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离了婚的前夫前妻,一对没结成的未婚夫妻,无比诡异的一顿饭。
顾舒雯说做不了夫妻也没必要做仇人,孟涛是她朋友,既然我在丰达,以后少不了见面,生疏就不好了,正好庄晓培也在,大家一块儿吃顿饭。
前夫和现任,新欢和旧爱,不知道顾舒雯提议一起吃饭时有没有考虑过胃的感受,她就不怕消化不良么?
有别人在,我自然要捂紧荷包,还要捂紧庄晓培的荷包,一分都不能用在贱人身上。
看得出庄晓培是常客,所以侍应生把菜单递给他。
他翻开菜单问我想吃什么,我借口看看拿过来,却压根儿没看就往对面推去:“客随主便,你们看看想吃什么。”一句话将这顿饭算到了顾舒雯头上。
透着小家子气的举动惹来顾舒雯一抹鄙夷,看了庄晓培一眼,那眼神似在说,看你找的女人多么上不了台面,不就一顿饭而已。
不过,我的小气才能衬出她的大气,顾舒雯翻开菜单:“一直都想请你们吃饭,正愁没机会,谢谢冉冉让我有这个机会。”
嘴上说着感谢,可那“让”字却是毫不掩饰的将我刚才“胁迫”她买单的举动点出来,显然她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
庄晓培朝我看来,四目相对,交换着彼此才看得懂的眼神。
——淘气。
——是她提议一起吃饭的。
——一顿饭而已。
——小钱也是钱。别忘了你的钱有一半是我的,我不乐意用夫妻共同财产请你前未婚妻吃饭。
——你似乎忘了斜对面那位可是你前夫。
我眉头一挑:所以呢?
移开视线,在桌下拧了他一把,以示警告。顾舒雯提议时我就不同意,是他点了头答应下来,才有了这顿饭。
手背一热,他握住我的手轻轻把玩,状似安抚,让我心里没那么闷。
那头顾舒雯已经点好菜,还要了一瓶红酒,虽然我不懂酒,可听那年份,就知道这顿饭不便宜。
孟涛当然也能听出来,神色间有些不自然。我是能请不想请,他是想请都请不起,以他现在的工资,光那一瓶酒他一月的薪水都不够。
所以,作为在场唯二的男士,顾舒雯的朋友,“我来”两个字他说不出口。
他知道顾舒雯并不是故意要让他尴尬,可就是这种无意识流露出来的消费习惯,才更能显出两人的差距,完全不在一个等级。
这就是他不折手段往上爬的原因吧?知道丑陋和看见丑陋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烦闷,起身说去洗手间。
起身的瞬间,孟涛状似无意的看过来,视线在空中微微触碰随即转开。而看不见的桌布下,庄晓培警告的捏了我一下,让我别作妖。
越高级的餐厅,洗手间越不像洗手间。软绵绵的地毯,高级沙发,一层不染的梳妆镜,还有角落里怒放的鲜花……怪不得洗手间成为越来越多人暧*昧偷*情的场所。
迷离的色彩却让我生不出半分旖旎,干干净净的卫生棉提醒我大姨妈全线撤退,又可以开始重整旗鼓,为那百分之0.01的机率奋斗。
片刻后,好不容易升起的激动荡然无存。如果不是他,怎么会这么辛苦?我真恨不得现在就有一把刀,能够剖开他的胸膛看看,他身体里的血是不是黑的。一个人怎么能够狠毒到这个地步?即便不爱,也没必要下次毒手。
可我不仅不能把他怎么样,还必须强颜欢笑同他虚以委蛇……一想到这里,连呼吸都不顺畅。所以看到等在洗手间门口的孟涛时,脸色就没能好到哪里去。
我当然不能说是因为恨毒了他,把锅都推到顾舒雯身上,在庄晓培那儿的无所谓现在变成了有所谓,在孟涛面前大肆吐槽对她的不满。
看她安排的这叫什么工作,秘书的秘书,连正经工作都算不上,就是一打杂的。
我没有忽略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耐烦,知道他再不耐烦也只能安抚我,于是越发不顾忌。
“这是不给我面子还是不给你面子?你之前可是言之凿凿说过没问题我才答应的,早知道这样我何必去丰达受这侮辱,直接去锦西了。庄晓培就算不把我当回事,也不可能给我安排这样的工作。”
孟涛怕我坏事,不敢在不耐烦,说是不是正经工作有什么关系,只要有钱拿就行,顾舒雯可给他说了,给我开的工资比给她的秘书还多。只拿钱不做事,比起我以前的工作可好太多,让我别不知足,得了便宜还卖乖。
见我还面露不悦,一咬牙:“你要实在不喜欢这份工作,我去给她说,让她给你换一个。”
看他这副豁出去的样子,感情和顾舒雯的关系也没好到哪里去嘛。
我拦住他,故作妥协说不用了,这工作大约也干不长,别费这份心了。
孟涛脸色微变,我赶在他开口前提脚往餐厅走去,说离开太久庄晓培会起疑,他也不敢再拦我。那小心谨慎的模样看得我直想吐,看来是我先前猜错了,这顿饭只怕不是顾舒雯的主意。
