜--------”
雾气里有一个声音纤细的女子在哭,凄凄惨惨,又阴气森森,我从身后传进耳膜里,魂儿差点没给我吓出来。
哭声断断续续,阴森绵长,由远及近,身后的空气也越来越冷,我知道有不好的东西在靠近。
“不能跑,不能跑,大叔在身后。”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紧着倒动脚步,心脏狂跳不止,廖宗告诉我听到哭声就别找了,看来这家伙肯定是厉害的........ 我的阴夫是怪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