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苍生,没有选择主人的权利,他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活好自己的一生。苏铮站在城楼上,可是她知道,自己与别人不同。自己就好像落在这个时间的一粒星火。放在一大堆燃烧的烈焰之中,完全没有任何存在感,可若是被风吹到了原野之上。那可就是星火燎原了。
她的身份,她被送出的原因,以及今日在天下传开的谣言,这些一字一句,都是让她身陷囹圄的关键。
“想什么?”萧十方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而立。
在萧十方的心中,她与别人不同,她也会慌乱,也会听从别人的意见,她很安静,会害怕,可是,她却从来不会忘记自己还要往前走。
“心里,莫名其妙的矛盾,痛,压抑。”苏铮道,“曾经,我爱过一个人,那个人让我恨不能杀了他,也恨不得杀了自己,我希望自己从未遇到过他,有希望自己与他永远不要分离,这个人,是玄净……”
“恩,我听过他的名字,是三生和尚的弟子。”萧十方道。
苏铮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趴在城墙上,望着城外的夜,夜空是那么的深邃,遥远,仿佛可以将人吞噬,让人不敢靠近,可是,她的眼睛,却一直追着黑夜的深处跑,她说,“他很过分。”
“是,一个和尚,调戏了公主,的确过分。”萧十方笑了一笑,那双眼睛闪烁着迷人的光,看着她,出神。
“我担心他。”轻飘飘的话,仿佛是压在她心中的铁,说出这句话,她整个人都紧张的不行。
“可是,我也担心师父。”顿了顿,她又道,“师父说他要去做一件事情,做了这件事情之后,他就不再是我的师父了,我很奇怪,他到底要做什么。师父和他,都是那么的让我不放心,曾经,这两个人,是我最信赖的人,我一直以为,只要有他们在,我就不会有任何危险,再大的风浪都会过去。可是现在,我却认为,只要他们在,这场风浪,就永远也不会停歇,只要我还活着,那些围绕着我不停地发生的事情,依旧会继续发生下去……无休无止。”
“殿下是累了。”萧十方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她的肩上,“下官先送殿下回去休息吧。”
萧十方本还在犹豫要不要把周章元的情况告诉苏铮,现在,他明白了,自己最好永远也不要在苏铮面前提起周章元……
也许,连玄净也不要提。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把城内外的情况,告诉苏铮。
送苏铮回房后,萧十方悄然退下,吩咐人好生在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人伤害她。
第二天,太子也派人来看望过她,是以看望佳人的名义来的,而非哥哥看望妹妹。
太子对苏铮,并没有避而不见,只是仿佛寻常人家的儿女偷偷地谈情说爱一般,偶尔让人传一两句话,送一两样东西,在偷偷地见上一面,见面的时间,十分的少。
这件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谢逸修那里。
谢逸修的耳目一直盯着太子和这太守府。
当属下又来汇报关于那个被太守献给太子的姑娘的时候,谢逸修终于眯起了眼睛,深思起来,道,“你说,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
“叫书儿。”属下应道,“听说是在掌门进城的那一天,萧大人从民间找来的。模样俊俏,那双眼睛很是好看,据说能够与天下第一美人相比。”
“天下第一美人?”谢逸修冷笑一声,“那萧十方还能藏着这么好的人?”
“掌门,要不要树下去把那个书儿叫来。”
“不。”谢逸修摇摇头,“本座自己去看。”
书儿是萧十方临时给苏铮取得一个名字,方便称呼,也方便隐藏身份。
夜里的风吹着细雨,谢逸修知道,这是春天来了。灯火照亮的树枝上已经有新芽在努力生长。谢逸修的手指落在新芽上,看着那生命,也仿佛看着曾经的自己,是那么的弱小。可是今日,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向谁低头,祈求同情和可怜的人了。
当谢逸修走到苏铮的院外的时候,院外的守卫全都跪了下去,纷纷叩首拜道,“掌门。”
“起来吧。”谢逸修和善地道,“书儿姑娘可睡了?”
“还没。”守卫道,只要是谢逸修的要求,他们不敢违抗,莫说苏铮还没睡,即便是真的已经睡下了,只怕他们也会派人去把苏铮叫醒了。
谢逸修知道,他们是怕自己。他道,“本座自己去看,你们都在外面守着吧。”
“是。”守卫应道。没有人敢阻拦谢逸修。在这里,他来去自如,即便是太守的房间,他说要进,那也没人敢阻拦。
苏铮坐在屋里,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声音,这会儿,她刚对着镜子把脸上的妆化好,遮挡住了伤疤,也在眼睛下方画了一个桃花图案,稍微遮盖了一下原来的容貌,精致的妆容让她和平日里看起来有了七八分的区别。
当她听到开门的声音时,慌忙的从镜子前站起来,福了福身,“掌门。”
“你就是书儿?”谢逸修打量着她。他看得出来,她的双肩在发抖,紧张地相握的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脸低垂着,看不清容貌。
谢逸修道,“把脸抬起来。”
苏铮听了他的话,抬起脸来,收起了眼中的锐利和悲伤。这个时候,她什么心事都没想,那双眼睛里的光就仿佛清澈的水。
谢逸修指了指她刚才坐的位置,“坐。”
苏铮点了一下头,听话的坐上去,就好像一个木偶。
谢逸修走到她的身后,看着镜子里的她。安静,乖巧,那双眼睛,澄澈如水,他的手指,轻轻地抚上她脸上画下的桃花花纹,“很漂亮,你有一双很巧的手。”
“书儿多谢掌门人夸赞。”苏铮故作羞涩状,垂下了脸。
谢逸修却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你和本座认识的一个故人,有些像。”
“我……”苏铮心的心,咯噔地跳了一下。
谢逸修弯起嘴角来,轻轻地吻上她的发,“她叫苏铮……”
“……”苏铮的手抖了一下,紧紧地戳着衣袖,勉强的勾起嘴角,心慌地说,“掌门不会看错了吧?”
