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接二连三 乱
反正顾六还得在这府里过上三年,她若是敢吞了这点东西,小魏氏也定然有办法让她怎么吃下去的,怎么吐出来,而今老太爷对她言听计从,要收拾一个丫头片子,还不容易?
办好这些,便是年节将至。
小小的顾府,一派喜气洋洋,“前来求医”的镇北将军,既没有出去寻访过名医,也不曾说过要回王都。
顾家老太爷便发话,无论如何,得热热闹闹的过好年,再想办法将镇北将军拿下来!
这天,几位姑娘拿着刚以手的良人蜀锦新缝制的衣裳不约而同、不厌其烦的自芳菲轩门口“路过”着一回又一回。
“三姐,这镇北将军怎么一天到晚的将自己关在院子里,他不是来看病么?怎么不见出去瞧大夫?”顾辛娘年纪最小,被家里的姐姐们拖出来吹一上午冷风,小脸蛋冻得通红,可硬是没见着鬼面将军,心里小小的失落。
顾轻烟沉吟,而后眼珠子一转道:“妹妹们还是回屋里暖和暖和吧,我也回去了。”
众人早就冻得面色发紫,于是赶紧应和着散了,顾轻烟走到转角立马回头躲起来,看她们各自远去之后,回去端着她一早准备的好东西就到了芳菲轩。
方才与姐妹们出来这么一晃,只是想要先来“踩点”,若无人结伴,被人瞧见又得说她鬼头鬼脑。
外头没有人影,镇北将军必定就在屋子里,正好,她特意准备起来的东西才好派上用场。
上回家宴,顾轻烟被当众羞辱,而今重整旗鼓,势必要将那将军拿下才好。
“将军在吗?”顾轻烟站在门口敲门。
宋文翔慵懒的挑了挑眉,嘀咕了一声道:“顾六那笨丫头怎么就没这觉悟?”
秋生一听,立时转身要去将门外的女子赶走,心想主子您自个儿愿意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这能怨得了谁?
“放她进来吧!”慵懒的声音再闪响起,秋生脚步一顿,默默在心里为门外的女子捏了把冷汗,好嘛,又一个不怕死的!
顾轻烟端着碗熬煮了大半个晚上的鸡汤,立在镇北将军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道:“将军安好,这是小女子特意给您炖了补身子的汤,您且偿偿看。”
说着,便弯下腰来盛汤。
镇北将军转过身来,脸上戴着冰冷的鬼面具,露出一双似乎能看穿世间万物的双眼。
顾轻烟略一抬头便对上那样一双眼来,心口莫名一跳,赶紧移开了目光,再不敢与之对视。
“将军请用。”她凑近,双手捧上。
淡淡的肉香弥漫,宋文翔身子靠在椅背上,嘴角讽刺的弯了弯,他低下头,再次将目光放回那些个兵书上,漫不经心的说:“里头都有什么?”
顾轻烟红了脸,也不避讳便道:“老母鸡、百年人参、鹿鞭……足足炖了五六个时辰了。”
那模样里,有着三分掩饰不住的娇羞,也有三分假作的坦荡,余下的,全是发自内心的怯意。
“果然都是好东西。”宋文翔又抬眸,淡淡瞄了眼这个寒冬里却穿得跟要过夏天似的女子,顿了顿后,似犹疑一般道:“只是近来想害本将军的人很多啊,我怎知这里头有没有下毒?”
