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去找他们,他们倒先找上我了。
孟佳言语里那“快领旨谢恩”的优越感逗笑了我,也不知她哪里来的自信,笃定我一定会答应她。
大约是见我一直没说话,她这才有点急了:“你倒是说句话啊,我可是好心帮你,这是你唯一的机会,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高烧初退,脑子还很晕,被她这一说更晕,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吱呀一声,门开了。庄晓培眼中一喜:“你醒了?”下一秒视线落到我手上,欣喜变成了不耐,大步走过来就要抢我手机。
我堪堪躲过,按了免提主动放到他手上,那头的孟佳正在循循善诱:“我哥那么好的人,工作稳定,对人又好,更重要的是你喜欢了他六年,陪着他从无到有,好不容易事业有成到丰收的时候了,你总不甘心这个时候被人把果子摘了吧?”
庄晓培何等聪明,一听就知道这是在劝我和孟涛复婚,眉头皱得更高了,这可是当面撬他墙脚啊。
我打了个寒颤,屋子里气压一时低得让人压抑,我摇头失笑,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我要是真有什么想法,会开免提吗?
拿过手机:“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哥的意思?”
孟家脱口而出:“我的意思。”说完大概察觉到不妥,又加了一句:“当然,也是我哥的意思。不然,不然他怎么会把你电话号码给我。”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是孟涛让她来找我的,果然这六年真是瞎了我的狗眼,以致从未看清过他,不知道他竟是如此功利,如此不折手段。
见我不说话,孟佳催促道:“答不答应你倒是给句话啊。”
腰上一紧,庄晓培身上的温度透过有力的手掌传到我身上,让我也不觉得那么冷了。长长的舒了口气,放任自己靠在他怀里,吸取更多的温暖。
我问孟佳:“那肖语玫呢,她可还怀着你哥的孩子,你们准备把她怎么办?”
孟佳冷嗤道:“孩子能怀就能掉,只要我哥在,还怕没孩子吗?这世界上女人多了,又不是她一个人能生孩子。”说着讨好一笑:“再说了,这不是还有你吗。你长得那么漂亮,我哥那么帅,你们俩的基因加在一起,孩子铁定好看。”
那满不在乎的语气,就好像在说拍死一个蚊子那么简单,而不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这下,我心里的冷连庄晓培的体温都驱散不去,曾几何时,他们就是这样满不在乎的结束了我肚子里的小生命。所以恶毒这东西真是一脉相承的,我相信孟涛让孟佳给我打电话,是为了房子,不是复婚。复婚是孟佳企图引我上钩抛出来的诱饵,十八岁的女孩儿,还没有学会隐藏,她这么说就证明她真是这么想的。这冷漠恶毒的心思,太可怕。
连应付的心思都不再有,强笑着挂了电话:“我要想想。”
电话刚挂,庄晓培不满的声音立刻响起:“你还要想什么?”
他不悦的转过我,低下头来攫住我的视线。
我苦笑:“你觉得我还能想什么?要真有想法,也不会让你听见。”
庄晓培冷哼一声:“没有最好。我看孟家人是活得不耐烦了,竟然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他们不是活得不耐烦,是焦头烂额没办法,只有来找我。房子的事,沈微都给你说了吧?”说到这儿,我才想起沈微,四处看去:“沈微呢?”
“过户去了。”
我一惊:“这么快?”
“还快?”
庄晓培语气里透着不满,低下头来就咬了我一口。
我这才知道我这场病来势汹汹,整整烧了三天。这期间庄晓培和沈微一直守着我,买家那边催了好几次,都被沈微拒绝了,要不是今天那边说她再不去过户就起诉她违约,她还不会出门。
说完,庄晓培拥我入怀,下巴搁在我头顶:“冉冉,这次你吓死我了,下次不准再生病。”
这话说得就好像我愿意生病一样。
庄晓培稍稍推开我,目光灼灼:“知道为什么我想要帮你去做吗,报复他们的同时,会再次揭开你的伤口,你也会再痛一次。冉冉,你知道,我只想你快乐。”
我眼里一热,伸手勾着他的脖子:“我知道,可我还是要自己来。你知道医院里医生是怎么祛疤的吗?不是磨皮美白,而是用激光将原本的疤痕切开,切成无数细小的伤口,再配合修复霜。这么做的目的,不是遮掩,而是让肌肤重生,只有重新长出新的皮肉,才能彻底的去掉疤痕。”
庄晓培眼神一震:“冉冉……”
我伸手捂住他的唇:“撕开伤口真的很痛,可不撕开,怎么能够真正痊愈?我知道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也不会介意,但我会。所以我必须自己迈过这道坎,不然,我没有勇气去面对下一个孩子。”
庄晓培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眼中墨色涌动。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讪笑道:“怎么,又不想和我生……唔……”
余音被庄晓培吞没,呓语从唇齿间逸出:“冉冉,给我生个孩子。”
他的吻来势汹汹,如这场突如其来的病,凶猛异常,像要将我吞噬。而我能做的,便是在他怀里全然放开自己,配合他,任他索取。
“笃笃笃!”
