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深深,仿佛永远也闯不出去的监狱,这些日子,她喝了很多的酒……但她都没有醉过,可现在看着这天,看着这地,她觉得天旋地转,她醉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醉。
“师父……师父……”泪水落下,天上的太阳无情的烤着大地。一把遮阳伞从她背后伸来,帮她挡住阳光。
“起来吧,我带你去暗香阁。”柳子彦扶起她来,“陛下虽然明面上不让你出宫去,但暗里,是允许我护送你去的,他……毕竟是你的师父。”
“消息是什么时候到的?”苏铮问。
柳子彦道,“就刚才,我一收到消息就来了,不过我不相信周师父会死,他可是我沧溟王朝的第一高手,哪里那么轻易就能死的。”
“你个只会欺君的逆臣,与玄净一样。出口就是诳语的和尚。”苏铮将他推开,“暗香阁在何处,我能够自己去,不用你保护。”
“暗香阁是集天下英雄于一家的地方,门下……有剑阁,有刀房……在暗香阁中,每种兵器都有特定的学习地点和武器炼制房,还有兵器库,你当真能够找到?即便你是暗香阁的内门弟子,你也未必能够熟悉那里的一切,更何况你还不是。”柳子彦追上去拉住她,也不管她是不是公主,拽着她的手就转入小路,一路走着偏僻的小道出宫,“宫中我已安排了人,你不用担心那些逆贼会来暗杀你父皇。此去一路,我护你。”
“你护我?”苏铮道,“不需要。”
“殿下!”柳子彦忽地按住她的肩膀,将她狠狠地推在墙上按住,锐利的目光逼迫着她,“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的话,都是玩笑,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出尔反尔。”
“是吗?”苏铮一声冷笑,“那将军此次说这番话,是何意思?”
“我想保护你,就好像保护一生最爱的女人一样的保护你。”柳子彦道。他说的是那么的肯定,眼神如此认真,没有半点儿玩笑。
苏铮用力地去推他,他的双手,似有千斤之力,全都压在她的身上,他再次道,“我没开玩笑,我也不怕公主砍我的脑袋,上一次,我本是有机会抓住清笳的,但是我知道,若是我抓住了清笳,那清笳一定还有别的理由和借口为自己开脱,公主和他的婚事,就一定没办法这么干净利索地解决,倒不如放他一条命,留下我沧溟王朝独一无二的公主。”
“你放开!不然我……”苏铮急红了眼睛,这个人可怕的好像魔鬼,他的看她的眼神,仿佛一头可怕的野兽。
“我会为了公主守住这个天下,我也会守住边疆,不会因为放清笳一次,就让我沧溟王朝陷入险境,此番我决定送公主殿下去暗香阁,也不是一时兴起,或者是一句玩笑。”柳子彦道,他按住她肩膀的手缓缓地松开,反手抓住她的手腕。
“柳子彦!你到底在想什么?”苏铮挣开他,这个人很可怕,说风就是雨的,他只顾自己做什么,却不顾别人想什么?
柳子彦转身扶住她的双肩,俯身下去,咬住她的唇,轻轻地吸|允着。
“嗯……你……”苏铮摇着头躲开,却又几次被他霸住。他狠狠地咬住她的唇不放,苏铮憋住呼吸,死也不松开牙齿,不让他闯入进来。
二人就这么僵持着,所有的挣扎,都变得那么的无力。
也许是柳子彦也累了。他缓缓地松开她,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闭上眼睛,心里想起多年前的一个画面。
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骑着飞镜跑出城外,一去就是千里,再也没有回来……
三天之后,飞镜回来了。那女子依旧未归。他动用了所有的精兵,违抗陛下的命令,做出一副要谋反的姿态来,率领千军万马出城去找那女子。
那一次——是他人生第一次打败仗,但却无人说那是败仗。
那一仗,他的军队踏平了龙吟门下的一个山寨,却让他从此失去了那个女人……
在军队冲进山寨的瞬间,他一直在找的女人被悬挂在山寨的大旗之上,肉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融化成水,留下一具白骨和一身肮脏的白衣。
他将她救了下来,看着她的一身白骨,泪不成声。
从那以后……世上再也无人敢在他的面前提起那个女子,再也无人敢碰飞镜,飞镜的脾气也变得十分暴躁起来,除了柳子彦,再也无人能够骑到它的背上去。
那天夜里,他愿意抱着苏铮起上这匹马,所有人都很震撼,飞镜竟然还没有发脾气。
特别是后来……她向柳子彦借马,柳子彦答应了。飞镜温顺的就好像从来不会发脾气一样,带着她冲出城去……
那时,他面不露色,心里却是很高兴,仿佛看着那已经化作白骨的女人又回来了。可他又清楚地知道,这个女人不是她。
他抱着她,吻着她,为了她,他隐瞒了很多的事实,包括放清笳逃走……包括玄净离开的真相。
这其中……也包括清笳救出梅妃的真相。
有些事情,他这辈子都不会说,因为……他要她永远的留在这京城里,他要永远的护着她,他绝不能让她也变成一堆白骨。
周章元是她的师父,所以,他处处关注周章元的行动和消息,他知道,她会需要。
他没有让人去查玄净在何处,但他也派人去打听了玄净的下落,只要没有人打听到玄净的下落,他就安心。因为只要那个人不回来,她就不会走。
“柳子彦!你就不怕杀了你!”苏铮目露凶光。
柳子彦嘴角弯起一抹邪魅不羁的笑容,轻轻地挑起她的下巴,“即便我要陛下把你赐给我,陛下也会答应,你觉得……我会怕什么?”