顾轻烟赶紧另取了一只碗装满一碗汤,毫不犹豫的灌下道:“将军您瞧,没毒。”
“哦,我知道了。”镇北将军神色还是那般慵懒,淡淡说道,视线再度回到他手里的兵书上,再不理她。
顾轻烟壮了壮胆子往镇北将军身边靠近,那碗汤喝下,她身上已是火烧似的起了反应,汤里是加足了“料”的,故而神思也就失了清明,脑中只余一个念想,可莫名心中又有惧意,于是试探性的朝对方伸出手去。
镇北将军动也不动,等那那手伸到肩上时,才喊了声:“秋生。”
秋生无语的看了眼那顾轻烟,立在自家主子跟前道:“在。”
“三小姐喜欢喝汤,你再喂她喝两碗,再丢到马棚里去,她说她一会要去给马儿喂草料。”
秋生领命,将那神志不清的女人自将军身上扯下来,就着那那汤碗就又往她嘴里灌了一碗,顾轻烟来不及咽下,衣领子给浸得湿透了去。
而后又叫秋生一只手拎着就往外头走去。
“将军……快,撕碎我吧将军……”
秋生被当成了镇北将军,给人缠住,只好提着那女子施展了轻功自屋顶上一跃,不过片刻间,便到了地方。
重重将人自身上剥下来后,往那马棚里一扔,就又原路返回。
顾轻烟双眼赤红,将将到了马棚上去就拽住马尾,扭着身子要靠上去,马儿受惊,嘶鸣一声立时给了她一脚。
粉白的姑娘立时摔了个鼻青脸肿,也不觉得疼,随手抱住一根柱子,又是亲又是蹭,一边还情不自禁的剥着自己衣裳……
“秋生,将剩下的这些东西扔到院子门口,不许收拾!如果有人要见本将军,直接带进来便是。”宋文翔说着,鼻间又似嗅到了顾轻烟留下的那股子脂粉味,嫌弃的皱了皱眉头,道了声:“给本将军备热水。”
“是。”秋生恭敬道。
到了半下午,前来喂马的小厮发现了晕在马棚里的顾轻烟,吓得惊叫一声赶紧通报了上去。
小魏氏是当家主母,一听下人禀报便知不好,一拍大腿道:“还不快去通知老太爷!”
晕迷在地的顾轻烟似是被人轻薄了一般,衣裳被扯得七零八落,露出里头雪白的苏兄,面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
“还不快把人抬走!”小魏氏一声令下,便有随行的婆子上前,两人合力将顾轻烟抬进了她的闺房。
少时,老太爷顾牧同带着两个儿子,铁青着脸进来问:“怎么回事?”
小魏氏装作一脸悲痛的样子道:“喂马的小厮发现烟儿躺在了地上,怕是被人……还是先找大夫先来看过再说罢。”
小魏氏说罢,自去安排随从请大夫来看。
“真是狗胆包天,在济南府的地界,竟有人敢欺到我顾家来!岂有此理!”
老太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他恨不得将那银贼抓出来活活打死,顾轻烟可是他手里一权好棋,白白被个采花大盗得了便宜,他怎能不恨?奈何这并不是什么好随便宣扬的东西,且他们请来了一流的护院,应该不会有贼人敢进来作乱,再者镇北将军还在府上,做贼的难不成真的想死了不成?
这时小魏氏着人请的大夫到来,老太爷只好叫身边的人先去一一盘查,就又随着那大夫入得屋内。
“如何?”
老太爷急急问道。
那大夫闭着眼搭脉,半晌之后才道:“小姐怕是被人下了药了,应是那壮阳之物以及催情之物合二为一……”
后头的话没说完,就叫老太爷打断,他道:“那她可有被人凌辱?”
“这个……您寻个经验丰富的老嬷嬷探查一番便知,赎老夫无知,从脉上倒是无从得知。”
这话一说,众人便知顾轻烟清白已然不在,之所以说查探不出,也是给老太爷以及顾轻烟留了面子,若是直接说出来,怕是会惹来一身的骚,老大夫常年行走于各大府门之间,这点本事早就练就了。
此时又有身边信得过的小厮来报,道是旁边芳菲轩门口有个打碎的小汤罐,且还弥漫着一股子药味,有人取来些许残渣,老大夫拿来闻了一闻,便对着老太爷点头道:“就是这个。”
顾大老爷一惊,立时叫所有家仆尽数散去,又叫人奉上十两纹银给那老大夫,请他切莫声张,待得院中只余顾家几个男人时,他才道:“爹,我看此事并非何人所为,而是她自作孽啊!”