“不会。”谢逸修道。他的手指,顺着她的脸庞轻轻地滑到她的耳边,“只是有一点你们不像,她永远也不会像你这么乖巧。”
“我……”苏铮心里很慌,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露出了什么马脚。
在这里,只要暴露了身份,那她就没有活路了。
谢逸修道,“太子有对你做什么吗?”
“太子……太子很好。”苏铮知道,谢逸修早晚会留意到这件事情。
他的手缓缓地探到她的衣服底下。苏铮隔着衣服,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不再让他继续往里面摸。
谢逸修道,“太子碰过你没有?”
苏铮的脸色刷白,好在脸上涂了厚厚的胭脂,又是在灯火下,所以看不出来。她觉得自己的掌心都是冰冷的。
“你真的,就这么怕我?”谢逸修问。
苏铮道,“掌门……毕竟,毕竟妾身是太子的人……”
“哈哈,哈哈……”谢逸修忽然大笑起来,他放开了苏铮,“没错,萧十方的确是把你送给了太子,可是,现在,本座如果向太子要人,你愿意跟着本座吗?”
“掌门……此话……说不得。”苏铮莫不清楚谢逸修说的是真的,还是玩笑。
谢逸修道,“罢了,本座不过是说笑,瞧把你紧张的。”
“掌门莫要戏弄书儿了。”苏铮道。
谢逸修盯着镜子里的她看了许久,低头在她的鬓角轻轻地落下一吻,“不过,你与我说的那个人,真的有些像,特别是那双眼睛,曾经我和她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她的脸上全是伤痕……可怕的好像魔鬼,但是,她依旧美丽,妖冶,她那副有些冷漠的样子,好像可以征服这世间的一切。”
那天夜里,苏铮不知道后来谢逸修是怎么离开的,她整个人魂不守舍,一切,都好像是在谢逸修的控制中。
谢逸修走后没有多久,萧十方又来了,问她发生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说,因为到后面,她也已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谢逸修说了许多奇怪的话,每一句话都好像能够戳穿她的身份,她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否都被谢逸修看在眼中,好像一个傻子一样。
苏铮连着休息了两天,没有和太子的人联络,谢逸修也没有来打扰她。
但是谢逸修的人,却并没有漏掉任何消息,把苏铮这里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谢逸修。当属下人告诉谢逸修说苏铮连着几天没有出门,一直把自己关在门内,除了送饭的丫头,再也没有任何人与她有接触的时候,谢逸修怔住了。
“这个人……怎么这么经不住吓?”谢逸修也觉得无趣,道,“你去萧十方那里问问,他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么一个丫头。”
“是。”属下得令推下。
当日,周章元醒了,他身上的伤口还没有愈合,还不能动。他醒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见谢掌门。”
在旁边伺候的他的人听到他这句话,吓了一跳。
因为在这里,除了萧十方,还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大家都只知道他很好看……是个英俊的男人,可是他迷迷糊糊中念叨着的是谢逸修,醒来的第一句话,又是谢逸修。这就有些让人难以想象了。他是谢逸修的什么人?
如果是谢逸修的人呢,谢逸修为什么没有派人来看他。
“先生,您先喝口水。”伺候他的丫头送了一杯水到他的嘴边。
周章元喝下,又道,“这里是兰花郡对吗?”
“是的,这里是太守府。”那丫头道。
“那谢掌门在何处?”周章元问。
那丫头道,“谢掌门很忙,住在聚芳庭。”
“我能见他吗?”周章元问。
那丫头道,“这个……需要传话。奴婢这就去告诉太守大人,等太守大人得到了谢掌门的允许后,先生就可以跟着大人去见掌门了。”
“多谢。”周章元对那丫头道,“此事若成,在下感激不尽。”
“先生客气了。大人吩咐了,定要我们好好地照顾先生。”那丫头道,等周章元喝完水后,她立刻就跑去把周章元的情况禀告了萧十方。
萧十方听到周章元醒来,先是高兴,然后又是紧张,他不明白周章元为什么这么急着要见谢逸修,他只知道周章元现在重伤在身,遇到谢逸修,若是动手,绝无生还可能……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带周章元去见谢逸修。 公主为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