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醒来时,是深夜。
她被梦惊醒。
梦里都是血,有个年轻女人站在面前,朝她摆手,让她不要过去。晚晚看不清她的脸,直觉使然,并未停步。
那个女人看不见她,晚晚走到她跟前,瞧见她满头满脸的血,血糊住了脸,她分不清她是谁。
转眼,她听见宋敏喊她的名字,恶狠狠的:“束晚君,你怀着野种,还想进我家门,你想羞辱我哥,门都没有。”
晚晚定睛一看,那个女人竟是宋敏。她脸颊上那道伤疤豁开一道口子,正汩汩的往外渗血,两只眼睛血红血红,仔细看,血也从眼睛里滚出来。
晚晚告诉自己这是梦,她强自镇定,梦境却不肯放过她。
辗转沉浮,听见赵思莹的狞笑:“束晚君,来啊,跟我们一起,到地狱去。”
晚晚在梦里挣扎,百思不得其法。
宋修朝她走来,宋修说:“你啊,外表猛得像虎,内心孤独脆弱得像猫,我陪着你吧。”
可转眼,宋修把她推进深渊里,那里冰雪覆盖,鲜血染红十里雪色。
宋敏和赵思莹的笑声,飘荡在半空中,宋修抱臂站在远处看着,嘴角挂着讥诮的笑。
那些笑声吵得她头晕目眩,她挣扎着坐起来,挣扎着睁开眼,终于,闯出来了,屋里一片深黑宁静。
抬手摸了把额头,上面是细密的汗。
她昏昏沉沉的进到浴室,开了灯,泼了水到脸上。
镜子里的那张脸,苍白得像张白纸,脸上挂着的水珠,不知是汗还是水。
背上的衣服早已湿透,她返身拿了套睡衣,进去洗澡。
总算舒服了一些。按亮手机,凌晨四点多。
房间里空荡荡的,楚元策惯常躺的位置,空无一人。
晚晚坐下默了片刻,拿了手机出了门。
书房黑漆漆的,里面没人;客房也很整齐,楚元策不在家。
晚晚找了些东西吃了,在灯火通明的餐厅坐了片刻,她双手插在发里,一闭上眼睛,又是梦境里的画面。
她抓了抓头发,回想起楚元策镇定的声音。
他说:“束晚晚,来我怀里。我免你忧愁,赠你喜乐,护你一生圆满,你想要的,我都给。”
微怔之后,她给楚元策打电话。
响了数声,无人接听。
她想起郑桨送她回家,没多久,楚元策就回来了。
她微拧了眉,转而拨给郑桨。
郑桨下午才来过电话,号码不难找。
她微蹙着眉,等那边接听。
“嫂子?”郑桨的声音有些沙哑。
“楚元策和你在一起?”她听见那边喧嚣的背景音:“在哪里?”
她想见他,这种想法十分迫切。
“我们……”郑桨才说得两个字,就被晚晚打断:“让他听电话。”
郑桨有些为难,隔着人群看过去,楚元策趴在桌上,像是睡着了。今晚酒量实在差,没喝两杯,就醉成这样。
“我马上送他回去!”郑桨说。
“在哪里?”晚晚仍旧不依不挠,郑桨皱了皱眉,有了女人真是半点自由都没了,女人啊,真要命!
这人似乎忘了,昨天的事,他还欠着晚晚。楚元策一喝醉睡着,他的危险警报就立即解除了。
晚晚的性格,不会善罢甘休,郑桨说了个地址,晚晚拿了钥匙就出了门。
郑桨舍下和辣妹贴身热舞的机会,穿过人群朝楚元策走去。
男人正巧醒来,微眯了眼睛:“什么时间了?”
郑桨抬腕看表,告诉他时间,男人拿了外套:“我回去了。”
郑桨追上去:“你喝了那么多,我送你。”
楚元策没有拒绝。
走了一段路,清醒了些。上了车,才拿了手机,一眼便瞧见晚晚两通未接来电。
郑桨探头瞧见,解释了一句:“电话还打到我这里来了。讲真,老大,你这样被一个女人管着……”
“你说什么?”男人声音有些低。
郑桨连忙改口:“没、没什么。”楚元策还看着他,郑桨又说:“我真的什么都没说。”
“你说,被一个女人管着?”楚元策眉头微皱。
“我就随口那么一说。我们院里的那个李祈,还记得吧,年前结了婚,过年那阵子,谁还没个聚会啊,喝不了两杯酒,得,家里来电话了,让一众兄弟安静,让他接电话,电话接完,酒也不喝了,说家里管得严……老大,我没别的意思啊……”
郑桨一偏头,瞧见了楚元策黯沉了一晚上的俊颜,如霁风朗月,甚至,嘴角微微扬着。
郑桨以为自己撞了鬼。
晚晚车速不慢,两辆车在恒源路口遇上了。还是楚元策先看见的她。
“路边停一下。”楚元策说:“今儿没能陪你喝两杯,改天也不喝了。家里管得严。”
郑桨一头雾水,楚元策已经下了车,关上车门:“别找她了,钱八也好,赵思莹也罢,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解决!”
