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求生欲望远远大于自己的想象,原本我打算不关闭石门就此淹死在这石室里。我怕万一我死之前还要变成一只恶心的猴子,人都要死了,何必去承受这恶心恐怖的一幕?
但是看着涌入的江水逐渐漫过我的身体,就此死过去我又有了一丝不舍,立时又改变了注意,潜入水中再次把绞盘转动,把石门给关闭起来。
进水口一封,积水从第一道门的缝隙缓缓的放水进去,这水位又逐渐从胸口向下回落。
我却不关心这些,正靠着墙壁胡思乱想。
不知道阿柠和泡爷这会儿有没有安全回到江面?不知道自己失踪了两天老爹老娘有没有找自己?不知道厂里的那帮子警察是不是还在挖那个金井?
不知道我死了后我那些同学朋友会怎么样?会有人难过么?
阿柠呢?以后会想起我?
就在这胡思乱想中我不知道沉浸了多久,等回到了现实之中,我发现我还剩下我这短短人生的最后的一个问题:我这最后的十几个小时怎么度过?
这石室没吃没喝没烟抽,就连和我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死的未必太惨淡了一点。
忽然我想起了那第一道门,为何不打开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邪祟的东西?死也做个明白鬼!
反正我都快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一想到这我就坐不住了,说做就做,我立刻大踏步的朝着第一道门走去。从来到这地底下,我从未如此坦然过,将死之人,无所畏惧。
我看也不看就转动起石门的绞盘,石门一阵吱吱呀呀后就升了起来,一阵阴风扑面而来,我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搓了搓手臂拿着荧光珠就走进了这道大门。谁知刚刚一进去就有一道水浪拍到我身上,我猝不及防之下摔倒在地。
这水浪里也不知道有什么,味道腥臭无比,我连呸了好几声吐完灌进嘴里的脏水又爬了起来。
起来借着荧光珠一看,发现这里居然一处天然洞窟,和之前人工开凿的石室完全不一样。四周都是凹凸不平的石壁,洞窟的中间隐隐约约有水的反光,应该就是水潭。
我心想那这个洞窟只怕就是那个邪祟玩意的巢穴了,当年那个老道在江底做这么大的工程应该就是因为这东西的巢穴在此,不得不在江底开凿工程。
我的手在洞窟上摸索了一会,居然发现有刻字!借着莹光一看,是繁体的“龙潭”二字。
说起来“龙潭虎穴”这个成语平日见的多了,但是我从未深究这龙潭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我却忽然觉得这个地方叫龙潭当真没错。
长江底下居然还有一个水潭,藏的如此之深,正是人类难以到达的地方,果真龙潭虎穴。
我正走神间忽然身后响起一阵嘶嘶声,还夹杂着水浪声,想来是水潭里的那东西发出的,我好奇之下转身过去想看看这东西的真容。
谁知我一转身立刻迎来的是地震!
这次地震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大,我无暇思考就被摔落在地,我几乎分不清这龙潭的地面和顶部了,四周全部在摇晃,我的身体就在这崎岖的洞窟地面上滚来滚去。
凹凸的地面就像石锤一般在我身上各处捶打,而水潭里的脏水更是疯狂的涌出来,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拍打在我身上。
不一会儿我后背伤口全部裂开,大量的鲜血再次从后背流了下来,眼前全是重影,我撑不住了!
虽然死亡对我已经没有意义了,但是我不想看不到正主儿就被颠死在这里,心里一发狠,我朝着洞窟墙壁双脚奋力一蹬,向着水潭就滚了过去。
可能是天从人愿,我这一蹬的同时恰好洞穴因为震动也朝着水潭方向倾斜,合力之下我果真滚到了水潭边缘。
这水潭的腥臭味极浓,刚刚到了水潭边我就控制不住的干呕起来。
这味道如果勉强要形容就像一个堆满臭鱼烂虾的垃圾堆在夏天暴晒时发出的味道,不过强度只怕是垃圾堆的十倍也不止!
正在我干呕的时候,水潭里的水纹四散而开,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水面上竟然有了一层绿色的幽光!
“哗!”水潭里的东西终于破水而出,露出冰山一角!
伸出水面的居然是一段俩人合抱那么粗的青色肉柱,也不知道是那东西的尾巴还是触须!这东西表面的皮肤都被一层细密且闪着幽光的鳞片覆盖着着,我之所以能看的这么清楚是因为这圆柱状东西的顶部有一只硕大无比的绿色光球!
这光球足足有脸盆大,平滑无比,向外投射着幽幽的绿光,光球中间最亮的部分似乎还有一个黑色的圆球,在不停的在闪烁。如果说这个像什么,我觉得像眼睛!
这一次我的认知是彻彻底底被这一幕给颠覆了,我从未想过我能亲眼看到这有如电影里怪兽一般的东西,而且这东西居然就在我朝夕生活的这片土地的底下!
露出来的这一部分已经如此巨大,真不知这怪物全身有多么巨大。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
“啪!”正在我被这东西惊呆的时候那一段怪东西猛的钻入水中,再次带动水浪纷纷上涌,就在边缘的我被这水浪拍进了水潭!
