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抱着她,略怔之后将人抱出浴室,抱进房间,放到床上。
“有没有伤到哪里?”一脸紧张,下意识就要翻开她的睡裙检查一番。
女人摇了摇头,手抚上他的脸:“楚元策,你总算回来了。”
男人看着她,女人眼里的神色不同往常。
两人在灯光下对视,男人刚要开口,女人打断他:“我想起来了。包括十年前的记忆。”
“我是束晚君,也是后来的束晚晚。”女人轻启朱唇。
“你……都想起来了?”男人声音略微颤抖。
束晚晚笑了笑,点头:“都想起来了。”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海天大排档,你被人追杀,我和陆子胜救了你。”她缓缓道来。
楚元策摇了摇头,握了她的手道:“不是,在那之前,我们就见过。”
“嗯?”束晚晚好奇的看着他。
“也是在海天大排档,当时你带着兄弟去教训一个男孩子。啤酒瓶砸破人家的头。”
束晚晚摇头:“我没有印象。”
“你没注意到我。当时我就想,这个女孩儿真霸气。”他将她的手送至唇边,微闭了眼睛:“晚晚,我欠你郑重的道歉。十年前的不辞而别,八年前对你的伤害……”
她抽回手去,楚元策一惊,束晚晚看向手肘处:“疼。”
方才那一摔,她并不是没有伤到,只不过太多记忆闯入脑海,一刹那间带来的震动太大,以至于忘了手上的疼意。
楚元策立即变了脸色:“伤到了?药箱在哪里?”
找了药箱来,将伤口做了简单处理,他扶她躺下:“伤了腿又伤了手,好好休息一晚,什么都不要想。”
他在床边坐了片刻,外面传来小布丁的声音,“我去看看兜兜。”
束晚晚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脑海里回放着这么多年来的点点滴滴。
她先后两次失去记忆,第一次,是在他不辞而别之后,她和人打架,伤到颅骨,将他出现的那一段记忆清空了;第二次,是在他和她离婚之后,她在海上沉船。这种失忆除了外部的撞击之外,或许更多,来自于她内心的暗示,她有意识的回避这些伤害,以至于忘了他。
说楚元策为了报复秦挽春而和她在一起,这种言论此刻看来,太不可信。
没有人会为了复仇,赌上自己十几年的青春。
还记得和楚元策再次相逢,她在宋修那里受了伤,在酒吧作贱自己,将自己交付给楚元策,当时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在魔都的那两年,他们一直保持着火包友的关系,她心里自始至终装着宋修,骄傲如楚元策,他一次都未提及他们早年的相识,哪怕和她维持这种关系,也好过两人再不见面。
后来她落跑回家,和宋修订婚,他沉寂良久,再次寻来,她满身的伤痕……
当时他让她去他怀里,要给她所有的一切,她只当他另有目的。
楚元策对她的情,如此之深,只可惜,她从未看透看懂过。
两年前她的确受到了伤害,可这分开的两年,楚元策未必比她好过。
夜色渐深,束晚晚没有睡意,她悄然起床,扶着墙走到门边,拉开门,便见楚元策站在门外。
四目相对,晚晚率先开口:“兜兜睡了?”
“嗯。”男人点头:“睡不着?”