老太爷方才见大儿子此番动作一出,便也猜到一二,狠狠瞪了眼床榻上的顾轻烟之后道:“只是不知这蠢货是否当真将清白交付给那人……”
他们虽极为希望顾轻烟一举对那镇北将军拿下,可眼下顾轻烟的现状又不得不让他们心里直突突。
“儿子以为,不如直接去问问镇北将军,咱们是顾三的长辈,给她做主也是应当,万一不是那人所为,咱们也应该上门去赔礼道歉。”顾大老爷想了想,这件事情是藏不住的,那人将东西直接砸在门口,想来也不会那么轻意罢休。
不如上门去说个清楚,如果真的做了,那他们顺水推州将顾三送给那人,为奴为婢也好,小妾外室也罢,总归是个交待!
于是不等顾轻烟醒来,老太爷便亲自带着顾怀德一起去了隔壁的芳菲院,一路顺利见到了镇北将军。
宋文翔早换了衣裳等候多时,见他们进来,便直接道:“顾大人,本将军上次便说过了,要想在朝堂上有长远的发展,内宅必须要安宁,今日贵府三小姐的事情,想必你们都知道了,此事……你们打算如何?”
“轻烟不懂事,冒犯了将军大人,还请见谅,只是她一个姑娘家,而今又……不如就留在您身边端茶倒水,作个丫头,不然小人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老太爷盘算着要将顾轻烟交托出去,可对这镇北将军的行事作风实在没底,说完之后心下十分忐忑,不时偷眼打量堂上之人。
“这样……老太爷当真舍得?”宋文翔似笑非笑看着他。
顾牧同连连说舍得舍得,应当应当,可那宋文翔转头又道:“那本将军就替前方几十万将士谢过老太爷了,正好投到营里,慰劳慰劳我朝勇士!”
老太爷顾牧同一听,脸色发白,嘴唇都哆嗦起来,那怎么可以!再不济也是他顾家之女,怎么可以做那下作的营妓?
“将军还请三思,轻烟年纪到底还小,冒犯之处还请海涵,日后她必潜心悔过,请将军给她一个机会!”顾大老爷扑通跪在地上,顾轻烟就是死了,也不能去做营妓,否则他这个做爹的,面子里子全没了!
“是啊是啊!将军还请三思!”老太爷亦是跪下,大滴大滴的汗珠子滚落下来。
“既是潜心悔过,就该有潜心悔过的样子,本将军可以放过她这一次,再有下回,可别怪我剑下无情!你们可以打听打听,这世上可有哪个女子是爬过本将军的床之后,还能活到今天的?”
宋文翔眼锋扫过去,地上跪着那两人连忙将头低下。
“是是是!下官教女无方,多谢将军大人不计小人过,他日必定鞠躬尽瘁报效于您!”
“下去吧,秋生,替我送客!”说罢,转身回了内堂。
顾大老爷这才抚起老太爷,两人均是心有余悸。
走到门口时便想拐着弯儿打听,顾含烟明明是过来献身的,为何最后却那般狼狈的躺在了马棚里。
“不举,我们将军不举,所以前来就医。”秋生前看看后看看,一副生怕被旁人听了去的样子。
顾老太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听不到半点这镇北将军的风流韵事,怪不得要将顾轻烟送去做营妓!原来还有这么个内情!
“顾三那里,你找人看好了,切莫再闹起来,镇北将军现下虽不再计较,可咱们必须想个万全的应对之法才行!”老太爷抚着胡子道。
“父亲言之有理!儿子也这样认为。”
“儿子以为,此事不宜宣扬,否则非但讨不到好,反而容易招来祸端。”顾怀德道。
“自是如此,这件事情,想来已有些年头,若没顾三在里头搅和一下,咱们怕也难知内情,只是要如何可应对却也为难。”老太爷点了点头,再三的叮嘱道。
“祖父,孙儿听说历城那边有个神医,是名女子,疑难杂症不在话下,孙儿想亲自去一趟,若能请来府上,诊好了将军的隐疾,那是最好不过。”说话的,是大房嫡子顾之钰,娶温氏女,可惜因顾之桓调戏师母的贴身丫头一事,两亲家渐行渐远。
“要我说,不如在家里过个安生年再说,这天寒地冻的,出去也是白搭。”经过上次的事情,顾怀仁在家里的地位大不如从前,有些事情,他闷在心里实在难受,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来劲头,而巴结镇北将军一事,他自己一点好也讨不着。
升官的不是他,发财的不是他,凭什么总是没完没了的要他出力?