对于郑桨而言,楚元策在这件事上,只这般警告,没有深究,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但他怔怔的,方才楚元策那话是什么意思——家里管得严?
顺着楚元策的目光,郑桨看见了那辆红色的牧马人。
他眉头皱了一下,朝楚元策挥了挥手。
男人连个余光都不曾给他,全心全意就看着那辆在前面路口调头过来的红色车子。
车子越来越近,驾驶座的女人也越来越清晰,他掐了掐手心,扬了笑脸。
晚晚将车停在路边,解了安全带,在男人上车堪堪坐稳的刹那,闯进他怀里。
“楚元策,你不要丢下我。”她的声音闷闷的,楚元策心底一窒,抬手拥紧了她。
他明知她不舒服,明知她连晚饭都没吃就去休息了,可他呢?非但没有守在她身边,更是深更半夜在外面买醉。
这一刻,他内心的自责无以复加,刚要张嘴说话,晚晚已经先他一步。
“你之前说。”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你之前说,会免我忧愁,赠我喜乐,护我一生圆满。”
她揪着他的衣襟:“还做不做数?”
他看着她,从她漆黑的眸子里看见了清晰的自己。她的眼里,只有他!
他点头,沉声回答:“当然。”
晚晚得了他的回答,终于安了心,靠在他怀里,轻微的喘息。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就仿如一个人在大海上独自飘浮了许久,期间有人要拉她上岸,刚触到她的手却放开了,而更大的风浪一阵一阵打过来,她避无可避,颠沛了半生之后,终于看见了一座岛,这座岛敞开胸怀迎接她。
再也没有一刻,能似此刻心安。
赵思莹存了必死之心,哪怕警方用了最快的速度送她去医院,最终也还是没能抢救回来。
宋敏的死、束雅君的死,都和赵思莹有关,有宋敏的日记,以及赵思莹和晚晚见面时的监控记录为证。
警方案情一公开,束檀先来了电话。
恰是周末,晚晚赖在楚元策怀里,他们坐在阳台的摇椅上,风和日丽,她半眯着眼睛,听他用低沉的声音给她读诗。
他的法语发音很标准,那些经典的诗出自他之口,便像绕了几层糖丝,浪漫甜蜜缠绵悱恻。
晚晚手机铃声打断了他,她握着手机微怔,楚元策微一移眸,就瞧见了束檀两个字。
不能怪晚晚薄情,她和束家的恩怨,束檀当不得她用“爸爸”这个称呼去备注。
“不想听就挂了吧。”楚元策收了书,大掌轻抚上她的发。
晚晚很受用,朝他怀里拱了拱,将手机按了无声,扔在一旁。
她微仰着头看他:“诗读得不错。不过比起赵又廷,还差了一些。”
男人微皱着眉头,单从名字来看,赵又廷是个男的。她的同事?不,嘉盛没有这个人,她的客户?什么客户到了为她读诗的地步?
晚晚嘴角浮起笑意,从下往上看,楚元策的脸也无可挑剔。
太阳才升起不久,照耀着庭院里的一片绿。明亮的光线里,男人凤眸微眯,浓眉微蹙,薄唇微抿……
她竟莫名想吻他!
念头刚动,动作已然发出。她抬手勾了他的脖子,飞快的在他唇上印了一下:“赵又廷是台湾的明星。”
男人察觉到自己被调侃,生了丝恼意,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深深的吻了下去。
晚晚被吻得快要窒息,用了些力才把人推开了些,她窝在他怀里顺着气,男人根本不肯给她任何的时间喘息,唇是稍离了些,大掌却开始行动,偏生还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的问她:“很帅?”
晚晚推开他四下点火的手:“唔,也不是特别帅。”
男人满意了些,拿下巴蹭她的耳垂。
晚晚躲闪着,险些摔下摇椅。
男人一把将她拉起,跨坐在他腿上,两条纤细的腿荡在外面,他的大掌落在她的腿侧。
“但他声音好听,读诗的时候又认真又迷人。”晚晚话音未落,某处被猛然一顶。
她吓得往后退,男人拉住她,晚晚惊呼一声,楚元策怕弄伤她,松了手,晚晚趁机往房间里跑,试图脱离他的掌控。
但……往房间里跑,分明不是明智之举,尤其还在故意激怒惹火了他之后…… 束婚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