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不好吗?是的,我应该不好。
庄晓培向来才思敏捷,就算不看曾玉江的调查报告,也该知道我让曾玉江去查的是什么。不然他不会这么早回来,按他今日的行程,今天晚上有个很重要的饭局,这会儿应该在去会所的路上,而不是在这里陪我吃饭。
他答应我不插手,但还是不放心我,所以提前赶回来。
血淋林的真相撕扯开来,我应该崩溃,可我竟没有,不仅没有崩溃,反而还一改往日的冷淡疏离,亲自下厨为他洗手做羹汤,是很反常。
已经反常了,不如反常得彻底一点。
我踮起脚尖主动在他唇角印上一记轻吻:“我很好,再好不过。”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主动吻他。
庄晓培还愣在原地,点了穴一样,是我太热情吓到他了吗?耸耸肩,故作遗憾的端起一盘菜作势遇到:“哎,看来庄先生不赏脸啊。”
“别。”
庄晓培终是反应过来,快步走过来按住我的手,阻止了这盘芹菜虾仁喂垃圾桶的厄运。
我本就没想要倒,重新放到桌上,庄晓培借机反手握住我的手,目光却定在某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原来是我开的酒,82年的拉菲,用来庆祝很合适。
庄晓培的目光落到我脸上,声音沙哑:“我不记得今天是什么值得庆贺的日子。”
我直视着他深邃的眸子:“沉冤昭雪,值不值得庆祝?”
庄晓培的目光瞬间一滞,看着我久久说不出话来,沉默良久,“你都知道了。”
是陈述而不是询问。
我取出手,为他盛了一碗汤放到他面前:“知道什么?是食物中毒事件的真相,还是你为了不让我知道真相安排我外出旅游的一片良苦用心?”
让我耿耿于怀的食物中毒事件和庄晓培并没关系,林琪是主谋,下手的是孟涛。
那夜庄晓培匆忙离开,确实是锦西集团海外分部出了事,不过这事却是有人故意为之。林琪使了计调虎离山,方便孟涛行事,那时我还不知道孟涛的真面目,自然不会提防。
我知道孟涛去找我是为了离婚,可决计想不到他的真正目的是要置我于死地。
可笑的是哪怕我被抓到里面,还在担心庄晓培会因我牵连到他,要求庄晓培保证不伤害他。
人心难测,孟涛刷新了我的认知。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古人诚不欺我,纵然我对孟涛所做所为全然不知,他也时刻担心我知道后报复,所以先下手为强,想要彻底解决掉我。因此当林琪找上他时,两人一拍即合。
至于林琪,前有夺爱之恨,后有断指之仇,她要害我,理由就太多了。
庄晓培是什么人,一出国就发现不对,再打电话回国,我已经被抓进了看守所,当即马不停蹄飞回来,下了飞机直奔派出所,第一时间要把我捞出去。
怪不得他生气,是个人都会心冷,他为我这么奔波,我却好心当成驴肝肺,冷眼相对。
庄晓培没有说话,眼中墨色涌动却好似千言万语,可见心潮起伏多么不平静。
我看着他:“先吃饭好吗?你也知道我笨手笨脚的,别看就这几个菜,我已经在厨房捣鼓了一下午,老实说真的很饿。”
一听我喊饿,庄晓培压下满腹疑虑,心疼的给我夹菜:“多吃点,看你这么瘦,不屯点脂肪怎么好过冬?以后厨房的事让王姐做,我给她工资不是让她来看你受累的。”
我摇头:“不怪王姐,你也别去吓她,今天她已经被我吓得够呛。是我自己想做饭给你吃,我能为你做的,大概也只有这些了,你别嫌弃多吃一点,我才会觉得自己没那么无用。”
以前我骂庄晓培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其实我才是,一无所有不说,还眼盲心瞎,识人不清,好坏不分。
庄晓培佯装生气:“不准这样说自己,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
我笑笑没有接话,低头吃饭。
这顿饭不可能有人吃得好,庄晓培迫切想知道我接下来会有什么举动,他太了解我,知道我从来不是任人宰割不还手的包子,调查只是开始。而我,虽然很饿,可确实吃不下,和味道无关,是心里堵着太多东西,食不下咽。
到底还是匆匆结束了晚饭,至于那瓶用来庆祝的红酒,则被我们带到了卧室阳台上。
月光皎洁,夜风阵阵,吹动花园的枝叶沙沙作响,坐在躺椅上,呼吸里满是花香。今夜,是个适合敞开心扉的好日子。
两杯酒下肚,便有了醉意,酒后吐真言,这醉意让开口变得更加容易。
我坐在庄晓培腿上,双手勾着他的脖子:“你知道吗,其实在发生食物中毒事件之前,我就决定要和孟涛离婚。”
庄晓培不意我会说这个,揽在我腰间的手一紧,示意我继续。
我抬手抚上他棱角分明的俊颜:“你走之前我知道孟涛回来了。唔,就是那次沈微来告诉我的,可他回来又能怎么样呢?你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事,虽然那时不知道会不会和你结婚,可也想试试。”