敲门声骤然响起,打断了这个激情四溢的吻。沈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庄总,麻烦你控制一下肾上腺素,床上那个女人刚大病,还未初愈。”
我脸上滚烫,伸手去推庄晓培。沈微是有透视眼吗,居然知道我们在里面做什么。
庄晓培不甘心的在我唇上流连轻啄,好一会儿才松开我,头也不回的对推门进来的沈微说道:“沈医生,也麻烦你有点客人的自觉,坏人好事是要天打雷劈的。”
沈微放下托盘,不以为意的说道:“天打雷劈也不光劈我一个人,恃强凌弱的更该劈。”
谁强谁弱一目了然,庄晓培被堵得哑口无言,起身去托盘拿粥喂我。
我朝沈微投去佩服的一撇,她还是头一个能让庄晓培在言语上吃瘪的。
谁知被沈微抓个正着,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也是,都生病了还由着他乱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样什么时候能好?你是成心让我走不安心。”
我低下头吐吐舌头,不敢造次,接下来吃了粥乖乖休息。至于庄晓培,被沈微赶到了书房,说是在我好之前不准再和我有肢体接触。
为此,两人又是好一番唇枪舌战,沈微毫无悬念占了上峰,因为她字字句句都是为我着想。庄晓培再不甘心,也没办法。我躺在窗前的贵妃榻上,看着他们斗嘴,嘴角抑制不住的上翘。爱人在侧,好友在旁,这是不是就是生活最美好的模样?
回过神来,庄晓培已经走了,屋里就我和沈微,重新安静下来。
沈微没头没尾的说了句:“冉冉,看你这样,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我正要笑她是不是失忆了,也不知道是谁片刻前才说不放心。抬头就对上一道认真的视线,哪里还是刚才和庄晓培斗嘴的样子。
笑意僵在唇角,也正色起来,等待她的下文。
沈微在我对面坐下,脸上没有一丝戏谑,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孟涛是心狠手辣,可比起庄晓培来还是太小儿科。我之前一直担心,怕你为了报复孟涛,送羊入虎口,将自己陷入更大的危险中而不自知。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百炼钢也能化为绕指柔。”
只是一瞬,我便反应过来,之前和庄晓培的那番谈话她是全听见了。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往头上涌,脸烫得吓人,不敢去看沈微的眼睛:“你什么时候多了听墙角的嗜好?”
沈微哈哈大笑,好一会儿敛了笑:“我是听见你房里有孟佳的声音,担心她找过来,谁知道是你开了免提给庄晓培听。你那番话,别说庄晓培听了感动,连我这个旁观者听了都忍不住动容……所以啊,之前我还担心你,现在该担心的是庄晓培,你这碗迷魂汤灌下去,他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脸上热度褪去,我抬头对上沈微清明的眼:“你知道?”
沈微拍拍我的肩旁:“谁让我们是好姐妹呢,你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不过冉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谨慎是没错,可也没必要来者全拒。我看庄晓培对你是真的上心,这几天你生病了,他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着你。要不是我拦着,他早就去把孟家给灭了,还是我说你醒来知道了要生气,他才没去。所以,你还是……”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真心的?”
我看着沈微,想着庄晓培的种种,眼神软下来:“才说了不担心,怎么又担心起来了?我有分寸,会珍惜的。”
沈微语气感慨:“幸福或许会迟到,还好不会缺席。”
严肃的话题结束,接下来是轻松一刻。
沈微问我怎么应付孟佳,我摇了摇头:“没想这个,我在想孟佳之前说的一句话,她说只要孟涛在,还怕没孩子吗。”
不愧是好姐妹,我一说沈微就秒懂,讶然道:“你不会是想……”她没有说下去,只是手上做了个阉割的动作。
我笑意泠然:“为什么不呢?”
这样才能真正断了他的根! 哪有动情是意外