“果真是个逆贼!”苏铮咬咬牙,“若有一天,我大权在握,我一定先杀你为快。”
“身为女人,长在这后宫之中,还想着有一天大权在握?你能有多大的权力?若你不是生长在帝王家,将来说不定还能做个皇后,可你是公主,总不能嫁给自己的兄弟吧,还是说……往后你想让你的夫君造反?”柳子彦口无遮拦地道,拉着她继续走,“别逼我再动手。”
“与你走在一起,我觉得我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放心,我会保护你,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那你就先杀了你自己。”苏铮道。
柳子彦轻声一笑,“走吧,往后我不在欺负你了就是。”
“你那叫没脸没皮。”苏铮不停地挣着被他捏着的手腕,手腕都挣红了,他也没放开,只是回头瞪了她一眼。
“看什么看,捏痛了,男女授受不亲。”苏铮回瞪了他一眼。
“恩。”柳子彦点点头,把手松开,“那你不准逃,好好的跟着我。”
苏铮眨了眨眼睛,看着他松开的手,嘴角一扬,立刻就施展轻功翻墙而去。
“你!”柳子彦气得躲了一下脚,不过很快又平静下来,浅浅的笑容在嘴角荡开。
苏铮翻墙而出,一直顺着小路走,在这宫里,她对路线并不熟悉,没走一会儿就迷了路。正当她头晕的找不到方向的时候,柳子彦忽地出现在她面前,帮她指了个方向,“这边。”
“哼!”苏铮不信他,转身走了相反的地方。
柳子彦跑上去抓住她往正确的方向走,“不想我牵着你,你就好好地跟着。”
“柳将军,你平常都是这么欺负女孩子的?”苏铮跟着他,平日里看他这个人,正儿八经的,行为举止,倒是像个铁铮铮的汉子,不像那种会随意欺负良家妇女的人。怎么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变得好像地痞流氓一样了。
“不是,我从不欺负女孩子。”柳子彦道,“只是公主与别的女孩子有些不同,又心生欢喜,不知该如何相处,所以才多有冒犯。”
“你这解释……可真是合情合理了。”苏铮跟着他,这次没在和他闹,但也和他保持着距离,生怕他又忽然兽性大发。
出了皇宫,柳子彦先带她回了一趟将军府,让人把飞镜牵了出来,对她道,“你骑着飞镜先走,我回去与陛下说一声就来追你。”
“什么?你……你刚才不是说父皇已经允许你和我一起去暗香阁了吗?”苏铮拧着眉头,这个人果真是没有一句可信的话。
“我还没说,但是陛下会允许的。”柳子彦道,说话的时候不苟言笑,认真严肃,可他……却不是一个和表面上一样严肃的人。谁知道他心里藏着个什么样的毒兽,一触就爆发。
“那行。”苏铮道,心里想到,反正别人也管不了你,阻碍不了你,我能说什么。骑上马就走。
骑着飞镜,出城的路上没有任何人拦她,也没有任何人问她为何出城,每个人看到她,都是毕恭毕敬,很是尊重的样子。
苏铮在心中惊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有朝一日……他真的有谋反之心,那朝廷又该如何应付?
苏铮如此一想,觉得浑身发凉。
“此人……虽然厉害,但也是个祸害。”苏铮想道。
胯下马儿忽地扬起前蹄,人立而起,一声嘶鸣……苏铮差点儿又被它从马背上摔下来,废了好大得劲又才重新控制住它,抚着它的毛,“真是,和你的那个主人一样,半句坏话也听不得。”
飞镜就好像真的能听懂人话一样,脑袋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一串苏铮听不懂的声音来。
“行了,你们都是忠臣良将,我不该怀疑你们,我错了,行了吧……”苏铮无奈地撅了一下小嘴,眼角余光从道路两旁扫过,却见路边的树枝动了一下。
那不是风吹动的,仿佛是什么东西在那里摇晃了一下。
苏铮定睛看过去,却见一抹白影闪过,仿佛鬼影一般,速度之快,不是她所能比的。
“有人跟踪吗?”苏铮奇道,从马背上下来,把马放在一边,“飞镜,你在这里等着我,我过去看看。”
飞镜又吼了两声,仿佛是回应。
苏铮走到刚才有异动的大树底下,却见树下没有任何痕迹,倒是树上挂着一块白色衣袂,应该是刚才那人被发现逃走时让树枝给勾住了留下的。
苏铮飞身上树,取下那块衣袂,心里仿佛刀搅一般的痛……这块被树枝勾住留下的破布,竟然是那人身上常穿的素白僧袍……
“玄净……”苏铮咬着唇,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有高兴,有悲伤,但更多的是痛。
她还记得自己说过——只要你敢走出这扇门,从今往后,你我便不共戴天! 公主为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