“一下子想起太多的事,”她一手扶墙,要往外面走,没走两步,就被他抱了起来。
“要做什么?喝水吗?”他抱着她,她也不似方才那般拘谨,双手缠上他的脖子:“想喝一杯。”
男人眸色略深:“好。”
只点了一盏台灯,窗外是万家灯火。两人相对而坐,各执一杯红酒。
“你离开之后,去了哪里?”晚晚问。十七岁的她,尚不知道什么是爱,只知道对一个人牵肠挂肚,他不辞而别,个性倔强如她,自然不会去寻,更甚至以为,是自己一厢情愿,那个人对她,并没有那般心思,况且,她是个不良少年,谁都想避而远之。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自我否定。一月过后,楚元策仍然没有半点消息,她厌倦了这样的日子,陆子胜一来邀她,她便火大的跑出去与人械斗,结果伤了脑袋,彻底的忘了他。
楚元策看着她,眼里倒映着窗外的灯火:“我被爷爷送回了美国。那次回来,险些被二叔派的人杀了,爷爷后怕,在我还没能完全保护自己之前,都不许踏入国门半步。”
“那几年,你一直和沈雪蓉在一起?”她的语气十分平淡,男人却听得略为心惊:“我和她,在国外相依为命,我们的关系,更像兄妹。”
束晚晚笑,眸子里透出一抹狡黠。是他熟悉的、日思夜想的模样。男人禁不住心旌一荡,移不开目光。
“后来我们在酒吧相遇,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楚元策?”晚晚摇晃着酒杯,轻啜了一口,红唇透着致命的魅惑。
楚元策收回心神:“我说过的。”
束晚晚怔了怔,是啊,当时他是说过的。
她站在高台上拍卖,楚元策出到三百万,无人企及。当时他抓着她的手,怒视着她的双眼,问她:“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她眨着一双醉眼看他:“我管你是谁?过了今晚,你谁都不是。”
他被激怒,将她压在身下,他的双眸闪着赤红,他朝她吼:“我是楚元策!束晚君,我是楚元策!”
她已喝得迷迷糊糊,喃喃着他的名字,没有半丝印象。
“你把我忘得一干二净。”男人执着杯子,灌下一大口:“你满心满眼,只有宋修。你在我身下绽放,喊的却是他的名字。我在你心里,没有一丝位置。当时我有多挫败你知道吗?我第一次想要对一个人好,第一次拼尽全力在国外积聚自己的力量,只为了早一日回国,早一日回到凌城,早一日找到你,早一日对你说一声:束晚君,让你久等了,我回来了!”
他移开目光自嘲的笑笑:“即便如此,我也不愿意放开你。你和宋修在一起若能幸福,也还罢了,可他伤你伤到你在酒吧买醉,不惜伤害自己来报复他,我看不下去,我不会放手,我带你来了魔都。”
女人笑道:“明明是我要跟着你走。”
男人怔怔的看着她,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是,你要跟我走。”
他笑起来:“即便你不跟我走,我也会想办法带你离开。”
“你有很多机会告诉我的,在魔都的那两年,我们几乎每周都会在一起。”她看着他,控诉。
“也许是我太懦弱了吧?在爱情面前,在你面前。”他放下酒杯,走向她:“我无法确定‘楚元策’这三个字,在你心里究竟占着多重的位置。与其谈情让你离开,不如什么都不说,至少你还在我身边。”
“两年的时间,我们彼此熟悉,彼此默契。我买了戒指,提前和你说结束关系,我不想再等下去,我想向你求婚。但我没来得及说,元召在东北闯了祸,爷爷让我去摆平。等我回到魔都,已经人去楼空。”
“钟充告诉我,你回了凌城,和宋修订婚。”他和她并排坐着,往杯子里加了酒,轻摇,一饮而尽。
“我想放过你吧,也是放过我自己。我不去探听你的消息,不想被你的幸福刺痛,我听从小姑姑的安排,和魔都的各大名媛见面,约会……但没有一个人入得了我的心。”他看着她:“那里,早被人占满,没有多余的空间给别人入住。”
“日子浑浑噩噩的过,承泽要开拓南边的市场,凌城和曲州两个地方作为备选,我毫不犹豫的选了凌城。我对自己说,两年了,是时候做一个了断了,就去凌城看一眼,亲眼看着你幸福……”
“但我没有料到,你会经历那么多的事。我没有料到,你会那般不幸福。你在宋修给的陷阱里沉沉浮浮,我即便恨着你,却无法任由你再被伤得体无完肤。”
“晚晚,这么多年,我被自己的骄傲制肘,也被自己的卑微束缚,从未对你说过一次爱你。如果能够重来,我一定会在酒吧重遇你的那个晚上,就把所有所有都和你说清楚。我们之间,不会经历这么多的错过。”
他看着她,她微低着头,杯里的红酒,闪着异样的光泽。
她不说话,他心里没底,却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他等着她的评判,心下却早已做了决定,即便她不原谅,他也不会再放手。
“楚元策。”她抬头,他紧绷着神经,听她的判决。
“你弈园里种的那些栀子花,真的有三百六十五棵?”她眼里又露出狡黠,他笑:“你可以回去数一数。”
“我才不去,又没人邀请我。”她笑着,未受伤的脚轻轻踢着,带了丝小女儿的娇羞。
楚元策牵了她的手,放在唇边:“那我郑重的邀请你,束晚晚小姐,你愿意余生同楚元策一起,住在弈园,赏尽栀子花色么?”
