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往厨房走,再不准备,中午的盒饭就赶不上卖了。
切菜的时候孟涛打完电话回来,看见时愣了一下,随即走过来拿过我手里的刀:“我来吧,你哪里会这个。”
是啊,然而在庄晓培出现之前,我却整整卖了一个多月的盒饭,洗切炒全都是我自己。不过这些话都是在心里对自己说。
倚在厨房门边看着他默默的切菜,想着要是他问为什么这么多菜该怎么回答。我不相信他看不出来这里的食材多得吓人,显然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吃得掉的。
然而孟涛到底一个字都没有问,安静的厨房只听见笃笃笃的声音,不知道他是真的没察觉到异常还是知道了不知该怎么问。
准备好的答案用不上,久违的场景看得我鼻子一阵泛酸,转身往外走:“我去个洗手间。”
一抬头,出现在门口的面孔将所有眼泪都吓了回去。
我疾步走过去拦下正要进门的路风,顺带将门关上,拉他走到一边:“你怎么过来了?”
路风不耐烦的白了我一眼:“你以为我愿意过来啊,要不是二哥耳提面命让我不许你沾冷水,否则回来就要我好看,我这会儿还在睡大觉。”
我丢开他的手,不耐烦的赶他:“让路总给我下厨我可没那个胆子,回去睡你的大觉吧。”
要是让路风看见孟涛,过不了两分钟,远在国外的庄晓培就什么都知道了。和我不想让孟涛看见庄晓培一样,我也不愿意让庄晓培看见孟涛。
路风嗤笑一声:“是,你没胆子使唤我,却有胆子使唤我二哥?你知不知道我二哥……”
我打断他:“那是他自愿的。”
害怕孟涛看不到人出来找,我摸出兜里被水泡坏的手机:“做饭你帮不上忙,不过还有其他事情麻烦你,早上起来手机掉水池里了,你看能不能给我去镇上修修。”
路风低头看了看手机,作势欲丢:“修什么修,我马上让人给你送一个过来。”
“啧啧,财大气粗是不一样,可我不稀罕。”
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伸手就要拿回手机,路风不得不服软:“算我怕了你了,我去修,修还不成么。”
“麻烦你快点啊,不然要是一会儿庄晓培打不通电话,我可不敢保证他会怎么样。”
我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路风却丝毫拿我没办法,恨恨的拿着手机走了。
路风虽然脑子比庄晓培转的慢,但却不笨。知道那天是我手下留情,不然我要在他醉了的时候摆他一道轻而易举。
看着他走远的身影,我长长的松了口气,一转头对上孟涛近在咫尺的脸,吓得往后一跳:“你怎么出来了?”
孟涛扶了我一把:“油瓶空了,还有油吗?”
“有,我去拿。”
我快走两步,离开他的臂弯。
孟涛跟着走进来,若无其事的问道:“刚才好像听见你在外面和别人说话,谁啊?”
我想也不想就答道:“过路的,问我去镇上怎么走。”
还没走到厨房,孟涛的手机再次响了,我脚步一滞,片刻后调头往卧室走:“我想起油在那个屋。”
油自然不可能在卧室,我不过是给他留下独处的空间。
不得不承认我被他那个背着接电话的举动伤到了,且不说结婚后,就是在谈恋爱时,我们的手机都是共用密码,彼此从不设防,更不用说会背着接电话。
我呆呆地坐在窗户边,估算着什么时候出去合适。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看来接完电话了。
我起身打开门,孟涛看上去有些为难:“冉冉,我先回江城处理点急事,等你这边处理好了我们回去再谈。”
没有忽略他眉宇间的焦急,我笑笑:“好啊,本来你不来找我,我也是明天就要回去的。”
孟涛嗯了一声:“盒饭还是不要卖了吧,你什么时候做过这个,太辛苦。”
原来他看出来了,一时之间心里五味杂陈:“好。”
孟涛又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不过到底没说什么,步履匆匆的离开了,和他来时一样毫无预兆。
站在小院门口,看着他消失在道路尽头,脸上的笑容再也无力为继,浑身一松靠在墙上,心里一阵钝痛。
预料中的久别重逢不该是这样的,就算没有拥抱安慰,泪眼婆娑也少不了。无论如何都不该是这样,从头到尾客气疏离,就像两个陌生人。
不过短短数月,一百余天,无比恩爱的两个人形同陌路。我开始怀疑,那六年是否真的存在过。
“你把我支开就是为了他啊。”
路风嘲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扭过头去,他不是修手机去了么?
