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非去不可吗?”苏铮望着苏璧离开的背影,她知道。他不会回头了。也许,要挽留住他的方法,还有一个,但是这一个方法,太过冒险,要堵上的,是自己的性命。
苏铮追了上去,一直追到宫门之外。
皇后也与她一样,在宫门外,望着苏璧消失的方向。苏璧要去寻找杀害皇帝的凶手。宫中……无人。
苏铮走到皇后的身边,微微的拜了一拜。
皇后看着她,沉默着。仿佛这世间再也没有言语可以言说她们的心事。二人又一起无声地往宫中走去。在两人需要分开各走一方的时候,皇后终于说话了,她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把人引到京城里来。”
“我这里也有一个办法。”苏铮道。两人的目光相对,会心一笑。
皇后道,“这个方法很危险,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以保住你的性命。”
“那天,那个人故意把我引过去,然后又杀害了我父皇。对方是想把我从南疆的大军中调开,那个人,也害怕南疆的大军。”苏铮道。
皇后点点头,“这世上,能够杀了皇帝的人不多,论功夫,江湖上没有几个人能够比陛下厉害,就算是周章元和陛下交手,周章元也占不了什么便宜,杀陛下的人,肯定不是一个人,而且,一定都是陛下很信任的人。”
“那么,这样的人,太子肯定也会很信任。”苏铮道。
皇后笑了笑,带着苏铮到飞絮殿,这二人竟然会为了同一个目标坐在一处,而且还能敞开心扉的谈,这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也很好奇她们到底在谈论什么。
但是这一次,皇后和苏铮的谈话,除了她们二人,没有别的任何人听到。
直到苏铮觉得累了,喝下杯中的最后一口茶,淡然道,“我怀疑柳子彦柳大将军。”
皇后眉头微锁,并没有表示出什么来。
苏铮道,“对方的目标很明确,是这个天下……但是,因为他的血统不正,这些年来,我父皇又一直深得民心,朝堂上的事情都被我父皇一手捏的死死的,所以,他才没有机会。如果我们愿意制造这个机会,他一定会动手。”
“这一点,本宫也想到了。”皇后道,她看着苏铮,满眼惭愧,手紧紧地戳着衣袖,好一会儿后,她才又道,“虽然曾经你我算不上朋友,本宫对你母亲也一直都有敌意,但是这一次,梅妃救了本宫,救了陛下……本宫不是一个不记得别人的好的人。”
“我明白。”苏铮道,“所以,我相信娘娘,即便到时候发生了不可控制的事情,皇后也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我平安。”
“本宫会竭尽全力。”皇后道。她缓缓地站起来,往前走了一步,对着苏铮跪了下去……
苏铮吓了一跳,眼前这人,可是皇后啊!
“你这是……”苏铮扶起她来。
皇后却倔强地推开了她,“铮儿,受本宫一拜吧。这是本宫欠你和你母亲的。”
苏铮咬着牙,把脸转向一边。皇后的头深深地磕下去。
“时间,就定在明天。”皇后道。
“好,就明天……”苏铮也没有反对。她只觉得,越快越好。
应下这一句话,苏铮抬头往外看去,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昏沉沉的。
谣言的传播速度,永远比人想象中的要快,苏璧还没有走远,但他却已经听到有人在谈论明天的事情了。
明天,新皇登基……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苏璧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不知所措。怎么会这么快?苏铮不是说她不会这么做吗?可是,即便她真的要那个皇位,也不应该选择在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她登基,那她就是死。
还有,皇后不是在京城里吗?皇后又怎么会允许她这么做。
苏铮在朝中,根本就无人,如果没有得到别人的支持,这个消息又怎么可能会传播的这么快。
苏璧回头望着来时的路,他得回去,而且还必须赶快,立刻,就回去。
可就在他回头的那一瞬间,一支利箭从他背后射来,射穿了他的心脏,他连反应都还没来得及,就看到一支血箭钉在了前方的树上,他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心口,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半边身子。
身体淌在血泊里。
他没有看清那从背后对他下手的人,而且,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从背后下手的人是谁了。他这一次出宫,是隐藏了身份的……
他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在背后盯着他,又到底盯了他多久。