男人一脸紧张,女人看着他,轻描淡写:“诚意略缺。”
男人默了片刻,起身回房去。
束晚晚怔在那里,也太不禁考验了。
楚元策片刻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条项链。仔细看,链子底端垂着一枚戒指,男人交戒指取下来,捧于手心,单膝跪地。
“晚晚,请你嫁给我。我楚元策对天起誓:今生今世,护你周全,绝不再让你受到丁点儿伤害。”
束晚晚将戒指拿在手里把玩:“这款式过时了,而且,不花心思,不花钱,这诚意,还是不够……啊。”
女人被打横抱起,最初的慌乱过后,嘴角染了笑意:“你要干吗?”
“你!”男人粗犷放言。
束晚晚被放在大床上,身边陷下去,楚元策覆了上来。
……
数年后再相逢,他唤醒了她的身体,几次三番的痴缠,他顾念着她的腿伤,不敢太用力,以至于并未尽兴,却也满足,将人揽在怀里,低声道:“束晚晚,我爱你。”
徐洋回来时,一切已成定局。
楚元策住进了秦挽春的家里,俨然将自己当成了这里的男主人。
秦慢慢也变成了束晚晚,他们一家三口,幸福得刺眼。
束晚晚和徐洋谈了一次,徐洋将那条四叶草手链戴回到她的腕间:“你幸福就好。”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交代了他对她大半生以来的执念。
秦挽春新戏拍完之前,束晚晚和楚元策回了凌城,去了福利院,也去了束宅。
束檀和林美芸知道她还活着,开心得瞬间年轻了几岁,尤其小布丁的甜嘴儿一喊外公外婆,两人更觉得喝了蜜似的甜。
楚元策要在年底和晚晚复婚,秦挽春听到消息,火急火撩的赶回来。
母女俩相对而坐:“你想清楚了吗?他对你……”
束晚晚点头:“想清楚了。”
“他……”
“妈,我爱他。”
是,就冲着她爱他这一点,前尘往事都可以不必再追究。
楚元策和束晚晚复婚的消息,比顾成丰的非楚家血脉的消息,更令人震惊。
林潭在第一时间听到这条消息,放下正在进行的会议,火速赶来见晚晚。
彼时,束晚晚正同母亲商量婚礼的事宜。
秦挽春见到林潭,怔了怔。
林潭奔向晚晚,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打量,禁不住红了眼眶:“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晚晚被他弄得啼笑皆非,郑重点头:“嗯,我还活着。听说当时林市长发动了相关单位在大礁岛附近打捞沉船,真是多谢你了。”
“你和我,说什么谢字呢。”林潭看着她:“这几年,我和父亲一直活在自责内疚之中,如今你回来,有件事,我也不想再瞒你。”
“晚晚,这位是?”秦挽春步过来,打断林潭。
“这是林潭,林市长的公子。”束晚晚转向秦挽春:“之前我在魔都,好几次蒙他相救。”
秦挽春道:“我是晚晚的母亲。”
“您就是……秦阿姨?”林潭打量着眼前的女人,晚晚继承了她的优势,母女俩的长相都很出众。
“我是秦挽春。”
“您……还活着?”林潭不敢置信。
“托你父亲的福,我活得很好。”秦挽春脸色不善。
“秦阿姨和父亲之间,想必有很多误会。”林潭道:“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父亲知道这个消息一定很开心。”
秦挽春冷哼一声,林潭道:“晚晚和楚元策复婚,父亲作为晚晚的生父,于情于理,也是要参加的。”
束晚晚一头雾水:“您刚刚说什么?”