老太爷最看不得他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当着两个孙子的面,跳起来就要去打,好在叫顾之钰两兄弟齐齐拉住。
“逆子!半分力气不出就算了,还想着坏我大事!干脆打死了了事!”老太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顾怀仁见此,面上只有几分嘲讽的笑意,再不见从前那唯唯诺诺,窝窝囊囊的顾怀仁。
他的心里,弃满了恨意。
有些事情,他能忍下一回,不表示可以忍下第二回!
“是啊二弟,咱们总得努力一下,顾家总不能就这么败在你我手上。”顾怀德出言相劝,他也觉得顾怀仁近来不大对劲,无论大小事情,总想着和老父作对……
“不是赔进去我一个女儿了吗?还嫌不够?”顾怀仁神色淡淡,面上毫无尊敬之间的瞧着顾老太爷。
“浑账!说的什么浑话!顾六那般好亲事还不是我舔着脸去求来的!我都是为了谁!”老太爷挥着巴掌狠狠落在二儿的脸上,顿时给他打出五个发白的指印来。
顾怀仁被打,奇迹的没有气急败坏,他只转过来,嘲讽更盛。
“为了谁谁知道!有些事情我不说,不表示我不知道,人在做天在看,我到是要看看,这天道伦回,报应不爽如何应验!”说罢,他起身而去。
身后顾老太爷气得要吐血,随手捡了只砚台就砸了过去,顾怀仁也不躲,那砚台径自砸在了他脑门了,鲜红的血顺着他眼角落下来,可他却只微微勾了唇角,朝着自家父亲诡异一笑。
而后不顾这满身的狼藉,转身大步朝外头走去,十几年来,顾怀仁没有哪一次,有今天这般清醒,闯祸的明明是大房庶女,可被打的却是他顾怀仁?他一味的委屈求全,根本不可能换来任何东西!
从今天开始,他要随着自己心意来过活,怎么舒心怎么来。
顾之桓却是知晓自己父亲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为人子女,有些事情只能放在心里,对自己父亲,隐隐也有抹恨意。
自己没本事,偏要将火撒给别人,有什么益处?不如利用利用得些好处是正经!
“祖父,父亲他昏了头,您快消消气,我随着哥哥走一趟,相信我兄弟二人合力,定然能将镇北将军这件事情处理妥当了。”
顾之桓给老太爷倒上杯热茶,双水奉上道。
老太爷点了点头,朝他们挥了挥手道:“快去快回!”
顾氏兄弟二人便退了下去准备,顾怀德刚想退出去,就听老父道:“顾六那里,你还得花点心思,镇北将军里这里若是不成,起码还有宋府在后面托着,依我看,那宋家二小子很着紧顾六,这丫头万不可得罪了去。”
“是,儿子知晓。”
“还有,叫那些丫头最近安份一点,左右也成不了事,万不可再惹怒了那位大爷!!”
“是!那儿子这就去安排。”
待一屋子的人都走了个干净,顾老太爷这才黑着张脸,面露不屑,一个顾怀仁还想跟他斗?再修练十年!
这厢商量完对策,那头“不举”的某人正一脸欢愉的对着顾家六小姐……,舒结之后,他衣裳半敞,定定的看着颓然倒在身边,一身汗湿的姑娘。
“医术不错,本将军感觉好了很多,你再努力一点,相信很快就能痊愈了!”宋文翔用手支着脑袋,半卧着身子,嘴角一抹邪气十足的笑。
顾含章出了一身的汗,身上的衣裳紧紧贴住,手已经酸得动也不想动一下。
听到那人如此说,简直就是对她的嘲笑,她开出来药方,从来没有失灵过!