玄净穿着雪白的僧袍,穿梭在金碧辉煌的宫宇之间。当苏铮从皇后的飞絮殿中走出来的时候,他也刚好从琉璃瓦上跳下来。
苏铮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就见玄净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脸色苍白的好像一个死人。
她甚至不知道玄净是否真的还活着……
她亲眼看到了他,可是,却不怎么相信那个人就是玄净。
“铮儿。”玄净轻轻地喊了她一声,“跟我走,你不能那么做。”
“我必须那么做。”苏铮道。
玄净道,“这太着急了,你完全没有任何准备,这宫里宫外,全都是别人的人,到时候,没有人会保护你。”
“我不怕。”苏铮道,她没有要求他留下。她也没有问那个把她从兰花郡中救出来的人到底是不是玄净。
淡然地看了他一眼,她又转身要继续走。
玄净却忽然从她身后追了上来,抱住了她。
“这是死路,我知道你要做什么。”玄净道。
苏铮勾了勾嘴角,心中有话,可是,话却卡在了咽喉里。
“铮儿……兰花郡在噬尸蛊的危害下死伤无数,谢逸修也因此损失了大半的军力,我从混乱中将你从兰花郡的太守府中带出,后来好不容易盼到你醒来,可是,你又昏了过去……我也在那个时候收到了一封信,信中有提到龙吟门的重要人物名单,以及皇帝的下落,所以我才不得不离开。”玄净解释道。
苏铮就好像根本不好奇这些事情一样,任由玄净怎么说,她都不动声色。
最后,玄净道,“后来,我写信给你,让你去那片桃林,我的确在那里等着你,但是途中我被人绑架了……绑了一天一夜,我不知道绑我的人是谁。等我醒来之后,再打听你的下落,一路追踪到京城,我才知你遇到的事和你父皇的死讯……”
“此事,不怪你。”苏铮道。她轻轻地挣了挣。
玄净却抱她抱得死死的。
他从未如此用力的抱过她。曾经,无论他们多亲近,他都觉得他们之间有一段跨不过去的距离。
但是此刻,那段距离好像消失了。是痛苦……把那段距离填满了。
“要不,明天,你陪着我吧。”苏铮道,“此事,是我和皇后的协议,目的就是找出杀害我父皇的凶手。虽然我从小在外长大,父母于我来说,就如同陌生人一般,若不是这两年发生的事情,我都不知道我的父母长成什么样子,可是,他们是我的父母,他们也是被别人杀害了的无辜人……玄净,无论怎么说,此事,我都不能不做。而且……若是一直不做,那么,那个人,就会一直在暗处,直到把我们所有人都逼死,或者逼疯……”
“明日,我陪你。”玄净道。
天色亮起,和煦的阳光洒下,这是百花盛开的时节,她身穿玄色绣龙王服,头戴九龙王冠。
天下苍生俯首叩拜。
今日,是她登基为帝的日子,可也只有她知道,这背后,到底隐藏了多少的痛,即将来临的,又将会是多么可怕的死亡。
站在这真龙王座之上,她却转身一闪,望着那站在距离她不远处的小和尚。
今日的小和尚依旧穿着这干净的僧袍。她缓缓的走过去,情满双目,却久久难说一语。
“请殿下登基。”参与登基大典的臣子们已经在催了。皇后也在旁边,肯定地朝她点了点头,她却久久不动,坐上那个位置,手扶着那个位置,心生贪恋,可是一转而,她又是忽然一笑。
向玄净道,“玄净,你娶我吧?今日,我们成亲。”
“……”玄净猛地一怔。
他没料到苏铮会有此一说,今日,登基只是一个幌子。主要目的,是要引出那在背后杀了苏叶渡的人。
苏铮却忽地扑进了她的怀里,哭道,“玄净,我怕今日我就死了,你可知,世人还没有人知道我是你的娘子,你是我的驸马。”
“我……”玄净心里慌了。他看着她那一袭玄色王袍,就仿佛是看着一袭烈焰般的喜袍。在这文武百官的面前,他竟然不顾一切地吻起了她。
这个吻,仿佛是最后的诀别。
他也害怕,也恐慌……
“哈哈!哈哈!”一阵嘹亮的笑声打破这庄严的气氛,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压顶,整个王城上空飘起了桃花。
但这飘在王城上空的桃花不是粉红色的,而是黑色的。
漆黑,带毒……
“南疆?”
“不,是龙吟门!”
不知是谁高喊一声。全城立刻进入警备状态。
但那笑声不绝,落花如雨。
“沧溟王朝当真是要绝了,女人称帝,和尚入赘帝王家!整个王国,竟然没有一个真男人。你们说这是不是很可笑,很可怜……是不是天要灭此王朝。”
整个王城的上空都是他们的声音,但却看不到他们人藏在何处,也判断不出声音来自何处。
“怎么会是龙吟门的人先来。”苏铮疑道。
玄净道,“可能是那个人调动的。”
“如果那个人真的在龙吟门和朝廷之间,那么,这京城中……又还有多少人,是他不能调动的?”苏铮心里开始害怕起来。
皇后的手心里,也捏了一把冷汗。
“铮儿,还是先行登基典礼吧。”皇后催道。
苏铮摇了摇头,她要的,从来就不是那个皇位,可是等她再往前走出一步的时候,她却发现,她再也不可能往前走出一步了。
柳子彦率领大军走来,在柳子彦的身后,还有两个人抬着一具尸体。尸体暴露在阳光下,那张清秀英俊的脸庞,在这里的人,都认识。
那是他们的太子……
“陛下。”柳子彦忽地跪了下去。
苏铮拧紧了眉头。往后退了一步。
果然……是他…… 公主为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