他恍然大悟:“怪不得在派出所,你那么轻易就答应和我结婚。”
我摇头轻笑:“你错了。在派出所答应和你结婚不是因为真正想和你在一起,而是我觉得累了。我知道自己是被人陷害,有人在盒饭中下毒,却不知道是孟涛。我以为是你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将我逼之绝境,好让我答应你。我心灰意冷,想着既然怎么折腾都逃不出你的手心,索性不挣扎了。”
庄晓培不知道还有这一段,顿时面露不悦:“你居然是这么想我的。”
我勾过他吻上去:“谁让你之前给我的印象那么坏呢。”
“我坏?哼,我就坏给你看看,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坏。”
尾音消失在唇边,他不断加深这个吻,直到彼此耗尽胸腔最后一丝氧气,这才松开我,气息不稳的抵着我的额头。
“爱你还来不及,怎么会伤害你。”他抓住我的手放在他胸口,声音低沉沙哑:“如果可以,我真想剖来给你看,里面只有你,全都是你。冉冉,这六年,于我,日夜都是煎熬。”
掌下心跳如鼓,我稍稍后仰,这样能看到他的眼睛。此刻,在他眼里,是一览无余的深情,毫不掩饰。
眼神会说谎吗?在以前我会很肯定的说不会。眼睛之所以叫心灵的窗户,是因为通过这扇窗口,能够看见人的内心。可现在,我不敢。
我应该相信他爱我,可在经历过孟涛之后,我已经不敢再付出信任。一旦错了,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这种事,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就是毁灭。
所以,我没有回应他的表白:“晓培,你知道我很笨,不善揣度人心,也不想揣度。我只想简简单单的活,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放手离开。我不想去猜测事情背后的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隐藏着多么良苦的用心。不管以前如何,从今以后,不管你做什么,都请告诉我,只要你说我就信。”
庄晓培不假思索的点头:“我不可能……”
我伸手阻止他的话:“想清楚了再回答,至近至远东西,至亲至疏夫妻,要做到坦诚不隐瞒都不容易。更何况我并不好,任性易怒,固执得要死,即便我和你好好在一起,也不会为了你改变自己,生气了一样会发脾气,更不会讨好你,你确定,真的要和我在一起吗?”
从开始到现在,或刻意或无意,我们之间都充斥着太多欺骗和误会。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孟涛在前,我最怕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欺骗。
庄晓培拉开我的手:“这才是你不是吗?好的那部分是你,不好的那部分依然是你,我要的不是为我改变的你,是原本真实的你。”
他看着我郑重开口:“冉冉,这辈子我唯一后悔的事,就是你十八岁那年,自以为不能给你幸福,和你错过,让你受尽苦楚。我错过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相信我冉冉,从今以后,就算我庄晓培骗尽天下人也不会骗你,负所有人也绝不负你。”
庄晓培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我缓缓点头:“我信你。”
这天晚上,我们还说了很多,一瓶酒见底,最后不可避免的醉了。
记不得到底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胡言乱语了一整夜,念叨的似乎全是和孟涛的那些过往,而后在庄晓培怀里哭得不能自抑,似将这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
醒来时天光大亮,脑子钝钝的疼,愣愣地看着头顶回不过神来。
竟不是在家里的床上,还有,房间为什么在动?
一惊登时清醒,这才发现身下的床轻轻晃动,好半响才意识到在车上。
车上有床,目之所急,厨房冰箱一应俱全。所以,这是一辆房车,发生了什么?
奈何喝得太多,完全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揉着脑袋挣扎着坐起来,买醉这种自讨苦吃的事看来还是不适合我,爱惜自己,远离酒精。
被子从身上滑落,下意识一把捞起裹住自己,视线落到身上的痕迹时僵住,那是被狠狠疼爱过的痕迹。 哪有动情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