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宫中新晋的贤贵妃林青栀,她此来也不过是因为受人所托,做个说客罢了!
只不过,看到青梅竹马的姐妹这般模样,林青栀眼眶不由的红了,心疼得紧,嗔怪道:“还说什么习惯不习惯的,你呀,是存心让我难受是不是?”
这含嗔带怒的模样勾起了段宜兴的回忆,从前林青栀就跟在她和林和愿身边,经常同她抱怨:“潺儿,潺儿,你和愿哥哥如胶似漆的也不搭理我,是存心让我难受是不是?”
那时候她总是羞得追着她嬉闹:“什么如胶似漆,你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
曾经年少不知愁滋味,直到后来林青栀嫁进王府,一切渐渐变了……
段宜兴收回目光,苦笑一声:“习惯就好,你如今已是贵妃娘娘,身份高贵,怎的今日还来这里看我?不怕被有心人抓到把柄吗?”
段宜兴其实心里隐约有了猜测,昨日林和愿刚刚来过,今日一大早,林青栀便过来看她。
从前林和愿若是惹了她生气,惯会求青栀来做说客的……
果然,青栀叹了口气,劝说道:“你向来聪慧,何须我说明?皇上昨日在这里碰了钉子,听说回去好一番生气,还给我传了信儿。这不?我一清早的,就赶过来了。”她紧紧盯着段宜兴,语重心长,“潺儿,从前皇上纵然有千般不是,也都过去了……你心里清楚,皇上也是为了护你。如今他都放下君王之面过来示弱,你这又是何苦呢?”
看她憔悴苍白的模样,想必皇帝昨日来过之后她就彻夜无眠,这样彼此折磨……着她羡慕,却也羡慕不来……
段宜兴给两人各倒了杯清茶,她哭了一夜,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端听几句言语,林青栀便心知肚明,所以不曾多言。
段宜兴抿了口茶,方才淡淡开口道:“青栀,我的性子你是了解的,比起皇宫,我想,这里更适合我……”不等林青栀开口再算,就继续说道,“哀莫大于心死,我如今不过就盼着能安稳地了此余生,也好去寻我那可怜的孩子……”
林青栀沉默,提到孩子,她还能再说什么,不过是凭白惹段宜兴伤心。
皇上果然了解段宜兴倔强的脾气,只是她要枉做小人了!
“潺儿,如今怕是由不得你了……”她声音柔弱,语气却坚定,“皇上传了信,若是我不能劝你进宫,你的娘亲恐怕就要被牵连了……”
段宜兴本来平静的脸色听到后面瞬间阴沉,只手狠狠一拍,桌面发出刺耳的沉闷响声:“他怎么敢?林和愿……他……他怎么能?”
他怎么能在那样伤害她之后,又拿她最爱的母亲要挟她?
林和愿了解段宜兴,她只是家里的庶女,这也是太后不喜欢她的原因之一。虽然段宜兴的母亲是原配夫人,不过段大人却是个唯利是图的男人,当初为了迎娶官家小姐,特意将她母亲贬为妾侍,段宜兴也就成了被人看不起的庶女。
林和愿若是拿段家来威胁,段宜兴根本就不为所动,只是她娘亲,大抵就是她在这世界上最大的牵挂了……
林青栀走到段宜兴身后,素手轻轻安抚,声音如清泉流动:“我知你心结根深,只是,不过一味对抗也不是办法,不如先进宫再做打算……左右宫里还有我能陪你说说话不是?”
她说着,打量一下房间内的环境——一张床,一张泛黄桌子,简单得破败的摆设,跟皇宫天上地下。
段宜兴紧紧咬着下唇,直到唇间沁出了血丝,林青栀见状轻呼一声,连忙责怪道:“你这是做什么?何必要跟自个儿的身子置气,若是真心不愿理他,你就当是换了个地方睡觉,不管旁人说道便是了!”
段宜兴松开樱唇,眼眶湿润,试探着问她:“我可以住进冷宫么?”
