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尚未结束 杀
宋文翔旁若无人的搂着顾含章,时不时凑过去往她嘴里塞个什么吃食。
顾含章则是身子歪在灯前,手里捧本不知是什么的内容的书,心安理得的接受着那厮对她的好。
“不要好奇,也不要多看,不然,你会死得很惨。”宋文翔道。
·对那头顾轻烟诧异以及想要吃人的眼神自然是瞧见了,不过,他并不害怕这人会说什么。
顾轻烟心里极是害怕,她不过睡了一觉,醒来就话也说不得,动也动不得……而且要嫁去给那太监的,明明是顾含章,可这会,纵是心里有天大的不平,她也无力反抗。
第二天一早,便有一顶小轿直接抬到了顾含章小院里,棋儿与红妆两人一人一包辣椒水往脸上一抹,立时泪眼朦胧,抚着打扮一新,盖上红盖头的新娘就进了轿子。
一路上只安静前行,并无声张,只那小轿行到一半,便被人给阻了去。
“放下她下来。”来人骑着一匹汗血宝马,高高大大怒视着面前几个负责护送的顾府家丁。
宋文浩风尘仆仆赶了回来,第一件事情,便是来此阻止这件事情,他不敢想像,若是再慢上一时半刻,不知要有怎样的后果?
得到他娘亲自作主张退了这门亲事的时候,他还远在千里之外,没想到,不过短短几日,顾家就要将她送给一个老太监作妾。
家丁们见他手里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剑,又知他是国舅爷府里的二公子,早就吓得屁滚尿流的四散而去。
宋文浩快速下得马去,然而掀开轿帘,扯去新娘身上火红的盖头之时,他不由得愣住。
“六小姐呢?为什么会是你?”宋文浩一把将手里的女人推开质问道。
顾轻烟不能说话,只流着泪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于是宋文浩又转向看向红妆,道:“六小姐人在何处?”
红妆咬了咬唇,她看了眼宋文浩,又看了眼棋儿,很是为难的拽紧了自己的衣摆,最后只吱唔了道:“小姐她没事。”
宋文浩莫名安下心来,诡计多端的顾六,又怎么会让自己吃这个亏?
清早抬出来的小轿,被宋文浩这么一闹腾,就又原封不动的给抬了回去,且不论顾家人如何看待此事,只那老太监那里,便有火三仗,本来谈好的是顾家送个清白姑娘给他亵玩,他便使点子力气将顾之桓从牢里捞出去。
可半道上被人截了胡,宋国舅又是个他不能去招惹的主,故而满腔的恨,只能对准了还在牢里关着的顾之桓。
宋轻烟回到顾家,老太爷险些晕死过去,这件事情搅黄了,他很清楚将意味着什么!
“来人!快!快去牢里看看之桓!”老太爷急道。
这个时候,顾之桓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那泄题一事就尽数推到了他身上,不光顾之桓要完蛋,顾家必然也逃脱不掉!
然而,他还是去晚了一步,当顾之桓直挺挺的尸体被人抬回来时,他几乎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文浩,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你是顾家的女婿,顾家的若是毁了,对你半点好处也没有!眼下只有你能帮我们,文浩,你……”
“六小姐在哪里,带我去见她!”宋文浩打断道。
老太爷一愣,都退婚了,这人还这么执着,想来用情至深……
“只要你帮我们渡过此次危险,顾六你随时接走!”
然而老太爷算盘刚刚拔响,那头顾含章便过来了。
“老太爷真是好成算啊,前头刚刚说要将我送给老太监作妾,这会又说叫宋二公子随时接走,您这一个孙女,到底是要许几户人家啊?”顾含章款款而来,云淡风轻的脸上不见哀色。
老太爷一顿,只觉得鼻孔里有火在往外头冒。
“六小姐,好久不见。”宋文浩见她完好无损,眉眼里全是笑意。
“二少爷安好!”
顾含章朝他淡淡一笑,便又看向老太爷。
只见老太爷脸色铁青,阴毒眼神在她身上瞄了瞄道:“来人,带六小姐下去休息,没有我的命令,不得随意出入!”
“慢着!六小姐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情,老太爷怎可如此?”宋文浩自是不肯让顾含章在他眼皮子底下受这委屈。
只是上来要押送顾含章的家丁却是被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的向东给一顿好揍。
“你……你……反了天了你!”老太爷目瞪口呆,他完全不懂为什么顾六身边会有如此高手,行踪还如此不定。
“对,我就是要反天,要反你顾牧同的天!!”