唯一的意外,就是这魔王!
“待我为将军来诊脉!”她强撑着爬起来,手指搭了上去。
药方不可能不灵的,除非他服用了对冲的药汤,然而这种可能性极小,若是没有她手上的方子,根本配不出对冲的药方来,冒然去调制,非但起不了作用,还有中毒的危险。
所以,她宁愿相信,这人根本就没有喝过她开的药。
可次次都是她看着他喝下去的……
宋文翔大大方方伸出手到她面前,嘴角那抹笑意更深。
“那你可看好了!”
顾含章凝神,而后皱眉,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人早就防备着好在汤药里做手脚,所以,根本没有喝过她开的药。
“的确如将军所书,您身体大好,恭喜将军,往后只需好好调理,多吃些益气补脑的食物便可,这汤药可以停了。”既然他一口没吃过,她又何必浪费银子?
“看来六小姐这医术的确是了得……若是我军中有此神医,不知多少将士能再为我朝再多效力几年!”
顾含章权当没听到他说过这话,自顾收回那搭脉的手道:“既然我如约治好了将军的病,那将军是不是应该兑换诺言,放我一马?”
听她这么一说,那人噗呲一声笑了。
顾含章一愣,她从未见哪个男子笑起来有他这般好看……
“六小姐大概没搞明白,本将军上回说过,身体欠佳,夜不能寐,房事不畅,而今你不过是诊治好了其中一项,不还有两项没诊好么?”
“……”
这人根本就是在逗她玩!
第二日醒来,那人没有似平时一般消失无踪,他半搂了怀里睡得正香的姑娘,幽深眼眸定定将她望住,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含章醒来,下意识的就想喊棋儿进来,而稍一动动身子,便被那人吓一大跳。
“你……怎么……”怎么还没走的话到了嘴边,她又给咽了下去。
这位爷位高权重,若是被她赶着走,指不定后头要怎么“报复”她了。
“我怎么?”他反问,眼角微扬。
顾含章抿着唇儿,不再接那话茬,另外转开了话题道:“就要过年了,将军准备何进回王都?”
“舍不得我?那……本将军便吃点儿亏不走了,治病要紧!我想皇上他们也应该会理解,毕竟铁打的人,也是会生病的嘛!”
“……”
顾含章一噎,她不懂为何外头那个冰山似的镇北将军,一遇上她就成了这副无赖模样。
逗得够了,他便敛了笑,道:“听说历城有个洛神医,不知你可识得?”
宋文翔似笑非笑的模样,定定将她望住。
顾含章心头一跳,而后又想到两人第一次相遇,便是她自历城加来的路上……他能查到那边,也不稀奇,只是这世上极少有人知道洛神医便是她顾含章。
而看他胜券在握的样子,似乎手里已有了确实的证据……
若是如此,那这人就太可怕了!
“听说过,将军可是有事?”她试探性的问。
“我倒是没事,你那个祖父,突然跟我说,要寻了历城的洛神医来治本将军这隐疾……而且,我听说那洛神医看病,最是讲求个机缘,有些人求上门去,分文不取,而有些人,却是一张药方就得十万雪花银,不知可有此事?”
顾含章点了点头:“听说是这样。”
那人便又靠近她的耳边,轻轻说道:“这一次,不知道洛神医要收取什么样的报酬了?”