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路风伸过手来,掌心里躺着我的手机:“进水这么小儿科的问题还用不着专业人士出马。”
我接过来,起身往屋里走:“嘴在你身上,你可以马上给庄晓培打电话。”
“你,你,你……”
路风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愤然甩手走了,不是回隔壁屋,而是向村外走,看来气得不轻。
我同情的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多好的男人啊,可惜是个结巴。
因为孟涛的突然造访,我整个人都恹恹的,卖完盒饭回到家连饭也没吃,洗漱后躺在床上。眼前反复回放着他的一举一动,说的每一句话,苦涩一点点从心底蔓延开来,连带嘴里都是涩味。
隐隐听见警笛声,看来这鱼龙混杂的城乡结合部,果然是大隐隐于市的好地方。
我怎么都没想到那警笛声竟是冲我来的,所以当警察破门而入,我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院里站满了警察,还有穿白大褂的。
“咔嚓”一声,我低头看着手上的手铐,耳边是警察冰冷的声音:“有人举报你在盒饭里下毒,请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100盒盒饭,95个吃了盒饭的工人上吐下泻被送到医院,其中还有三个进了重症监护室,另外5个工人因为太忙没来得及吃而幸免于难。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在那5盒盒饭中检测出龙葵素,工人中毒是因为食用了没有煮熟的发芽土豆。
我坐在看守所望着狭小的窗户,满脑子都是警察说的话。那些字每个字我都懂,可连在一起我却读不懂了。
龙葵素我并不陌生,还可以说很熟悉,但是它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我卖的盒饭里。
盒饭里是有土豆丝没错,可那些土豆却是庄晓培买的。
我曾嘲讽庄晓培说他这哪里是卖盒饭,完全是白送。因为做盒饭的所有食材都是他让人从江城专门运过来的,就为了保证食材的品质,而我们吃的也是这些。
土豆不可能有问题,我之所以这么笃定还因为吃极少量龙葵素对人体不一定有明显的害处,必须一次吃进200毫克龙葵素才会发病。可两荤两素的盒饭里,作为配菜的土豆丝每盒只有一点点,除非那些土豆丝全部都是发芽部位。
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躺在看守所坚硬狭窄的床上想了一夜,只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有人要害我。知道我在工地上买盒饭的统共就那么几个人,路风,沈微,庄晓培,会是谁呢?
沈微不可能,那么路风和庄晓培?
庄晓培走的时候曾当着我的面严令警告过路风,除了帮我洗菜,其余时间不能和我独处,显然是对之前路风隐瞒他我的行踪有了芥蒂。
路风不傻,心里当然清楚,所以庄晓培还没上飞机,他就回了自己屋子。直到第二天在门外被我拦下,指使他修手机,孟涛离开时才出现,从头到尾他连接触食材的机会都没有。
剩下的,便只有一个人了。
福尔摩斯说过,排除所有不可能的事,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
庄晓培!
眼前闪过他深情款款的模样,各种画面在脑子里快速闪过,最后定格在他拿着勺子站在灶台前的画面。这大半个月他还真是煞费苦心啊,能够演这么久的戏也着实不容易,而且还演得这么逼真,连我都差点相信沈微说的话,说他爱我。
既出手,必有后招。
图穷匕见,庄晓培,你到底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第一个来看守所看我的不是庄晓培,竟是孟涛。
看见孟涛我有些诧异,孟涛解释说是派出所打电话找的他。
我恍然大悟,我和孟涛现在还没离婚,法律上他还是我直系亲属,警察肯定会找到他。既然他出现在这里,肯定已经从警察哪里知道了前因后果。
隔着厚厚的玻璃,相对无言。
孟涛面露难色,吞吞吐吐的说道:“冉冉,我想和你商量点事情。”
看他那迟疑的模样,我就知道他想要说的是什么,赶在他提出来之前先说到:“离婚吗?好,明天你把离婚协议书带来,我签字。”
“冉冉,我知道这个时候提离婚很混蛋,可我确实有难处。医生说我父亲再也不能刺激,我也是没办法才……”
“我知道。”
我打断他,问出心里唯一的疑问:“昨天你去找我是不是就想说这事?”
孟涛没有回答,低头沉默,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哪有动情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