老太爷见她如此嚣张,一时只觉得喉头阵阵腥甜,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被小辈这般辱过,自然是不甘心的。
于是上前几步,高高扬起巴掌就要朝顾含章打下来。
顾含章早有准备,只是那巴掌并未扬到脸上,顾牧同便被人一刀捅进心口。
捅他这刀的人,并不是别人,而是他一直瞧不起看不上的顾怀仁。
“不要再假仁假义的再找人帮什么忙了,之桓不就是你害死的吗?”顾怀仁神色扭曲,似痛苦,又似痛快。
“我……没有……”这一刀,叫老太爷浑身力气如同被抽干一般,软软倒地,嘴里还在一个劲的否认,顾之桓的事情,他真的一直在尽他所能帮忙!
“没有?桓儿临死之前,在牢里的墙头上留下血书,直言他掌握了你欺他母亲的证据,若是他在牢里出了事,就一定是你杀人灭口,爹啊,我喊了你一辈子爹,而之桓同样喊了你几十年祖父,你如何下得去手啊!”
顾怀仁跪倒在地,精神为之崩溃。
外头急急奔来的老太太见着一这幕,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而顾怀仁似是看不见,他踉踉跄跄爬起来,嘴里不知说些什么,径自出了府。
而老太爷瞧着那抹癫狂的背影,终是咽下了这最后一口气。
“六小姐,你莫怕……”宋文浩本想安慰,可一看到顾含章那淡定的样子,哪里有半点害怕的模样,于是又住了嘴。
“扶她起来。”顾含章没有理会宋文浩,只对棋儿淡淡咐附。
老太太醒来之后,先是哭天抢地一番,而后又指着顾含章的鼻子大骂她一顿,什么扫把星、灾星、煞星、克亲之类的词一溜儿冒了出来。
顾含章坐下,喝了两盏茶,等那老太太骂得口干舌燥之时道:“老太太您是打算当着这一地的尸体再骂上几个时辰?”
“都是你!你若不回来,我们家什么事也没有!”
“是啊,我若不回来,你们不知道过得多潇洒了,真是可惜了,如今顾家遭了阎王爷惦记,您老不打算早点下去陪陪老太爷?”
顾含章心情很好,她隐在心头十来年的恨,总算是消散了些许。
“大胆……我要杀了你,你这个贱人!”
“杀我?像杀我母亲一样?或者是像杀小魏氏一样?恩,这招数确实不错,可惜的是,怕是死不了我呢!老太太不如想点别的好办法?”
顾含章这话一出,老太太立时禁了声,只惊恐的瞪向顾含章,这是她心底最深的秘密,整个顾家,除了她身边最信任的心腹嬷嬷外,谁都不曾告诉过。
而恰在此时,顾含章朝老太太身边的嬷嬷望了过去,并朝她淡淡点了点头,又马上移开了目光。
这一眼,刚好被老太太尽数收入眼底,顿时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比起老太爷的死,她更怕的从前的事情败露。
可是顾含章知道了,也许还说给了旁人知道。
“你胡说!你胡说!”她恨恨的看着顾含章,又淡淡看了眼老嬷嬷,眼中似有深意。
顾含章秀眉一挑,转身就走,到门口时,她又转身过来道:“老太太好有意思,我是不是胡说,只须派人查上一查就是,况且,此事也不是完全没有人知情。”说罢,她再次看向老嬷嬷。
那嬷嬷心里一咯噔,可又有些茫然。
“六小姐且等我一下……”宋文浩见她走了出去,连忙跟上,堂上老太爷以及顾之桓的尸体静悄悄的躺着,老太太则是一脸阴郁的望着地面。
没有她的吩咐,没有人敢进来……
“扶我起来,这里……也喊人来收拾一下。”老太太平静下来,看了看伴在她身边一辈子的嬷嬷,心里头已是下了杀机。
老嬷嬷一生都不曾离开过老太太,她心里想什么,只需一个眼神,她就懂得,只是心里很是凄凉,就算一生为老太太付出又怎么样?
到头来还不是连命都得搭上?老嬷嬷明白了那眼神里的意味,不动声色的掺抚着老太太回了房,先是主动给老太太泡了上一杯参茶,又是亲自喊人将老太爷那头打理好,派人去喊顾大爷回来主持大局。
再次回到老太太身边时,屋子里的桌子上,已是摆了一桌子的好菜。
她暗叹一声,终究,还是走到了那一步。
“过来陪我吃一口,咱们俩个好好聊聊。”老太太平静,面无表情,桌上的菜动也不动。
老嬷嬷坐下,低垂头头。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老太太问。
“老太太,今儿我……其实很不开心……”
“何止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呐!”