顾含章一顿,刚刚放下去的心,又悬了上来。
“或者说,这一次,我们可以干一票大的!”他靠近她耳边,在她耳边轻轻印上一吻。
顾含章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果然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她问,面上神情凝重,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个跳梁小丑,被人剥光了衣服品头论足……
“你信不信,这个世上,只要是我想,就没有什么事情是查不到的!”他单手撑着脑袋,似漫不经心,可顾含章相信,这话,他绝对没有吹牛。
镇北将军,并非徒有虚名而已,若非身上有真本事,他不知死过多少回了。
“行了,这机会就在眼前,你大可借此捞一笔。”而后,他起身,稍稍理了理衣裳,便自窗口跃将出去。
不久之后,棋儿进来,果然跟她道:“小姐,历城那边飞鸽传书,道是有人愿意出高价请您出诊,诊金随您开。”
“接,就说大年初一洛神医会去云安寺祈福,备十万两黄金,我可以诊治。”既然那人说她可以讹上一笔,那也就不必客气。
只顾家这点底子,十万两黄金怕是够呛。
棋儿立时下去回了信,而后收拾妥当了准备去跟小魏氏说道说道,她出了在间铺子收买人家春闱主考官,总得知道知道这个贿赂的过程才是。
然,到了小魏氏的院子,却不见一人,顾含章当下有些奇怪,正准备推门进屋的时候,听到自里头传出来断断续续的声响来。
顾含章脚步便顿住,而后里头传来女人娇媚的声音来:“牧同……再来……”
顾含章恍然大悟,怪不得那顾怀仁行为如此怪异,原是头顶那片草原是自家亲爹种下的!
悄然退下后,她不动声色的去给老太太魏氏请安,有过上回玛瑙珠子一事之后,魏氏似乎还没有消气,平素遇着,也总是爱搭不理的样子。
顾含章过来给老太太请安,却被挡在了外头。
而事实上在里头的老太太魏氏正趴在床榻上气得要死。
她捧在手心里疼宠了十几年的侄女,最后竟然会爬上自家公公的床!若不是有人刻意引着她去瞧,她当真是一无所知!
可这等丑事,她又不能抖出来,府上还住着个活阎王,若当真抖了出来,谁都讨不着好来!
隐忍、憋屈……种种情绪汇聚心中,又化成了泪,纷纷滚落下来。
一次是这样,两次又是这样……
顾牧同此人,没有人伦,不,他连人性也没有!
老太太魏氏心里满是恨意,可理智犹存,她暗暗拽紧了被单,慢慢平复自己的心境。
“老太太,外头五小姐和六小姐等着给您请安了。”老嬷嬷不敢进去,只在门口喊了声。
“就说我身子不适,叫她们下去吧,我什么人也不见。”老太太逼退了眼中酸涩,尽可能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
老嬷嬷微福了一身就要退下去,又听老太太道:“等等,通知下去,就说自明日起,叫府里头所有的主子们开始晨昏定省,不可怠慢,早饭也一律在我这里吃好,小厨房不可再单独开火,马上要年节了,咱们府里头是该要热闹热闹了!”
“是,奴婢这就下去办。”
老嬷嬷暗暗叹了口气,她跟在老太太身边一辈子,又如何不知她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小魏氏是老太太作主娶进门的,这些年来又是当女儿一般爱护的,故而今日之事,于她才会有如此大的触动。
唉,作孽!
“两位小姐请回吧,老太太今儿有些乏了,另外从明日开始,请两位小时准时过来请安,而后服侍老太太用膳,老奴还得去挨个儿通知别的主子,您俩请便!”
老嬷嬷说罢,点了点头,便去传达老太太的意思。
顾含章眉头一挑,心里明镜儿似的。
能让老太太身体不适的,一是小魏氏与老太爷的丑事,第二庄嘛,自然就是顾轻烟了!