林青栀被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逗得啼笑皆非,别人艳羡不来的恩宠到了她这里竟是避之不及,果然是彼之蜜糖,己之砒霜啊。
“总之我收到的旨意是劝你进宫就不会为难你母亲,之后的事情,皇上自有论断。”
言下之意,就是可以了!
段宜兴心口一松,轻声细语道:“青栀,谢谢你。”
林青栀不愧是心思慧敏、善解人意的贤贵妃娘娘,她了解段宜兴的倔强和怨恨,也知道林和愿的不甘和执着。她只要完成皇上交给她的任务就行,至于进宫之后两人会如何,那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了……
“你我之间说这些做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这么多年的感情得来的默契,一切尽在不言中……
终于,段宜兴觉得嗓子好些了,才问道:“青栀,这些日子,你过得可好?”
当初顾可欣嫁到王府不过几日的功夫,王府里人尽皆知,这新嫁过来的右相千金失宠了。纵然佳人如花,但王爷却对这位新婚的妻子没什么好感。
除了新婚的那一夜,几乎夜夜宿在书房。
而这位王妃竟也是沉得住气的性子,不哭不闹,只是乖乖的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做自己的王妃娘娘,打理着府中的一应事务。
再之后,林和愿就找到段宜兴说:“潺儿,我已经求得母后答允,免了你的罪责,让你回到我的身侧做侧妃了,我终于又能同你在一起了。”
当时段宜兴尚且没有原谅他放弃她另取丞相千金,只不过林和愿是个固执的性子,再加上她心中确实挂念他,便也就答应了。
只是没想到与此同时,青栀也被抬进了王府,他们的青梅竹马。
林青栀愣了愣,似乎没料到她突然这样问,想到这两年的处境,不禁苦笑道:“有什么好我与不好的?我嫁进来本以为还能有你做个伴,结果你这丫头倒好,自己躲到这里来清净,留我一个人,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
她虽然没有明说处境,不过言语之间都是凄切可怜,看来这两年在王府里过得并不好。
“青栀,我知道你喜欢林和愿......”
眼见林青栀就要张口辩驳什么,最后还是闭着嘴巴,微微低头,不看段宜兴。段宜兴也不介意,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林青栀的心思并不难猜。
也许在嫁进王府之前,段宜兴还不懂她的心思,可是同为王府侧妃之后,她便也渐渐明白了。
“你不必忧心于我,拘泥于我的念想,如今他与我,再也没有半分联系。”她掩饰着自己心底深处的异样,脸上坚定道,“青栀,我娘常说,这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就像是我爹。更何况你如今已是贵妃,日后更要多加小心,凡事多留一个心眼才是。”
眼见林青栀面露苦涩,段宜兴叹息,似乎只要和林和愿沾边的女人总是这样多愁善感,曾经的她们哪里知道感情的伤痛是个什么滋味呢?
林青栀轻咬樱唇,咬咬牙终归还是忍着心中的羞辱诉苦道:“潺儿,我如今哪里还有这样的资格去争取什么?你可知道......我......我如今仍旧是女儿身......”说完她就垂下头,让人看不到她脸上的情绪。
段宜兴震惊,林青栀初入王府之时,林和愿与她正是如胶似漆,虽然名义上是软禁着她的,可是事实上只不过拒绝了除了林和愿之外的人的打扰,那时她是知道林青栀并没有成为林和愿的女人的,只是后来时间过去这么久,她竟然......
段宜兴嘴唇蠕动几番,却只憋出几个字来:“青栀......你......”
林青栀说完才觉得不该如此将自己的伤口揭露出来,尤其这个人还是她所爱之人的心上人。
以往,她们有了心事,委屈总会互相分享,如今终归是不同的。
“我没事......”她忽然抬头笑道,眉间一点朱砂分外妖冶,好似方才的落寞凄凉都是段宜兴的错觉,“时辰不早了,我还得回宫请安,就不在这里多呆了。”她起身,复又从容道,“待你回宫,总是有说话的机会的。”
段宜兴抿唇不语,送走林青栀后浑身如同虚脱一般,忍不住更加怨恨皇宫之中如今执掌生杀大权的人。
她双目失神,低声呓语:“林和愿,终归,你还是伤害了所有爱你的女人......” 君心不似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