“你老实告诉我,顾六那里,是不是你说出去的?
老太太一问,老嬷嬷讶异起来,她抬头看向老太太,似是没料到她会直接说出来。
“如果我说没有,老太太您信是不信?”
自然是不信的,否则也就不会有这一桌酒水。
“唉,吃吧,吃完了就自谋生路去,我这些年里给你的东西,足够你好吃好喝的过好晚年了。”
老嬷嬷苦笑,她能去哪里?举目无亲啊!
“您不要我了。”
何止是不要她,老太太根本就没想过要放她活着出这屋子。
“方才那杯参茶好喝吗?”老嬷嬷突然问道。
“什么?”
“二爷便是当年那个早该被淹死的孩子吧?早前的王氏,再到后来的小魏氏,都是您的手笔,老太爷为何独独会看上二爷的媳妇,老太太心里应该有数吧!”
“哼,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再藏着掖着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老太太见她想通,也就不再装什么姐妹情深。
“你怎么下得去手?二爷叫了您一辈子母亲,他是真当你是母亲看待的。”
“母亲?哈哈哈……一个野种而已!”
“可我不是有意的!若是这般恨,当年为何不干脆淹死了事?”
“死,有时候是一种仁慈,你瞧我像是这般仁慈之人吗?”老太太嘲讽道。
爬床生下的孩子,痛苦的活着,比轻易的死去更有意思!
“既然如此,那我便仁慈一回,送您下去陪陪老太爷,你们好生叙话。”
老嬷嬷是算着时辰进来的,那盏参茶里,早就被她下了毒药。
“你……你……你……”老太太惊恐的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句话的时间,她竟没活儿吸气儿了!
“是的,是我。”老嬷嬷眼中带泪,看着老太太蜷缩到桌子底下,再无动静之后,才作惊慌状唤了人进来,又急急忙忙的亲自去请顾大爷前来处理。
当向东禀报完之后,顾含章重重的叹了口气。
顾怀仁癫狂了,二房子彻底没落,剩下的,只有官场不顺的顾怀德。
顾家老太太老太爷与顾之桓是同一天落葬的,一下子死掉三个,顾怀德竟然屁也没放一个,只默默将后事处理了,然后找顾含章来说话。
顾含章本以为他是来质问的,没成想,他却是心平气和的说对不起她。
“章儿,你母亲的死,我其实是知情的,当年之所以送走你,也不是不想你再受这个家的浊气,唉……”他话没说完,外头任氏通红着眼进来。
一进来,就跪到了顾含章面前。
“你母亲喝下的毒药,是我亲手端给她的,当年,她躺在床上一直求我给她一个痛快……若论起来,我也是有罪的,我这双手上,同样沾满了她的血,章儿,你放过你之钰哥哥好吗?他什么都不知道。”
发生这么多事情,顾怀德夫妻两个明白,这一切的一切,因何而起。
顾含章长叹一口气,大房这边,她原本就没打算下杀手。
当年大姐姐给她的银子,定是任氏的手笔。
说起来,她也过得痛苦,无端被扯进来。
“你们走吧,远远的离开,回济南府也好,去哪里都好,以后……不要再相见了。”顾含章留下这一句,便回了她的院子。
仇报了,可是心里,却没有多痛快。
癫狂的顾怀仁,还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可她似乎有些疲惫,如果他真的死了,她真的能开心一点吗?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这里在犹豫着要不要给顾怀仁一条生路,他那头却是将顾含章说得狗屁不是。
不过短短的几日,几乎整个王都都知道了,济南府台的侄女是个毒妇,害死了嫡母,害死了祖母祖父,连同父异母的弟弟也不曾逃脱她的毒手。
一时之间,顾含章名声鹊起。
但是,没有一个人不说她的坏话,这样一个姑娘,还有谁人敢娶?