“那妹妹就不扰了了,告辞!”顾含章起身微笑,转身。
回到院里,顾含章便翻出自己整理的医案来,她决定再好好研读一番,每一次看自己整理的东西,她总能悟出些新鲜的东西来,万事万物相生相克,一种病症,对应的解决方案可以有许多许多种,由此延展出来的哲理,同时也适用于现实生活。
这一日,顾府看似平静,可顾含章明白,表面的平静之下,其实暗藏了波涛,她没有想到一个白采薇,竟有如此大的效用。
看来根本不需要她再出手,光自相残杀,便能报了白采薇之仇。
第二日清晨,顾含章特意起了个大早,打扮得很是素净,便又去了老太太那里请安。
一进厅堂,便听里头传来阵阵笑声,小魏氏坐在老太太下首,时不时讲两个笑话来,引得众人捂着嘴儿笑个不停,特别是老太太,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好了好了,你个泼猴,一大早的莫再讲这笑话逗我老太婆了,老太婆这肚子都要笑疼了!”老太太看似与小魏氏亲近,只说这话时,眼神却从不瞟向小魏氏。
顾含章进去,一一行礼,大房的任氏平素深居简出,顾含章很少见着其人,任氏拉着顾含章左打量右打量,连连夸赞。
“难怪宋家二小子那般着紧,咱们章儿果然好颜色!”任氏堆脸的笑来,自怀里摸出个小荷包来,里头装着的,可不是什么碎银子,而是一把银票。
“伯母知道你刚回来手里没有什么现银子,这点小意思,年节的时候给下人发个红封,自己喜欢什么吃食,也只管去买来,若是看上什么物件了,就跟大伯母说。”任氏那荷包可只备了一个,这满堂的庶女,个个看得眼红不已。
这话一出,等于间接的指责小魏氏苛待了嫡女。
“含章多谢大伯母厚爱!”顾含章并不推脱,大大方方接了下来。
“咱们章儿早就今非惜比了,王都宋府前阵子送来的年礼,可是有独一份的给咱们章儿,她现在手头阔绰着了!”小魏氏自是不依,面露轻蔑的说道。
“王都宋府送来的东西,那是人家的心意,伯母的东西那是伯母的心意,章儿心里透彻着了,宋府送来的东西再好,也没法折成现银使出去!”
这一句话,就叫小魏氏哑口无言,当初那句不用再作撒财童子的话,也是她自己说过的,而今总不能自已打自己的脸。
“还是大嫂子通透!章儿还不好好谢过你伯母!”小魏氏亲亲热热将顾含章牵在手里,还欲再说什么时,就听老太太道:“你们两个就不要再打嘴仗了,清幽你一会下去安排,从公中给府里头每位小姐添二十两银子发下去,咱们今年好生热闹热闹,想要吃什么买什么,大家尽管去就是。”
众人一喜,连忙跪下给老太太道了谢。
以往老太太当家,可从没这般大方过,小魏氏面甜心苦,府里头这么多小姐,每个二十两现银,那也得支出百十来两,年节送礼、除旧纳新,哪一样不是钱?可她偏偏又已将手里几个生钱的铺子给让了出去……而今天若大一个顾府,可谓入不敷出。
这个家当得紧紧巴巴的,还不能往外说道,否则大房那个岂能饶了她?还是得寻着机会,让老太爷亲自来说和。
顾含章暗暗抬眸看向老太太,只见她面上含笑,可眼中清冷……下首庶女夫人们翻过这一篇,开始说起今年过年要添制新衣裳的事情,就听老太太又道:“难得镇北将军到咱们府上过年,大家都穿得喜庆一些,往年都是一人一身新衣裳,今年所幸破个例,就一人三身吧!恩……再给小姐们一人打一套头面,年三十那日,谁都不准给我穿旧衣来!否则给我顾家丢了人,我可不饶你们!”