“啊!!!”我身不由己的发出一声叫喊。
我原以为我会落入水中成为这怪物的点心,然而还未触及水面我就被一个冰冷而又坚硬东西给挡住了,肋骨登时疼痛欲裂。
我连忙伸手抱住这物事,这才发现拦住我的居然一条粗大无比的铁索,这铁索足足有三十厘米粗,甚至都可以让一个人躺在上面。这里出现锁链唯一的可能就是用来困住那头怪物了。
我心里涌出荒谬的感觉,这里怎么会有人工制成的铁索,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力量能制住这么巨大无比的怪物?还能给他套上锁链?
又一个浪头拍了过来,我闭上眼睛埋住头避过这波波浪,却有一大坨滑腻腻的东西砸到了我的背上,我差点被这玩意砸下了水潭。
待波浪过去,借着水潭里隐隐透出的绿光,拍在我身上的居然是半截尸体!
这半截尸体是下半身,断茬处正是腹部,尸体早已泡的发白,腹腔内的肠子被水浪淘的空了,只剩下瘆人的空腔。
原本水潭里的恶臭味就难以抵挡,被这半截尸体一激我再也忍耐不住,又一次吐了,只是我肚子早已空了,现在只能是干呕。
好一阵子终于缓了过来,我又想起石壁上的画,当初那老道洞虚子就是把那些炮制的祖猴丢进一个巨大的水潭里,阿柠当时猜测是饲养什么邪祟之物。
可是这具尸体显然是人的,而且看样子在水里泡的时间不会超过几个月,绝不可能是百年前留下的。那也就是说最近还有人在用尸体或者活人来喂这个怪物?
这怪物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一时又是惊惧又是好奇。
“轰!”水底那怪物再次冲出水面,涌起的巨浪差点把我拍进水里,我的救命稻草一般的铁索也忽然一阵抖动,好在我死死的抱住了铁索,未曾摔下去。
等我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东西彻底惊呆了。
我觉得我简直疯了!因为我不敢相信我看到的东西!
这次钻出水面是它十数米长的肢体,和刚刚露出的那一小截肉柱一样,遍布细密鳞片,而鳞片上镶嵌着数枚幽绿色的眼睛,发出的幽绿色的光芒把整个洞窟照耀着透亮!
九根粗大的铁索原是栓在这怪物身上几处黯淡的“眼眶”里的,应该是当初这怪物被人挖去了几只眼睛,然后用铁索穿过怪物的骨骼……
这怪物果然厉害,算起来近两百年在这种锁链的折磨下还如此强大,这怪物钻出水面立刻就会把铁索绷的笔直,每次这怪物发威对它来说都应该是巨大的痛苦折磨。
顺着这怪物的身体向顶端看去,是一颗硕大的脑袋,长满了凸起的角质瘤,而角质瘤的中间长了两支很像鹿的犄角。犄角下面则是两枚绿色的眼睛,还有一排雪亮的獠牙以及白色长须……
虽然这东西长的和传说以及电视里看到的不太一样。
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东西是“龙”!
这疯狂的想法一出,忽然我心里很多不解的地方完全连通了起来。
当初在防空洞的时候泡爷还拿一个长江底有龙的微信文章给我看,当时我嗤之以鼻,然而这次忽然不是荒谬的谣言,是真的有龙!这个世界真的有龙的存在!
龙潭之所以叫龙潭不是形容这里地形险恶难寻,而是真的有龙。
之所以在这里频繁的地震,是因为这龙在这水潭里剧烈挣扎,每次挣扎都会引发这地底的剧烈震动。
那解除我返祖邪毒的那味药“龙眼”我也终于明白了是什么,一定是真的龙眼,就是龙身上的那些泛着绿光的眼睛。
现在解药就在我面前,触手可及,然而我却根本没可能拿到手,真是一种讽刺。
那些炮制猴子的巨型骨棺阿柠说来自上古阴龙,只怕说的就是这种龙。或许一百多年前那个老道洞虚子无意中发现了这阴龙的巢穴,弄到了大量的龙骨用于制造骨棺……甚至他还囚禁了一条龙,还给他喂食……
可惜当时的壁画损毁了一副半,不知道那洞虚子的终极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耗费这么多人力物力来饲养这条龙!
“轰!”那龙似乎已经展示完了他的龙威,没有理会我这种塞牙缝都不够的甜点,再次钻入水潭中。
这龙入水带起的巨浪和抖动的铁索几乎又要了我一次命,整个龙潭似是颠倒过来,这个世界没有上下之分,四面八方都是水浪,四面八方都是石壁。这龙潭石窟不知震动了多久后终于停了下来,我紧抓铁索的双手早已僵硬,虎口更是裂了开来。
目睹了这龙的真身带来的震撼刚刚过去,忽然我的身体开始不听使唤,一股奇怪的感觉从身体内部发散至全身,即痛又痒还有强烈的膨胀感……
“终于要来了嘛?”我明白了归来,我的最后时刻终于来了,原来人临死的感觉是这样的……
总算在死之前揭晓了大部分谜底,也算是死了个明白。
四肢已经逐渐不受我控制,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龙潭石窟,闭上眼睛,静待这最后一刻的到来。
“轰!”水潭再次发出爆响,那龙又一次钻了出来。
这次我四肢已完全不受控制,没有抓住铁索,有如千斤巨石坠入这幽深的水潭中…… 镇水阴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