林潭道:“你没听错,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秦挽春脸色不太好看,林潭急急的离开。
束晚晚想起秦挽春曾和她说过,当时秦挽春和她离开魔都回凌城,被她父亲派人前来抢夺她……
“妈……”束晚晚拉着秦挽春的手。
“我没事。”秦挽春摇了摇头。
晚晚婚礼前几天,林市长和秦挽春见了一面。
秦挽春的火爆脾气,自免不得一番控诉。
林市长看着她,摇了摇头。
当年的事,的确存在诸多误会。
林市长和楚元策的父亲几乎是同一年去的凌城,先后遇见了秦挽春。秦父喜欢上了阿阮的温柔细腻,林市长却对个性十足的秦挽春情愫暗生。
秦挽春外表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意,但内心却很是自卑。当时话剧社演员的职业,和林市长这个前途无量的大学生相差甚远,以至于对林市长的追求,从不敢表露半丝真心,甚至时不时借助秦父来刺激他,以让他尽早决断。
林市长只以为秦挽春对他没有半丝爱意,自是痛楚不堪。
秦挽春受楚承之托,接近楚父,林市长一怒之下,娶了林潭的母亲。
楚父楚母相继死去,秦挽春为林市长的背叛痛楚不已,林市长却只当她对楚父情根深种,某日酒醉之下,强占了秦挽春。
秦挽春深深的恨上了林市长,以至于怀了他的孩子这样的大事,也未对他吐露半分。可即便是恨着,她也并未离开。
在魔都暗自生下束晚晚,不料被林市长发觉。
这时候的林市长才知道,原来秦挽春爱的人,一直都是自己。
林市长将秦挽春母女安置妥当,对林潭的母亲提出离婚。
秦挽春等着林市长离婚之后,接她们母女回家,等到的却是林市长派人来抢夺女儿,而她自己,也重伤险些丧命。
后来她曾悄悄回魔都找寻晚晚,但晚晚不知所踪,找人去查,只说当时晚晚并未回林家。
秦挽春这么多年,从未停止对晚晚的找寻,直到两年前才和她相遇。
“你有什么脸面出席女儿的婚礼?她不过是你酒后强B我生下的孽种,当年你抢夺她又不好好照顾她,现在才说自己是父亲,不觉得太晚了吗?”秦挽春怒目而视。
“以前都是我的错。”林市长看着眼前念了大半辈子的女人:“我从未让人来抢晚晚,我同林潭的母亲提出离婚,当时就被父亲命人软禁。”
林市长当时正值仕途亨通之际,传出这样的绯闻,于他的仕途百害无一利,林家自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待我终于脱身前去寻你们,早已不见了踪迹。”林市长满脸悲痛:“我不知道你们遭受过什么样的对待,我也承认是我的懦弱,我担忧害怕别人知晓我对你施过暴行,所以即便两年前知道我们的女儿仍然活着,我也未曾认她。直到她在大礁岛附近沉船,我才后悔莫及……”
“她愿不愿意认我,都没有关系。”林市长看着秦挽春:“我只希望你们都能平平安安的。”
晚晚和楚元策复婚,轻轻和小布丁当花童,林市长挽着晚晚穿过红地毯,引来外界的纷纷猜测,就在两个月前,林市长办理了内退,距离他退休,还有三年零两个月。
林市长郑重的将晚晚的手递给楚元策:“你若再伤我女儿半分,我就是拼上一切,也不会让你好过。”
新郎楚元策拥着新娘束晚晚,郑重道:“后面的岁月,我一定给她幸福。” 束婚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