这么一来,众人更是喜上眉梢,只有那小魏氏,再也笑不出来,她张了张嘴,几次似是有什么话想要说出来,最后硬生生的给咽了下去。
“给你们这帮猴崽子闹腾一上午,我早饿了,吩咐下去摆饭罢!”老太太挥了挥手,便有丫头鱼贯而入,手里捧着各色美食摆在桌上,一时香气四溢。
“这盘子虾,是老太太念叨好久的,特意叫人多做了几分,给各位小姐夫人们偿偿鲜。”老嬷嬷站在老太太身边给她布着菜,而后抬起眼来道了这么一句。
平常百姓人家日子过得好的,一年也难得碰见个海鲜,上桌的大都是河鲜,大家伙儿一见那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顿时食指大开。
特别是小魏氏,她最好这一口!才几日才在老太太跟前说过一嘴,没成想,老太太今儿就把这物搬上了桌。
“媳妇来服侍老太太用饭,嬷嬷你下去忙吧!”小魏氏有些内疚,因为也老太爷的事情对不起这姑母,这些年来魏氏对她确实不错。
“不用了,清幽你自己去吃,今儿的菜色都是你喜欢的,我不用谁服侍,把你们聚在一起,只是想热闹热闹,给我这院子添点儿人气,自己管自己吃就好!老大家的你也多吃一点。”
说罢,那老嬷嬷弯着身子退了几步,就见老太太自顾的开动,下首一众见老太太动手了,这才纷纷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小魏氏只好也退回自己位置上,默默剥着自己爱吃的海虾。
饭席上鸦雀无声,待吃饱喝足,众人纷纷告退。
老太太独留了小魏氏一人,顾含章离去之前,见老太太身边的嬷嬷正好捧了一大盆子红得滴血的樱桃进去,这个时节的樱桃比那海虾还要来得稀罕,婆媳两人随意坐下说着什么,小魏氏一口一个往嘴里塞。
看到这里,顾含章便明白了过来。
小魏氏这心智,还不够老太太练手的。
食物与药物一般,许多都是相生相克、相辅相成,就好比海鲜与樱桃,同食如饮砒霜。
没想到顾怀仁看上去窝窝囊囊的,当真动起手来,也是狠劲十足,这招借刀杀人,使得很是不错!
看他们斗来斗去,也是一庄乐事,不需要她出手就能除去一两个,省时省力,她乐享其成。
而顾牧同那头,也是收到了孙儿们传回来的书信,洛神医已经找到,只是此人怪癖甚多,一开口就是十万两黄金。
顾牧同叫人请了大儿子到了书房,这一回,他没有再喊那不成器的顾二老爷。
“爹,十万两黄金……这……真是狮子大开口,咱们哪里拿得出啊!”顾怀德闷声道,事件似乎又陷入僵局,这十万两黄金顾家不可能拿得出来。
就算东拼西凑的够了数,那也相当于将整座顾府都赔了进去,拿这个家去博一个暂时连个水漂也瞧不见的前程,不光他爹不会答应,就算是自己,也很难去冒这个险,如果这步棋走不下去,起码他们还有宋府那条后路可走。
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可能走这一步险棋。
顾牧同抚着白须,久久没有出声。
“洛神医当真有那么神?”老太爷问这话,其实也藏了私心,如果真这么厉害,那他自己也想去看看,自从小魏氏上了身,他总感觉有些亏得慌,毕竟年岁大了,一般的进补之后压根就补不到点子上。
“是,儿子多方扫听,确实听人说起过,那洛神医一身的医术,只是她那人有些怪,诊病时不喜旁人在场,且要的诊金也怪,有些人分文不取,可有些人硬是开得天价,一切都随她心情。”
“那你跟钰儿他们说说,能否再压压价?”
“钰儿根本还没见着洛神医本人,只听洛神医身体的药童转告的,且根本不给人压价的机会,人家不缺银子,巴不得咱们不要去打扰才好了!”
“这……”顾牧同也哑了声,可若这么放弃,他又不甘心。
“父亲,依我看,咱们不如将这件事情与镇北将军透个底,由将军自已来出这笔银子,咱们从中牵线搭桥就是。”
顾牧同立时摇头道:“不可,镇北将军这算隐疾,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怕是不想让人知晓的,咱们明着上门去说,一个不好就可能惹来灭顶之灾,可知道他喜怒无常,又深受皇上信任,咱们赌不起!”
顾怀德一脸的苦相,现下这尊菩萨有点请也请不走意思,巴结也巴结不上……眼下又值自己仕途的关键时期,真是抓心挠肺,又束手无策。
“怀德,依你之见,王都宋家上回送给顾六的东西价值几何?”顾牧同眼中精光一闪。 辣手摧夫:娘子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