对于这满天飞的流言,顾含章倒是淡定的很,大房借着护送老太太和老太爷灵位的机会,搬回了济南府,王都顾府一下子就空了起来,若大一府宅子,只留了顾含章主仆三人,可这并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棋儿,可以联系我表哥了。”
顾含章这一身的医术,全是表哥王琰所教,而且他也说过,若她母亲的仇不报,便一辈子不要见他。
可这会,顾含章总算有了再见表哥的理由。
可心里,又隐隐有着不安,若表哥知道她与镇北将军之事,还不知要如何,也不知为何,她内心里,竟会有淡淡的愧疚,总觉得自己最后跟了宋文翔,是对表哥王琰的背叛。
棋儿只摇了摇头,朝顾含章道:“好生奇怪,奴婢早几日就发出急报,竟半点消息也未回。”
棋儿很是不解,这样的事情,她不知要如何解释。
“再发。”顾含章道,道是要联系上才好。
而那边宋文翔,早在顾含章流言满天飞的时候,便派人将流言的主要散播者抓了起来。
“送到边境做苦工去。”因为这人是顾含章亲爹,所以他“仁慈”的留了他一命。
边境苦寒,正是适合顾怀仁这等狼心狗肺的人去。
主犯虽是解决了,可流言却还一直在发酵着,克制这类事件最好的方法,不是拼命去抑制流言的传播,而是散播新的流言来取代掉。
宋文翔明白这个道理,他也知道自己要如何去做。
在御书房外跪了三个时辰后,皇帝终是不忍,宣他入内。
说起来,他与皇帝二人是君臣,可是宋文翔知道,他背负起另一个姓氏,可身上同样承载着上位者对他的期盼,他前大康朝边境上五十万大军交到自己手里,却也从来不曾放弃过教他治国平天下。
一个将军的个人感情和一个国家的未来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可他是一国之主,同样也是一个父亲,一个对自己儿子有着深深亏欠的父亲。
但凡是他想要的,他从来不曾说过半个不字。
只是……如果是同他并驾齐驱的另一伴,他希望不是贵为公主,至少也是世家女,一个女人的凝聚力,有时候在朝堂上,也有着至关重要的位置。
“孩子,如果你真的喜欢她,那就不要将她暴露在公众的视线,一直在你背后,默默的守在你身边不好吗?”皇帝的考虑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将来一旦将他推到皇室这品漩涡里,那么他最心爱的女人,一定会成为他最大的弱点,相对而言,危险增加不少,而且,也容易受么敌人的牵制。
“如果我连一个女人也保护不了,那便没有站在她身边的资格!”宋文翔主意已定,他受够了偷偷摸摸的日子。
那颗小冰块是他好不容易才捂化的,若不趁着现在将她绑在身边,他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那小丫头就跑没影了。
“可是……”
“父亲……您给了我很多,虽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在您身边陪伴,可您对我的好,我心里都懂得,可是……您从来没有问过我,到底需要的是什么?”
宋文翔抬眸,眼中似有泪光,他的奋斗史,从来就没有人们传言的那么顺利,每一步,每一次战功,都是用血肉拼博出来的。
从前他想要活下去,不想让这个一直暗暗关心自己的人的失望。
可是,那从来不是他想要的。
皇帝呼吸一顿,继而脸色一白。
是啊,一直以来,都是他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在他身上!
“你……我给你的,你并不想要么?”皇帝有些受伤,他寄托全部希望的儿子,竟是这般看他么?
宋文翔没有出声,只静默着坚持着自己的坚持。
很多时候,他都是在妥协,可以是为边境和平,可以是为天下苍生,也可以是为眼前这位白发老人……可是这一次,他绝对会坚持到底。
“唉,去吧,允了。”皇帝终是闭了闭眼,略显疲惫的样子。
“多谢父亲成全!”
他眉开眼笑,站起来后亲自倒了杯热茶递到了皇帝手里。
“父亲,您喝口水。”
私下里,宋文翔从来只当二人是普通父子,他从来不肯开口唤他一声父皇。
皇帝无奈笑笑,接过了水来,小喝一口道:“还在这做什么?是打算为父再赐你两上妾室一道?”
宋文翔身子一僵,立时行了一礼,大步流星而去。
两天之后,茶余饭后的人们再次有了谈资,原因是臭名远扬的毒妇,顾家老六顾含章,竟然攀上了皇帝陛下眼前的红人,尚国公大人带着妻女亲自到顾家去,要认顾六做义女,更叫他们大跌眼神的是,鬼面将军竟然要取这尚家义女为正妻!
得到消息的大臣们纷纷前往镇北将军府,一来要劝劝他,此事万万做不得,就算要娶妻,也要自个王候之女嘛! 辣手摧夫:娘子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