前后回到座位上,菜已经上得差不多了,法国田螺,煎鹅肝,巴黎龙虾,红酒山鸡……别说我为什么认识,因为桌上无一不是法国名菜,顾舒雯显然要将《如何做庄晓培的女人》这堂课给上到底。
我微微一晒,正好化愤怒为食欲,拿起刀叉就开吃。
孟涛给我的人物设定在这种场合是不用说话的,于是一桌四个人,只有我一个人心无旁骛的享受着美食。夹菜的间隙,不经意看见顾舒雯眼底的鄙夷,就像看一只苍蝇。
餐至过半,孟涛向庄晓培举起了酒杯,中国好前夫上线,将他的野心暴露无遗,也证实了我的猜测。这顿饭局真是他怂恿顾舒雯提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在庄晓培面前刷好感度。
所以那天晚上在沈微家里他给我说了那么多,从来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他自己。
听听他说什么,他说那天晚上是他唐突了,不该插手我们夫妻的事,可这都是因为我跟着他时吃了太多苦,他过意不去,希望我能够幸福。毕竟当初我为了跟他在一起,连和父母都断绝了关系,所以现在我们虽然离婚了,他还是我的家人,不会对我坐视不理,会在任何我需要的时候站出来。
庄晓培脸上笑意还在,眼神却冷了下来。
那一刻连我都分辨不出来他是不是装的,没有男人会愿意从前夫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不管他爱不爱那个女人。
太狠毒了,以道歉之名行挑拨之实,孟涛这是怕庄晓培折磨得我不够吗?
美味的鹅肝瞬间味如嚼蜡,看出不对,顾舒雯忙打圆场:“那晚不过是个误会,晓培爱冉冉还来不及,怎么会对她不好?来来来,喝酒喝酒。”
空中只有三杯酒,庄晓培摇了摇酒杯,没看任何人自己喝了,尔后优雅的擦了擦唇角,看起来看着孟涛:“我庄晓培还用不着别人来教我怎么做丈夫。”
孟涛这出戏演砸了,他没能刷到好感度;这出戏也成功了,因为他成功让我们的关系陡然降至冰点。
所以呵,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任凭你再算无遗策,也不可能都得偿所愿。
庄晓培头也不回的走了,我哪里还吃得下去,起身去追。不过跑了两步又折回桌旁,拿起还剩大半瓶的红酒狠狠砸到地上。
啪的一声,玻璃四溅,落在我耳里是烧钱的声音。孟涛眉头皱成川,顾舒雯看似着急,眼神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慌乱,唇边噙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这个时候哪里还怕撕破脸,只怕事情闹得不够大。我红着眼眶指着孟涛和顾舒雯:“你,还有你,我就知道你们没安什么好心,这下你们满意了?”
吼完再不停留,急急忙忙去追庄晓培,经过这一耽搁,哪里还看得到人影。忽然马达声响起,越来越近,熟悉的劳斯莱斯从门前开过,我不顾形象拔腿就追,沿途路人纷纷侧目。
庄晓培始终以我追不上却又跟不丢的速度开着车,摆明就是玩儿我。然而我的心却落回肚子里,因为我终于确定他是在演戏。不过一想到现在连我都看不穿他,好不容易落回肚子里的心又提了起来。
一心二用的结果就是车子跟丢了,不知怎么跑进了步行街,等停下来时,身边是熙熙攘攘的行人,喧嚣中,我站在人群里茫然四顾,哪里还有劳斯莱斯的影子。
那一刻我忘记了这不过是一出戏,突如其来的悲怆将我攫住,我在街头缓缓蹲下,抱着双腿,将头深埋进膝盖里。
不是早就知道了么,不是付出就有收获,梦想也不是努力就能实现……为什么还会失落悲伤,因为内心里早就把庄晓培当成唯一的依靠了吗?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我怎么就能认定他不是下一个孟涛?
绝望,从未有过的绝望,让我失去最后的力气。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一道黑影当头罩下,气氛有些不对。我抬起头来,顿时泪水模糊了眼眶。
庄晓培站在我面前,手里捧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百合,含情脉脉的注视着我,单膝缓缓跪下,性感的薄唇一张一合,声音宛如天籁。
他说:“冉冉,我爱你,答应我,让我守护你一辈子,好吗?” 哪有动情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