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和愿的速度极快,不过一日的功夫,段宜兴人就到了名副其实的冷宫。
四面高墙禁锢,院中荒草丛生,房顶甚至还结着蜘蛛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进了鬼屋。
白日里就这般阴森可怕,夜间又当如何?
段宜兴双肩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忽然肩膀一沉,一双温暖的大手落了下来:“若是你后悔了,朕现在就为你换了宫殿,可好?”
段宜兴身子一僵,没有回头看身后的人,只是挣扎着解开肩膀的束缚,走到桌前,即使是厚厚的灰尘也没有让她波动半分,一矮身就坐了下去,总归也不是什么贵重的衣裳。
“皇上多虑了,宜兴久居僻远,早已习惯,此处不过是王府荒院最开始的样子罢了。”段宜兴的语气尤为平淡,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林和愿心中一痛,似乎被人拿着匕首狠狠插了进去。这个人还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子,个中滋味,岂是‘难受’二字可以表达的?
林和愿忍不住关上冷宫的门,将他们与外面的世界隔开。
如今他已经是这大倾的皇帝,母后再也不能用帝位来威胁他。
林和愿缓缓走近不愿看他一眼的段宜兴,忽然蹲下身子,直起背脊,指尖轻轻挑起她尖削的下巴,目光诚挚又深情:“潺儿,你先不要与我生气,我将一切都告诉你,好不好?”
段宜兴见他又改回自称,干脆就着他的手势扬起下巴,冷笑:“皇上还是将自称换回去吧,否则不合礼法,这罪过,宜兴可担当不起。”
段宜兴这是就是在同林和愿划清界限。
林和愿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波动,劝说自己当体谅她。
半晌,林和愿才继续开口道:“我知道你现在还在同我置气,你等我将事情与你说明白,你再给我定罪好吗?”
林和愿目光灼灼,段宜兴心跳微微有些快,不管嘴上如何说着恨他,心中如何记着怨他,但是看着熟悉的眼神,仍旧忍不住心绪烦乱。
毕竟,这是她深爱多年的人,她的夫君!
段宜兴叹气,掩饰自己的异样,转移他的注意力道:“你说就是了。”
她便听他如何来说了。
林和愿闻言心中一喜,收回桎梏着她下巴的手,就这样蹲着,用一种挽回的姿势开始解释。
他双瞳幽深,语气中隐含的爱意和希冀隔着空气探进段宜兴的呼吸之间:“我对你的心从未变过。”
那时候,林和愿在新婚之夜以后,根本不想再见顾可欣一眼,见到她只会让他更久愧疚和不满。愧疚的是那个至今还对他避之不见的心尖尖上的女子;不满的是阻碍他和她终成眷属的顾可欣。
“王爷,皇后娘娘有请。”
兰姑姑一如新婚那晚,半弯着腰身冲林和愿行礼,态度不卑不亢。
林和愿拿着书一动不动,连眼皮也不抬一下,直接回绝道:“告诉母后,本王公务繁忙,待得了空,再前去请安。”
兰姑姑好似早有了被他拒绝的准备,也不惊讶,抬起头正视着林和愿,转述皇后的话:“王爷恕罪,娘娘说了,若是您公务繁忙,她就亲自过来请王爷。”
顿了顿,兰姑姑成功地看到林和愿放下手中的书,目中冷光乍现:“兰姑姑这又是在威胁本王?”
兰姑姑恭敬跪下,不见恐慌之色,淡定说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遵从皇后娘娘旨意。”说着犹豫一瞬,终究还是劝导他,“王爷,恕奴婢多言,有些事情逃避是没有用的,若是王爷想要抱得美人归,还需要过娘娘那一关才是。”
林和愿一愣:“姑姑的意思是?”
兰姑姑垂着头,着人看不见她眼底的情绪:“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皇后娘娘所做的都是为了王爷好。王妃是太后娘娘指定的正妃人选,王爷应该明白,有些时候,必须要有所抉择。”
林和愿身侧的双拳紧握,‘咯咯’作响,手背青筋顿现,他怒视着兰姑姑,就好像看到了他宿世的仇人一般,良久才平静下来:“出去!”
兰姑姑猛地抬头,以为林和愿还是无动于衷,急切唤道:“王爷!”
林和愿背过身子,不再看她,冷声回道:“本王片刻就过去,你先行回去禀告母后吧。”
兰姑姑这才松了一口气,起身行礼,缓缓退了出去。
林和愿握着手中被侍卫原封不动地退回来的信,目光闪烁不定。
他心中刺痛,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呼唤声,轻灵悦耳——
“愿哥哥,你喜欢潺儿,潺儿好好生欢喜。”
林和愿恍然转身,唤道:“潺儿!”
入目却仍旧是空荡荡的书房,不见一人。
侍卫推门而入,恭敬跪下,“王爷,有何吩咐?”
林和愿表情一敛,人前又是那个高贵得不可直视的皇长子,他抿唇看着门外的大好春光,沉声吩咐道:“进宫。”
侍卫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备车。”
皇宫建筑,辉煌磅礴,楼阁高耸,遮天蔽日,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流曲延绵,檐牙高啄。
一辆马车低调地进入皇宫之中,一路只听得马蹄声‘哒哒’作响,凭白添了几分沉闷。
兰姑姑向着大殿中唤了一声:“娘娘,王爷来了。”
眼前的妇人尊贵端庄,凤袍加身,大朵牡丹绣在正红的烟纱锦罗,逶迤拖地,裙幅褶褶如水波流动,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头戴金镶玉凤钗,薄施粉黛,威仪不减。
林和愿掀起袍子跪下:“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后不怒自威,仪态万千,沉声喝道:“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后?”
林和愿低头,眼中平静如波,自当他冷落顾可欣那一日起,就知道会有今日之果。
“儿臣不敢。”
皇后看着处变不惊的林和愿一眼,挥手吩咐殿中的宫女太监:“你们先下去吧,本宫同王爷有话要说。”
众人领命,道:“是,皇后娘娘。”
遂鱼贯而出,脚步轻灵,没有多余发出一丝声响。
待到宫中只剩下皇后和林和愿还有兰姑姑三人之时,皇后突然眉目一厉,将手中的信狠狠掷在地上:“看看你做的好事!一个新婚燕尔的王爷,放着自己的新婚正妃不管不顾,夜夜留宿在书房就罢了。竟还在新婚第二日给那段家女送了这样的东西!”她指着地上皱巴巴的纸张,“你还有何解释?”
林和愿看了地上的纸一眼,熟悉的笔迹,熟悉的内容,正是新婚次日,他写给段宜兴的信,只可惜还是被她退了回来。
他心中一黯,遂冷声道:“母后,儿臣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娶了顾相之女为妻,顾可欣如今已是王妃,难道儿臣还不能和潺儿写信往来,以解相思之苦吗?”
皇后闻言,怒不可遏,胸脯一阵起伏,她睁大眼睛疾步走到林和愿面前,呵斥道:“你这是在责怪本宫吗?本宫是你的母后,自然事事为你打算,那段宜兴不过是个三品都察院左使庶女,无权无势,你如今的身份地位,她怎能配得上正妃之位?” 君心不似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